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面前的那个人,那个落魄的人,眼睛是无神的,而满头风一样的青丝,如今似乎去年那遍地的银装——雪白!
纯白色的头发,落在那没有一丝生气的双眼上,在这火红飘洒的美丽瞬间,无数的人,心已经到了哪里?
碎了,都碎了。
隐剑是不需要怜悯的,就像没有一个真正的男人需要女人过活一样。
“你们……来了……”他声音嘶哑,又似乎,很是不愿意说话,更或者,他忘记了,原来话是怎么说的。
隐剑单手握剑,就像握着今生最爱的人,他想学西门,可惜,西门是爱剑的,他却把剑当成了人,可不论怎么说,他都达到了同样的高度,他追寻的情道,那最基础的情风决,终于到达了至高的境界,那剑心,便已如人心。
第五十四章 师傅的拜访
他对着众人苦涩一笑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水柔两步走上前去,“林依然,你为何……要如此的倔强!”
隐剑避过她满是泪痕的眼光,淡淡道:“大家……喝酒?”
他取出一坛坛酒水,笑着解释道:“我酿的,酿了六年了,辅料不错,不会像撕心裂肺一样难喝!”
那些人默默的坐在一个石桌上,都没有说话,来时准备了千言万语,可真正见到他的人的时候,却会发现,这个垂垂老矣犹如暮年的人,其实心中,还有着一道深深的伤痕,他越是掩盖,却越显得无助和稚拙。
隐剑笑着喝了一口酒,“这里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只有这些酒了。”
鸾羽抿了一口,道:“不错的酒,叫什么名字。”
隐剑的声音犹如风一样传来,他带着和煦的笑容,“它啊,叫做‘往事如风’。”
淡淡的声音,似乎不在意,却似乎永远那样的哀伤。
印雪寒看了看众人,尤其后悔为什么没有把不惊风和雨落忘川带过来,雨落忘川是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而不惊风,却是早有所了解,不知去了哪里了。
在说出那个名字后,他一直含着笑容,含蓄的,又有几分苦涩的笑容,他怔怔地望着杯中的酒水,忽然摸了摸额头上的白发,竟然哈哈狂笑:“自古红颜悲白发,我竟然……呵呵……”
他笑着,笑着,忽然就走开了。
在某一处山谷,水柔悄悄的走进,看着那个背靠着树干不断流泪的男人,不禁莫名的心里一紧。
她轻轻上前,“林依然,你骗了我,你说过你会回来的。”
隐剑回过头,道:“那是我对不起了。”
水柔忽然就抱住了他,“你感受我怀中的温暖,难道会比她少么?”她仰着脸,脸上挂满了泪珠!
隐剑终于没有推开她,其实,推不推开,对于他而言,都无所谓了。
隐剑摇了摇头,“我只能说,对不起,蒙蒙。”
蒙蒙流着眼泪,“为什么,我要一个理由!”
隐剑叹了口气,“有些事,原本就是说不清理由。”
蒙蒙道:“台湾作家素黑有一句话:没有命定的不幸,只有死不放手的执着。你能懂么?”
隐剑没有说话,良久,他忽然低喃道:“难道,我真的不幸么?”
他似乎自嘲的摇了摇头,“不,在我眼中的美好,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
他想起了姬子洛,不禁又道:“我死后,不需要立碑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只需要让一个人记住我的名字,那也就足够了……”他微微用力,推开了水柔,而后,就那样背对着着夕阳,缓缓地迈回了步子,终于,在水柔迷蒙的双眼中,那身影和夕阳,似乎交融到了一起。
中途,墨飘零坐在路上,似乎是等他很久了,这些朋友都很好,他们没有过去打扰哭泣的隐剑,是否在给他留下一个男人应有的尊严呢!
