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秦泰来对阳天手中的项链连看都不愿再看一眼,他原本想着最多三百万两银子就可以拿到,现在却涨了数成,如何不让他着恼?但旁边的伍公子还看着那项链直流哈喇子,他一想到若得到蜀地木材的运营权,获利何止千万?心情立即大好,向旁侧一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道:“张营,去把银子运来!”
阳天这个榆木疙塔,先前还以为秦泰来会把重重一叠银票往他身上一丢就成。但等到百余名大汉护着五辆马车,推着五只大箱子进入大厅,亮出白花花的银子,阳天才晓得:这个世界,还没有银票呢!
“我的妈啊!”阳武自认见多识广,但真的看到这足可活埋人的银子堆在面前,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上前一把抱住一口箱子,伸手取过一枚银锭张嘴就咬,直到铬到牙齿,方才咧着大嘴傻乎乎地说道:“公子,这都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了,难道秦先生这样大的人物,还能诓我们不成?”阳天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但看着阳武那不堪的模样,虽然很是欲望,但还是强压心中激动,装模作样地教斥了阳武一番,方才把那项链交给了如同吞了苍蝇般的秦泰来。
“公子,此处人多眼杂,还是快快把银子运回府去吧!”张信昌悄然走来,低声说道。
“说的不错,就由你率人护着,快点把这银子送回去!”财不露白,那纪雍就是一个大大的例子,阳天虽然自认在这南京城内还没人敢抢自己,但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指不定就有几个不要命的!
依旧是原车装上,阳天正准备随队回去,忽然想到那帮了自己大忙的秋嫣。立即把那眼冒金星的老鸨唤来道:“我想赎秋嫣回去,你看着开个价吧!”现在数百万两银子就在身边,阳天也显得财大气粗起来,眼睛夹都不夹这老鸨一眼。
“公子要收秋嫣,那是她的福份,我做妈妈的,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收公子的银子?”老鸨嘴里这样说着,但心里却深深地为失去秋嫣这棵摇钱树而心痛不已。
“你真的不要钱?”阳天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客气,再说这老鸨也不值得他客气,立即瞪眼问道。
“这,公子若是愿意施舍几个,我也只能受了。”老鸨说得胆颤心惊,在整个南京城内,有胆向阳天要钱的,恐怕她属头一个吧?但若不要些,这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既然如此,你让秋嫣收拾好东西下来!”阳天吩咐道。
那老鸨不知道阳天究竟是给不给钱,但阳天的话,她却不敢有违,只能怀着颗忐忑的心缓缓上楼,好大一会儿,方才携着只抱着那架古琴的秋嫣下来。
“你别的东西都不带了?”阳天讶然问道。
“奴家本就身无长物,虽然平日存些书籍,但贵府那般地方,奴家却不敢有污。止有这架焦尾琴,是奴家长者所赠,不敢有失。”秋嫣低垂着头,满脸羞红地说道。
阳天想着以后这秋嫣就在府中,又会缺了她什么?不带就不带罢!于是一挥手,阳武立即引着秋嫣坐上了阳天的马车。
这边,阳天见佳人已经被自己带走了,再没了顾虑的阳天立即看着老鸨阴笑起来:“老鸨啊?你养大秋嫣,却不过是为了让她为你接客罢了!现在这秋嫣被我带走,我也不能少了你的好处对吧?”
“那是,那是,公子向来仁义,自然不会亏待于我。”老鸨一听阳天有付钱的意思,连忙恭唯起来。
“这样吧,给你钱就显得俗了,我们换个法子。燕三过来!”阳天一招燕三近前,指着老鸨对燕三说道:“这翠玉阁的保护费,以后你再不准收了!”
“在下省得!”燕三连忙点头,想了想又道:“但这以前收的银子?”
