肢体僵硬,无法思考。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能自如。
待到她终于反应过来,才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火烧火燎的,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元梓筠将墨从安的双手锁在身后,一个大力引得墨从安疼得又哭了起来,他挣扎着哭喊着,“呜呜呜,我疼……”
元梓筠感受到他身体里一丝内力也无,顿时松开了手。原来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生。
或许也不普通,毕竟敢对长公主耍流氓的人除了他再没有旁人。
长公主环顾四周,那些原本落在他们两个人的视线突然消失,众人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毕竟他们还想多活一会儿。
元梓筠终究是无奈地看着墨从安。
长公主耍得了枪,弄得了鞭,杀得了敌军,终究是对付不了书生模样的流氓。
冷风拂过元梓筠的脸庞,带来初春的一丝寒意。
长公主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恼怒还是无奈,终究是让那侍卫赶紧带了墨从安出宫。
至于今日的事情,若是有胆子那些奴婢便泄露出去试一试。
天色渐晚,元梓筠心思有点乱,她一转身却看到小桃伸着脑袋往殿外看。
元梓筠不禁好奇道,“你这是在看什么?”
小桃回头道:“皇上总不会不记得您的生辰。”
元梓筠刚想不屑地翻白眼,却听到殿外“皇上驾到”的声音。
她在跪倒的一片奴婢面前看过去那人,今日他着了一件玄色衣袍,上方用金线绣着祥龙的图案,头戴金镶暖玉制成的束发冠,整个人显得高大精神,眉间带着些微笑意。
元梓筠的眼前不禁浮现墨从安白衣的模样,下一瞬就被她甩出脑海。
自己当真是魔怔了。
她拿起手边的一张纸,站起来走到君王面前,“你来得正好,这入宫的名单我已经写好了,你自己看看罢。”
那薄薄的一张纸轻飘飘地落在了元梓文的手上,他疑惑地接过,娟丽的字迹跃然其上。
“戚桃言,墨从安。”
翻来覆去也就这两个名字,向来聪慧的君王一时没看懂这是何意,“你把墨从安的名字写上去作甚?”
“当然得写上去了,墨从安那个祸害你还是赶紧收了吧。可别来招惹我。”后一句话压低了声音以至于微不可闻。
“什么?”元梓文不知道皇姐这又是作的什么妖。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对墨从安可比对后宫那些妃子好多了,这才如了你的愿。”元梓筠微微一笑,分明像是在问,“你看我是不是对你特别好啊?”
元梓文无奈扶额,想说什么却又淹没在喉咙里。最后才想起来自己来的正事,从随从的手中接过来一个木匣子交到元梓筠手里。
木匣子看起来平淡无奇,她刚要打开,元梓文的手却掰过她的脸打量先前受伤的那处,如今已然恢复如初。
“这才是女子该有的脸。”
元梓筠翻了个白眼,道:“谁说女子就该有那姣好的容颜?只有弱者才会将容貌作为安身立命之本。”
君王笑了,“好好好,是朕错了。”
元梓筠脸一偏,挣脱了元梓文的桎梏,她打开木匣子,只见里面躺着一只发簪,她向来对这种华而不实的配饰没什么兴趣,于是随便看了一眼就扔到一旁了。
元梓文皱眉,“皇姐不喜欢?”
“喜欢,喜欢。”
君王明显听出她言语之中的敷衍,但他没有在意,而是衣袖一拂坐在一旁道,“即是朕赏赐的东西,便要在朕面前戴上。”
姐弟之间的气氛在此刻突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元梓筠抬头摆出一个笑容,眼底却是几分敌对。
元梓文丝毫没有介意,修长的手指从木匣子里拿过发簪,元梓筠想要拒绝,头很不配合地远离他的手,却不知这男人怎得如此强横,另一只手拉近她的脑袋,将发簪成功地戴在了她的头上。
元梓筠想,这个画风不对,能不能将之前那个被自己欺负得呜呜叫喊的皇弟还给自己。
似乎每一次他们的见面都一点不太愉快。
这一次亦然。
元梓文知道,他离开景蕴殿之后,这根发簪就不会乖乖地躺在皇姐的头上了。但是他不知道也不会想到的是,他前脚刚踏出景蕴宫,那发簪就被她扔进了木匣子里,元梓筠命小桃将这与那些公子送的礼物堆在一起。
若是旁人这般对待圣恩,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元梓筠不以为然,若是让他知道也好,还能让他憋屈憋屈。
☆、八个长公主
元梓筠因为多年行军打战的原因,睡眠很浅,即使到了安全的皇宫,半夜有时也会突然惊醒。
寂静的午夜里耳边突然一阵躁动,她警觉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只见窗外掠过一个黑影。
“谁?”她一声喝道。
回答她的只有窗外的风声。
元梓筠快速地套了件衣裳就从窗子那里跳了出去,然而外面一丝身影也无。
长公主房间里的异动惊动了在门口守夜的婢女,敲了会儿门却久无人应。她恐公主出事,慌忙地推门而入,点了蜡烛,却见屋内空无一人,床上被褥杂乱。
公主该不会被人掳去了吧。
不一会儿,景蕴宫已然灯火通明,婢女们惊慌失措地奔走起来,小桃也被惊醒,问那婢女,“怎么回事?”
