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苏桢又回想起自己初到吉庆社区认识热心的万素兰,然后一个月后的某天在楼梯遇到安倍并被袭击,继而在万楼兰家发现安倍穿着万素兰的红裙和皮鞋躺在床上,后来万素兰被狗咬伤患上狂犬病,并在万素兰家遇见她服毒自杀死亡的婆婆,再然后就是这两天深夜接连遇见安倍。
尾声安静地听她讲述,思考好久才道:“你先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也许这只是别人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苏桢摇了摇头,肯定道:“不太可能,万素兰的婆婆确实是死了,我也确实在万素兰家见到了她的婆婆,而且每次我单独经过万素兰家时,她家的门总是开的。”
“那可能是你的幻觉,你最近是不是感到很累,身体和精神太疲惫所以产生了幻觉。”
“真的是幻觉吗?”苏桢闭上眼,万素兰婆婆干枯的脸又浮现出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尾声笑了起来,道:“也有可能是做梦,总之你不要胡思乱想。现在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我该走了。”
“那路上小心。”
苏桢目送尾声出门,直到尾声的背影在楼梯上消失她才掩上门。尾声慢慢地走在楼梯上,脚下依旧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经过四楼时他停下来,目光一直注视万素兰家的门。此时陈大爷拄着拐杖从楼梯上来,仿佛没有看见他似的,径直去对面开门进去。
楼道的灯眨巴着一下便亮了许多,水泥地面上苔藓一片接一片的,脚踩上去略挤出水来。尾声转头往楼上瞧了一眼,这才轻轻下楼去,当他的脚底抬起时,鞋底沾着一片肥嫩的浮萍。
这时的苏桢还没睡着,洗完澡后她便跳上了床,眼睛一直看着桌子上燃烧的蜡烛。烛光不断在空气中跳跃,映在墙壁上像是只张开的手,苏桢起身向四周看去,门关得很紧没有一丝缝,窗子也拉下了帘子,可奇怪的是屋里怎么像有股冷风呢,吹得那烛光摇曳不定。
苏桢抓过椅子上放着的包,取出陈大爷给的符贴在胸口,又不放心地放下了蚊帐。据说有个说法,鬼看见蚊帐就会数蚊帐上有多少个洞,等把蚊帐的洞数完天也亮了。
桌子的蜡烛燃烧得只剩下小半截,烛火不停跳动,歪歪扭扭地仿佛在跳舞,忽然它像受压一样,火苗向下弯曲变成一条直线,然后继续再向下,顿时火苗熄灭了。
屋子陷入一片可怕又寂静的黑暗中。
苏桢下意识地往床里缩去,扯过薄被盖过头顶,此时屋中出现一个人形黑影,那黑影矮小,似乎腿脚有些不利索,一走一跛的,在屋中找来找去,最后来到床前。
“我那坏心肠的儿媳妇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小苏这里也没有,她会去哪里呢,没准儿是躲在小苏的床上了,待我掀了蚊帐看看。”
这声音颇苍老,但是这说话的声调口吻无疑是万素兰的死鬼婆婆,苏桢吓得魂飞魄散,全身汗如雨下,心里只盼望她不要揭开蚊帐。“阿弥陀佛,我一定是在做梦,对,我是在做梦,我不怕。”她默默念叨,心里却更害怕了,将眼睛闭得紧紧,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抚在了她的脸上,那手如干枯的树枝挠刮着她的脸一直向下滑,在触到她的胸口时突然一篷火花溅了出来,只听咿呀一声惨叫,那只枯手缩了回去。
屋里又变得寂静起来,苏桢大口地喘气,前胸后背都被汗渍濡湿了,颤抖着手摸到手机,借着屏幕的光线一瞧,只见陈大爷给的符已经灼成了一堆灰烬。
“为什么他们都要找我。”苏桢简直欲哭无泪。
蓦地里她想起上午刘队说过的话,让她有空去孟村镇找老常头,这个老常头是个奇人,本来儿女双全,家庭美满,但是因为泄露了太多天机,如今只剩得孑然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阴人缠身
