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和母妃来信说天山的雪莲要开花了,要赶去天山就不回来了。”冉姒解释。
昨日看了奚清泽和冉卿浅的来信后,冉姒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是他们抱养的。
信中他们夫妻两人说,她已经坐过一次花轿,想必这次也有了经验,他们就不必为此事而操心了。天山的雪莲正好要开花了,他们要上天山赏花去。等到今后她有了孩儿,他们再去季国看她也不迟。
“公主真漂亮!”秋江叹道。
“是啊,四儿真漂亮。可惜孝儿没有这个福气。”皇后看着冉姒既欣慰又感叹。
皇后只有子车孝人这一个孩子,没有女儿于她来说一直是一个遗憾。冉姒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对于她来说已经胜似女儿了。
冉姒抬眸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怔愣住了。
圆形的铜镜中映出一张面若桃花的小脸。白皙胜雪的脸庞粉黛略施,红唇皓齿,楚楚动人的眸子里竟也如即将出嫁的普通女儿一般,有着对未来的期许。凤冠霞帔,一袭温暖耀眼的红包裹着冉姒纤细的腰身,皓腕戴着青翠透亮的玉镯,绞着手帕的双手泄露了她此刻紧张的情绪。
那一次被塞进花轿顶替刘娇嫁给季倾墨,她只觉得好玩,可是这次的心境却是不同,害怕中还会带着些甜蜜。
冉姒,这只是你离开京都的一个手段不是吗?为什么还会有所期待?
“四儿,别紧张。”皇后牵起冉姒的双手,温柔地看着她,“姑姑看得出来,季世子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们都没有你娘那样的福气,可是只要他对你好,我和你娘也就可以放心了。”
“姑姑……”
“四儿,出嫁以后就不再是小姑娘了,你这一嫁又是路途遥遥,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凡事多忍让一些。”皇后说着,眼中氤氲了水汽,“嫁到季国也就是夫家的人了,虽说你姑父望你能多为武元着想,可你终是季家媳,季世子才是你这一辈子的依靠。姑姑说的话你可明白?”
冉姒喉头有些哽咽,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姑姑放心,四儿明白。”
两人依依惜别的模样感染了屋子里其她的人,秋忆等人都悄悄轻拭着自己眼角的泪。
“母后,您可别再伤感了,四儿嫁的虽远,可也不是永远见不到了。您再这样,四儿一会儿怕是也要跟着落泪,这妆花了可就要不漂亮了。”子车温婉轻声劝道。
“你说得对。今日是四儿的大喜之日,我这哭些什么呢?”皇后拭去眼角的泪水笑道。
“公主,季世子迎亲的车队到了。”一个丫鬟喜道。
“季世子动作那么快,还怕四儿你跑了不成?”子车温婉掩唇笑道,“快去祖祠祭拜祖宗,然后再向爷爷道别吧。爷爷昨日怕是一晚没睡好。”
“嗯。”冉姒轻轻应了一声起身,由丫鬟们簇拥着出了门。
祭拜了祖宗之后冉姒来到涛园,却不见奚老王爷,屋门紧闭着,只有平时伺候老爷子的吴伯在屋门口站着。
“公主,老王爷说不用跟他告别了,季世子的迎亲队伍到了,您赶快去吧。”吴伯迎上来说。
“四儿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父王这……”
“姑姑……”冉姒轻声道,“爷爷是最疼我的。”
说完冉姒跪了下来,朝着奚老王爷的屋子叩了三个响头:“爷爷,四儿走了,您以后要多多保重身子,照顾好自己。”
“臭丫头,快走!别在这里唧唧歪歪吵老爷子我睡觉了。我好不容易把你嫁了出去,一会儿要是人家嫌你磨叽不要你了,我岂不是还要受你的烦?快走!快走!”屋子里传来奚老王爷不耐烦的催促声。
“快起来吧四儿,该走了。”子车温婉把冉姒扶起来。
红色的喜帕盖下,遮住了冉姒的视线。
“四儿上来。”是柳忠的声音。
迎亲的队伍在奚王府的大门等候,而从涛园到王府大门的这段距离则会由冉姒的兄长背着她走到大门。华尧已经成亲,送冉姒出嫁这事自然也就落到了柳忠身上。
“抱稳了,大马要出发了。”柳忠转过头来在冉姒耳边低声说道。
“三哥三哥,四儿要骑大马!”