“长公主不见了。”
“不见了?”小桃惊呼。
凭长公主的武功,又是在这戒备森严的皇宫里,掳走长公主比那登天还要难。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公主自己离开的。
可是这大半夜的,公主为何无故离开?即便这件事怪异,小桃也知道,长公主定有自己的盘算。
小桃怕这件事惊动其他宫里的人,遂命令宫里的婢女莫要再叫喊奔走,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不要动。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小桃转身,看到长公主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宫里的人都以为您失踪了。”
小桃又见她穿着那单薄的中衣,只是随意地披了件外套,随即命令身旁婢女,“速去拿件厚实一点的披风来。”
元梓筠想到刚才她追了出去之后,分明捕捉到了那个黑影,却在刹那间又消失在自己面前。那人似乎来无影去无踪,竟然在这皇宫里穿梭自如。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对那群婢女命令道,“大家去看看宫里有没有丢了什么东西。”
婢女去了之后只剩下小桃一个人,她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置若罔闻,只是脑海里那黑色身影,披散头发,元梓筠突然抬眼。
小桃见主子不说话,只是一双深邃的眼睛里面似乎波涛汹涌。
不一会儿婢女禀告道:“公主,这宫里什么都没有丢失,唯独昨日宴席里那群公子送的礼物丢了几件。”
元梓筠一惊,第一句话便是问,“可有皇上赏赐的那支发簪?”
婢女颤颤巍巍地答道:“有。”
元梓筠的眉头紧蹙,这人也颇为胆大了些,悄无声息不易察觉也就罢了,竟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卷走了几件财物。若说这财物除了梓文送的那支簪子也并无珍贵之物,倒入了这神人的眼?
元梓筠沉吟片刻问道,“具体都丢了哪些东西?”
昨日宴席那些礼物都被侍女一个不落地打点记录,如今一对,少了四件礼物。
元梓筠查看了送礼物的人,也没察觉到有什么蹊跷之处。
元梓筠有些看不透,难道这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贼,卷几件物件就跑路?
不对,进到皇宫里就为了偷几个破烂玩意,还真是……有病啊。
这件事情最终还是交给小桃调查,然而那日潜伏在景蕴宫里的暗卫,竟然没有一个察觉那人的来临。
这样一个人,如果真的心有歹意,恐怕如今的皇宫就不会似此时的这般平和了。
元梓筠突然眯眼,难道是……他?
可是如果真的是他,他怎么可能通过这种方式。因为那人的易容术,完全可以冒充她身边的每一个人,而不被察觉。
那人啊。
元梓筠的眼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还真是怀念呢。
景蕴宫里进了贼的消息竟不胫而走,过了几日皇宫里便是人尽皆知。有人说那贼是觊觎长公主的美貌,有人说是为了皇帝赠送给公主的礼物。
守卫皇宫的将军倒是捏了一把冷汗,皇城进了贼人他竟然一无所知,若不是宫中流传,他还真不知道前几日有这档子事。
他想请罪,可皇帝看起来似乎一无所知的模样,看他的眼神也是稀松平常,于是他抱着侥幸的心理没有去。他猜想,宫中那么多侍卫都没有发现,甚至那天晚上一丝风声也无,也许仅仅是流言呢。
众人也就更加笃定君王对长公主,一丝情谊也无。不管流言是否,陛下竟没有过问。毕竟众人周知的事情,不可能没有传到耳目众多的君王的耳朵里。
然而人后,元梓文却坐在月阳殿里气笑了。
这人竟然避开了自己圈养的暗卫,又同时避开了景蕴宫附近的暗卫,甚至连元梓筠都没有将他抓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而那贼最后却只带走了四件礼物,偏偏连同自己那件。
难道那人知道,自己送梓筠的这根簪子并不普通?
的确,他知道,皇姐最最不喜欢的便是戴在头上的那些物件。她常年习武,自然最讨厌这等华贵却增加自身负担的东西。可那根发簪上,镶着一颗黑珍珠,他赠与她,便是要她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如果有一日遇到危险,那珍珠兴许可以保住她一命。
可他终究是记得宫中他们不和的传闻,筹划许久的计划不可半途而废,便铸就了一根看似华贵,却对皇室来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根簪子,并强制元梓筠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没想到,竟有贼人窃取,而且是在暗卫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
他不怪罪那将军,便是要天下人以为,流言只是流言,若是君王都重视起来,那流言便成了事实。
元梓文拍案而起,感觉有一股气憋在胸口,又不得不压下。
“陛下,光禄大夫求见。”周越知陛下心情不美,故而只在门外通报。
他也知道,元梓文纵然谁都不愿意见,也是愿意见墨从安的。
果然,里面传来元梓文冰冷的声音,“宣。”
周越小心翼翼地将殿门打开,退至一旁,墨从安倒是仍旧是一副淡然模样,绣着红梅的白色靴子拂过白衣跨了进去,只见君王正端坐着,一只手握紧成拳按在桌案上,眉间萦绕着白雪皑皑,果然如那周公公所说,陛下今日心情确实不美。只是这张与以往不同的臭脸,做戏做得像极了。
故而他无畏无惧地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
元梓文命周越关上殿门,一下子大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殿内有些许昏暗,墨从安边点上蜡烛边问道:“不知陛下为何事烦忧?”
