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正好乘了你的心?”长铎冷笑道:“你不是极力要受那官府招安,好做一府知县吗?若这人真的是官府探子,你倒要向他先讨来印信才行。”
“此一时,彼一时!”一直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文士忽然插嘴道:“先前我们还是自由自在,虽然冯先生被捕,但我们却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现在这人若是官府探子,那其后必然有大量官兵随将而至,若是两位首领与军师冯先生都被抓住了,红巾军也就彻底无望。届时我为鱼肉,那程洪恩也非呆子,他会再和你平等探讨招安之事?”
“倒是忘了田先生向来是冯军师的副手,近朱着赤,田先生常随军师左右,也当沾了许多军师的仙气。敢问为今之计,我等当如何处之?”郑道只是一介莽夫,只知打打杀杀,让考虑一些阴谋计略却是大大难为他了。
文士不着痕迹地向副首领看了一眼,两人暗自交换了一下眼神,文士见副首领眼里露出寒光,这才向郑道说道:“以田某之见,此人当将其引到僻静无人之处杀掉,同时我们这边立即转移,此地不宜久留,当迅速逃离才是。”
“杀了这人?”郑道有些犹豫了:“这人知道冯先生的下落,我们问都不问就将他杀了,若是错失了当如何是好?”
“首领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副首领说道:“想那些人挟持冯先生而去,恐怕也多是因为听闻冯先生之名,要其出谋献策,如冯先生这般才能,有如再世诸葛,何人不想引为已用?他们又怎么会舍得放先生回来?所以这人必是官府所派无疑,首领当速速离去,此地已为官府知晓,才也不能待了。”
“沈副首领当的好想法,冯某若死恐怕也要拜你所赐了!”谁知那副首领的话才刚落,就从后门处走来一名白衣文士,看着他说道。
“冯,冯先生?”副首领吓了一跳,苍白着脸道:“你,你不是被人劫去了吗?怎么现在又在这里?”
第二十三章 受命他人
“若是我再晚回来,怎么?你怕我回来揭穿你的阴谋?”冯利冷眼看着副首领说道。
“冯先生说笑了。”副首领暗抹了把冷汗,涩颜道:“我又怎么会想着害先生呢?”
“沈副首领是不会害我。”冯利走到桌前第二张椅子坐下,回头看着副首领道:“但你却向官府报信我回乡之事,在老夫被抓以后,又伙同田明想要受那程洪恩按拢,与他一起造反。见老夫被人救走,又怕那程洪恩怪罪于你,所以想要诱使统领回到阳台山去,寻机夺了首领之权,我说的没错吧?”
“不,不可能!”沈副首领心中惊惧,自己的心思全被冯利猜透,嘴上依旧为自己辩驳,但脚下却已缓缓往门口移去,他知道凭自己的能力和在军中的威望,远远不是冯利对手,只盼着能迅速逃离此地,避开被其诛杀之祸。
“你还想要逃?”长铎见他要溜,立即呼喝一声,就要上前拦住。
“铎儿莫拦!”冯利却是一挥手,阻止了长铎,看着沈副首领说道:“念在我与你沈精虎曾同谋多年的份上,今日放你离去,你走吧!”
虽然现在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了沈精虎不对劲了,但郑道还是一间没有缓过劲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与自己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竟会出卖自己,所以看着冯利的眼里也充满了痛意,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冯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
冯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唉,首领可知我是为何被官府抓住?就是因为这沈精虎通风报信,才有此祸!而此人与首领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属下本来打算待出来以后既往不咎,却没有想到他还想夺取首领之权,如此狼子野心,绝不能留!”
