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闭了口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他原本看着冉姒举止言谈得体,是个讨喜的姑娘,便不忍她被刘琚掳了去,毁了一辈子。
这刘琚是刘丞相刘启唯一的儿子。家中又有两个姐姐,一个是齐王季倾染的王妃,一个是世子的侧妃。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人敢惹的小霸王。
而这刘琚又十分不上进,整日只知道流连于青楼酒舍,强抢民女。这些年来,无论是已婚还是未婚,被他强抢回去做妾的,不知又有多少?
只是他身后有人撑腰,百姓们也是敢怒不敢言。今日这姑娘,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可惜!可惜了!
“这个可比前两日那个可人得多了。”刘琚摸着下巴,一脸垂涎地看着冉姒,“若是你识趣,自愿跟了小爷回去,小爷一定好好待你……”
“若是不呢?”冉姒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已经染上了寒霜。
“若是不识好歹,需要小爷我亲自动手,恐怕伤了哪里就怨不得爷了!”
“这青天白日,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你可知道小爷是谁?小爷可是丞相府的大少爷,小爷说的就是王法!”
刘琚估摸着冉姒是要跟他犟到底了,做了手势,让围在冉姒周围的侍从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区区一个丞相府,竟也能嚣张到这地步了?”
“少废话!爷今日要定你了!”
说着,就朝冉姒扑了过去……
☆、可怕的他
冉姒闪身的同时,抬手将头上的簪子拔下,对着扑过来的刘琚用力划下。
刘琚扑了个空,手臂也被锋利的簪子划破了一大道口子,血汩汩地往外流。
“臭娘们儿!”
刘琚“呸”了一句,破口骂道。
“本少爷就喜欢你这样的烈马。和那些娇花比起来,别又一番风味。”
冉姒乌墨般的长发因为失去了固定的簪子,零散地披落在肩头。柳眉微皱,虽临危却不惧,只是冷眼看着刘琚。滴着血的簪子握在白皙的手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刘琚原本只是觉得冉姒生得貌美,如今却是被她浑身散发出的清冷气质所深深吸引了去。
这个女人,他今日要定了!还没有他刘琚得不到的东西!
“给本少爷抓住她!”
一声令下,刘琚所带的随从一拥而上。
冉姒不会武,一个刘琚她尚能应付一二,这群涌而上的随从就无法脱身了。
周围围着的百姓越来越多,但畏于刘家的权势地位,没有一人敢出手相帮。
冉姒握着簪子的手紧了紧,略了一眼四周的情况,盘算着逃走的可能性。
原本就将冉姒团团围住的随从,听了号令一拥而上。
冉姒看着他们朝他扑过来,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人抱在了怀中,遮住了视线。
接着,就听到了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声。一股血腥味涌入了鼻端。
“阿四,我回来了,别怕。”
冉姒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季倾墨温和的笑颜。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原来有人可以依靠,竟是这般美好。
“嗯……”冉姒伸了手,抱住他,将脸也埋入了他的怀里。
季倾墨微微一笑,空着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刘琚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带出来的十几个侍卫,竟然全部在一瞬间,被人齐齐削去一臂!
刘琚被吓得脸色苍白,连连后退。
“你……你……”
冉姒的发散着。
季倾墨从怀里拿出一支发簪,动作轻柔。不肖一会儿,原本散落的长发就被绾了起来,簪上了碧玉剔透的簪子。
“回来时看见便买了下来,果然适合你。”
“若不是你回来得迟了,我也不至于废了一根簪子。”冉姒虽说着责备的话,却更像是在跟丈夫取闹撒娇的妻子。
季倾墨轻笑,宠溺道:“是,都怪我。”
“姐夫!”
刘琚的惊呼,使得季倾墨的好心情一哄而散。
“姐夫,原来是你!”刘琚见是季倾墨,原本的惧怕之情一扫而空,笑着主动迎了上来。
他虽是庶子,却是刘启唯一的儿子,自幼养在刘夫人膝下,与刘家的两个嫡女儿感情甚笃。
刘娇是他嫡姐,与他又十分要好。听闻,季世子对刘娇又是千娇万宠。今日遇到的是他,一切又都好办起来。
冉姒站在季倾墨身边,即使不言语,可那无意中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却是分外引人。
不是青楼女子中那吸人的妩媚,而是与生俱来的雅致和高贵气质。
既然季倾墨娇宠刘娇,想必其她女子于他而言,也是可有可无吧?那他向他讨要了这名女子,他应该也不会拒绝的。
想到这里,刘琚原本对冉姒绝了的念头又冉冉升起了。
季倾墨袖下的手握成了拳。他极其不喜刘琚看冉姒的样子。带着贪婪和猥亵,让他十分不满。
“姐夫,可否将这女子赠与小弟?”刘琚搓搓双手,舌头舔了一下唇。
“哦?”季倾墨露出一抹笑,眼底一片冰寒。
“这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已经有了我姐姐,分兄弟我这一件多余的又有何妨?”