一夜无眠,苏桢在天亮后略微眯了个觉便起身,不料刚出门便在门口摔了个嘴啃泥,要不是幸运地抓住了扶手,整个人难免就滚下楼梯了。
原来四楼的苔藓已经蔓延到六楼,脚踩上去特别的滑溜,苏桢蹙着眉头,从厨房里拿来菜刀耐心将门前苔藓铲净,然后扫进楼道的垃圾桶中。
社区里有一家早点店,炸的油条又大又酥,苏桢每天要在这里喝上一碗稀粥,然后吃两根油条。早点店的生意不错,人来人往,但这次苏桢一走进店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站起来,端着碗往外面走。而有些正要进来的人,看见她便赶紧转身离开。
苏桢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这些人都目睹自己被万素兰咬伤,害怕自己也得了狂犬病便不敢进来。“老板,给我装两根油条,一杯豆浆,我路上吃。”
尽管满腹委屈,苏桢还是什么都没解释,边吃边去汽车站。到孟村镇的车不多,一天才几趟,每趟相隔几个小时,苏桢无聊地买了一份晨报坐在候车厅。
昨晚凌晨1点左右,一台从孟村镇开往蓝田县长途汽车站的客车,不明原因驶往蓝桥乡,并冲过堤坝坠入蓝桥河中,因事发深夜,直到早上七点才被行人发现。司机全身浮肿卡在驾驶室,被救起时已无生命体征。
新闻下面附有司机的正面照,苏桢一瞧见那张脸顿时吓一跳,这不就是前晚的那个司机吗?那晚他气呼呼地威胁众人,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局。只是为什么又是蓝桥河呢,这已经是第三个溺死的人,他们和蓝桥河有什么关系,或者说他们三人又有什么关系。
苏桢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到孟村镇的客车已到点,售楼员扯着脖子让乘客上车,苏桢握着一瓶葡萄多排队上去。好在孟村镇离蓝田县城不远,客车虽然开得慢,一个小时也能到得了,苏桢欣赏了一会风景便靠着车窗打盹。
“孟村镇到了。”
苏桢赶紧下车,往前走出几十米就看到了朱仙芝的婆家三层小洋楼,她向人打听了老常头的家。恰好老常头不在家中,据邻居讲老常头在前街摆摊卜卦。
孟村镇只有一条主街道,所谓前街就是菜场那块十字路口位置,苏桢顺着路便看到了菜场,她眼尖,一眼便瞧见老常头,老常头仍是红光满面,老当益壮的样子,一群爹爹婆婆围着他说话。
这时突然从斜里窜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婆,手里握着一柄扫大街用的竹扫帚,二话不说向苏桢头上挥去。“打死你,不许跟着,打死你。”老太婆破口大骂,手里的扫帚劈啪几下都落在惊呆的苏桢身上。
“太婆,你怎么无缘无故打人。”苏桢不断往后躲。
“不许你跟着,再跟着打死你。”老太婆嘴里不依不饶地骂着,追着苏桢叫打,老常头赶紧带着几个爹爹抓住老太婆,便把她唬弄走了。
大约老常头也知道苏桢是来找他,低声道:“到我家里去说。”
老常头的家布置挺雅致,这大出乎苏桢的意料,她正要张嘴说明自己的来意,老常头就打断了她。“我知道你迟早会来的,把你的八字报给我。”
苏桢赶紧把自己的八字告诉他,只见老常头用铅笔在一张纸上划着她看不懂的符号,许久道:“你这个八字纯阳,容易遇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八字纯阳应该不会遇到吧,不是阳气很足吗。”
“八字纯阳和纯阴都易遇见,阳极阴生,阴极阳生。另外要远离靠水的地方,水会给你带来灾难。”
“水会给我带来灾难?”顿时苏桢如梗在喉,王明春、朱仙芝,还有那个无名司机全部是溺死。
老常头面无表情,摸出一支烟接在烟嘴上叭嗒直响。“你八字忌水。我观你气色,印堂发黑,正行霉运。”