“就在不久前,你跟我说过,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属于你的。”
隐剑的身子停也没停,“所以我没有强求,而只是祝福,我所痛苦和快乐的,只是曾经的回忆而已。”
遥远,悠长……
路啊,在何方,隐剑已经多少天没有进食了,饥饿度早已到了警戒线以下,可他始终只喝酒,那种眩晕的,空虚的感觉笼罩住他,却每每让他在虚幻和现实中,体验着不一样的人生。
他步行依然虚浮,一步步,一步步,仿佛正在走着那看不到一丝光明冗长而繁复的人生之路,荆棘遍生,纵然刮破了皮肤,纵然受到了难以言明的伤痛,可人,还必须走下去,除非,他有了逝去的理由。
风起,云淡。
淡淡的云下面,‘忘情小筑’旁,披着头发的一个老者就等在那里。
手上,是一把长剑。
闪烁着黑色的光泽,一把黑色的,狰狞的鬼头,这剑,隐剑再熟悉不过了。
而此刻,握着他的人,紧紧盯着正缓缓走来的那个白色头发的年轻人。
隐剑头都没有抬起,手中便也多了一把剑。
时间似乎静止了,静止在那两个人之间。
独孤求败,来了!
他借来了地狱的修罗,等待着面前那个或许可以让他一偿夙愿的年轻人。
这一场比斗不需要理由,甚至都不需要言语,他是必然会发生的,可你却永远也找不出来原因。
那是剑客的心悸,高于一切。
一刹那的恍惚,一刹那的满足,又或者是一刹那的感悟,便已经足够。
于是,剑就这样出了!
快,慢。
谁也不能分清,那到底是怎样的一剑!
独孤求败手中的黑色修罗,没有冥域的重重鬼影,只是一把单纯的甚至一丝剑气都没有的黑色宝剑,它真真切切的呈现在众人的眼前,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读懂它的轨迹,因为它只属于独孤求败。
那一刻,围观的隐剑所有朋友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因为没有人跟他们说。
那一刹那的永恒仿佛黑色的凝固了万年的石雕。
幽深而沉寂。
那里没有花,没有花儿的地方,不会有诗,没有诗的地方,不会有剑——隐剑的剑。
他是一个浪漫的剑客,他是一个洒脱的诗人。
于是花就开了,遍天的花,蓝色,红色,无边的,仿佛跳舞一般的花朵,就是一个个穿梭在天地间的精灵,用他们的身体,演绎着这个世界上最美丽,也最哀恸的诗篇。
遗忘?铭记?
没有人能懂!
漫天的花朵纷飞,独孤求败挥剑向前,苍老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有表情,从他求败的那一刻起,已经就是这样了吧。
在一次次希望中失望,而在一次次失望中凝练的剑法,或许才可以被称为——求败!
求败的剑,无芒!却比任何剑法还要诡异,还要摄人心魄。
孤独的一剑,洞穿一切虚幻,而那花朵,却似乎总是虚幻的,因为他的剑,穿过了无数的花瓣。
当那花瓣飘落到他的身上时,他终于笑了,他的剑也停了。
周围的呼吸声,愈发仓促!
求败!还是胜了?
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内的情形,诡异,而莫名!
那黑色的剑尖,正触在隐剑的衣衫上,天空的花雨,无穷无尽。
又一刹那的恍惚,疑问又悄悄诞生,到底,是谁赢了?
悠然,“美丽的剑,连我,也看不透,本来是实,却披着虚幻的外表,此种剑法,堪称无敌。”独孤求败脸上带着笑容,忽然放声狂笑:“我独孤求败终年,终于领略到失败的滋味,小子,谢谢你!”
红色的花瓣覆盖,就似乎,独孤求败被那无数的花朵埋葬,他的脚,他的腰,他的身躯,最终是他那含着欣慰笑容的苍老的脸。
无数的花朵回旋飞扬。
隐剑咳嗽了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的身体淡淡转入了‘忘情小筑’,门,缓缓地关了!
