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消瘦美人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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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消瘦美人恩-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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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骏马一路疾驰,从东华长街踏过正午碧道,道路两旁的屋舍楼台渐次后移,只剩下清凉的夜风拂动她乱糟糟的长发。
    高高的宫灯被长杆挑起,照映出朦胧柔和的光影,月光渐淡,辛汇从闷闷的斗篷中探出脸来。
    身骑高头大马,身后强兵压阵,就算是再柔软的胸腔也会热血一涌,如果——再没有了身后那只不安分的手,一切就完美了。
    马刀拍在身侧,哐当作响,男人身上的软甲显出冰冷的气息,辛汇看着自己腰上印出的一块暗色手印,结束自己那统领一方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王上——”她闷着嗓子喊了一声。
    身后的人纹丝不动。
    生气了?
    哼,十年小无赖,专治生闷气。
    “王上,你生气了吗?……呐,别生气呀,都是珍儿不好,气则伤肝,要是气坏了身子怎么办?——珍儿今儿摔了腿,也不能在旁端茶奉水服侍王上……”一边软滴滴的说,一边偷眼去看他反应。
    每回一惹事,只要她愿意放软态度,这么可怜兮兮的一说,哥哥爹爹的气都立刻消了大半,就算再多骂几句,接下来也都是不了了之。
    然而身后的人仍然没反应。
    咦?
    辛汇侧脸偷眼看他,他面色沉静,完全不为所动。
    “相公?”她的声音愈发软下来,心头嘀咕好歹白天还你侬我侬温柔体贴,怎么一会儿功夫就翻脸无情了。
    在她热烈的眼神下,楚王终于低头看了她一眼。
    “知道错了?哪里错了?”声音低沉暗哑。
    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
    辛汇咬着嘴唇,楚王的目光在那唇上一扫,慢慢移开。
    “我,我不该……”她嗫嚅着,楚楚可怜的模样,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不该——不该怎么啊。
    他垂眼看她,她哪里知道自己今日是何等跌宕恐惧之心,在山涧失去她的踪影,以为她被匪人掳走,明知那是陷阱,却不管不顾的狂奔了去。
    那般迫切而恐惧的心情,那一刻,他毫不怀疑,即使在乱葬岗等着的是天王老子,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挥刀而上。
    他孤身一人站在那诡异森森的道观前,自走进去的开始,头发,破碎散乱的衣衫,凌乱一地,那一刻,他几乎忘记了呼吸,所有的血液奔涌到头颅,脑海里轰轰作响,如同多年前看见母亲放开手弃他而去时那痛彻心扉的眩晕感,熟悉而恐惧的绝望。
    而到后院看见那斑斑血迹的耳朵,手指,他几乎失去了继续前行的勇气。
    直到看见那具布娃娃般破败不堪的身体,他才恍然回神,而与之同时的时,无法遏制的愤怒和几乎要撕毁一切的震怒。
    他只要一想到有一点点可能,这些事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只恨不得将那始作俑者千刀万剐。
    而对方,貌似和他有一样的想法,他立在陷阱之外的边缘,而对方早已等不得,暗箭和蒙面的黑衣人汹涌而出……
