现在万宝禄的身分和用意都确认了,酒店引火的那个背后杀手不像与他有什么关联。朝歌三人暂回酒店,一面继续暗访形势、法理两派的门人,一面提防着那个暗中祸手。
望着朝歌离去背影,本就芳心已乱的万山鸿,则更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事后她曾这样劝万宝禄:“老爸,咱可不能违背了祖训。好几百年呢!搞不好再落个什么报应。”万宝禄就胆战心惊:“我的乖女儿,难不成你还真要以……以……相许?”万山鸿柔柔一笑:“谁说我这么想了?”万宝禄稍稍放了点心,抹着汗:“不这么想就好!不这么想就好!”万山鸿又煞有其事地抱着老爸的胳膊道:“老爸,那你说我应该怎么想?”一时老万小眼狂转,汗越抹越多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朝歌三人刚刚从万家出来,就又险些遇到车祸。
一连串的蹊跷,可以确定又是那个背后祸手出的招,而且此人手段极为诡异隐秘。
按朝歌现在的水准,每到一处必然会观察和感觉到此地的风水走向,凶吉神煞了然与胸,不应该出现这种措手不及的事情。
此人的布局手段,又不像五行六甲那样用术力导引令风水格局紊乱,从而对目标造成杀伤,这种布局以朝歌今时的造诣,完全能感觉出来。
而此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好像在极隐秘的情况下,可以令秩序突然失控。这样一来,表面风平浪静之下,任何一人一物都可能在无意中对朝歌等人造成致命伤害。
现在已经到了非把此人找出来的时候了,否则朝歌三人随时面临危险。
如何能引出这个神秘之人,朝歌想到了万宝禄。
由于万宝禄的设计,全部居民都在汇金凹的固定生活频率之中。这也是为什么先前朱一刀等人命不对格的根本原因。
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豪洲人,从怀孕到出生,无时无刻不都在受着汇金凹频率的影响。
汇金凹就像是一只大碗把他们罩在了里面,所以虽然生了一副奇八字,却只是平庸之辈。
同样的,那些大奸大恶的八字也发不了力,全是被这风水格局限制所致。
正是这个汇金凹给了朝歌启发,虽然全城模式建成了一个凹型,但那还只是外有其型,如果要令全城格局之气,真的循环不止的向万宅汇聚,想必在全城心眼部位的万宅中,一定还有一样重要的宝器发挥著作用。
而无论这个背后杀手的布局如何诡异隐秘,最终都还立足在这汇金凹中。
可想而知,这样宝器统领全城之气,任何一个地方稍有异动,那里应该就有所反应。
于是,朝歌再次出现在了万宅。
表明来意后,万宝禄有了主意:“帮忙没问题,但有个条件,这也算是变相的履行祖训了,从此后我万家与神易再无任何瓜葛。”朝歌道:“本来这规矩就是你自己定的,与我没任何关系,万老板不帮这个忙,我没任何怨言。”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正为祖训愁得脑门子发青的时候,竟然出了这等好事。真是老天保佑,万宝禄太高兴了,当即拍板定案。
他告诉朝歌,家里中心位置上的确密供着一尊宝器,那便是汇金凹的真身,年代已经不详,但却是由北海千年老龟的龟壳鬼斧神工而成。它虽然如朝歌所推测的那样统领全城财气,但并没预警的功能。
不过他却有另一样宝贝:风水地动仪。
万宝禄虽然并没继承祖宗上的几层本事,但祖传下来的风水宝器可多了去,都跟那张楚风遗文封存在巨大的保险库中。风水地动仪便是其中之一。
这风水地动仪造型奇特,在一个半米直径的铁木风水罗盘中心,坐立着一尊精铜瓮,翁壁上浇铸着八条倒悬金龙,每个龙嘴中含一铜球,正对下方的罗盘上相应有一只张着大口的铜蛙。
把它放在全城心眼的万宅龟背汇金凹旁,一旦城中风水地气发生异常改变,所属方向的金龙便马上吐出龙珠,落在蛙口中。
