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蕾拉!你这孩子闹得太过分了!」艾米里耶诺气呼呼地走进来。
米蕾拉立刻又装得一副什麽都不关她的事的模样。
「噢,岳父大人您来得正好──」波顿摀着额头站起来。
「波顿!你也是一大早的就跟着米蕾拉一起胡闹!」艾米里耶诺生气地说。
「呃,我不是在胡闹──噢!当然您说我是我就是!岳父大人请您见谅,都是我没有把米蕾拉照顾好才会这样,噢不,才不是我的错,都是因为这个外来者──」波顿试图辩解。
艾米里耶诺不理他,对着阎初露出尴尬的笑容。
「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两个小孩儿胡闹着玩,打扰到你休息了。」艾米里耶诺对阎初说完,转头对着米蕾拉瞪了一眼。「原来你翘掉礼仪课就是跑到这里来吵人家,现在回去上课。」
米蕾拉一声也不吭,抬起下巴转头就走,还顺道把左脚穿的鞋子也乾脆一并踢掉,光着脚丫蹬在地板上跑掉了。
「噢,我的小米蕾拉──」波顿不忘帮他心爱的米蕾拉拾起两只鞋,跟在她後面跑着追上去。
「真是抱歉。」艾米里耶诺对阎初说。
「没关系的,请别放在心上。」阎初说。
「关於,呃,小女刚才提到的──」领主一时不知道要怎麽用词来询问才比较妥当。
「是的,昨晚我见到了帕奇诺先生。」阎初据实以告,看了管家一眼,管家伫立在领主身後就像没听见他说什麽似的。
「那麽──」艾米里耶诺拿出手帕按了按额角。「有理出些什麽头绪来吗?」
「稍微有一点。」阎初答。
艾米里耶诺的眼睛亮了起来。「是什麽样的头绪呢?」
「不瞒你说,在我的家乡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阎初答。「虽然并不完全相同,不过如果要说诅咒的话,我想那也是吧。」
「哦?能否说给我听?」领主说着往自己额上一拍。「教我给忘了,你还没用过早膳,让我们边吃边聊吧?米蕾拉都是上完课才吃早餐,所以她不会和我们一起。」
阎初点头。
早餐很丰盛。艾米里耶诺支开了其他人,只留下管家,偌大的餐厅只剩他们三人。
「我想帕奇诺找你去应该是有他的用意吧,他一向是个不多管别人闲事的人。」领主先开口了。
「我想应该是吧。」阎初说。
「那麽他告诉了你哪些事呢?」艾米里耶诺问。
阎初照实说了,只略过了帕奇诺骂这里的人都是混帐的部分。
「噢,那麽,」艾米里耶诺显出试图隐藏住他的不安的样子。「关於你说的头绪,以及家乡发生的事情,是什麽呢?」
「我不知道在这里他用的是什麽名字,但我所听过的他使用的名字叫做诺亚。」阎初说。
「噢,那麽我恐怕没听过这个人,」艾米里耶诺看起来似乎稍微松了口气的样子。「他是个什麽样的人呢?又为什麽你认为他来过这里?」
「在我见到令尊时,第一直觉只觉得那感觉和诺亚的气息很相似,但我并不很肯定。就我所知,诺亚所到之处都会引发诅咒,且都和不正常的生命或死亡有关。」阎初说。「昨晚我和帕奇诺先生提了我的想法,他也认为我所说的诺亚和他所知道来过这里的是同个人。」
「这麽说来几乎可以肯定是了?」领主问。
「我认为可以肯定是。」阎初说。
领主的神情热切了起来,或许是因为看到希望的曙光微露的缘故。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融雪这个女牧师?」阎初问。
「融雪!」艾米里耶诺吓了一跳。「我……当然听过,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我的好几代以前……」
「她也到过我的家乡。」阎初说。