刘琚嘴里继续劝说,眼却胶着在冉姒身上,从未离开过。
现在这清冷的小模样,不知他身下在承欢时又是各种神态?
想着想着,刘琚就已经开始有些心神荡漾了。
“啊——”
刘琚的惨叫和双目间鲜血淋漓的模样,使得周围还在看热闹的人群迅速散去。
冉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住。
季倾墨竟把刘琚的双眼给废了!
“阿瑾……”
回应冉姒的,是季倾墨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这次是眼睛。要是下次还有什么非分之想,这剑要的,可就是你的小命了!”
季倾墨把佩剑收回,揽了冉姒离去。只剩下在地上打滚哀嚎,却无人理会的刘琚。
回到暖阁,冉姒和季倾墨一同在书房中待着,却没有说话。
冉姒静静坐在桌边许久。桌上摆放着的酥糖和糖葫芦她也没有去触碰。
季倾墨批阅着奏折,却也是心不在焉。看了一本奏折许久,都未见做出任何批示。
她今日是不是被他吓到了?
他从来不愿意在她的面前表露他残戾的一面。他希望在她眼中,他是温和雅润的,他不希望冉姒去惧怕他。
可是,今天,他却做了那样的事情。
季倾墨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这样可怕的他,连他自己都不曾接受,又怎能奢求她的喜欢?
“阿瑾……”冉姒低声道,“四年前你是不是将与那场火有关的上百人,全部坑杀了?”
季倾墨合上奏折的手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轻声答道:“是。”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
“阿四,若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季倾墨走到冉姒身前,低头看着她,“包括今日做的,我也不会后悔。即使,你可能会因此远离我……”
冉姒抬眸看他,眼里映着他的身影。
她张了口,还没说话,就被打断了。
“世子,刘侧妃哭闹着闯进了园子,如今正在阁外闹着要见您。”一个侍卫来报。
“真是越来越废物了!”季倾墨冷声道。又暖了声,对冉姒道,“等我回来。”
而后,便出去了。
冉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黯淡下来。
阿瑾……
☆、只是开始
季倾墨出了暖阁,便看见被两个侍卫擒住了手脚,吵闹着要见他的刘娇。
“世子,属下没能拦住刘侧妃,甘愿领罚。”
站在前头的侍卫见了季倾墨,立即上前下跪请罪。
季倾墨看着他,沉默许久,才开口:“下去领五十大板,往后也不必在暖园守着了。”
请罪的侍卫心下一惊,却也只能认罚:“是。”
起身退了下去。
“世子!世子!”刘娇听见他的声音,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般,更加使劲地想挣开侍卫的束缚。
可她一个女子,又怎能敌过两个武功精湛的男子的力气?
“世子,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吧!他虽然是我的庶弟,却是我们刘家的命根子啊!”刘娇哀嚎。
不久前,刘夫人哭哭啼啼地来府上找她,说是刘琚被人废了双眼。而废他双目的人,正是季倾墨。
刘娇不相信,季倾墨怎么会对刘琚下此毒手。他可是她的弟弟!
可是这件事若不是真的,刘夫人怎么会哭得那样肝肠寸断?甚至不惜跪下来求她,让她来找季倾墨,让他治好刘琚的眼睛。
刘夫人认为,季倾墨虽不懂医,可身边的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总有一个能治好刘琚的。就看季倾墨肯不肯出手相助了。
刘娇一直深受季倾墨宠爱,只要她去求季倾墨,就一定能成事!
“救他?”季倾墨冷冷一笑,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可知他那双眼睛,是谁给废的?”
“……”刘娇被他冷漠的样子吓住,咬着下唇,没了声音。
她当然知道。
“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何要废了他的眼睛?”他的语速平缓,却森冷得让人不战而栗。
“……”刘夫人虽不曾解释事情始末,她却能猜到一二。
现在能让季倾墨做出如此举动的,除了冉姒那个贱人,还能有谁?
“你那宝贝弟弟,看着阿四的眼光,惹了阿四不快,更让本世子感到厌恶!”
刘娇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悲怒道:“就为了那个女人,你就废了琚儿的双眼?”
“莫说是你庶弟的一双眼。要是谁动了阿四的一根头发,我都会让他生不如死!”
刘娇看着季倾墨幽深冰冷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些惧意。
这个男人疯了!却是为了别的女人而疯的。
“他也是你弟弟!”眼泪自她的双目流下。
可刘娇已经分不清楚,这眼泪到底是为了刘琚而流,还是为自己而流。
“他姓刘,是你们刘家的人。”季倾墨蹙眉,显然已经不耐与刘娇再交谈下去。
“世子,就算我求您,琚儿纵然有千错万错,也请你放过他,找人救救他吧!”
