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又问,“我们俩谁更英俊?”
元梓筠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老头子看懂了她的意思想也不想地说,“你说的这个男人我大概见过,但是我没救,应该已经死了吧。”
元梓筠睁大眼睛上来就要掐他。
老头儿躲了躲,“你又来?你是我见过最没心肝的女人了。”
元梓筠眼底猩红,老头儿觉得不对,赶紧否认:“我骗你的。”
她捂着胸口,剧烈地咳了起来,像是要吐出血来。
“好了好了,我一个老头子还是不欺负你这个小姑娘了吧。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说得那个男人。能掉到我这个地方的,除了你还真没有别人。”
阿青见师傅一副害怕模样,在一旁掩唇笑起来。
元梓筠胸口上下起伏着,仿佛被气得不轻。
“你们知道怎么上去吗?”她平息了半天才问。
“要是能出去我早就出去了啊。”老头子笑,“你既然同我这么有缘,也做我的徒弟吧。”
“我有师傅。”元梓筠面色冷漠地说。
老头子碰了一鼻子灰。
元梓筠又说,“你出不去是怎么进来的?”
老头子说了一句颇带哲理的话,“有些地方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咯。”
描述得比较像阴曹地府。
作者有话要说: 双11快乐。愿每个姑凉都能找到那个珍爱你的人。
☆、五十一个长公主
“你可别框我。”元梓筠眼神如勾。
“你若不信自己出去瞧瞧。”老头子因为被质疑一脸气愤; 胡子翘得老高。
元梓筠低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又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老头子看着她这样的眼神又哼了一声。
“你再乱动,腹中的胎儿出什么事,我可就懒得救你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朝房梁上看的。
元梓筠上下打量他; 抿了抿嘴唇,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阿青来到她身边,她这才发现阿青的一只脚是跛的。阿青将手中一直端着的药放在床边的竹子编织成的小桌子上。元梓筠看了那黝黑的药汁一眼,老头看出了她的迟疑,说道,“只是普通的安胎药。你可是老头我好不容易救上来的命。”
元梓筠端起药汁又听见他说,“我看你和我实在是有缘; 要不嫁与我算了。虽然我年纪是大; 但你看这个地方,可走不出去哦。”
她从碗里扬起一张脸,知道这人嘴贱; 对付这种人她最有经验,只要不说话他就会知道自己在自找没趣。
走不出去?她一定要走出去。
老头见她沉默,果然觉得没趣; 于是没有继续调戏她。
“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她锲而不舍地问。
老头子不说话; 两眼空洞。
谁耳朵还没点毛病咋的。
这个奇怪的老头子还记仇; 元梓筠撇了撇嘴,转向一旁的阿青:“阿青姑娘,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阿青看了元梓筠一眼; 又看了看自己的师傅,没说话,把元梓筠放下的空碗端在手里走了。
老头儿看见元梓筠和刚才自己一样那碰了一鼻子灰的模样偷偷笑了。
元梓筠翻了个白眼,她现在基本摸清了自己的处境,暂时安全,唯一的困扰就是出不去,她想着还是过些日子自己身子好了些再出去寻觅出路。
日子就这么过去。
那老头儿养了不少奇花异草,有时候元梓筠刚想碰就听到后面一个轻飘飘的声音,“有毒。”
她还知道了这个老头儿叫做清虚,怪癖挺多,神出鬼没的。元梓筠还发现一点,这个地方真的没有出路。
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她就好像被关在一个笼子里,反正不会飞,所以缺失了顶部那一块也可以。
有时候坐在屋顶上对着明月,她会想,墨从安应该没有死,他在什么地方,他现在会想到自己吗?
这时候清虚就会从后面突然冒出来,“思春呢?”
元梓筠这个时候就会冲过去打他一顿,就像他说的“目无尊长”、“没心没肺”。
元梓筠偏偏不念他救命之恩,这个世界上会有无私的爱和付出么?父母对子女的付出是希望能够得到子女情感上的回报,爱人对爱人的付出,是为了得到另一半爱的回报。这样一个陌生人为自己付出又是为了什么?