苏桢听得心惊肉跳,联想到近日来发生的诡异,老常头绝不是故意出言恐吓。此时苏桢不敢隐瞒,忙把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仔细讲一遍。
“你掷个卦,我看看应期。”老常头从兜里摸出三枚黄澄澄的铜钱。
铜钱表面已经摸得很光滑,是乾隆通宝,苏桢毫不迟疑接过来,按老常头的指示凝住心神,连抛六次。老常头在纸上划着一些圈圈叉叉的符号,眉头皱得如两条弯曲的蚯蚓。
“怎么了?”苏桢忍不住问道。
老常头咬着嘴唇仿佛没有听见,似乎在思考什么,许久他像是下定了决心。“阴人缠身,大祸临头,应期就在下个月,所以你自求多福吧。”
苏桢几乎要晕倒,她喃喃道:“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做人切勿言而无信,你答应过什么,你自己不记得了吗?”老常头突然厉声道。
“我答应过什么?”苏桢撕扯着头发想要记起自己曾经做出过什么样的承诺,可想起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芝麻小事。“我前些时答应过给小侄儿买玩具跑车,但是太忙给忘记了?我答应过和一个朋友去三亚旅游,可是一直没去,我还答应请同事小周吃饭也没做到……”
她絮絮叨叨,像倒豆子一样说着自己一件件违背承诺的往事,老常头忽然叹息一声,道:“如果知道自己哪些没做到,就还来得及补救,记住做人要诚信。”
这像是提醒了苏桢,她的眼睛里忽冒出些光彩,道:“对,我要实现诺言,谢谢你,老常头。”
老常头没有看她,视线落在了她的后面,突然他的瞳孔急剧收缩,纤细得如同针尖,他又缓缓吐出一口气,脸色勃然大变,起身骂道:“你快给我走,我这里不欢迎你,走走走。”
苏桢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正要分辨,但见老常头怒气冲天,连嘴唇上的胡须都气得飞起来,并且拾起凳子要砸她。
“给我走。”老常头气得不行。
苏桢直道这老常头喜怒无常,只得说了声再见,灰溜溜地夺门而跑。
很快苏桢的身影在阳光里消失无踪,老常头神色蓦地镇定下来,他坐在椅子上大口抽烟。这时屋门突然从里面重重关上,仿佛被人用力踹了一脚似的。
“我活了92岁,别人没经历的我都经历了,也算是活腻了。今天不该说的都说了,我也不怕天谴,这条老命想拿就拿去。”说完,老常头操起椅子向门口掷去,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那椅子还没落地便在空中四分五裂。
“恶鬼,你草菅人命,小心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老常头大声怒骂,双眸红得像打了鸡血。
坚硬的地面突然晃动起来,老常头站立不稳,脚向前踏出一步便感觉到膝盖以下像陷进淤泥里。他低下头看,只见堂屋的水泥地面软得如同流沙,他试着提起脚,不料身体更向下急速沉去,很快没至腰部。
老常头仰头长笑,忽咬破中指,迅速地在手心写下一个字便紧握拳头。
“恶鬼,待我做鬼与你算账。”
激愤的话音未落,老常头的身躯整个地没入地面,一个小水泡咕地一声从地面喷溅出来,没一会儿那小水泡形成巨流,汹涌的大水瞬间吞没了房屋。
十多分钟后,大水隐入地下,老常头端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在他手里捏着一根红金龙牌的烟头,烟雾袅袅。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手心里的爱
苏桢坐车回到蓝田县城立即去商场买了一部玩具遥控汽车,邮寄给在咸阳的小侄儿。然后又打电话给小周约她下班后到巴蜀风吃香辣虾,小周晚上本来有事,但禁不住苏桢再三请求只得答应了。最后她又打电话给在西安的朋友,约她周末去三亚旅游,并且表示机票一应住行都由自己出。在这样极诱惑的条件下,朋友欣快地答应下来。