“好嘞!”
“四儿抱稳了,大马要出发了!”
华尧较冉姒年长许多,而柳忠则和冉姒年龄相差不大。对于华尧这个大哥,冉姒是如父般敬怕,而柳忠于她,是真正的可以撒娇玩闹的哥哥。
儿时的冉姒性子顽劣,华尧老成,奚宝儿又总是长姐的模样,肯陪她疯闹的也就只有柳忠。对于冉姒,柳忠几乎是有求必应,在那时,她总爱要求柳忠陪她骑大马。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都已经长大,不能再像儿时那般嬉戏玩闹了?
“好……大马快跑。”
柳忠嘴角上扬,平时刚毅的眼中出现了少有的柔情,迈着稳健的步子,背着她一步步向大门走去。
他的小四儿终于也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人了……
“老王爷,公主他们已经走了……”吴伯推开门,看见奚老王爷站在门口望着。
“嗯。”他听了应了一声,转身回内室去了。
没有了刚才训冉姒的中气十足,没有了往日里的健步如飞,缓缓的步子,他是真的老了……
“我就知道不能指望华章那个臭小子,这么快就被收买了!”
柳忠背着冉姒到了大门口,就见季倾墨一身大红喜服在门口含笑站着。原本对他信誓旦旦说,要给季倾墨一个下马威的华章此刻却是站在新郎旁边,一副男方人前来迎亲的模样。
柳忠暗暗瞪了一眼华章,无声的嘴型说着他没出息,那么快就转入敌营了。
华章瘪瘪嘴,站在季倾墨身旁,假装没看懂他的意思。
其实他本来是想为难季倾墨的,可是奈何季世子的用招太过阴险,没多久他就在他持续不断的糖衣炮弹攻势下败下阵来。
奚王府的大门口今日黑压压的围了一大群人,大多都是京都里来看热闹的百姓。
门口停了十六人抬的喜轿。喜服玉冠的新郎官站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风华绝代的的俊颜上是浅浅的笑意,温柔的眼眸就那样看着他的新娘向他一步步靠近。
“我把妹妹交给你了。”柳忠把冉姒放下,将她的手牵起,放到季倾墨的手心里。
“三哥放心。”季倾墨把手中纤细的柔胰握紧,郑重道。
红盖头下的冉姒感受到他掌中传来的热度,听着他对柳忠郑重的承诺,心中一震,一颗心也开始砰砰地快速跳动起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忽的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季倾墨的怀里了。
周围随即响起了一大片欢呼声和掌声,极其热闹和喜庆。
在这片欢呼声中,冉姒鬼使神差地伸出双臂搂住了季倾墨的脖子,随后她听到了季倾墨十分愉快的低笑声,一时间冉姒的脸在红盖头下红了起来。
季倾墨把冉姒抱进喜轿中坐好后,翻身骑上了马。被拉展延伸得极长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城门外走去。
待出了城门,冉姒便从喜轿换到了季倾墨的血龙木马车上赶往季国。马车宽敞,而且行驶在路上也十分的稳当,丝毫没有颠簸之感。
“公主,先和杯茶润润喉吧。”因着季倾墨一向不喜他人坐他的马车,但冉姒又确实需要人照顾,所以秋忆便破例留在了车上。
冉姒接过杯子却不喝,良久才道:“一切按计划进行。”
“是。”
京郊外的高山之巅上站着容貌惊艳的一男一女。
“你让他四年内不准见四儿是不是太久了些?”男子说。
“我记得你当初恨不得扒了那小子的皮呢。”女子哼哼,“你娶我那时可没有小墨娶四儿这般隆重。十里红妆相迎,这锦绸红毯可是一直铺到了季国都城去的。要不你再娶我一次?”