“咳!”与沈精虎有同谋之嫌,刚才却没能离去的田姓文士此时却干咳一声,向屋内众人拱了拱手道:“既然此地难容田某直言,那田某再留下来也甚是无趣,就此告辞,后会有期!”说完,转身就匆匆往院外离去。
室内众人拿眼看着冯利,只待他示意拿下此人,但冯利却是轻蔑一笑,给自己满了一杯热茶,轻饮慢咽,看得众人都急得火起,正要自行出房捉人,却见那刚才出了院门的田姓文士如同见了恶鬼一般,匆匆忙忙地又跑了回来,咋呼道:“不好啦,不好啦,外面被人给包围起来了。”
“呛!”一声铮鸣,郑道忽自拔出腰中开山刀,厉声道:“莫不是官兵来了?现在就与我冲杀出去!”
“首领莫急!”冯利却温笑劝道:“这些人是京城来的阳公子所派,刚才属下就是由他们护送回来。”
“京城来的阳公子?”郑道听了,这才缓缓合起刀鞘,看着冯利问道:“莫非昨日救你出来的人,就是这位阳公子?那他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哪,为何不将他带进来,咱也好生招待招待人家,谢谢人家的恩情啊!”
“首领把事情想得太如意了。”冯利苦笑道:“你当他若无所求,会白白施恩于我们吗?”
“那,那他是为了什么,莫不是要银子?这也好办,待回到阳台山了,让山上的兄弟们下来洗劫了几户富商恶吏,取些银子也就是了。”
“他要的是人!”冯利哀颜叹道:“属下以后再难与首领共事,待此间事情一了,立即就要被他的人带走了。”
“什么?他们竟想带走先生?此举万万不行,先生莫怕,大不了我护着你冲杀出去就是。”郑道才一说完,忽然见院门洞开,从外面走进来数十名黑衣蒙面武士,一个个面戴黑巾只露两眼,手执连发强弩,腰挎精炼钢刀,脚踩软底高统靴,威风凛凛,默然无声地分布院舍各处,就连房内都有十名武士执弩侍立,闭气凝神,竟是严严戒备。
事起突然,原本守卫在院内的红巾士卒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推到了一旁,而房内的诸位头领也为这群人威势所摄,再加上冯利似乎早已知晓这些人的身份,所以一个个竟是眼睁睁地看着黑衣武士将这里包围起来。
“先,先生,这些人都是那阳公子手下?”郑道的喉咙有些发干,他忽然发现,自己本以为在冯先生手下训练的百练精兵在这些黑衣武士面前,就如一只小猫和一只老虎做对比一般,那装备,那气势,全都不在一个档次上!幸亏手下没有反抗,若是反抗的话,恐怕也难是一合之敌!
“不错。”冯利点了点头道:“这些人都是随那阳公子来的侍卫,居他所说,在京城内他还有数千此等精兵!”
“莫非,莫非他是楚王不成?”郑道咽了口唾沫,能在京城内拥有这么多私兵的,无论其战斗力如何,都绝对一般人可以达到的。
“不是楚王,但比楚王也不差。”冯利缓缓站了起来,望着洞开的院门道:“伍阳分天下,楚氏睁眼瞎,首领也当听过这村间哩语吧?”
