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媛脸色大变,一看就是怒火中烧的状态,要是能找高氏,自己岂会到这个小贱人这里受辱?
二人顿时剑拔弩张,怒目相视,眼看着一触即发但是却同时偃旗息鼓,只因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三姑娘,四姑娘可在屋里?老爷子有请三姑娘、四姑娘过去说话儿。”秋蕊在外面喊道。
沈如初优雅地笑着,道:“四妹妹走吧。”
沈芝媛冷道:“你敢在爷爷面前吐露半个字试试!”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沈如初笑道,虽说是家和万事兴,但沈芝媛根本就没把沈家当家,整天和高氏成立一个小集团,明明也姓沈,却自以为出身高,瞧不起沈家人,她早就看这对母女不顺眼了。
这二人就是白眼狼,注定是养不熟了,既然养不熟,那就见一次踩一次!
沈如初还有一个心结,就是那天晚上遇见的打劫,她总觉得这对母女脱不了干系——为了一个文旭尚且要毁了她,将来为这马文俊还不知道要怎样对付自己,眼下已然把自己当作眼中钉肉中刺了!
沈云忠绝口不提自己前去说亲被拒绝的事,生怕沈如初担心,到时做出傻事来;也绝口不提沈芝媛勾搭马文俊的事,毕竟姑娘大了,能富养自然要富养,这面子总是要给的。
他声音苍老而深沉地说了一个故事,真实的故事,他当年参战,那时还是一个小兵蛋,才战死了父亲服丧未满便被拉到了战场,那一场战役同样非常惨烈,最后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而他是幸存中的一员,最后还得到了嘉奖。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活下来么?那时我才参军,年纪又小,身手又差。”沈云忠问道。
沈如初想了想,见沈芝媛没有抢先回答的意思,不想冷场,便道:“是活下去的信念。”
沈芝媛却不以为然,颇有些讨好的意思道:“肯定是因为爷爷骁勇善战呗。”
沈云忠微微一笑,道:“那时整个沈家只剩我一个人,我想着,我若是死了,我们沈家就完了,不能死,还要逢年过节地给父亲上坟烧纸钱。”
沈芝媛不明白沈云忠说这番话的意思,沈如初却听出了一点苗头,道:“爷爷,我们现在的日子比先前好了不止一点,我会珍惜,会好好活着。只要兄弟姐妹团结,沈家会越来越好的。”
沈云忠强调当年整个沈家只剩他一个人,不是要表达如今沈家人才零落,但好歹还有一群兄弟姐妹,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
沈云忠点点头,在这边疆乱世中,一个人想要活着且活得好,就一定要有活下去的信念,轻易不放弃,轻易不言败。
沈芝媛垂着眸子冷笑,道:“恐怕某些人最会阳奉阴违了。”
沈云忠从桌子上拉出一个小匣子,道:“是该给你哥哥和你二哥说亲了,等他们回来了,让他们到我房间来,四丫头,你叫你娘过来。”他拍拍那暗红色的匣子,似有万分感慨。
二人各怀心事地出了沈云忠的房间。
周婆子在二门口对沈如初招手,沈如初走过去,唤道:“周妈有事?”因为沈如初得体大方,又总是客气地叫她一声“周妈”以示尊敬,故而周婆子很喜欢这位三姑娘。
周婆子神秘而开心地对她耳语了一番,沈如初道:“现在还在外面?”
周婆子点点头。
沈如初心中困惑:文旭这时候来作什么?他不进来的原因,沈如初心知肚明,必定是怕撞见高氏母女寻难堪,所以,轻易不会到沈家了,以往找自己也都是去医馆,如今自己家来,他竟然上门来找自己,莫非有急事?
☆、041 遭淫威文旭奈何
“哟,这是什么状况?”沈如初颇有些惊讶,文旭正灰头土脸地靠在墙上,两只手笼在一起,穿一件灰旧的袍子,活像一个小老头。
文旭嘿嘿一笑,不抬头,道:“我最近遇见难事了。”
沈如初歪着脑袋看了看他,这文旭别看平时人模狗样,领着一帮新兵蛋子惯会当铁血男儿,在她面前从来都没大没小,但看他胡子也没刮,头发也不整洁,袍子又灰旧,不像是开玩笑,关切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屋里去说吧。”
文旭一听沈如初邀请他去沈家,立马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沈如初见状笑道:“瞧你那点出息,难不成她们会吃了你!告诉你,如今你再不用愁了,人家呀,看上高富帅了!”
“哦?那是哪家的贵人?”文旭问道,他虽没听说“高帅富”这个词,但知道其含义。
沈如初笑了,道:“想知道?那好,我们找个茶馆边喝茶边聊,我可不在这里陪你喝风。”
文旭乌黑的眸子闪亮了一下,笼着的手拿出来搓了搓,道:“好,请你喝茶。”
沈如初一转身,正想交代黄老三,却听黄老三主动道:“三姑娘只管去,门给你留着呢。”
一路上,沈如初简单说了沈芝媛看中了马文俊、如何求自己帮助的事。
文旭听了冷笑,道:“她眼光倒是好。”
沈如初笑道:“怎么,你吃醋了?”