「那我应该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个诺亚是谁了……就是融雪追捕的那个男人吧?」领主问。
阎初点头。
「你的家乡应该是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吧?」领主再问。「即使现在有国际航班可搭,也称不上近吧?」
「是的。」
「噢我的老天爷,在那年代她是用走的啊!」艾米里耶诺惊呼。「会不会只是同名同姓的人?我真不敢想像那男人竟然逃了这麽远,而她也追了那麽远!」
六、无有(14)
更新时间2014…2…28 5:30:35 字数:2016
「我想不是同姓名的其他人,天底下能做到和她相同的事的人應該屈指可數。」閻初說。
「我想或許是絕無僅有吧。」領主還處在驚訝中。
閻初微微點頭。
「後來怎麼了?」領主問。
「她消除了諾亞的裕洌俏乙才欢鞘窃觞N發生的,總之他們同歸於盡了。」閻初說。
「所以你的家鄉就完全恢復正常了?」艾米里耶諾急促地問。
「一直到現在都還洠в惺颤N和諾亞有關的跡象了。」閻初答。
「噢,噢,我真是太驚訝了,以致於現在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艾米里耶諾說。
「洠шP係。」閻初說。「我只是想問,有洠в惺颤N對此有關的其他資訊是我可以知道的?」
「那個你和帕奇諾稱之為諾亞的男人,他究竟是在哪一年來到這裡、又和我的祖先們發生了什麼事,已經不可考了。不過在我們口耳相傳的說法中,融雪只是路過離我們鄰近的區域而已,在那之後的好長一段時間,都洠в腥税l瘋過。我的祖先們派人想追上她的腳步請求她回頭來治癒我們,但是最後人和馬兒都只是跪伏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她像牧羊人一樣牧著骷髏和鬼魂離開了。」領主說。「我想,這樣的傳說隨著她的腳步沿途傳開來,連許多她洠嶋H去過的地方也都有這樣的故事了吧。」
閻初點頭。
「可是為什麼呢?既然諾亞已經在這麼久以前就被融雪消滅了,他引發的裕鋮s洠в邢ВB減弱的跡象都洠в校俊拱桌镆Z急切地問。
「我也不知道,我會試著弄清楚。」閻初答。
「噢,抱歉,是我太急了。」領主意識到自己的急躁。「請你原諒,這實在是因為──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大概就像在沙漠中快要渴死了,卻瞥見前方有綠洲一樣。」
「我能明白。」閻初說。
「那麼──」艾米里耶諾遲疑了一下。「要不要試著接樱腋改兀课視埞芗規е阌冒踩姆椒ń咏!
「好。」閻初答應領主的提議。
「你想要什麼時候去都可以,雖然我可能表現出很急的樣子,但是這還是由你決定。」領主說。
「我想等一下就可以去了,如果方便的話。」閻初說。
「當然方便,只是怕你洠颤N休息到會累。」艾米里耶諾說。
「這種事情能快就不拖慢,我體力目前還可以負荷。」閻初說。
「你真是個了不起的人,那麼我請管家帶你過去吧。」領主說。
管家很自動地站定位,等著閻初離席,然後依然嘴裡淨講些廢話,領著閻初往費德那裏去。
「無論如何,最糟糕的情況不過就是敝人緊緊架住──」管家正要繼續嘮叨,恰巧就走到了門前,於是他往前大幅度邁了一步站定到門邊打開門來。「恭請您進門。」
閻初走進去,不覺意外地又看到另一道門。他默默跟著管家走過一道又一道的門,彎來拐去的走道和管家的廢言一樣長。
閻初終於直接見到了費德。
管家站在閻初的身後,守在門邊。
他們一進門,費德立刻就察覺到他們。費德一聞到活人的氣味就興奮異常,手腳並用地飛快奔向閻初,然而費德一接近閻初時卻突然疑惑地停了下來,下一秒鐘隨即高聲尖叫,驚恐地衝回遮蔽處去。
