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边听着董怀礼砰砰砰的心跳声,伴着他铿锵有力的表白,只想紧紧抱着她,好好的哭一场。
哭程月梅,她看对了人,这个男人的确值得托付。
也哭自己,怎么会这么命苦,穿到了程月梅的身上。
“怀礼!”她几乎下意识的都要这么做了,但一声爆喝,却突然惊住了她,吓的她猛然一把推开了董怀礼。
一个瘦巴巴的老妇人正在不远处瞪着这里,她手里拿着根拐杖拄着,似乎看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整个人都气得在发抖。
“祖母。”董怀礼看过去,叫了一声。
老妇人的眼风像刀,狠狠扫了月梅一眼后,冷脸喝道:“怀礼,你给我过来!”
董怀礼脚步动了动,然后转头看向月梅,不过思考了一瞬,就伸手拉住了月梅的手,拉着她大步走到了老妇人跟前。
“祖母。”董怀礼叫道。
董老太太突然举起拐杖就往董怀礼背上打,“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不知上进的东西,打死你这不顾亲长的混账,打死你,打死你!”
老太太中气很足,月梅被董怀礼护着,眼睁睁看着那拐杖一次一次的打在他背上,每一次力气都特别大,她看见每一次拐杖落下时,董怀礼都眉头紧皱,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
☆、第11章
董老太太一连打了数十杖,可见着孙子脸疼的变色,额头起了汗,也仍是没有讨饶,没有放开月梅,心疼的自己先哭了起来。
“怀礼啊,你,你……”她停了手,指着董怀礼。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是不同意孙子娶个农家女儿,她孙子那么好,那么有学问,定然是要娶一位知书达理的官家娘子才行。可是现在,现在看着孙子对着月梅这么护着,她只能放宽了条件。
“怀礼,祖母知道你不小了,是该娶妻了。你说说你看上了哪家的闺女,你给祖母说,祖母去帮你把姑娘给娶回来,成不成?”董老太太说道,一脸鄙夷的指着董怀礼的身后,“可是,可是这个女人不行,你不知道,她,她跟人私奔,而且还跟人已经住到一起了!”
他们董家虽一代代不成气候,可早年间,她死去的死鬼丈夫,那也是在保定府为官的。
他们董家再落魄,也不能叫她的孙子娶这样一个破鞋,她的孙子芝兰玉树的人物,便是皇上的公主那也是能娶得的!
月梅躲在董怀礼的身前,被他虚张着手臂护着,见到他听到董老太太这话时,身体明显的一颤。
不说她了,便是原主,有了她现在的坏名声,只怕是也不能再和董怀礼继续在一起了。
她看了看董怀礼的姿势,又侧头看了看董怀礼的突然变白了的脸,叹了口气。这的确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就凭他和月梅互生情愫这么久,有外人在的时候却还记得男女大防,不肯直接占她便宜这一点,她就不该拖累了他。
“董……怀礼哥……”程月梅原本便是这么叫的,月梅也不敢有变化,“你听董奶奶的吧,我的确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咱们不能在一起了。”
“月梅……”董怀礼的手臂突然垂下去,嘴唇轻动着,不敢置信的看向月梅。
月梅被他受伤的眼神看的心里又酸又痛,除了原主的情绪,其中也有她的情绪。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挤出了笑道:“怀礼哥,是我对不住你,我要嫁人了,你以后就忘了我吧。”
“不,月梅,你说好要嫁给我的!”董怀礼急急道,失态的拉住了月梅的手,直把人往怀里拉。
咚!
董老太太又重重打了董怀礼一杖,骂道:“怀礼!你这孩子,我瞧你是魔障了!月梅已经和山下的猎户私定终身,已经在那边住了两日,马上就要成亲了,你赶紧松开她,跟我回家!”
董怀礼不为所动,只一双眼睛牢牢的看着月梅。
月梅不敢和他对视,用力挣扎着想抽出手。
“董怀礼,你祖母说的对,我的确就要和良大哥成亲了!”她着急的喊道。
在她喊出良大哥这三个字的时候,董怀礼猛然一怔,接着松了手。浑身像是被抽了力气一般,看着月梅,呆呆重复道:“良大哥?”
“良大哥,就是山脚下和你住在一起的人吗?”一道清脆的女声忽然插了进来,程月杏带着好奇,走到月梅面前,“姐夫,他姓良啊,真是少见的姓呢。”
少女声音清脆婉转,可听在董怀礼耳朵里,却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整个人好似站不稳般,微微晃着向后栽去。
“怀礼哥!”一声尖叫,来自程月杏。
她迅速冲过去抱住了董怀礼的手臂,满面担心的看着他,小声问道:“怀礼哥,你没事吧?”