元梓文反问道:“难道还从安不曾听说吗?”
墨从安皱眉,以往梓文见自己都是笑脸相迎,今日哪怕在无人处也是这样一副少有的冷漠模样。温暖的烛光下,他的脸庞泛着沉重的金色,可是眼底一丝暖意也无。墨从安一向没什么波澜的一双眼霎那之间划过一丝心虚,“陛下是指皇宫进贼的事情吗?”
元梓文愁眉不解,“正是。”
“从安那日喝醉,不记得自己喝醉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
君王疑惑抬头。却见墨从安抿了抿唇,“微臣发现,皇宫里丢失的那几件东西居然无故到了微臣的府上。”
元梓文脸彻底黑了,他没说话,心里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用眼神示意着墨从安接着说。
“微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什么歹人想要将这件事情嫁祸与我?”
元梓文到底是明白过来,冷笑,“从安做书生久了,就不记得自己原来是有武功的吗?你觉得除了你还有哪个歹人能够躲避所有的暗卫?”
墨从安沉默了好久,颇有些委屈的模样,最后憋出来一句,“喝酒误事。”
他一向喝酒知道分寸,绝不会让自己乱了心神,因为一来他酒品非常地差,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二来是因为他酒醒了之后醉酒时做的事情就会被他忘记得一干二净。
喝酒误事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那日,不知是不是酒的问题,他喝了两口就有点微醺。也正因为如此,那日情感外露得过于厉害。
元梓文摇头,“朕还道怎么会有如此嚣张的贼。”
墨从安摸了摸鼻子,不敢看君王的脸,“那日酒奇怪得很,刚沾了点便好像控制不住自己。如今想来……那定不是普通的酒水。我听师傅说过,这世上有一物融入酒水当中,可让人神志不清,像极了醉酒时的模样。我从未见过此物,故而当时并未分辨出。现在看来,真正的歹人是想要我犯下大错,彻底失去皇上您的喜爱。”
元梓文勾了勾唇,“那就让他们如愿。”
☆、九个长公主
朝堂之上,众人低着头不敢多言。
皆是因为前些日子皇宫里出了贼,而那被盗去的几件物品竟一一在墨从安府上搜了出来。
君王方才将那几件丢失的物品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面前,眼神阴鸷冰冷,“墨从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群臣还以为君王根本不在意这件事,可没想到,他会私下调查。
说来也是,这件事若是不调查清楚,皇室的威严何在?
墨从安跪在朝堂中央,“皇上明鉴,微臣只是个弱质书生,如何能潜入皇宫盗取礼物?”
“哦?”元梓文嘴角擒着冷笑,“那你倒是跟朕好好说说,这些个东西是自己长了腿跑到你府上的不成?”
墨从安的头磕在冰冷的地上,“定是有人嫁祸与我,还望陛下能够明察秋毫。”
“好一个明察秋毫。”元梓文低头玩味地看着那人,“你倒是以为自己真的是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你倒以为朕就无缘无故地就派暗卫去你府上搜查不成?你倒以为朕是傻子一样就任由你糊弄?”
每一个问句像是越来越重的锤子狠狠地敲击在地板上,即使是旁观的臣子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一震。
墨从安无话可说。
元梓文将一块玉石拿在手中摆弄着,“你看看这块在景蕴宫找到的玉石,像不像爱卿平时佩戴的那一块?”
群臣心里顿时明朗。
可墨从安却抬起倔强纯净的眸子,“从安不会武功,这件事不是从安所为,从安甚是冤枉。”
“够了!”君王衣袖一拂,那手中的玉脱离,落在墨从安面前摔了个粉碎,“休要狡辩,将墨从安押入大牢,严加审问。”
这一变故来得太快,丞相大人都没反应过来给自己昔日的学生求情,瞠目结舌地看着墨从安被拖了下去。
君王变了啊。
没想到的是,被拖着的墨从安并不狼狈,他薄唇轻启:“昏君。”
这二字清清楚楚地在大殿回荡,众人惊恐,就连丞相大人都不敢替墨从安求情,只希望自己能够找到墨从安并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的证据。
只是这证据他自然是找不到的,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墨从安做的嘛。
这场戏根本就是天衣无缝。
君王听到昏君二字,徒然站了起来,眼睛微眯了起来,看着墨从安被带离,那眼神就想锋利的刀,看得群臣毛骨悚然。
“墨从安一案就交给张旭,务必要严刑拷打,让他交代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张旭愣了一下,随即接旨。
丞相这心里一咯噔,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