「雖然才剛進來,不過我認為今天就到此為止,你覺得如何?」閻初並不追過去,轉而徵詢管家的意見。
「您的想法再好也不過了。」管家答。
於是管家又領著閻初離開,回到領主那兒。
「你……難道你是融雪的繼承人?」艾米里耶諾很吃驚。
「此話怎說?」閻初問。
「這……在我們口耳相傳留下的說法是,融雪也會讓變成家父這樣的祖先害怕。」領主說。「在她路過附近的那一次,她甚至都洠みM城裡一步,變成這樣的祖先也是驚恐不已。」
「在我的家鄉,有少數人受過她的庇佑,而那些人現已不在世了。」閻初刻意略過那少數人包含他自己的這件事,也因此不需要特別交代是「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都不在世了,算是玩了點文字撸颉5驗樗吹贸鰜戆桌镆Z並洠в袑λ實,也就當作扯平了。
「所以你是……為了尋找並清除諾亞所引發的裕涠鴣恚俊诡I主問。
「我必須諏嵉鼗卮穑业哪康氖菫榱苏乙粋人。但因為這個人也和諾亞引發的事蹟有關,所以我也算是為了追尋著和諾亞相關的一切而來。我也深信我想找的那個人如果知道這裡的事情,也不會對此坐視不理的。」閻初答。
「這真是太令人感動了!」艾米里耶諾激動地說,幾乎算是叫了出來。「你要找的人是誰呢?或許我們能幫上一點忙!」
「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和我同年紀。」閻初說。「她弄懂了融雪明白的事,而我卻還絲毫不知道她們是如何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能再做到和融雪相同的事?!」領主驚叫。「那我們就有救了!我們所有人都有救了!那女孩的名字是什麼?長什麼樣子?我馬上派上所有能出動的人手都去找!」
「她……一般人是看不見的。」閻初說著心裡又難過了起來。
「你是指……她是幽臁俊拱桌镆Z問。
「不是幽臁!归惓醮稹
「那是……?」領主小心翼翼地問。
「同樣是常理無法解釋的狀況,我自己也看不見她,」閻初說。「但如果她在附近的話,我一定能感覺到。」
「這……」艾米里耶諾很失望,但仍不放棄。「真遺憾我們幫不上忙……但真的洠в腥魏我稽c事是我們能做的嗎?管家或帕奇諾或許會知道一些線索。」
「帕奇諾先生有解開我的一些疑惑,但是他也不曉得關於那女孩的事。」閻初說。
「我能問你是怎麼知道她能做到融雪所做的事嗎?」領主試探著問。
六、无有(15)
更新时间2014…2…28 5:32:10 字数:2008
「她算是融雪的继承人,」阎初再度玩了点文字游戏。「而我见过她,曾经受到了她的……照顾。」
「噢,天呐,」艾米里耶诺呐呐自语。「这竟然发生在这麽远的地方,在那麽久以前,然而现在希望却辗转来到这里……无论如何,只要你随时想到有任何我们能做的,尽管吩咐下来就是。」
「我会的。」阎初说。
「虽然这麽问可能有些无礼,但我是否能问你寻找那女孩的私人理由?应该说,听了你刚才说曾经见过她且受过她的照顾,实际上我是想要询问多一点的细节,也许我可以去请教地方上的耆老。」领主说。
「我爱她。」阎初答。
如此简洁的三个字让艾米里耶诺一时之间愣住了。他原本是打算问个详细的,但是现在什麽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和她曾有一小段相处的时间,後来她的形体消失在我面前,但我肯定她还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阎初看得出领主原本的意图,内心也存有一丝希望,觉得告诉领主或许会有渺茫的机会真的问到了某个耆老给了点什麽有用的线索来,就算只是间接的也好,於是自己说了下去。「之所以说短,那是因为我觉得和她相处的时光再多也不够,不过在旁人眼中或许算长的了。她的家遭遇了诺亚信徒的袭击,她的哥哥带着她来到我的家乡,住了下来。但却没想到其实诺亚早就来到我的家乡了──那里早就变成诺亚的大本营了。」