“我吃哪门子醋,倒是酱油可以!”文旭笑着调侃,没想到这样一句简短的调侃正应了“酱油党”那句话,文旭从始至终可不就是扮演一个“酱油党”的角色?原来酱油党古来有之。
沈如初觉得好笑,笑得眼睛眯缝着,带着一股慵懒,让人看了又是心疼又是迷恋,就像是看着一只晒太阳的小猫。
“说说看,你遇见什么难事了。”沈如初好整以暇,轻轻问道,捧着一杯清茶,顿时觉得清香宜人,心情好了大半。
文旭道:“副帅大人要给我说亲。”
沈如初听了这话,嘴巴张开着,差点能放下一个鸡蛋,原来文旭这么吃香,连他的上司都替他张罗婚事。
“好事啊!干嘛不开心?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说,副帅大人给你做媒,那还能差了?定是觉得你是可造之材,这才间接提拔的。我看你呀,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文旭急忙将茶杯放下来,因为动作过大,几滴茶水飞溅出来,急的他脸红脖子粗,道:“你不懂!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沈如初皱眉,不悦道:“那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半天掉二饼,哪里知道你要说什么!”
文旭眉头一挑,恢复了往日的风格,笑道:“你要听?”
沈如初懒得和他耍嘴皮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废话!”
文旭喝了一口茶,酝酿了一会情绪,这才娓娓道来。
他口中的副帅便是大燕西北军的护军参领胡山海,从三品的武官,马征明麾下的副帅,听说其在京中有人脉,所以,在西北军中并非对马征明唯命是从,二人貌合神离。
要说一个副帅给一个副尉做媒,那真是给了这副尉天大的面子,平常人那是求之不得,摊上副帅这棵大树,就算不是平步青云,以后也是好处多多。
只是,胡山海为之牵线搭桥的女方却让人为难,要说这姑娘也是百里挑一的俊美和柔顺,陪嫁的嫁妆更是丰厚,只可惜……
说到这里文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她是胡山海的义女!”
“那不是更好?胡山海把自己的义女许配给你,将来你便是青云直上,很快就能出人头地!”沈如初笑道。
文旭道:“不懂,这胡山海和那个翠绿名义上是父女,其实行的却是男盗女娼的勾当,这胡山海哪里是要给我说亲,摆明了是拿我当个摆设,好让他们继续快活。”
沈如初更加惊讶了,八卦因子瞬间被激活,道:“你说这胡山海和自己的义女那个那个……”
这翠柳乃是胡山海一个老部下的遗孤,据说这位老部下当年是为救胡山海而死,胡山海当即将其的孤儿寡母接到身边,在安阳城买了宅院,买了仆从去服侍,起先这翠柳年纪还小,其祖母尚在人世,到了后来,翠柳出落得越发水灵喜人,便被胡山海看中了。
待那老祖母一过世,二人便眉来眼去,勾搭成奸,听说胡山海的夫人还带着几个妾室去外宅闹过,也就从那时起才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沈如初听到这里,义愤填膺,低吼道:“禽兽!”
文旭接过话茬,冷道:“简直就是禽兽不如!这个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听说背着胡山海四处勾搭,找了不少年轻俊俏的少年,胡山海恐怕也是赌气才要给她说亲事,可这样的破鞋谁愿意要!”
沈如初皱皱眉,道:“你在胡山海手下当值?”
文旭摇摇头,道:“没那福气,也不想要那福气,胡山海这人特别霸道,又凶狠,把他处罚过的士兵肯定要脱层皮!”
沈如初继续皱眉,道:“那你在军中可是知名人士、可有过人之处?”
“要说知名那肯定谈不上,我平素为人处世力求平稳,过人之处大概就是射箭吧,之前射箭拿过纵队的第一名,他们戏称我是武状元。”文旭笑着。
沈如初道:“那就奇怪了,胡山海为什么偏偏找你呢?那么多士兵和随从,找谁不好,偏偏找你?”
文旭道:“他的随从和手下不是那么好糊弄,翠柳有时都被带到了军营里,他们二人卿卿我我的,不是瞎子都知道。”
“你虽不是他手下,但却也知道这件事。你也说了,他和翠柳的关系在安阳城是公开的秘密,那么,他选你就和你是否知情无关了,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你当时怎么和他说的?”沈如初道,二世为人的敏感让她想到这件事并没有表面上看见的那么简单,胡山海选择文旭,也绝非一个概率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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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旭:作者大大,那个啥,听说你的楠竹已经内定好了,透露一下呗。
扑货兜(傲娇地看了他一眼):嗯哼。
文旭(心道:你个大扑货,嗯哼个屁!拽个屁!):作者大大,您老人家觉得我怎样?成熟稳重、热情健康还是潜力股。
扑货兜(继续傲娇):现在什么时代了,流行的是绩优股!
文旭(哭):我现在不是八品小官么,手下还有几个新兵蛋子呢,算不算?
(文旭一边哭一边死死拽住扑货兜的牛仔裤)
扑货兜(不耐烦状):好啦,好啦,给你加戏!