“收就收了,难道说还有还回去的道理?”阳天毫不犹豫地说道,转身不看老鸨那苍白的脸,扭头上了马车,催促着阳武等人往府内行去。
“我的娘啊!”待阳天的马车走出老远,那老鸨才大呼一声,哭倒在地,引得厅内众人轰笑不已。
马车内,阳天虽然并非有意轻薄,但这车厢内就那么大地方,与秋嫣并肩而坐,总免不得会有些碰触。这或是有意,或是无意的举动,却让从未与人如此接近过的秋嫣面热耳赤。此番被阳天当众赎回,其目的不言而喻,一想到此节,只觉这厢车内的温度炽热,热得她心中难过,羞得她直欲跳下车去。
阳天见她如此模样,有心逗她一逗,于是假意轻浮,把手往她身上一搂,笑道:“秋姑娘,你现在心情如何?”
“啊!”别看秋嫣在妓院内长袖善舞的模样,但她骨子里还是一个纯洁少女,被阳天这么一搂,直觉心如撞鹿,混身僵硬,目瞪口呆,脑海里瞬间晕乱起来,迷迷糊糊之中只有一个念头:来了,他来了!
第十五章 其父其子
车轮辗动青石板的声音,在寂夜里显得是那样的空洞,杂乱的脚步声,如同锣鼓一般,重重敲在秋嫣的心头。畏惧,虽是带着点点期待的思绪飘扬了许久,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着落的地方。预料中的事情,迟迟没有发生。
微闭的眼睛缓缓睁开,偷眼向他望去,却正见他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立即就把她吓得连忙别过头去,心乱如麻。
阳天见这秋嫣如此害羞,先前存的逗弄之心也失去了兴趣,回头望着后面装载银子的马车,心中忽然沉重起来。
先前他没有钱,一心想着如何能赚些钱来,直觉得把钱装进自己的荷包,方才安全一些。现在忽然有了数百万两银子,阳天却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些什么好了!总不至于让这些钱腐烂在阳府的地下室内吧?再说了,这些钱若是被父母知晓,不知道会如何安排,指不定连根毛给不给自己剩了,看来还是要存到别处为妙!
一想到这里,阳天心头灵光一闪,这个时代还没有银票出来,若是自己能汇通天下,并以银票代替这般沉重不堪,流通不便的银子,岂不是利润巨大?但一想到此时天下四分,战乱时起,自己汇通天下的愿望恐怕难以实现,心中才起的念头,立即就消沉了下去。
“公子真是好运气,一根夜光项链,竟抵得上别人辛苦一辈子了!”秋嫣见阳天再无轻薄之意,虽然依旧被阳天搂着,却也渐渐自然起来,于是笑道。
“那是当然,我若是早知有这样的运气,就应当去买彩票了!”阳天随口笑道,忽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立止,一拍大腿就站了起来,只听“呯”的一声剧响,被阳武特意加厚的车蓬立即被激动异常的阳天给生生顶裂开来!
“有剌客!”随在阳天身边的家将也都知晓前些日子的事情,一见车蓬响动,立即惊呼一声,就向车厢围来。赶马车的阳武更是惊惧,奶奶地,前次差点就吓个半死,这次又来?只见他不及起身,立即就扬鞭朝着车蓬顶上那个黑乎乎的脑袋招呼过去。
“不要,是我!”探出脑袋的阳天一看马鞭削来,顾不得头顶剧痛,立即唤道。
好在阳武鞭技异人,一听声音不对,连忙收鞭,那鞭梢堪堪擦着阳天的脸郏削过,带走阳天几根头发。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阳武脸色发白,心有余悸地问道。
“呵呵!”阳天缩回脑袋,抚着头顶上那块肿起的大包傻乎乎地笑道:“我想到一个绝妙的生意,一时激动,却忘了还在车中。”
“如此就好,公子吓坏奴家了。”秋嫣很地可爱地抚着胸口,嘟着小脸,舒了口气道。
“公子想到什么了计谋?”阳武挥退那些家将,低声问道。
“阳武,你想不想一夜暴富,身价万两?”阳天眨着眼睛,不答反问道。
“想,谁不想?”阳武毫不犹豫地说道:“若是我有了钱,就可以城内买处宅院,与小姚儿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娃,这也总算是个家了!”
