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矛射偏不算意外,奔驰中马越左手撒开缰绳再度抽出一柄投矛,右手环刀直取十余步外正要站起的少年。
这一刀,你躲不了。
骏马奔驰的速度加上马越的力量,一刀劈出。
劈在了褚燕堪堪格挡的刀刃上。
褚燕才刚站起脚步失衡,猛地被刀刃上的巨力撞上,身体向后飘了起來,一口鲜血喷在马越的衣甲上,被带着后退数步,终于栽倒。
马越的骏马在他身后奔驰而过,马上的青年骑士猛然拧过身子,蓄力的左臂上擎着一柄锐利的投矛,目标正是倒地的褚燕。
这才是杀招。
投矛激射而出,这一矛马越势在必得。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猛然冲出,端着一面圆盾挡在了褚燕面前。
“哚。”
矛头透出圆盾,马越眯起了眼睛,他看到圆盾的主人腰间挂着的牛角。
健壮的中年人撒手丢了圆盾,看了褚燕一眼,横刀对马越招了招手。
这个中年人看上去不像好惹的角色,何况他的身边还有几名系着黄巾的壮汉,马越轻笑,晃了一下手中环刀。
在马越身侧跟随的阎行跃马而出,迎着张牛角冲了上去。
马越眯眼看着张牛角,为阎行掠阵。那个被火把烧着衣服的少年已经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辎重驻地营门一片混乱,数百步外的主战场也是一样,黄巾力士的战斗力可怕非常,各个高大健壮武艺精湛,但数量不过近千,很快就被大批赶到的汉军形成合围,在阵中苦苦支撑。
周仓腿上被张飞的铁矛刺中行动不便,拖着残躯的他在给了张飞一拳之后便被汹涌乱战的人潮挤开,赤手空拳伤痕累累的穿梭于乱军中,好不容易打翻了一名汉军,从地上刚刚捡起一柄制式环刀,就见到自己眼前被一团黑影遮蔽,抬起头眼前就是骏马高高扬起的两条强壮的前蹄。
吾命休矣。
不过刹那,骏马前蹄落地,露出马背上一个额头系着黄巾的白净雄武青年,青年挺矛刺死周仓身后一名伺机偷袭的汉军,翻身下马扶起周仓。
“渠帅快快上马,汉军已成合围之势,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周仓猛地喘了口粗气说道:“元绍……原來是你,我上马了你怎么办。”
來者名叫裴元绍,光和六年在深山中被周仓所救,后來一同贩运私盐,周仓当年冬季得过一场大病,是裴元绍为周仓求得大贤良师的符水才得以治愈,后來二人一同投身太平道,一个是地公将军旗下骑兵统领,一个凭着健壮的身躯和高强的武艺加入了黄巾力士。
裴元绍握着长枪一摆轻拍在周仓座下骏马马臀,笑道:“某再抢一匹马即可,渠帅不必担心,稍后元绍便与兄长回合。”
话音未落,骏马已经驮着周仓一路疾驰,松了口气,裴元绍握紧了长枪,皱着眉头摆出防御姿态,横眉冷对着合围而上的七八名汉军……
“翼德。翼德。”
乱军中,刘备双手握着汉剑,将生死不知的张飞死死的护在身后,在他身旁,左右护卫的是随他一同与黄巾力士厮杀出來的刘德然。
刘备的下腹部的皮甲被豁开,半尺长的伤口向外泊泊流出的的鲜血已经浸透襟袍,尽管如此,刘备仍旧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所必须要守护的。
他的兄弟。
三名黄巾力士发现了这两名落单的汉军,挥舞着兵器冲了上來,刘德然有些畏惧地向后撤了两步,“兄长……兄长。”
刘备洠в醒杂铮亩钋吧⒙渥偶哥甘醯耐贩ⅲ绰搜河牒顾缤慈盟牧撑涌瓷先ゲ皇悄敲吹暮蜕品炊行┱镁×ζ栈恿艘幌潞航#呱鹊溃骸皝戆 !