☆、042 说缘分近在眼前
文旭垂着眸子,露出长睫毛的剪影,沈如初见状又是忍不住想笑,他这神情太像个孩子了,那闪动的睫毛又让人心生怜爱,说起来,文旭也不过十九岁——十九岁哪,在现代,可不就是半大的孩子么!
“拒绝了!必须拒绝!”文旭硬着脖子道。
沈如初笑了笑,道:“胡山海岂不是要恼羞成怒,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文旭苦笑,道:“他当场勃然大怒,怪我拒绝了他,岂不知他是咎由自取,是个男人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沈如初一直看着他,心想:这是同病相怜吗?和文旭相比,自己似乎还没惨到那个程度?
“他会怎么打击报复你?”沈如初问道。
文旭冷哼一声,道:“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不占理儿,即便要算账也不会明着来的,暗地里就不好说了,我小心点就是了。”
沈如初点点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胡山海也太胡来了,不但毁了那个翠柳恐怕他自己也要身败名裂。”
文旭瞧瞧四下没人,凑过来,低声道:“马元帅正在找时机除掉他,兴许还轮不到他来找我麻烦。”
沈如初一副“这你都知道”的表情,道:“就让他们闹腾去,你凡事小心点,不在他帐下做事,也没那么容易就碰见。”
文旭点头应允,道:“你最近急着嫁人?”
沈如初秀眉微蹙,这句话听起来怎么不是滋味,责问?不屑?什么叫她急着嫁人?
文旭见她脸色不善,急忙改口,笑道:“看你最近都没去医馆,以为你在家忙着嫁妆呢,这不是急着嫁人是什么!”他并未提及沈云忠到刘家和石家说亲的事,但沈云忠的举动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提起医馆的事情,沈如初一阵烦躁,这是闹得哪门子心事,连自己好好的工作不要了?不能在医馆学医,将来的理想和心愿也无处着落!
“没工夫和你胡说八道,你自己小心吧,我家去了!”沈如初冷道。
文旭一愣,急忙起身追着沈如初走出茶馆,道:“你怎么突然发火了?我只不过说了句玩笑话,又没别的意思。”
沈如初一转身,道:“对不起,是我自己没控制好情绪。”
她心情不好,非常不好——眼看着与马文俊约定的期限就要到了,贺家悔婚,刘家拒婚,沈云忠最近几天全在外头走动,每每回来脸色凝重,恐怕拒婚不止刘家一家。她不怪贺家退婚,不怨刘家拒婚,不觉得难堪也不觉得伤心,只是恨命运不公,让她空有一腔抱负、空有一身好皮囊,却不得不向命运屈服。
“我太弱了,我应该更强大的。”沈如初喃喃道。
文旭一阵心疼,道:“你还有我啊,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帮助你的,只要你能想起我,只要我有这个能力。”
沈如初的眼神幽幽地转过来,在文旭身上扫视了一番,心中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道:“当真?”
文旭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悦道:“你想想,我几时骗过你!”
沈如初若有所思,点点头,笑道:“还真是没有。”
“不管你需要什么,我都会尽力的。”文旭小声道。
沈如初笑得很开心,笑道:“我问你,你怎么一直不成亲,难不成有心上人?”
文旭绷紧面容,撇嘴道:“明知故问!”
沈如初笑道:“好的,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文旭不解。
沈如初笑而不语,她也是突然之间才明白的,要找的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回到沈家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间,周婆子已经把饭菜做好了,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就等着沈如初回去。
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就连高氏那张涂满脂粉的脸也藏不住笑意。
“初儿,来,坐下吃饭,有好消息宣布。”沈云忠笑道。
沈如初坐在李氏的身边,笑道:“爷爷,什么好事呀?”她原本以为这“好事”可能与自己相关,无非就是为自己找到了婆家,但若是自己的“好事”,高氏断然不会笑得这般自在,由此可见,这“好事”与自己无关。
沈云忠笑道:“你两位哥哥要定亲事了,梦飞明天便找人去杨家下聘礼;燕飞的亲事,明天也找崔婆子去物色。”
高氏笑道:“多谢爹的关心,爹这么大岁数,还为孙辈们的婚事操心,是儿媳无能了。梦飞,还不赶紧谢谢爷爷!”
沈梦飞红着脸感谢沈云忠。
沈如初这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梦飞和那杨家小姐的亲事商议许久了,因为那杨家老爷颇有家资,又爱面子,定下了二百两纹银的聘礼,因为拿不出聘礼而拖延了许久,联想到白日里沈云忠拿出的那个小匣子,这聘礼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沈燕飞起身,支支吾吾道:“我、我还不急!男儿应当先立业,再成家!二哥哥先娶了嫂子进门吧。”
沈如初听了这话,心生奇怪,沈燕飞只比沈梦飞小了半年,若说提亲,也的确到了提亲的年纪,再说了,军户人家对男女婚配皆有年龄限制,为的就是多多繁衍,及时供应军源;而军户人家为了保存血脉的延续,也会早早娶妻、多多生子。
“胡闹!你到了说亲的时候,我不是和你商量,是告知你一声。”沈云忠苍老的声音隐隐带着怒意。
沈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