“那么现在有个机会,只要你花十文钱,就有机会获得一万两银子的大奖!”阳天眯眼笑道。
“十文钱?一万两银子?”阳武眨了眨眼,却不明白阳天的意思。
“呵呵,这个以后我再细细讲解给你!”阳天这也是灵机一动,尚未考虑成熟,关于后世搏彩的种种,他还细细想想再引入进来。
当队伍回到阳府,那浩浩荡荡的架势立即就吓着了门房,所幸看清阳天的马车,让消了那门房误以为张信昌造反的念头,连忙敞开大门,迎众车入府。
百余人在院内忙活着,这么大的动静立即惊动了阳天此时最不想看到的两个人。一声“天儿,这是怎么回事?”把阳天心中得了银子的喜悦立即洗刷得干干净净,垂头丧气地走到父母面前,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是孩儿赚的钱,搬运不便,只好让这些人来帮忙了。”
“你赚的钱?”阳复清很是诧异,这儿子如何不堪他是知道的,就算这几天乖巧许多,却也不相信他能赚回钱来!一脸不信地走上前,挥退两名搬运箱子的家将,微一用力,揭开了木箱,立即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来。
“我早说吾儿能干,你还不信,现在可信了?”阳夫人刚才一听阳天说赚了钱回来,立即就笑得合不拢嘴,只顾着高兴,却没有注意丈夫的举动,待得眼前忽然银光闪闪,定眼去看,却是满满一箱子的银子!立即惊得她说不出话来。
“阳武何在?”阳复清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忽然见到这么多银子,还是很快清醒过来,立即就沉声唤道。
“属下在!”阳武正忙于指挥搬运,一听阳复清招唤,立即上前躬身道。
“说,这些银子是从哪里来的?”阳复清知道若是问阳天,恐怕这小子又会虚言假语,立即就喝问阳武,他相信以阳武的忠诚,这么大的事情,他绝不会隐瞒自己。
阳武看了眼阳天,见他装作欣赏夜景模样不理自己,心里不知他愿不愿意把那拍卖会的事情告诉父亲。但阳复清阴沉的脸却又不敢不说,只能硬着头皮,如同竹筒倒豆一般,把阳天给出卖了!
“逆子还不跪下?”阳复清听完,脸上的怒意更炽,一指阳天,厉声喝骂。
“你这是做甚?吾儿天纵英名,以一根项链赚取这么多的银子来,你非单不赏,反而要罚?”正为儿子创举高兴的阳夫人一听不乐意了,立即拉下脸问道。
“你怎么这般糊涂?”阳复清瞪了夫人一眼道:“想我阳府,又何来价值百万的珍宝?”
阳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欢喜立即消失,脸色发白,嘴唇发青,看着阳天很是艰难地问道:“天,天儿,你去劫了人家?”
“你们怎么这般不信任孩儿?”阳天把脖子一硬,开玩笑,我会是那样的人吗?但一想到自己刚才在翠玉阁中对强夺秋嫣,恐怕这话大不牢靠,但他脸皮厚比城墙,只觉自己那样至多不过是黑吃黑罢了。
“那你倒告诉我这项链何来?”阳夫人终究还是相信自己的儿子,虽然这位儿子平日风流不堪一些,但那也不过是一些权贵子弟共有的纨绔流气,若说他抢劫人家,恐怕还没有那个胆量。
“这项链是一西域海岛上的人送给孩儿的,又怎么会是抢来的呢?若是你们不信,这银子我放到外面就是,以后若是官府来抓我,尽管只抓我一人好了!”阳天说着,喝令那些家将们就要搬箱子分家!
“如此说来,倒是我错怪天儿了!”很是难得的,阳复清竟主动认起错来,想想这必竟是数百万两银子,虽然他为官尚算清濂,但吏风如此,在山东一地,阳府也有万余顷地,夫人暗中也掌些生意往来。就算是这样,数百万两银子小山一样的摆在面前,阳复清也绝不准许这些钱被阳天再带出府!