“刘某决不后退一步。”
就在刘备打算以死捍卫受伤的朋友时,成群列队的汉军冲了上來,将周围的黄巾力士围杀一空。
领头的汉军将军提着一柄环刀,高高地坐在四肢雄壮的鲜卑大马之上,眯起一双丹凤眼对着刘备轻轻颔首,随后,面无表情地提起了缰绳。
刘备杵着汉剑,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昂首注视着十步之外拨马离去的高大身影。
后來,他曾听说,那个高大的青年将军是汉军中的别部司马,名叫关羽,字云长。
第二卷横行天下第九十七章轻慢无为
辎重营,烧起來了。就爱上网。。
阎行不是张牛角的对手,但在他的身边还是结阵的汉军,张牛角拖了半刻时间,握着阎行的铁矛将他从马背上拽了下來,策马奔逃,被阎行与十余名汉军围攻,他的身上中了三箭,拖不住了。
这时,马越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的辎重营,烧起來了。
那个在他手中虎口逃生的少年,宁可衣袖被火燃着也不肯丢弃火把,趁着马越对其失去兴趣脱下衣服引火,终于盖在了辎重营的粮草麻袋上。
燃起的烈火激发了仅存的黄巾力士们死战的豪情,一些人趁乱抢着马匹退却了,朝着北方逃窜,还有更多的黄巾力士们三人结阵,与汉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粮仓起火使得辎重营周围的温度飞速上升,热浪扑面而來,混乱的战场中,马越愣住了。
阎行站在马前,他如今的模样有些狼狈,看马越面无表情地看着北方逃离的黄巾军,阎行想了想说道:“主公,要不要追杀。”
“恩。”马越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來,摇了摇头,有些丧气地说道:“不用追了,粮仓已经被烧了,杀再多人又有什么用。”
说罢,马越看着不远处仍旧拼死抵抗的黄巾军,用马鞭轻拍了阎行一下说道:“那些人让别人去对付吧,让咱们的兄弟去救火。”
阎行抱拳领命离开,马越看着地上的尸首发愣。
这些黄巾军,和他之前遇到的全然不同,他们兵甲锐利,作战勇猛,三人成伍的表现极为耀眼,区区三人便可抵得上汉军一伍的作战能力。
区区千人,即便是偷袭,却也对汉军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张角不简单。
能把一群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民训练得精通夜袭,不简单。
这场夜袭随着众将率部合围与粮仓起火陷入尾声,尽管黄巾力士骁勇善战,对上数倍于己的汉军仍旧只有败亡一途,汉军胜了,却还不如失败。
伴着五更天的鸡鸣声,北军营中的袅袅青烟中忙碌的汉军跑來跑去。
统计伤亡、重建兵营、检查粮草,太多事情需要他们去忙了。
营中书吏在下午将战报写好送到了皇甫嵩的帐中,一同军议的,还有全汉军所有千石以上军官。
大帐中放着一面山川地形图,皇甫嵩坐在图前,下面跪坐着北军五校尉,都尉曹操、郭典,别部孙坚与关羽,还有代邹靖行事的刘备。
刘备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军中将领,内心有些不安,但他更清楚这也是他出人头地的机会,拼生打死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么一天吗。刘备尽量让自己的模样显得淡然。
他不是北军中候,在军中也洠в忻魅分拔唬踔亮粤粼谝蝗航橙酥屑湟彩且蛭爸欣山苍喽浇橙舜蛟炀怠5窍衷冢⒅赜鋈藖聿渭泳椋撬豢伞
匠人几乎死光了,还剩两个瘸子。北军中侯邹靖也死了,整个辎重营现在也就能把他刘备拿出來听军议了。
皇甫嵩皱着眉头,战况很糟糕,但他在凉州曾遇到过更糟的,让他皱眉的是昨夜由洛阳发來的战报与军中的密报。
伸手轻扣几案,皇甫嵩说道:“昨夜,由雒阳发來一封战报,豫州刺史王允,平定豫州黄巾,降民数万。”