董怀礼像是没听见,看着月梅露出了个绝望的笑,“你,你真的看上那个人了?明明说好了,你要嫁给我的,等我中了举,咱们就立刻成亲,你,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无形中重伤了无情少男,月梅很愧疚,再加着还有原主那恨不得哭得六月飞雪的情绪在,她只能不看他,移开视线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董怀礼喃喃道:“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你说变就变,你……”他停住,突然眼睛里蹦出了一道光亮,人也仿佛精神了起来,“不对,我知道你,你不会变心的!月梅,你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没有什么良大哥?不,即使是有,那也是假的,你是被逼的,不是自愿的,对不对?”
真是个傻孩子。
月梅面上哭的不能自已,但心底却越来越清明。微微叹了口气,没有看董怀礼,只是淡淡道:“不是,我是自愿的。”
董怀礼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一把甩开程月杏,朝着月梅扑过来,一把狠狠的搂住了她,“月梅,你听我说,就算,就算是真的,我也不嫌弃你,真的,我不嫌弃……”
“董怀礼!”董老太太喊了一声,只觉得气血翻涌,眼前一黑,人就直直的往后倒了去。
“董奶奶!”程月杏喊了一声扑过去,“怀礼哥,你快点来看看董奶奶,她晕了!”又指责月梅:“大姐,你,你怎么能这样,你把董奶奶都气晕过去了!”
董怀礼急急忙忙把董老太太背了起来,听见这话时,却还分辨道:“你别说你大姐,祖母是被我气倒的。”又回头看月梅,“月梅,我把祖母背回去请大夫看看,你别走,你在这儿等着我!”
他说完背着董老太太就跑,程月杏捡起拐杖,抬头恼恨的看了月梅一刻,丢下一句“我去看董奶奶”便也跑了。
月梅长叹一声,没等董怀礼,而是往茅草屋去了。
董秀才这条路走不通了,只有两个铜板的她,在这大雪纷飞的冬日,还是赖着良明清吧。
她一大早吃了饭出的门,这会儿即便耽误了这么会功夫,回到茅草屋的时候时间也还很早。可悲剧的是,茅草屋的门居然上了锁,良明清不知去向,她进不了屋!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月梅无奈,只好进了草棚搭的厨房,学着之前良明清,拉拨了一堆草过来坐了下去。只可惜这两日一直用草和树枝,良明清又抱了不少进屋,现在剩下的草实在是不多了。
抱膝找了地方窝好,月梅开始想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家肯定是不能回的,现在这天气没钱去县里也不行,这个年纪了,就算是想去大户人家当丫鬟人家都未必肯要,古代茶楼客栈又不要女工,总不能去县里要饭。
但是不去县里不回家,那也就只能继续留在这儿了。
可以吗?
月梅不太肯定,良明清的态度她琢磨不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留了大胡子看不清真面目,月梅觉得他的确是个很神秘也很奇怪的人。
看起来明明是讨厌自己的,可是却愿意留着她。
山野小民,不仅名字不一般,居然还识字,会写字。
而且只有一个人,这大冬天,又是在哪里弄来的那些一般村人弄不来的吃食?
一个个疑点,月梅怎么想都想不通。
不过,现在自己一穷二白,唯一剩下的色良明清明显的看不上,就这么赖下去,好像也没什么危险。总得等开春了,可以去山林里找点什么野货,能拿出去卖钱了,到时候才能走。
不然一个没钱的女人,单独出去危险可想而知。
月梅想通了,便决定暂时赖下来,起码把这个冬天给赖过去再说。良明清看起来很喜欢她做的饭,那么就好好想想,自己会做哪些好吃的,到时候通通做出来,还可以顺便打扫打扫卫生,缝补浆洗衣服,别的不行,做了那么多年丫鬟,当个保姆还是好样的。
她在这能让良明清省那么多事,想来应该是不会赶她走的吧?
良明清提着粗布麻袋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月梅缩成小小的一团靠在茅草棚里,一张脸上带着笑意,眼睛却像哭过一样红红的,不过此刻那眼里的亮光却很是有些惊人,像是在打什么主意,且知道一定会成功一样。
“良大哥,你回来啦!”月梅听见动静转头,立刻漾开了一个灿烂的笑,爬起来跑过去接他手里的麻布口袋,“来来来,我帮你拿着。”
良明清顺从的松手,月梅却提不动,麻布口袋直直摔在了地上。这里装的是什么啊,怎么这么重,月梅很是尴尬的看着良明清傻笑。
良明清忍俊不禁,大胡子也忍不住动了动。
他提着麻袋送入了草棚,月梅打开来一瞧,立刻满脸的惊喜。天呐,不知道良明清是去了哪儿了,这麻袋里居然装着半片的猪肉,两条大鱼,还有一只鸡和两颗大白菜!