只留下一群震惊中的人。
剑无影茫然地看着空空的场中间,却原来,那个老人,是独孤求败。
良久,良久!
终于,遍天的花瓣消逝了,他们睁眼望去,原本独孤求败站立的地方,孤零零的,只剩下两柄剑,一柄是黑色的修罗剑,还有一柄,却是血红的,就仿佛是那花瓣,又似乎是独孤求败自己血染的一把剑。
剑无影缓缓地拾起了两把剑,眼睛怔怔地看着那把红剑良久,苦笑道:“木剑!”
没错,是一把木剑,但却是凝集了独孤求败一身剑悟的木剑!
剑无影悄悄的收起,对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喟然长叹。
“忘情小筑”四个字的大扁,在夕阳的余晖下,发出灼灼的金光……
几个人是带着希望来的,可那希望接触到隐剑雪白的头发后,竟然毫无理由的,全部都化作了失望,其实有的时候,懂一个人,并不一定能够给他下评论,真正了解别人的性格,是用嘴巴说不出来的,你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却永远都无法了解。
就像此刻,没有人能够劝说,纵然他们来的时候希望犹如初生的朝阳,却也盖不住漫天的阴霾。
飘**要结婚了,要在游戏中举办婚姻!
隐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雨落忘川正在他的小筑中喝酒。
“我说徒弟,有没有什么想法?”雨落忘川斜靠在石凳子上,满脸惬意的神色,人人都以为,他是对徒弟此次情殇最上心的人,可事实是,他比任何人还要漠不关心。
他看着隐剑走来走去似乎没有听到仍旧给他倒酒的身影,幽幽然地问出了上面的话。
隐剑沉默半晌,终于慢慢道:“没有。”而后,一仰脖子,一缸烈酒。
雨落忘川咂咂嘴道:“我说徒弟,其实呢!人有时候,不能够太委屈了自己。”
他捻起了一片飘落的花瓣,淡淡道:“如果是我,至少,我是需要一个原因的,要我死可以,但不能不明不白。”
他缓缓摇头,“想想你们的感情,有的时候,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你是有一颗流浪的心,可这种浪荡的心态却无法解决实际的问题。”
第五十五章 一群好朋友
他哗地一声打开折扇夸张地扇了扇嘴巴,似乎酒很烈一般,“这酒我抗不住,你慢慢享用吧。”
当他的身影跨出大门的那一刻,低沉的语音传来,“徒弟,记住,不管是曾经,亦或者将来,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只有让自己温暖的,才是幸福。”
隐剑转过头,朝着门外看去,那一陇淡淡的儒黄色袍子,迈着随意的步子,一步三颤的,逐渐消逝在了自己的眼帘里。
他低下了头,喃喃低语数句,“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只有让自己温暖的,才是幸福。”
而后他的眼角,瞥到了一个青色的瓷瓶!
**的婚姻场面很隆重,自从她和隐剑结婚的那一次,已经被游戏评选为第一美女。
而这一次,**结婚的地点,正是隐剑以前的‘天下会’。
对象是目前最为红火的江湖第一人‘独孤一刀’。
隐剑直到如今,也不敢给**一个评价,他不能,也不想,纵然所有知情的人都认为,隐剑是最有资格评论,甚至辱骂她的人……
她所表现出来的,正如玉玲珑一样,是一个将男人**于股掌之间的女人,可隐剑没有评论她,他认为,没人是有资格大肆评论别人的。
隐剑最终,还是去了!