朝歌左右细看,觉得无论是名字还是造型功能,都酷似一千七百多年前东汉大术数家张衡用来预测地震的“候风地动仪”。
︽后汉书?张衡传︾对地动仪作了这样一段记载:“以精铜铸成,圆径八尺,合盖隆起,形似酒尊,饰以篆文山龟鸟兽之形。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关发机。外有八龙,首衔铜丸,下有蟾蜍,张口承之……”据说这地动仪构造巧妙,方圆五百里内哪个方向如果发生地震,代表那个方向的悬龙,就会把铜珠吐出,正好落在铜蛙直口。可惜具体制造方法早已失传。
真没想到几百年前宝器派祖上,竟然在候风地动仪的基础上设计了风水罗盘,变成了更加灵敏神奇的风水地动仪,其巧思妙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本想看看铜瓮中的具体构造,怎奈瓮口已经铸死,想必其中构造精密玄妙,一旦后人不甚稍稍拆解,便再难复原了。
根据这个风水地动仪,暗中杀手之人一旦施术布局,朝歌马上就会大致测出所在方向位置。
同时又设立了反制措施,当一旦发觉风水地动仪出现警报,立时通知万宝禄用巨大黑石塔把汇金凹罩住,届时全城汇金凹所统领的风水地气,立即为之一散,令设局之人失去着力点,反伤其身,而朝歌等人再及时赶到,擒捉真凶。
一切安排就绪,朝歌三人准备回返酒店。因为此事机密,朝歌不宜久留万宅,以免引起暗中之人的警觉。
但如此一来,检查风水地动仪的重任,就落在了肚满肠肥的万大老板身上。说实话,朝歌的确有点不太放心。
只要朝歌一出现,便也悄然出现但绝不开口的万山鸿。她看出了朝歌隐忧,盈盈一笑:“放心好了,我和老爸轮班,日夜不眠的守在这里,你放心的去吧。”朝歌看得出,万山鸿虽然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少女,但性子却极执着,平时话虽不多,但聪明绝慧,善解人意,说出的话柔美可人,却也掷地有声。
他当下善意一笑:“那就多谢了!”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不谢!我只是有一个请求。”小山鸿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温柔可人,朝歌停住了步。
“我一直在想,你这样一个人,总不会有这样一副面孔,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就一下,一下就成。”一向自信的小山鸿,今天不知为何一副既点怯,又含着情的可爱窘态。
因为低调行事,朝歌自到了豪洲城就一直换了副极普通的面孔,听完小山鸿的请求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也就在这微微之间,他已经回到冷俊傲世的本来面目,随即转身洒然而去。
这惊鸿一瞥,令万宝禄张大了嘴,心里直嘀咕,这小子长的的确有两下子,连我这老头子看了都一愣神儿。
忽然想到女儿,要是女儿看到了迷上,可怎么办?便赶紧去看女儿的表情。谁知道,此刻小山鸿却出奇的平静。
老爸又试探着问:“看……也看了,有什么感觉?”女儿像是没理解老爸的话:“感觉?
什么感觉?”按理说,听女儿这样说万宝禄高兴才对,可再看女儿两少一多的表现就稳不住神了||吃饭少了,睡觉少了,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微笑多了。
我的天老爷啊,救救我的女儿吧,但凡稍稍跟神易沾上点边的人,没一个得好的,更何况迷上了,我的天老爷啊,这不是要出大事嘛!
他当下决定,帮这最后一次忙,无论如何也要带女儿走。
实在不成,就算再来导演一次劫持也要把女儿带走!