“先生只说回来打个招呼即回,本公子设好了宴席,酒菜那是热了又热,但先生却依旧逗留此地,莫不是要本公子非要亲至来请才行?”冯利的话刚落音,院门外就走进来一群人,当前之人,正是阳天。
“你就是那阳公子么?”郑道忽然一瞪眼,厉声说道:“要劫走冯先生,先问问我这刀答不答应!”说完,就要伸手抽刀,却觉得腰里一轻,抓了个空,扭头一看,却不知何时腰里那重愈五十斤的开山刀竟被一名黑衣武士夺去,正要上前抢回,那黑衣武士却忽然一晃手中连弩,眼透寒光,意味威胁。
“看来首领的腰刀也是同意本公子带走冯先生的!”阳天笑了笑,不理身旁地金阻拦,径直走进屋内,一屁股坐到上首椅上,看着空荡荡的桌子道:“有席无酒怎么能行?我知道诸位聚在这里,所以特意带来了些酒菜。”说完一招手,立即就有数名侍卫提着笼盒走了进来,取出里面热气腾腾的酒菜一一摆放在桌子上,很快就是一桌酒席。
“冯先生今日走得匆忙,本公子原来还想多与先生亲近亲近,却未能如愿,现在这里,冯先生可否多饮一杯?”阳天一边旁若无人地往杯中斟酒,一边头也不抬地向冯利问道。
“公子要求,冯利怎敢不从?”冯利笑了笑,掀袍坐到桌旁,取过阳天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先生真要随这人弃我而去?”郑道见两人笑语温言,心里一阵酸楚,涩着嗓子问道。
冯利的手一颤,脸上转过千百个变化,两眼一热,连忙端起酒杯假装喝酒,乘机抹去眼角泪痕,却全然忘了他面前的是一个空杯。
第二十四章 我为刀殂
“首领却是错怪冯先生了。”阳天笑得有如一只才偷吃了只鸡的狐狸一般,道:“若是首领的至亲为他人所挟,恐怕也如冯先生这般,身难自由了。”
“先生的父亲被这人给抓了去?”郑道脸色一沉,叹道:“我早说让先生把伯父带到阳台山去,先生却是不愿,现在却被此人劫去,这般,这般可如何是好?”说到这里,郑道眼睛忽然一亮,指着阳天厉声道:“你,你要敢与我决斗一场?输了就放伯父回来!”
“哼,匹夫之勇!”阳天冷哼道
“你是不敢了吗?”郑道见他不愿,于是激将道。
“现在我为刀殂,尔为鱼肉,你觉得猫会与被它捉住的老鼠比赛打洞,给老鼠一个还生之机吗?”阳天不屑地说道。
“阳公子说的不错!”冯利忽然击案说道:“匹夫之勇不可为,欲达目的当不惜手段,冯某被阳公子挟持,却也无冤了!”
“先生也替这人说话?”郑道讶然道:“莫要忘了此人挟持伯父,要夺你自由啊!”
“首领!”冯利忽然沉颜向郑道道:“首领虽然有万夫莫挡之勇,却甚缺心机,若是首领能多些心机谋智,少此鲁莽仁义,我红巾军又岂只是今日这般模样?”
“先生教训得是!”郑道向来对冯利言听计从,现在被他当着外人训斥也毫无恼意,只是拱手道:“所以我才要让先生扶佑于我,同创红巾大业啊!”
“首领的性情决定了红巾军的下场。”冯利叹了口气道:“或许首领做一员军中大武,指挥数万兵卒屡战沙场还行,但决不能自己立为王,因为首领性情太过仁慈,就如那沈精虎之流,我屡次劝诫首领乘早将其除去,首领都因顾念幼时情意而纵然由他,结果让红巾军差点就落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冯先生说的不错。”阳天乘机说道:“江宁先前为程洪恩治下,他欲要增加私兵,所以故意放纵红巾军壮大,好乘机向朝廷要求增加江宁驻军。但现在程洪恩谋反之心天地昭之,其势必难持久,待朝廷平复叛乱,首领认为朝廷还会容忍一个拥兵数千,占山为王的红巾军存在吗?届时十万大军围剿,就算首领有冯先生这位再世诸葛扶助,难道就能避免红巾军被歼灭之祸?”
“若有冯先生在侧扶助,就算红巾军被剿,但我也可以从马台山,牛台山再建义军!”郑道傲然说道。
“首领却是开玩笑罢了!”阳天冷笑道:“红巾军能在这阳台山得到这般发展,无非是因为那程洪恩有意为之,再加上程洪恩为了训练私军,使得江宁抽税甚重,官逼民反,首领不过是顺应民意,才能在短短时间内有此声势,而在别处,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试问谁会愿意与你一同造反?”