“咳咳……”男子默了一下,“浅浅,我们也快些启程吧,那天山上的雪莲可不等人。”
……
☆、农舍投宿
奔波了一日,迎亲的队伍被安排在了驿站内休息一晚,明日再继续启程赶路。
“公主,可以出发了。”秋雪说。
“你和秋忆都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冉姒已经把大红喜服脱下,换上了便于行动的日常装束。
“还是让秋雪一起去吧。”秋忆不放心。
“不必。待我到了珑城界内自然会有人接应,你们不要太过担心了。”冉姒拿起包袱说,“到是你们,我不在的这一段时间一定要事事小心,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
冉姒在秋雪的帮助下偷偷出了驿站,骑了事先准备好的快马,往珑城的方向奔去。
本来从京都到季国都城马车走十日便可到达,可是迎亲的队伍十分庞大,人数众多,选择的又是最远的路线,这样下来在路上花费的时间起码就有二十日,而她日夜兼程快马赶到珑城就只需三日,只要她赶在队伍进入季国都城之前回到血龙木马车上,那么这一切就算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行的。
现在只希望能一切顺利。
为了避开队伍,冉姒特意选择了比较偏僻的小路,从树林中穿过。
“吁--”看见前面牵马立于树下的身影,冉姒勒住缰绳停住了马步。
那人在冉姒前方站着,静静地望着她。月白的锦袍在黑夜中尤为抢眼,他的脸逆在银白的月光中,让人看不清神色,摸不清他的喜乐。
“阿四,你就这般信不过我?”他说。
“我现在不会回去的。”
“你终是信不过我。”他低低笑了几声,自嘲道。
“是,我是信不过你。季世子现在是否可以放我走了?”冉姒别过脸不去看他,冷声道。
“不可以。”季倾墨看着她,“我说过,无论如何我再也不会把你放走了。”
冉姒冷笑:“我们本来就说好,这只是一场交易,我答应嫁给你,也只是为了出京都。难道如今这样,季世子是反悔了吗!”
“阿四,你又何必屡次提醒我这只是一场交易?”季倾墨翻身上马,“我来这里只是想随你一同前去罢了。若是珑城之事解决之后你不想与我去季国,我也不会勉强于你……”
“……”冉姒看着他孤清的背影心中一痛,可理智却又告诉她自己,不要再陷进去,那份感情早就应该被埋葬在过去了。
“你放心,既然承诺了你我便不会食言。”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是沉重。
冉姒不欲再听,她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垒会因他的话再次倒塌。狠狠抽了一鞭马鞭飞疾而去。
他娶了刘娇并且宠她是不争的事实,而她冉姒要做的却是杀了他宠爱的女人为五儿报仇,到那时候他恐怕就不会再这样温柔待她了吧?现在的一点点期待和动摇,都将成为以后把她置于死地的□□!
看着冉姒飞似的逃离,季倾墨清淡的眸子里染上浓浓的黑雾,薄唇紧抿。一甩马鞭跟了上去。
“还有半日的脚程便可到达珑城了。”季倾墨看了一眼天色,“未来几日怕是不能好好休息了,天色已晚,先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吧”
“既然还有半日……”
“阿四,我们已经没日没夜的赶了两天的路,再这样下去别说是人,这马也是吃不消的,你若是执意不肯歇息,那我立刻把你绑回去!”季倾墨沉了脸色。
“……”冉姒抿了抿唇,低声道,“听你的就是了。”
季倾墨看了她一眼,随后说道:“前面有一户人家,我们去借宿一宿,明日再走。”
说着策马而去。冉姒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请问有什么事吗?”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见了站在门外风尘仆仆的季倾墨和冉姒问道。
“这位大哥,小弟与内子出游经过此地,此时天色已晚,再赶路多有不便,不知可否在此借宿一宿?”