    这一生,自从母亲走后,他自以为最深的情绪已经很难触动,他可以带着大司马需要他带上的面具威严而冰冷的活着,将外臣送来祭祀般的女人纳入后宫。
    只是,他知道,在经历母亲那般惨烈的奔逃,只要楚国那罪恶的习俗和背后的势力一天尚在,他便不可能让任何一个女人孕育子嗣。
    杀母立子。而后再寻找一个毫无血缘乳母带大孩子,堂而言之是为了防备可能的外戚专权,但是历代被选为保母的女人绝大多数又是出自那些权势滔天的权臣之手,多么荒唐可笑的逻辑。
    不过,很快。这一切都会结束。
    辛汇见他神色,没来由更加心虚,她侧面看向他,微微一笑,拿出了杀手锏,手从斗篷上身上去,抓住他软甲上一方衣襟,轻轻一晃:“别生气了嘛,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配合着一双水灵灵的无辜眼眸,真让人无端生出信任和沦陷之心。
    只是,手上的温热的触感,粘稠而温暖,是什么。
    她待要低头去看,却听他道:“好。”
    然后他俯头,以吻封缄,杜绝了她所有的疑问。
    然而,随着他的动作,更多的温热涌出来,好像突如其来打翻了一锅热粥,辛汇的脊背僵直起来,本能想要推开他。
    而在此时,才能看见他嘴唇异样的白,额角是细细的冷汗,不知兀自坚持了多久。
    “你受伤了。”她低低惊呼。
    “所以,不要动。”他轻轻呼了口气,更温柔地吻下去,明明身上的伤口裂开了,然而那痛楚此刻兑上她脸上的忧虑却觉得异样的窝心。而那柔软的嘴唇,恰如醉人的迷药。
    辛汇一瞬间无法动弹,即使两旁的兵士再如何不动声色,她仍然感觉热血涌满了脸庞,只能将身子更不动声色全数藏进斗篷中。
    道旁的灯光,为何突然觉得如此耀目。
    马儿感知到主人的异样,步伐愈发沉稳,然而即使走得再稳,辛汇也察觉到楚王的强弩之末的硬撑。
    她敏锐察觉到楚王强撑背后的谨慎。
    前往王宫的道路平坦,但是此刻的两侧屋舍全是异样的沉静,不见一丝灯火。
    楚王的手和他身体一部分重量都倾斜在辛汇身上,她尽量稳住身子,但是自肩背之下,温热的献血已经浸透了衣衫,腥热的味道充斥鼻尖。
    “王上……”她的声音惊惧不安。
    “死不了,一点小伤。”他淡淡一笑,揉了揉她本来便乱七八糟的头发,刮了刮她的鼻尖,几乎耳语般,“别让人看出我受伤。”
    这片宅子是他那曾在齐国为质的哥哥母家聚所,虽已零落,但是那寻常可见的洁净仍然显出此处的不同来。
    城东道观前,早已准备好的天罗地网,怎会那么容易全身而退,即使他早就发现端倪,仍然差点出不了庙门。若非晏隐等及时赶到,今日便不止是这几道箭伤了。
    而随着一行人大张旗鼓的经过,高墙内的阁楼上,一个衣袂飘飘的身影静默于廊柱前,若不留心,几乎和廊柱旁的纱幔一般飘飘欲飞。
    他清冷的目光静静看着长街上那一行明火执仗威严向前的队伍,为首的马背上,是个身着软件的男子,英武俊逸,此刻正俯身和怀里的女子说着什么,隔得很远,只能看见男人温柔的动作和无法言说的幸福。
    他的目光明灭不定,只是看着。
    身后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走上前来,手里捧着斗篷,她咬着嘴唇,白皙的脖颈纤长无比,细眉细眼,倨傲的眼神深深暗藏,这让她显出一种异样的婀娜。
    风很大,吹的女人咳嗽起来。
    男人转过头,目光微微一动:“公主怎么过来了?”
    “今日的事情都是我不好。”佼公主声音带着恳求,“是我太冲动。”
    景玮的定定看着她,过了一会,唇边缓缓绽出一个笑意:“天意如此,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帮我。”
    “都怪那两个蠢货,竟然连人都抓错了。”
    “谁也不知道她会半路换装。”他耐着性子安慰她。
    少女忐忑的表情变成娇嗔,嘟了嘟嘴,道:“不过,玮哥哥你放心,他也没捞到好处……”