计画如期进行着,可异常变化始终没再出现。那尊风水地动仪纹丝不动的蹲在那里。
这人命关天的事不好雇人,只能万家父女轮班看守,老爸心疼女儿,本来让万山鸿只要白天守几个小时,意思意思就成了。
结果偏偏人老不争气,夜里守着守着万宝禄便瞌睡过去了,一觉到天亮可倒睡的香,醒来时一惊生怕有变,马上去看风水地动仪,结果地动仪没什么变化,宝贝女儿却一眼未闭的守在旁边,万宝禄那个心疼就别提了。
他发誓,就算头悬梁锥刺骨,也要把这个夜班守下来,可无奈,就差把刀架在脖子上了,还是照睡不误。
看着本就柔弱的宝贝女儿因为熬夜,除了那双含着满是令人不放心的柔情眼睛,其他没一个地方不更加虚弱的。
万宝禄受不了了,几乎是咆哮着:“什么狗屁神易,咱不跟他受这累了!我马上给那个朝歌打电话,咱这个人情以后再还!”小山鸿急忙拉住老爸,求着:“老爸,老背着人情债难不难受啊!再忍一忍,说不定马上就有动静了。”可万宝禄说什么也不依,非要了结不可。
正争着,忽然风水地动仪发出了一阵奇怪的震动声,随着震动越来越大,铜珠在龙口里几欲跌出。
父女俩停止了争执,极默契的一个去拿电话准备通知朝歌,一个拿起黑石塔准备罩住汇金凹。
但当石塔也举起来了,电话也准备拨通的时候,那震动却渐渐停止了。
事情奇怪,万宝禄还是拨通了电话,把情况如实告诉了朝歌,顺便问问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危险的杀局。
朝歌那边安然无恙,但也觉得奇怪,在电话中听万宝禄的描述,震动极大,甚至几颗龙珠都在震动,说明几个方向都有预兆,但却并没什么事发生。
朝歌推想,会不会是地动仪的摆设位置有误,导致功能有误差呢?决定再独自走一趟万宅。
当得知朝歌要来的时候,因为守候了三天三夜而异常虚弱的小山鸿,却悄悄的躲进了房间,也说不清什么原由,她不想让朝歌知道她在地动仪旁守了那么久。
熬夜让小山鸿的体力迅速下降,当朝歌走进别墅大门,走过草坪、走过喷水池,再一步步踏着台阶走入宅门的时候,她紧裹着雪白的鹅绒被,静静的立在闺房窗前,就那样一直静静的守着,就像守着那尊金龙环绕的地动仪。
朝歌与万宝禄一同仔细的,重新勘测一遍风水地动仪摆放的位置,结果并没发现什么不对。难道是豪洲城的其他什么建筑变动干扰了监测?
万宝禄马上否认了,全城规划建筑,小自一砖一瓦,大至一房一楼,都在他的计画控制之内,没可能不经他批准擅自开工的。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是地动仪年久老化?
也不对,为求精密,据说这风水地动仪的内部构件全部由金银合铸,既保证了耐磨强度,也保证了绝不生锈。
两人正千方百计的寻找问题所在,忽然,地动仪重新开始震动。瞬间空气又紧张起来,朝歌抢到跟前、一眼不眨的紧盯着八条龙口中的龙珠,确保第一时间知道是什么方向出现了征兆。
但当震动到达相当激烈程度的时候,令朝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八条龙的八颗龙珠几乎同时坠下落入蛙口。
这究竟是什么意兆?
朝歌电光石火的急想着,忽然心中一颤,代表八个方向的八条金龙同时吐珠,这很可能说明没有方向,而没有方向也同时意味着,风水异变正在这栋别墅的本身发生。
朝歌暗叫不好,而另一边早准备好了黑石塔的万宝禄并没多想,一下子就把龟背汇金凹给罩住,朝歌要制止已经来不及。
汇金凹刚刚被罩住的那一刹那,支撑整栋别墅的风水骨架立时坍塌,朝歌和万宝禄顷刻全身酸软无处生力。
几乎就在同时,厅堂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绝美却又有种说不出忧郁的白衣少女,无力的扶在门边。
万宝禄瞪着眼睛不知道该怎样说话:“你……你……你……”他本想问的是:你是谁?