他去的时候,腰里裹了数把长剑。
华山‘气宗’脱胎而来的,只属于隐剑的剑法,今天,似乎要继独孤求败之后第一次在江湖上现世。
那是连独孤求败都无法抵挡的一剑。
他去的时候很快,因为他想早一些回来。
门口的宾客人山人海,却很少有人,在别人大婚的时刻,穿着一身白袍,白的如雪的袍子过来,这样显然是不够吉利的。
隐剑从来不知道别人去祝贺婚庆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态,而他此刻的心态,他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他一个人在天下会的入口,门口的小厮,竟然还是老面孔,他的朋友——不惊风。
隐剑的心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惊风同时也看到了他,尴尬写在脸上,他没想到,隐剑今天会来,因为他不相信,雨落忘川能够劝服隐剑,可事实是,隐剑确实来了。
他含笑地迎上前去,想要跟以往一样,拍一下隐剑的肩膀,可手才伸到一半,他也就拍不下去了,因为他触到了隐剑的眼睛,那似乎看着陌生人一般的眼睛,隐剑对于朋友,是从来不用这样的眼神的。
于是他笑嘻嘻地将僵化的笑容处理一下,道:“你来了?”
没有比这句话更能称的上是废话的废话了,这也是不惊风的专利,因为他的废话,一向是如此的没有含量。
隐剑点了点头,“不错。”
不惊风踟蹰半晌,终于还是道:“那个……那个……能不能吃一粒这个。”
他挥手,拿出一颗丹药。
这是后来的婚姻,害怕出事的常用手段,游戏公司配发的,因为游戏中奇怪的事情总是很多,这粒丹药可以让食用者在婚宴里功力全失,当然是为了酒宴正常的举行。
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一个人,会让要好的朋友服食。
“我不用。”他看也没看,语音淡淡,但尤为坚决。
不惊风又是嘻嘻哈哈一番,手里都搓出了汗,一颗丹药不知放在哪里,“那个……那个……你这个样子,我不能让你进去啊,现在祝福都是这样的。”不惊风为难的道。
隐剑淡淡道:“我不是来祝福的。”
不惊风忽然停了下来,脸上一阵红白,“那,你有什么打算。”
隐剑忽然就向前走,第一次,他没有跟不惊风搭讪,第一次,用这么明显的拒绝,和不惊风相对。
不惊风忽然就冷着脸拦住了,“你要闹事?”
“不。”隐剑的语气仍旧是淡淡的,“我想杀人。”
他话一说完,天边就似乎下起了无数的花雨,那雨鲜红鲜红的,又炙烈炽烈的,像是情人的血,像是凤凰的泪。
隐剑就这样大踏步走进了院子,走进了内厅,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高高的楼阁,长长的阶梯。
金黄色的摆饰,望不到头的红色的灯笼,一切,仿佛如昨。
新人还没有出场,高高的新人拜堂的平台上,正站着一个红色的仿佛火一样燃烧的青年,他的身旁,隐剑眼睛一痛,印雪寒,剑无影,绯鞠!这三个当世无匹的高手,就站在那里,似乎跟新郎官很是熟悉。
隐剑仿佛没有看到,他是杀进来的,门口不知道多少人化作了白光,但凡是挡他路,但凡是没有让道的。
他这样的嚣张和霸道,把无数人惹怒了,因此,等他进入大厅的时刻,不可避免的,他的身后围了一群虎视眈眈拔出兵刃的玩家。
隐剑苦笑,什么丹药,原来只是给自己备了一颗而已。
高台上的独孤一刀眉头一轩,隐剑死死地盯着他,原来正是季凌云。
他不等独孤一刀开口,就淡淡道:“我要见她。”
他甚至都没有去问剑无影,为什么,你们会站在那里,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那就无法挽回,无法留恋,只值得缅怀了。
独孤一刀嘿嘿冷笑,“隐剑,你果然像个孩子一样,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江湖上,尤其是玩家,显然直接的多,不需要太多的赘述。
飘扬的花瓣几乎是跟着隐剑进到大厅的,在‘不客气’落声以后,花朵就像蝴蝶一般自由地飞翔。
那快乐的精灵呵,穿透了刀兵,穿透了人的身体,**的血丝,就像是精灵舞蹈之后留下的汗水。
交织,缠绕,动人的,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