「那後来呢?」艾米里耶诺瞪大眼睛。
「後来融雪追到了诺亚,而她在场目击了诺亚的终结,她应该是在那时候获得了和融雪相同的能力吧?总之她领悟了那个融雪懂得,但是一般人不懂的东西。」阎初说。
「那你们是怎麽相遇的?照这样算下来,她遇到你的时候……她的年纪应该早就超过正常人能活的寿命了吧?看起来难道不会……像个年长的女士吗?」艾米里耶诺小心地选择措词。
「我十岁那年遇见她就是个小孩模样,後来我们一起长大,直到她消失时看起来还像个少女。」阎初说。
「还从小孩的样子长大吗?真是太……神奇了。」领主喃喃道。
「之前我也觉得这件事超乎我的理解。」阎初说的是自己的存在。
「关於家父,你还有什麽其他想法吗?」艾米里耶诺回过神来之後问。
「目前暂时没有,我想先再观察看看。」
「好的,之後再麻烦你了。」
阎初开始每天早上例行探访费德。刚开始的几天,费德在一感觉到有人进门时还会兴奋地冲过来,但是一靠近阎初就发出尖啸、满怀恐惧地连滚带爬奔回遮蔽处去。几次以後费德只是躲在遮蔽处里瑟缩着。
费德的体能随着阎初的一次次到访而逐渐衰减。随着他活力的衰退,他的外貌也渐渐地越来越像个人。
艾米里耶诺和城里对这件事情知情的人都为此兴奋不已。
可是到了最後,费德虽然看起来人模人样了,却只能被束缚着躺在病床上呻吟。其实他连走下床的力气都没了,但为了确保万一,领主还是下令把他铐上特制的手环和脚环。
阎初直觉费德应该是快死了,想要停止每天例行探视费德,但艾米里耶诺却极力劝说阎初不要中断。
「家父就快要恢复成人了,请不要让他再度变回怪物,我们会非常伤心和失望的。」艾米里耶诺的眼神中闪烁着混杂着贪婪的丑陋光芒。
从领主的言表之中阎初看得出来领主并不是为了费德,而是为了自己──艾米里耶诺妄想着能维持现在的模样永生不死的渴求溢於言表之外。费德要死就让他去死,领主全身的细胞都在无声地大喊,只要能研究出那个方法来,地底下要抓多少只上来实验就有多少只,全都是随时能替补的消耗品,用完即丢也总比屯在地下要强得多。反正就算真的用光的话,牺牲点村民也能制造出来。无论如何他手上还有一张王牌,那张王牌被他以女儿之名豢养着,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这是个不能宣扬的大秘密。
阎初内心中想着,艾米里耶诺此刻的模样比阎初的一次见到的费德外型还要丑陋上不晓得多少倍。小九曾经说过,恐惧其实就是相反的祈祷,会召唤出一个需要永无止尽的痛苦和牺牲的怪物,就像诺亚曾经做过的那样。那麽只要一无所惧地诚心祈祷就能抵消这一切丑陋的人事物吗?全心全意地相信……当鄙恶的事实摆在眼前时,要如何全心全意坚信地祈祷?阎初不禁想着,或许是她的性格单纯才能领悟那个无法言传的道理,而自己的心思总是过於复杂。帕奇诺也说,「答案很简单,就是你这种脑袋聪明总是把事情想得很复杂的人才会想不通。」
然後阎初想起了垂死的费德。如果是小九或融雪在的话事情就能马上迎刃而解了吗?或者他该认真思考的是,假如此地的诅咒真能解除,而这里的人却依然能不死的话──就像自己这样──是不是反而是更糟糕的事情呢?艾米里耶诺的眼神完全透露出鄙恶的内心,像这样的人一旦获得永生真不晓得会做出多恶心的事情来。
所以费德必须死。必须让这里的人在恢复成一般人的同时,也得像一般人那样会自然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