她和他素不相识,他又不是什么大善人,偏偏救了自己,还用什么珍珠来做借口。
而后来,果真证实了元梓筠今日的猜想时,清虚不可告人的目的早就换了一个。
后事暂且不论,只说当前元梓筠心中牵挂着墨从安。而那墨从安如今下落不明,元梓筠又坠落悬崖,军中当即乱成一锅粥,且士气衰竭。幸好有卫将军与左将军支撑,还能对付那敌军一阵。虽然不似之前势如破竹,倒也形势良好。
就在听月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军队攻到薛城后大败一场,敌军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
而薛城地理位置特殊不可轻易放弃,尝试多次仍以失败告终,于是便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听月多次交战便发现,敌军军队多了一个神秘的军师,可能每次都是他在出谋划策,而他每次出场时脸上都戴着银色的面具,掩盖自己的面容,只露出那双清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就好像所有人都是蝼蚁一样。
他的眸子里还氤氲着一层神秘的雾,让人想到月夜之下那一现昙花。
听月撞进他那双眼眸之中时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遇到了劲敌,他自认为无声的较量在展开,而对方却不以为然。
确实,他们之间的实力悬殊到构不成对手。
元梓筠失踪后的一年里,这位神秘的军师不仅帮助怀王收回了之前好不容易攻下却又失守的城池,且早就避过听月的视听派了一支精兵往都城去,元梓文座下的皇位岌岌可危。
当此时,却听闻一支神秘的军队将这支精兵击退。
军师收到消息时,原本紧闭着的双眸倏忽睁开,漆黑的眼睛里点缀着吃惊,眨眼,那吃惊又渐渐变成了玩味。
“泠。”一女子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里。
他轻轻地皱了皱眉头,没有答话。
“泠!泠!”
铃铛声渐渐近了,一抹蓝色没入他眼底,她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他想不搭理也不行了,于是他抬眼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他觉得自己是不该叫这个名字的。
“可你就是叫泠啊。”
“那就改了。”
那女子有些吃惊,“名字代表着你的身份,怎么能改?”
泠闻此有些不耐烦,他最讨厌阿萝在他面前提什么身份。
阿萝见他不说话,便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他倒抛出了一个疑问句。
“泠还没有什么打算么?”阿萝有些微地吃惊,“泠可还记得对怀王许下的承诺?”
泠冷笑,“是你们许下的承诺,与我何干?”
“元家同我们族人的血海深仇,难道你都忘记了?”
泠确实不记得,偏偏这群人每天要在他耳边念叨无数次,嘴上不说心里却想,这天下是元氏的天下,怀王却自不量力同皇室抗衡,这种行为与自杀有什么区别。偏偏他们攀上的,还是大势已去的怀王。
☆、五十二个长公主
“你今天来; 是为了跟我吵架的么?”泠皱着眉看她。
阿萝不满道:“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答复。”
泠佯装不知; 挑眉,“哦,什么答复?”
阿萝气得跺脚,她本就是一个直来直去性格急躁的人; “泠,与元家的血海深仇我一日不敢忘记,你怎么淡然处之呢?”
泠依旧没动,阿萝终究是太小,一味就晓得打,“不过是计划失败了而已,你做甚这么着急?”
“什么着急?”阿萝有些气愤; “我看你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泠嘴角勾起邪恶的笑;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来找我要答复?”
“你!”阿萝没想到泠一点也不否认,她用手指着泠,她小小年纪脾气却像是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泠突然收敛了“友好”的神情; 眸光冷漠,“够了。你若是实在闲得发慌,那还有些士兵供你消遣。”
他的样子与方才判若两人; 摆弄完了就厌烦; 他就是这样的人。
“你凭什么命令我?”
泠不想再应对她; 起身欲走,却被她拦住了。她人小,手臂短; 还努力伸展着胳膊。
泠淡淡瞥了她一眼,若她仔细观察,或许会察觉到那一丝潜在的杀气,可偏偏她以为泠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怂包罢了。
“既然你想得到答复,那我便告诉你。你们的仇恨与我无关,你们答应怀王的事也无我无关。若不是为了碧棠,我还真懒得搅进来。”他说了这么长一句话,已经耗费了所有的耐心。
阿萝抬头皱着眉看他,“你是族长的儿子,怎么能置身事外?”
泠刚想不耐烦地推开她,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碧棠跨了进来,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地说,“这是玩过家家呢?”
泠看着阿萝。
碧棠的地位无需多言,是让阿萝恐惧的。她不甘心地退后了一步,又听到碧棠说,“你若是敢打泠的主意,后果可不是你承担得起的。”
她的表情比每一次都冷漠,像是她口中的后果已经实现了一样,下一刻阿萝就该被凌迟了。
阿萝说,“我能打泠什么主意?”
碧棠一鞭子打在她身上,“你想勾引他,也要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阿萝被打得一颤,痛呼了一声,然后说,“我没有!”
碧棠冷笑了一声,像是已经洞悉了她的所有想法一样,冷漠如霜的眼神直看得叫人无所遁形。
阿萝不觉得自己在勾引泠,她确实对泠不满,但是她对泠,又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感觉。许多年后她该会明白,那就是爱的前奏,再往前走一步,就是爱了。
在碧棠的注视下,阿萝不得不离开。
泠似乎对碧棠这种行为司空见惯,并没有摆出什么诧异的表情,且他都能猜到碧棠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拿起一旁的琴,修长的手指拨了一下,紧接着优美的旋律从他指尖流淌出来。
碧棠无奈道,“你就不能收敛点?天天那么多小姑娘往你这儿跑?”