男子听了笑着应道:“快进来吧。这里比较偏僻,离县城还有十几里地,自然是赶不上客栈了。寒舍简陋,请不要嫌弃。”
一边说着一边将季倾墨和冉姒请进了门。
这是一户再普通不过的农家。男子名叫林虎,已经娶有一房妻子,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夫妻两人都是热情好客的老实人,见了季倾墨和冉姒又是搬凳子又是烧水泡茶的,弄得两人都不好意思起来。
“林大哥,你们不必那么麻烦了,我们只是想要借宿一宿,明日一早便走了。”冉姒阻止道。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这粗茶淡饭的,怕是会让你们不习惯了。”林氏给两人倒了杯茶,“我一会儿去院子里抓只鸡给你们炖汤喝。你这脸色不太好,恐怕是赶路累了,得好好补补才是。”
“不……”
“那便麻烦大嫂了。”季倾墨抢在冉姒的话说出口前说道。
“别客气。”林氏笑了笑,走出了屋子。
“阿四,别还没到珑城自己就先病倒了。”季倾墨见她还想说什么,把她冰冷的手握在手里暖着,柔声说道。
冉姒看着他柔和却坚定的眼神,暗暗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她的身子确实吃不消了,之前也只是硬撑着罢了。
林虎见两人情意绵绵的互动禁不住大笑起来,这一笑不仅是冉姒红了脸,也让季倾墨的耳根子染上了粉色。
“我们这房子小,只有两间卧房,今晚你们睡我和孩子他娘的那间房,我们夫妻和娃子睡一间房就可以了。”
“多谢林大哥。”季倾墨微微一笑,谢道。
林虎摆摆手:“谢什么,都是小事。我刚才听到你们说要到珑城去?”
“是。内子听说珑城的杏梅酥特别好吃,非央着我带她来珑城尝尝。有何不妥吗?”
看着季倾墨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冉姒在心中朝他翻了个白眼,她何时说过想吃杏梅酥了?
“这珑城的杏梅酥确实是一绝。”林虎点点头,“只是现在的珑城可去不得。五日前这珑城爆发了瘟疫,传染性极强,据从那里逃出来的人说,才短短几日就有大半的人被传染了。”
“这珑城的知府就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吗?”冉姒问。
“诶……能有什么措施?无非是下了命令锁城,这里边人出不来,外边的人也进不去。这样下去还不得全城的人都死在里面!”林虎哀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不管?”
“说是早早就上报了。可是季世子去了武元,还听说娶了武元的安平公主,这车驾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回到咱们季国。如今季王又不怎么管事了,怕是等季世子回来,这城里的人就该没了一半了……”
季倾墨和冉姒相互看了一眼对方,沉默。
晚饭很丰盛,林虎还特地把珍藏的老酒拿了出来,敬了季倾墨几大碗。
到了休息的时候,林氏又从柜子中取了新的床单和被褥出来,为冉姒两人铺好了床。
林氏走了以后,冉姒和季倾墨将门掩好,看着对方默默无语。
“阿四,过来。”季倾墨朝冉姒招招手,轻声唤道。
“……”冉姒不动,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我只是要跟你商讨一下珑城的事。”季倾墨无奈。
冉姒窘了窘,好像是自己想多了。走到了季倾墨身边坐下。
“你们季国就你一人在管事?”冉姒想起今日林虎说的话感到微微愤怒。
季倾墨听了对着冉姒淡淡一笑:“阿四是在心疼我?”
“……”冉姒忽然觉得四年前那个无耻的季倾墨又回来了。
“自三年前起,季国的朝政就几乎全部交到了我手里。”在冉姒发作之前季倾墨忽然又认真起来,“季玖已经很久没有再管事了。准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