停顿了一下,皇甫嵩伸手揉了揉脸面,自嘲的笑道:“我皇甫嵩讨冀州,被黄巾夜袭,破北军二营,烧粮草万石,杀敌七百而阵亡三千有余。”
“不过让我奇怪的是,长水校尉,越骑校尉,能告诉某,昨夜黄巾偷营前你们在做什么吗。”
马越心头一跳,昨夜黄巾偷营前,他难道不是正在帐中与关羽对饮说心事吗。皇甫嵩是怎么知道的。
与马越一同心惊肉跳的还有他身旁跪坐的越骑校尉曹破石,曹破石有些意外的看了马越一眼,还以为他二人是同道中人。
曹破石昨夜不在营中。
不等二人说话,皇甫嵩就问道:“都尉郭典,营中饮酒,贻误军机,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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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典看了马越一眼,他听出皇甫嵩的意思,是要以军法严办马越,面上有些犹豫,在北地他们曾并肩作战,马越的机智与勇敢让他牢牢记住当年的年轻县尉,但他别无选择,自年少时追随皇甫嵩至今已有二十余年的他深知自己的上官是个令行禁止军法从严的将军,只得点头说道:“营中饮酒,当杖责二十。”顿了顿,他看到马越身上的血迹,说道:“长水校尉作战受伤,虽有违军法,但理应减半。”
皇甫嵩轻瞟了郭典一眼,点头接着问道:“统兵校尉夜不归营,又当如何。”
这,说的就是曹破石了。
郭典皱了皱眉头,这个罪责说起來可大可小,于是说道:“夜不归营当杖责三十,念在越骑营并无损失,也应减半。”
减半是减半,十五棍子和三十棍其实洠в卸啻蠓直穑髡飧龆鳎逭戎蟾芯蹙投紱'什么区别了,只是在榻上躺一个月和两个月的区别。
听到杖责减半,曹破石呼出口气,心里对郭典也有些感激,杖责这个东西他挨得多了,自从兄长离世之后哪个阿猫阿狗都敢对他行以军法,最多的一次甚至收了五十军棍,差点就洠Я嗣5怯秩绾危苣橙巳跃晌倚形宜兀灰鹿贈'有倒台,两千石的官职就是被免了也能复起,只要不死老子就总有出路。
张让之所以掌握如今的地位,一方面是其人本就有才能,但也少不了上官的提携,任何人都是如此。
而提携张让的人,就是曹破石的哥哥,曹节。
张让从前便与曹破石私交不错,后來张让如今的权倾朝野也有曹破石的功劳在内,因此,他只要不犯下谋反之类的大罪,任凭他们多么恨之入骨,曹破石也不会畏惧。
皇甫嵩点头,算是对郭典的回答还算满意,伸手扣了扣几案说道,“今晚,射声,屯骑,步兵三部乘船佯攻广宗,越骑校尉领所率兵马自南方绕至南和埋伏,阻止曲阳方向继续向广宗增兵,戴罪立功,若放过黄巾一兵一卒驰援广宗,罪加一等。长水校尉,你部以自成一军,给你一月时间,兵下邯郸,之后向北推进,否则罪加一等。”
“别部关、孙,命汝二人将兵北上襄国,阻击赵国黄巾來援,自北由南扫荡广宗郡。”
“刘玄德,暂且代领北军匠作一职,负责招募匠人赶制军械。郭都尉留于中军听命,曹都尉领本部骑兵筹集周边各县匠人与粮草。黄巾此次劫营意图拖住我等的时间,望诸君严于律己,勤恳作战,”
所有人都以为,皇甫嵩对马越与曹破石有所不喜。
事实上,洠в腥酥溃矢︶允窃诟舛嘶帷
在皇甫嵩的几案上,除了一封斩七百亡三千余的战报之外,还有一封从邹靖身上发现的官信。
“长水校尉轻慢无为,越骑校尉寡而无恩……”
。。。
第二卷横行天下第九十八章沉舟死战
广宗县治,城楼上,张角枯坐一宿,终于在五更天见到了北方燃起的火光。
火光在连营燃起,倒映在张角有些浑浊的眼中,满是喜意。
“哈哈哈,哈哈……咳。”
他从未想到,自己摘选的几名将领能做的如此漂亮,不单单烧毁了至少两座军营,就连粮草都燃起大火。
张角笑的非常畅快,笑容中却带着苦涩。
看了一眼衣袖上咳出的血迹,张角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了。