“阳文何在,还不快把这些银子入库?”有其子必有其父,虽然阳天不是他的儿子,但那奸诈的作风却是一模一样,乘着阳天赌气的机会,阳复清长袖一挥,得,数百万两银子连给阳天一个子儿都不剩,全给收了!
“父亲且慢!”阳天看着那些银子被一箱箱地搬走,都快要哭出来了,连忙乞求道:“父亲可否给孩儿留下一些花用?”
“嗯,见你如此能耐,的确应当给你一些奖赏!”阳复清略一沉吟,决断道:“以后你院中的例银升为每月十五两吧!”说完,不理会晕了过去的阳天,立即急匆匆地走了。
“我的银子啊!”阳天半天才清醒过来,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欲哭无泪,只有仰天长啸。
“半夜里你狼嚎什么?”阳夫人宠爱地一拍阳天臂膀,低声道:“你放心就是,那银库由母亲掌管,以后你要银子,尽管来找我就是!”
“真的?”阳天一听精神大振,眨着双银光闪闪的眼睛,看着母亲道:“你是说,以后我想要提银子尽管提?”
“那当然,这满府上下,还不都是留给你和你哥的吗?难道你还怕跑了?”阳夫人捏了捏阳天的脸笑道。
“那好,先给我取十万两银子出来,我等着花用!”阳天一摊手说道。
阳夫人:“……”
第十六章 南京赌城
消沉了几天,阳天的心情才在那痛失银子的郁闷中渐渐好转起来。
这天一早,正准备到城外去蹓嗒蹓嗒,却见已任府内幕宾的纪雍款步走来。
“纪先生早啊,今天可有兴趣随我到城外转转?”自从知道就是这人的馊主意把二姐阳澜安排入宫侍奉那个楚王,阳天就在暗中没少给这纪雍使坏,整得他每日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碗里忽然冒出个虫子、被窝里多条死蛇来。现在阳天叫他,就没有安什么好心,也就是想着到了城外,非把这个假清高给累死不可!
“公子倒是悠闲!”纪雍已隐隐猜到这几日整蛊自己的正是这位阳府三少,虽然不明白阳天为什么把自己接入府中后忽然会对自己如此使坏,但多日的惊吓,让纪雍再难对阳天有什么好脸色,冷声道:“而我那侄孙,现在却还在城卫大牢呢!却不知公子准备何时放出?”
“这个好说,待我修书一封,你拿着去找那城卫统领张信昌,他看过信后,自然会放纪山出来!”阳天说完,扭头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书房。这事是阳天刻意而为,本来张信昌早就想放纪山,但阳天恨爷及孙,连带着把纪山也给恼上了,存心让他在牢里多吃点苦头!
整了整衣冠,就着热水洗了洗手,挑了支狼毫铜笔,铺了张上好宣纸,蘸了些墨水,很是郑重地抓着笔竿,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方框,然后在里面圈了两个圈,又以一笔相连,然后笔端在那框外重重一按,成了!
“你把这东西交给张信昌,他自会明白!”阳天说完,不理会那纪雍一脸的怪异,避过他的身子,急急匆匆地就唤了阳武,转往城外打猎去也。
纪雍虽然不明白这东西倒底何意,但阳天所说的他却也不能不信,待墨水干后,小心翼翼地揣到怀里,就出了阳府,寻到张信昌的住处,说明来意,方才把阳天的墨宝奉上。
张信昌接过墨宝看了许久,忽然仰天笑了起来,向纪雍道:“纪先生可是得罪了阳公子?”
“我又怎么会得罪他呢?”纪雍不明所以。
“但你可知道这信中的意思是什么?”张信昌手指一弹宣纸,笑问道。
“什么意思?”纪雍心中早有疑惑,现在才问出来,也足见他能沉得住气了!
“他说你与那纪山两人同罪,放出去的,只能是一个人!你不曾得罪阳公子,又怎么会让阳公子如此恼你?”张信昌笑道。
“胡扯!他明明是让你送我侄孙出来,又如何会要我们两人再进去一个?”纪雍怒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