阳天的一席话说得郑道哑口无主,怆然坐下,看了看阳天,又看了看冯利,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阳公子,可否冷予冯某与首领单独谈些私话?”冯利向阳天拱手问道。
“这有何不可?”阳天笑道,一挥手,带着一班手下就出了房间,站在院内等候。
“公子总是要让别人对你恨之入骨了,才使手段招拢人心,为何不能先招拢人心,让其心甘情愿的就为你所用?”穿着一身男装,打扮得清秀飘逸的妙香靠近负手而立的阳天问道。
“如何才能让其心甘情愿?”阳天笑道:“试问这红巾军正值势大之时,你若是上山提出招安,恐怕非被他们先拿你祭旗不可!只有掌握了主动,绝其出路,才能让其考虑投降,仅凭什么施恩仁慈,只能让其对你心存感激,却难唯你是从!”
“汉时刘邦,不是因其信有了韩帅之助?那三国刘备,不是以也诚打动诸葛?”妙香抿嘴驳道:“想是古往今来,能得助者往往都是以诚信恩仁感动他人,最终为良贤佑助?”
“施恩的确能够感人,但要经年累月,有着充足耐心才行。”阳天肃然说道:“但眼看着天下乱势将起,而天下贤良能有多少?若是被他人得去,岂不可惜?我宁愿贤良毁在我的手中,也绝不愿有才能之人为他人所用,成为我的敌人!”
“宁毁已手,不为敌用。”妙香心中默念几遍,叹道:“公子不觉得这般太过有失仁慈,有伤天和了吗?”
“仁慈?”阳天冷笑道:“成大业者哪个不是满手血腥?哪一个有以身伺虎的仁爱之心?对敌人仁慈,那是对自己残忍,欲达目的,当不择手段,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阳天在外面表露其性,房内的冯利和郑道也正剥露心思。
“冯先生要我投降于他?”郑道瞪眼沉颜问道:“莫非先生忘了,他还威逼于你,这般人当是得来杀掉,如何还要投降他?”
“先前我也如首领这般想法。”冯利叹道:“但我亲眼看到的一件事,却又让我改变了想法,觉得他是一个能成大事之人。”
“什么事竟让先生忘却挟父之仇,反为他所用?”郑道好奇问道。
“我还带到阳公子面前时,还有一名极其勇猛,却又面相丑陋之人同往,丑人先前是他的敌人,后来被他的手下囚了起来,许定杀死十人后就放这人离去。但丑人一战杀了数十人,阳公子见此人勇猛异常,想留其在身边为已所用。但因此人去意甚重,阳公子见劝之无用,一怒之下,立即就将其捆了起来,关押囚禁!”冯利缓缓说道。
“这人言而无信,实在太过卑鄙了!”郑道击案骂道。
冯利看着怒气冲冲的郑道暗叹了口气,摇头苦笑,又继续说道:“而在关看丑人同时,阳公子又责令属下立即赶赴京城,将丑人一家老小全部寻一处上好宅院安置,并调下千两银子要为丑人家属买了几个侍者,还为其弟、其父都在京内谋了一份差事,稳定其后!”
“恩威并施,他倒是想得好主意。”郑道很是不屑地说道。
“你也只看到这了些!”冯利叹了口气道:“却不知在恩威之,这丑人一家都是阳氏安排的职位,等同于把一家老小都绑在了阳氏一族的马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那丑人出来,也由不得他反悔了!”
“果然有些阴谋技巧!”郑道点了点头,认同阳天之能,但他还是有些不服,又向冯利问道:“但先生为何要我投靠于他呢?”
“首领之才可为一员大将,却难成大业。”冯利向来在郑道面前不掩其意,很是直接,而郑道也是向来言听计从,听到冯利对自己的评价,他也只是点了点头,直承其实。
“程洪恩的谋反势必将败,替而代之的也必然是这位阳三公子,以其之能,再加其势,首领若是不做做打算,恐怕将悔之晚矣!”
“我也是看先生将要随他,想以先生这般才能都要投靠于他,我也有些动心。”郑道点了点头,但随即又道:“但一想到这人如此阴险,我就甚感厌恶!”
“成大事者当不择手段,首领之所以不能成功,就是因为首领性子太直,而首领能投入此人手下,由其指挥,虽然不能成为一方诸侯,但至少能独善其身,说不定还能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