黄天的大业还未完成,南线战场的数次失败让他心头重若千钧。黄巾教众百万,却并无良才可为张角分担政事,八州事务俱压在他这一双并无多少宽厚的肩膀上,他太过劳累了。
身体想要歇歇,可他能歇吗。
颍川陈国汝南东郡长社河内上党西崛……这一个个平淡无奇的地名如今已经是黄巾在中原的各处战场。
卜己波才张曼成陈败马元义韩忠赵弘孙仲吴霸……这一个个名字都曾经领导上万教徒在各地为了黄天拼死作战直至付出生命。
与他们一起应当被铭刻在墓碑上的,还有数十万有名有姓的黄巾教徒。
张角怎么能让自己休息。
原本近乎完美的计划,十六年如一日的努力,却都因唐周的泄密而告终,若非各地渠帅在起事前就已经遭到汉朝捕杀,又怎会造成如今各州难以沟通的局面。
摇了摇头,猛地咽下口气张角睁开眼睛,逝去嘴边的鲜血,猛然回首喝道:“地公人公将军听令,今日午时领军屯于城北,截击汉军。”
太平道,绝非声势浩大却后劲不足的乌合之众。
……
皇甫嵩命射声步兵屯骑三部佯攻,为的是给张角创造出一个假象。
因为昨夜袭营的黄巾军逃窜的方向是北方而并非南方大营,皇甫嵩知道张角一定还不清楚夜袭到底给汉军造成了多大损失,因此以三部兵马佯攻城池,为其余各部的行动创造契机。
对张角而言,无所谓是佯攻还是正攻,百余艘走轲就放在岸边,甚至无所谓皇甫嵩用或不用。
总之,他是一定要在半渡攻击皇甫嵩一次。
现在的天下大势对黄巾不利,但对冀州战场來说,黄巾仍旧占据着绝对优势,但这种优势只存在于冀州黔首的心中,难以形成实质的力量來帮助他抵抗汉军。
他的门生弟子分散各地,或战死,或败亡。冀州人心动乱,百姓不再心向张角。
黄天太需要一次胜利了。
人们总是这样,当看到胜利的曙光时,许多人都能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勇气,哪怕为之付出生命,但当局势一面倒地崩盘时,能够仍旧不离不弃的变得少之又少。
这也是人类情感中最珍贵的。
或许是黄天真的存在,当日夜间,两百余艘走轲自西岸起航,朝着属于广宗的西岸进军。
岸边,早已埋伏了两千余黄巾力士,在河岸后的树林中隐蔽,人数不多,只求将之前军截击与河岸,不求杀敌。
匠人与监督造船的邹靖都已死去,汉军们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走轲多出一些,却洠в腥嗣魅犯嫠咚悄男┦呛壕模男┎皇呛壕摹
步兵射声二营乘走轲而去,屯骑营七百余骑驾马绕路先发,为了营造出大举进攻的模样,徐荣所部甚至还携带着木板,一副要在湡水之上搭出浮桥的模样。
射声营,登上了褚燕昨夜留下的被凿酥了船底的走轲,其中一艘在岸边搁浅。
经过昨夜战火,屯骑射声二营本已超额的兵员大幅减员,十不存三,皇甫嵩临时抽调员额将二营补至满编,正因如此,才让他们作为佯攻。
马日磾正要登船,下属急忙赶來报道:“校尉,一艘走轲在岸边刚推出去就搁浅了。”
马日磾皱着眉头说道:“匠人们太过着急了,唉,换乘其他走轲,务必在屯骑营赶到之前到达对岸。”
九百余名射声士在两里有余的岸边依次登船,随着徐荣与马日磾的一个手势,一同向对岸驶去。
湡水本不深不宽,但在夏末的连日暴雨中水线暴涨,宽至百余步,流沙上的水流并不湍急,军士们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踏上了褚燕留给他们的死亡之舟。
既然是佯攻,就是故意要让黄巾军发现他们的船队。
徐荣的盘算很好,顺舟搭起浮桥,城中的黄巾军发现他们多半会出城迎敌,仓促应战之下他们未必能讨得到好处,城外将敌军打退之后射声士于湡水中射击掩护步兵撤退,射火箭烧浮桥,打一场防守反击。
他的想法很好,只是他们都忽略了一点。
汉军多数都來自三辅六郡,河流大川稀少,洠в兴亲ㄒ邓遣欢
河对岸长达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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