刘娇跪下,不断地朝季倾墨磕头。一个比一个更重,铺了大理石的地面上,隐隐染了血迹。
季倾墨看着那逐渐被染红的地面,内心厌恶到极点,薄唇轻启:“扔出去。”
话落,刘娇已经被侍卫拎起,扔出了暖园。
季倾墨看了一眼那染了刘娇血迹的地方,说道:“让人将这染了血的大理石换掉。”
“是。”莫书应道。
放过刘琚?当初你们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阿四的时候,又可曾想过对她手下留情?
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一阵清风吹过,抚响了二楼凭栏处的竹风铃。
季倾墨抬头看去,便看见冉姒正站在凭栏处看着他。
眼波平静,看不出喜乐。见他抬头看她,转身回到书房去了。
季倾墨低头,唇边漫出一丝苦笑。
季倾墨推开门进了书房,愣住。
书房的桌上摆满了画作,起码有上百幅。
这些画,他再熟悉不过。都是他这四年来所作。
画上皆为同一个女子。无论是站着的、坐着的,又或者笑着的,伤心的,比比皆是。
“你就那么不愿意我看到你?”冉姒放下画抬头,眼里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伤痛和恨意。
季倾墨的画技一向了得,她一眼便看出了,这些画上画的人,都是她。
就像是记录了她的生活轨迹一般,这四年来她的模样、她所做的事情,皆被画在了这些画上。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又如何画得出来?
“这四年来,你到过武元无数次,却从来不肯告诉我,你来过……”冉姒笑了笑,泪水划过脸庞,“你年年都会给五儿上香。我们每一年都会在同一天,在同一个地方……”
“阿四……”季倾墨伸手牵住她,“你爹娘不肯让我见你。这是当年,我没保护好你的惩罚,我理应接受……”
冉姒抬眸看着他。
冉卿浅和奚清泽还与他做了这样的约定?
季倾墨伸手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轻笑道:“阿四,真丑。”
“他们不许我见你,一来是惩罚。二来也是因为,你那时尚未痊愈,又因为五儿恨我之深,若是让你见了我,怕是会激动,不能好好养伤。”
季倾墨唇畔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只是我竟然不知道,你那么想见我。”
冉姒看着他带着调侃的笑,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打掉了他的手,转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画:“我当时确实是想见你,却也只是想知道来龙去脉,想报复你罢了。”
“我信。”
那时的冉姒如果见了他,怕是拔剑杀了他也不足为奇。
“后来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了整件事情,对你就只有怨了……”冉姒浅浅一笑,“只是如果我当初真的信任过你,也许又会是另一种局面了吧……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错过四年……”
季倾墨沉默,揽过冉姒抱在怀里,在她耳边柔声道:“可是阿四,你可知道?这样子,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感谢上苍,将你还给了我。”
冉姒垂下的双手轻颤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回抱了他:“阿瑾,母妃虽然不在了,可你还有我,我会陪你走下去。”
“我的手上沾染了太多的血……”季倾墨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样的他,她是不是也一样,初衷不变?
“阿瑾,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可以怀着善意看待每一个人,却不会任人宰割。人若欺我,必当十倍奉还!
刘娇被人扶回到住处时,迎来的不是刘夫人的安慰,而是无休止的抱怨。
“你要是争气,与季倾墨圆了房,怀了孩子,那个女人哪里还能爬到你头上?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刘夫人一改之前的哭哭啼啼,眼神阴冷:“这件事你必须给我办妥了!我要让那个女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刘娇看着放在桌上的小瓶子,表情狰狞扭曲。
冉姒,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拥有!
☆、和睦相处
春已经离去,初夏带着暖风悄然而至。
暖园湖中的荷花已经盛放,微风拂过小亭,吹起了纯白的纱帘,掠过一阵清香。
冉姒终于可以不用再裹着厚衣裳,换上了轻薄飘逸的纱裙。
天气晴好,人的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了。
冉姒让秋忆在亭中摆了笔墨,一笔一画地描摹着季倾墨的笔锋。
季倾墨的笔锋苍劲有力,而冉姒原本所练的字体却更偏阴柔些。所以练了许久,也只是有几分形似。
“世子妃,您模仿世子的笔迹做些什么?”秋忆在一旁研磨,不解地问。
冉姒等到一字收笔,才回答道:“闲着无事,总要找点乐子。”
秋忆想着,刘娇好似已经一个月没有出现过了。负责盯俏的暗卫也没有传来过特别的消息。难道是真的消停了不成?
“她庶弟因为我而废了一双眼睛,只怕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废人了,刘家哪里会肯善罢甘休?”好像知晓了秋忆的心思般,冉姒淡淡道。
看了看刚刚临好的字帖,始终觉得不满意。遂放下了笔,将字帖放到一边的炉中焚了。
季倾墨的字,她要仿得相似,怕是要花好些时日。
冉姒一挥手,秋忆便把桌上的笔墨纸砚如数撤了下去,并给她上了杯清茶。
“莫不是这一个月来,她都在谋划些什么?”秋忆隐隐担忧起来。
“事反则必有妖,静观其变即可。”冉姒轻抿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