    没捞到好处?只差没有将他们的势力全数连根拔起。这样蠢的女人……也只有一个用处。
    无声的冷笑蔓延在男人眼眸深处,他没有兴趣听她说接下来的话。
    景玮伸手帮她拢了拢衣裳:“这里风大,先回去吧。”
    佼公主跟着他几步走过去,暗夜中,蠢蠢欲动的死士随着主人的离开安静地隐藏了身影。
    马蹄声渐渐远去,楚王微不可闻松了口气。
    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五章

到了寝殿,只剩下贴身的近卫之时,她感觉自己腰间那只手缓缓松开。
    “下马吧。”他翻身下马,定了一定,向辛汇伸出手去。
    辛汇狐疑看着那只手,打不定主意是自己跳下去还是借势而下,因着楚王的隐伤,方才她一直不敢动弹分毫,半个身子都僵硬了。
    楚王面上浮现慷慨而温柔得笑意:“本王无妨。”
    她的手触及他的指尖,不安的冰凉。
    怀里的傻狗这时候也大着胆子伸出头来,东看西看。
    整个宫殿都忙碌起来了,辛汇扶着他的手利落跳下马,穿着甲胄的楚王浑然凌厉之态而苍白的容貌又让人生出怜惜的亲近之心,辛汇只觉得今日似乎有什么不一样,她竟然因为他的伤切实生出七七八八的担心和忧虑,两侧的宫娥齐齐跪地,不敢多看几眼。辛汇默契站在楚王身测,左看右看却不见徐嬷嬷也不见,至有那苑齐巴巴儿跪在门柱下,蜷首低垂,露出雪白的脖颈。
    她脑子几乎没有多想,脚便先于脑子行动转到楚王另一侧,恰到好处挡住那苑齐的身影。
    楚王眉梢微微一挑,看在眼里面上虽不动声色,眼里的笑意更深,接着便将手揽住辛汇的肩膀。
    这轻轻一个动作,宫中的气氛却立刻欢快了许多,特别辛汇几个侍女,先前误以为辛汇闯祸的侍女们的忧虑和不安随之烟消云散,看来王上和小姐的感情如此之好琴瑟和谐,看谁还敢嚼舌头。
    辛汇肩膀一僵,察觉他手上虚浮的力量,倒也配合温顺由着他的动作缓缓向前。
    两人这么慢悠悠亲密无间走了进去,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看客。更有那秦家两姐妹的遣来看热闹的宫娥,看的比自家娘子还恼怒,暗暗摔袖而去。
    楚王进了房,负手而立,几个随侍的宫娥在一旁垂首待命,辛汇脑子此刻跟明镜似的,立马将一众人打发下去了。
    牡丹几人看着她的眼神分明语笑嫣然意有所指,她只当不见,掩门前伸出指头揪了揪牡丹那笑成花的脸蛋,将她推出门去。
    门甫一掩上,楚王便顺势坐在了美人榻上,他将掩盖在身前的斗篷一拉,呼啦啦落在地上后,便见身上湿透的血迹。
    辛汇早已料到,却不想伤的这么严重,她呀了一声,左右张皇,便预备去叫御医。
    “站住。”
    辛汇呆了一呆:“伤的太厉害,我去叫御医。”楚王已一手费劲地解那软甲,道:“过来。”
    “可是,可是……”流了这么多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她眼巴巴望着楚王。
    楚王便笑,他这一日,不知道为何,心情异样的好,即便此刻伤口火辣辣的疼,也总是不自觉便扬起嘴角:“这点小伤,死不了。”
    “帮我宽衣。”
    辛汇看他模样,倒是有了几分底气,麻着胆子帮他去解软甲,但是那利箭早已洞穿了软甲,上面最初的血液是黑色,周围粗粗撒了些伤药,现在都凝固在一起,她即使解开了最上面的系带,但是新旧的血污混合在一起,仍然是动不得分毫,而软甲坚韧,普通绣剪根本剪不动,她微微用力,衣衫刚刚解开一点,楚王虽强忍着,但是额头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辛汇手上稍稍多再用力,问楚王:“疼吗?”
    楚王倒吸一口凉气,睫毛微颤,抬起一张苍白的脸,强忍道:“你说呢!”
    辛汇心头一颤动,摆手道:“我可不敢动了。”
    “傻瓜,这算什么?一点都不疼。”
    “真的?”