你怎么来到这里?你不会就是布局之人吧?
可万宝禄看着眼前天鹅绒般清纯绝美的少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朝歌没有说话,他在等。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即便是笑,似乎也是忧郁化出的一朵幽兰之花。
她扶着墙壁,艰难地走到窗边慢慢的依了下来,然后便盯着窗外远方静静眺望,仿佛她有什么极度割舍不下的东西留在了那里。
“是你?”朝歌的话永远都是那么简练。
“是我。”少女仍然恋恋的望着窗外。
“在中心点布局,你也被困局中了。”少女望着远方,无奈而又释怀的一笑:“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朝歌:“同在困局,你又如何杀我?”少女顿了顿:“闻到气味了吗?那是管道爆裂的煤气。”提到煤气,朝歌才注意到一股刺鼻的煤气,正从打开的厅堂门阴冉而来。
万宝禄大惊:“你……你……这样做不是连自己也害了?”少女莞尔一笑,还是望着远方:“只要他活着,足够!”没人知道少女说的这个他是谁,朝歌不知,万宝禄更加不知。
而绝美忧郁的少女就此无声。
越加浓重的煤气既像缥缈的云,又像阴霾的雾,用它独特的方式散发着死的味道。
虽然风水失控的力量对朝歌等人的影响正在渐渐消失,但所中煤气之毒却越来越深,无法自救。
此刻没人能来解救,整栋别墅都在局中,楼上的小山鸿酸软的瘫倒在窗前,她还以为是自己体力不支了,却并不知道已经被困死局。
也许是少女不想让朝歌两人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也许是她自己想在告别世界前,把从没说出过的心事说给人听,她看了一眼朝歌后,无力而又近乎弥留状态的再次说话了。
“其实,按照祖训,我应该是为你而死。”虽然神智渐迷,少女的话仍像电流般击中了朝歌。
万宝禄已经语音不详了,但还是那几个字:“你……你……”少女:“不错,我就是神易后人接下来要找的法理派传人,韶云。”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没有人能够猜测了,只有听,现在只有静静的听下去。
“可偏偏让我先遇到了他。”少女的眼神猛地像是看到了一道虹,可随又黯了下去:“可偏偏注定这个世界上,有你没他。”少女好像在讲着她心爱之人,而且似乎这个心爱之人与朝歌无法两立。
少女慢慢的转过头望着朝歌,游离虚弱的眼神忽然变的异常坚定:“所以,对不起!我必须杀掉你!”朝歌缓缓的,略略有点悲的:“甚至不惜杀掉你自己。”少女忽然幸福而甜美的笑了,没了一点忧郁;也许曾深度忧郁的她,终于获得满意的解脱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你又何必……”气流通畅涌进,浓重的煤气为之一清,一道孱弱清臒的身影,一个灿烂善意笑容深处,永远含着那一点悯世之悲的青年,拖着蹒跚步伐出现在门中。
楚氏有玉,文凤如龙。
楚玉的出现,也许注定是朝歌五百年的宿命之遇。
第九章 玄空寺
朝歌怎么也没想到,解救自己的竟然是楚风后人||楚玉。
朝歌另一个没有想到的是,这位身为曾经在术界呼风唤雨的楚风之后人,竟然天生孱弱,而且全无术力,但却能凭如随手拈来一般,随时随地随机起卦卜断,料事先机,无不了然于胸。
而更加让朝歌意外的,这位应运而生、承载着楚风血脉的楚氏后人所一直守持的祖训,却与三大风水门派的祖训完全不同。
楚风留给他血脉后人的祖训,不但让他继续统领术界追缉神易后人,而且也让他寻找自己曾亲手传给三大风水门人手中保存的那三篇遗文。
这前后截然相反却来自同一个人的祖训,不禁让人一头雾水。
三大门人所遵循的祖训,不但要他们退隐术界等待神易后人,而且还要选一绝色少女以命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