泠闭着眼睛,似乎陶醉在这音乐中,薄唇却亲启,“他们要跑我能把他们的腿打断么?”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音乐戛然而止,泠嗤笑了一声,“这么粗鄙的比喻?”
接着他又继续弹琴,还不忘辩解道:“长成我这样的能算是有缝的蛋么?你能阻止蝴蝶靠近花朵么?”
好像也对。
紧接着碧棠摇了摇头,差点被眼前这人绕了进去,“那也是因为花朵散发的香气,说到底就是你的不对。”
泠终于停止弹琴,他站了起来靠近碧棠,眼神带着诱惑,“放心,他们只管来,我是不会应的。”
这一番话倒像是对她的承诺了,想到这,碧棠惊恐地推开他,眼神带着厌恶,“你可别把用在他们身上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被识破的泠觉得没意思极了,“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也是要答复?”
“什么答复。”碧棠不屑地说,“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连你的事都敢质问。”
“我可以给你一个质问的机会。”他的样子一点也不严肃,像是在调戏某个良家妇女。
碧棠最讨厌他这副德行,她不知,泠的眼中,每个人都是玩具,就算是碧棠也不例外,刻在他骨子里的,是不可一世。他高兴时就摆弄摆弄,厌烦时就踢到一边,从方才对阿萝的态度就看出冰山一角。
“我来可不是为了质问你。”碧棠退后几步,试图离泠远一点,好像他是什么充满危险的怪物似的,“我只不过是来看看你。”
“就这么简单?”泠看出来她像说什么,最后还是咽进了肚子里,他状似无意地说,“等我攻到都城,把那元梓文的脑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好不好?”
碧棠望进他那双充满恶趣味的眼睛,竟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泠没有察觉,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觉得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住嘴!”她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要杀也是我亲自杀。”
泠啊了一声,看着她的模样得出一个结论,“看起来你还真是痛恨他啊。不愧是血海深仇。”
最后他还啧啧了一声,以表达自己的惊叹。
他眼睛看向别处,露出些微向往的神情来,“真是期待那一天。”
碧棠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头,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泠的那双眸子里浸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最后一句话都没说。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道理泠自然明白,“你当真只是来看我?”
“还能是因为什么?”碧棠反问。
泠看了她一眼,“你的关心让我受宠若惊。”
碧棠拍了拍他,“我会时常关心你的,再招蜂引蝶我可饶不了你。”
泠并没有把碧棠的话当一回事,他双手环胸,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微微垂下眼睑,看着桌角,眼中充斥着莫名的光彩。
过了一月,又是一场战事。
西风紧,泠骑着一匹瘦马在军队的最后方,他白面上戴着冰冷的银色面具,墨发飘散,即便窥不见那张脸的全貌,也能想象得出他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他与旁人不一样,战场上几乎没有人会着白衣,可他一身白衣,是上好的绸缎。
他叫雪泠。
那嘴角勾起的笑都带着冰雪。
他瞧见敌军前那个女子,一身红衣同容貌一般张扬,头发利落地梳在脑后,眉间凌厉,瘦弱的身子却好像带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似的。她手中攥着一支长/枪,丝毫没有小女儿作态。
泠总觉得她不该是这个样子,她的脸上应该有甜蜜的笑容,美好得让春天所有的花儿都尽数羞愧躲避,而不是现在这般颓然神色。
四周纷纷扰扰,落入泠的耳朵里尽数成为背景。他的世界是安静的,像是冰雪素裹的那种安静,他的眼中只有那抹红色身影,她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一双明眸转向了他,四眼相对,似乎有万千流光在他们之间流转。
她的马哒哒地朝他来了,本来冷静的眸光霎那间染上复杂的神色,有慌乱、不敢置信、疑惑、试探,最后又变成了带着爱意的恨。
又或是,带着恨意的爱。
奇怪的是,他看懂了,他笃定她是朝自己来了。泠一时不知所措了,愣在原地握紧了缰绳,这大概是他自认为最失态的一次,幸好那冰冷的覆盖在他脸庞上的面具遮盖住了,只露出一双同样含着复杂神色的眼眸出来。
人潮阻隔了他们,泠远远地看着她,突然之间好想伸出手,拉她一把。
不一会儿,周围的士兵突然警戒起来了,他们将泠围了起来。
“保护军师。”有人这么说。
可那红色的身影还在朝他飞奔而来,却不得靠近,她在马上挥舞着长/枪,眼睛里满满地都是他,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她想要到他身边,那么不顾一切。
“从安!从安!”
那人潮是那么无边无际,像是宽广的海阻隔在他们之间,永远也跨不过,只是不知道,是生与死的距离,还是爱与恨的距离。
清泪渗透了冰冷的面具,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他只是突然觉得心好痛,胸口处曾经的伤口也像是被针密密麻麻地扎着。
泠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流泪的人,他的冷漠是渗透进骨子里的。可他从未想过,这个女子,见第一眼就能让他流泪。
“怕了吗?”
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