事不宜迟,苏桢先在巴蜀风订了位置,又赶到国旅门市部买了两份海南三亚双飞五日游。由于时间还尚早,苏桢打算先回家找人换电路空开,引着电工刚上楼梯,苏桢意外发现墙壁上居然也长满了厚厚的苔藓,发出一股腥涩的臭味。
“你们这幢楼风水不好,是不是经常死人。”电工是个50多岁的男人。
苏桢挠了挠头,道:“也不是经常,只是最近一段时间有人去世,我住到这里才几个月。”说完苏桢忽然记起,自从上次万素兰被强行送走后便一直没听说她的消息,而且她的丈夫周武艺也毫无音信。
经过四楼时苏桢特意瞟了一眼,万素兰家大门紧闭,看样子没有人,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忽而眼神扫过陈大爷挂在门框上的圆镜,那镜子竟然裂开了一条印子,反射在镜子里的东西都变成了两个。
苏桢忽然感到一阵头晕,伸手拧了拧鼻梁,向楼梯走去,这时门框上的镜子突然出现一张惨白的面孔,那面孔并没有眼耳鼻口,脸上的肉不住收缩,仿佛在对着他们的背影冷笑。直到苏桢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才在镜子里消失。
电工很快换好了空开离开,苏桢独自呆在屋中心里不觉有些发毛,躺在床上仔细回忆自己还有哪些事应承过却没做到,似乎记忆中这种事只有几次,自己素来就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下午五点半苏桢准时到达巴蜀风川菜馆,没过一会小周就来了,这小周是局里的户籍员,也是今年刚分配来的大学生,苏桢因为休学过,虽然同年毕业但比她却大上两岁,平时两人在局里比较谈得来。
苏桢一味地让小周点菜,小周也不客气地点了一份香辣虾,一份水煮活鱼,另外两盘青菜。吃完晚饭,苏桢还殷勤送小周回家,等她回到吉庆社区时天色早黑透了。
预定的三亚双飞旅游时间是明晚8点西安到三亚的机票,苏桢也没有急着收拾衣物,先拿了睡衣去卫生间洗浴。肩膀上被万素兰咬的伤口纱布略微渗出了血,苏桢小心地清洗身体,这时客厅外面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小苏。”
这是刘队的声音,苏桢大吃一惊,赶紧擦干水渍换上干净衣服,出来开门果然看见刘队。“刘队,你怎么现在来找我?发生什么事了吗?”苏桢原以为是刘队来看望自己,但瞧到他面色严肃心不由悬起来。
“小苏,老常头死了,经过调查你是最后接触老常头的人。”
“老常头死了?他怎么死的?”苏桢惊魂未定,明明上午瞧见老常头还相当健朗。“你怀疑我是杀害老常头的凶手?”
“不是怀疑,但你是目前唯一的嫌疑人,先去局里说吧。”
十分钟后众人回到蓝田县公安分局,苏桢在法医室见到了老常头的遗体。老常头的面容栩栩如生,和苏桢白天见到的模样无异,只是腹部比平时大了许多,除了右手中指有破口,身体没有明显外伤。
“老常头不会是溺死的吧。”苏桢条件反射地跳起。
“他是窒息死亡,他的嘴、鼻腔、耳朵、食道、胃全部塞满了淤泥,我猜测老常头生前惨遭淤泥灌顶。”杨忠明一边作着尸检报告,一边告诉苏桢。
“朱仙芝的案还没破,接着又来了老常头。”刘队无力地叹息,他走到老常头身旁轻轻盖上尸单。“小苏,你把去找老常头的经过讲一遍。”
“好。”苏桢忐忑不安,她急于洗清嫌疑也不敢有所隐瞒,立马将今天早晨去孟村镇找老常头的经过详细讲述一遍,其中遇到一个老太婆拿竹扫帚打她,后来老常头带她来到家里问她八字,给她测算卜卦,突然老常头大发脾气将她赶走。
“事情真古怪。”刘队眉头锁得很深,他并不怀疑苏桢的话,况且是老常头自己要见苏桢。“可能是老常头发现了危险,所以才将你赶走,凶手不是寻常人。”刘队摸着下巴推测。
听了刘队的分析,苏桢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确实有几分可能。她突然想起孟村镇打她的老太婆嘴里骂咧的话,“不许跟着,打死你。”难道这老太婆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