    “真的。”
    辛汇眼角一弯,仔细看了他两眼,顺手扫了扫他细汗的鬓角,便如释重负一般站起来,笑着捋了捋袖子,道:“王上真是爱说笑……我就知道嘛,我这么温柔,怎么会痛?呐,我可开始用力了,你这伤,流的血太多,得快刀斩乱麻。”
    她将袖子胡乱一抹,拿出一副精干的架势。
    “我这回可要真的用力了,痛,就忍着。”说罢,一脚直接踏上美人榻。
    楚王一愣。
    她左右一瞅,掩过眼底的坏笑,顺手将旁边一根玉簪取来递到楚王嘴边:“喏,还得咬着这个。”
    楚王抬眼看她,顺手将她另一只手拿过来放在衣衫上:“不用这个。”
    辛汇看他一脸坚定的样子,点头:“那王上还得忍着。”说罢,一手直接上去,撕拉一声,楚王闷哼中直接吻了上去,辛汇只觉得嘴唇一疼,接着便是温柔的力度。
    她双手一僵,剩下的衣衫直接扯了下来,楚王闷哼一声,便看见铜色的肌肤上,背上触目惊心的伤疤,而此刻,一根利剑已没了箭头,正汩汩流出鲜血。
    辛汇呆站一秒,立马回神过去想要先帮他用布包扎起来。
    却听身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都说等不得,还要我迟些进来,现在可有你苦头吃了。”晏隐站在窗边,已不知道站了多久。
    “先苦后甜,圣人常训。”楚王还笑得出来。
    辛汇饶是脸皮够厚,想到方才情形被晏隐看得清清楚楚,脸上也是赤红一片。
    偏生那厮唯恐天下不乱:“君夫人面色发红,莫不是方才受了风寒?”
    “可曾头疼”楚王立刻问道。
    辛汇强撑:“无妨,就是屋子里闷。”
    晏隐含笑看她一眼,自顾走过来,开始为楚王整理伤口。
    这一开始,天色几乎便快要亮起来,待得七七八八,晏隐简单说些注意事项便自顾离去,辛汇左右不放心,她只知道,外伤最是容易内染,如是照料不慎极易引起高热,强自撑着照看楚王,却不知什么时候两人齐齐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日晌午,辛汇被腹中饥饿惊醒,听的外面七七八八的脚步声,便稍稍探身,楚王大约疲乏至极,仍然睡的香甜无比,打着小呼噜,辛汇此刻倒也不觉得刺耳,只是侧过脸去看他,从额头那道伤疤看到了青色的胡渣,倒也不得不承认,模样倒是有几分周正。
    她小心翼翼翻身下床,确认楚王没醒,便赤足走了出去。
    人刚刚下床,楚王的眼皮便跳了跳,但他难得沉溺般又闭上去。
    牡丹早已侯在门外,一见辛汇便迎上来,面色焦急,嘴里直嚷:“小姐,大事不好了。”

  ☆、第三十六章

牡丹早已侯在门外,一见辛汇便迎上来,面色焦急,嘴里直嚷:“小姐,大事不好了。”
    她粗大的身子极力做出灵巧敏捷的模样,反而显出更深的笨拙。
    辛汇被她咋呼呼的样子吓了跳,忙折身掩了门,点起指头教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天塌了不成。”
    说罢,便本能去看她左右,还是不见美牙的踪影,心头隐隐觉得不安:“可是美牙病又重了?”
    “不,不是。”牡丹跟着小姐的样子鬼祟祟噤声,左右一看,这才压低声音道,“夫人,刚刚寿宁宫传来消息,那位翠儿小姐病得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不行了。”
    “不行了?”辛汇唬了一跳,“不就是偶感风寒吗?怎么弄的这般严重。”
    “都说这位翠小姐娇生惯养,被夫人那么一‘吓’,三魂七魄少了二六,眼下浑浑噩噩,连人都认不得了。太后将她拘在殿中,谁知道,服侍她的人竟然也糊里糊涂开始发傻……”
    辛汇嫌弃道:“她脑子里面又不是豆花,动一动就散成一团了……”心里早已认定,定是楚王不肯为她做主,成心装病来讹自己。
    装病?真是班门弄斧。
    她心里挂念美牙,牡丹期期艾艾只说美牙好些,眼下刚刚睡下。
    辛汇想到昨日特意打包的鱼片和鱼糕,心中暗暗可惜,好歹想起自己带回来的玉姑娘,便要牡丹去寻来,牡丹讪讪:“夫人,那奶狗毛都没长齐,怕是也做不了一锅。”
    辛汇弹了弹她脑门:“下雨的时候出去记得打伞。”怎么进了这么多水。她摇摇头,都是陈国过来的,怎么如夫人送来的人和祖母送来的人两个脑子大小完全不一样,中间恐怕隔了无数条滠水大桥啊。
    牡丹摸摸变红的脑门:“谢谢小姐提醒,奴婢一直都记得。”
    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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