“怎么,怎么这么多好吃的!”她掩不住激动的问道。
良明清一笑,比了比手势。
月梅满脸茫然的看着他,没懂。
良明清蹲下来,捡了树枝在地上写:要过年了。
要过年了,所以他特意出去弄了这么多好吃的来?这么多,良明清就是再能吃,这个年也吃不完吧,看来是也有自己的一份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月梅喜滋滋的道:“良大哥,你想怎么吃,我会做红烧肉,梅菜扣肉,回锅肉,粉蒸肉,咕咾肉,还有水煮肉片!鱼嘛,水煮鱼,酸菜鱼,清蒸鱼,油煎鱼,红烧鱼,口水鱼!鸡,我会做小鸡炖蘑菇,手撕鸡,红烧鸡块,或者炖鸡汤!这些我都会,良大哥你想怎么吃?”
☆、第12章
最终,因为佐料的限制,月梅只简单炖了个蒸肉,煎了半条鱼,炝了个大白菜,主食就是煮了小麦粥,热了几个馒头。
虽然报的一串名字最后没咋吃成,但难得的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她和良明清两个人,最后还是把蒸的五个大馒头和烧的三样菜全部吃光了。
吃完饭月梅照样主动洗涮,干活欢快又心甘情愿,只要能顺利留下来,多干点儿活怕什么。洗涮整理好,月梅进了茅草屋,见良明清则躲在屋里的草堆边半躺着,面色平静的透过窗子看外面的大好晴天,眼睛很久不眨一下,看来又是在想往日的故事。
天不是特别冷,月梅想了想,轻手轻脚的又退了出去。给锅里加了水,灶膛里加了柴,缩在了灶下打发时间。
也不知道董老太太如何了,应该没啥大事吧?还有董怀礼,他回头来若是找不到自己,应该会回家吧。哎,放过这么好一个男人,月梅觉得真心有些可惜,可是问题重重,现在人家家长都被气晕了,两人就更是不行。
罢了罢了,只盼着他越来越好吧。
倒是自己,得好好想一想,一会怎么和良明清开口。毕竟前儿自己刚说了脚一好就离开,这才没多久就换了主意不走了,实在是有点不好说出口。
月梅不知道的是,董怀礼安顿好董老太太后回来找不见她而问到程家大门口时,被刘氏和吴氏婆媳拉着,正骂的狗血喷头。
吴氏看着董怀礼,简直恨不得生啖其肉,“都是你,还是个读书人呢,竟学那不入流的把戏骗了我家月梅!要不是你总勾着她,她怎么会离家出走,又怎么会稀里糊涂委身于那山脚下的瘸子?你害了她还不够,还敢上门来,你是特地来讨打的吗?”
吴氏骂的难听,贬低董怀礼,更是在贬低月梅。董怀礼本不想与她计较,可听完却也实在忍不住分辨,“程家婶子,不是这样的,我……”
“你什么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下三滥玩意儿!”刘氏抱着肚子从屋里出来,劈头盖脸就骂,“一无功名二无家世,你那个祖母整日到我家门口指桑骂槐,就你这样的还敢来求娶我家月梅,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吴氏想到董老太太在村里几次暗下的嘲讽谩骂,也是火大,跟着儿媳妇其后骂:“可不是,一家子破落户,什么东西,还指着你们还是那官老爷家眷呢?我呸!”
她骂着,瞧着手边正好放了一个扫帚,拎起来就往董怀礼身上打,“给我滚蛋!害得我家月梅嫁一个又瘸又哑的穷光蛋你还敢上门来,我打不死你我!”
董怀礼一个读书人,谈诗论道他可以,和乡下泼妇对骂那绝对不行。节节后退的伸手来挡,到底还是狠挨了刘氏的几回打。
“娘,你干什么啊!”程月杏从董家回来,见着这样的场面立刻上去抱住了吴氏的胳膊,“有话好好说,你怎么动手打人了,你,你这样可不好。”
要不是这丫头,月梅还跑不掉呢!
要不是这丫头胆大妄为的给她和大儿媳妇下了蒙汗药,月梅怎么会被那山下的粗人给糟蹋了?都是这丫头给害的!
也不知道大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
一瞬间,吴氏脑子乱乱过了许多念头,又瞧着程月杏挡在董怀礼前面,干脆也不管是不是自己亲闺女了,扫帚直直的就往程月杏脸上拍。
程月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虽是乡下出身,可正是好年华,一张脸便是不如月梅的娇嫩,那也是嫩脸嫩皮的。扫帚这么直直打下来,她瞬间就傻了眼,接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毁容,她吓得哇一声就哭了。
“娘啊,你,你干嘛打我啊……”她一边捂着脸,一边往后退,眼见着后面是一个小坑,如果再退,肯定是要狠狠摔一跤了,董怀礼忙伸手从后面扶了她一下。
“怀礼哥。”程月杏可怜兮兮的喊了一声,慌忙躲到了他身后。
“你骗了我一个闺女还不够,还要来骗另一个!”吴氏见状,更是怒火中烧,提着扫帚追上来,又一面回头吩咐刘氏:“去,快去把刚子叫出来,给我打死这个畜生!”
程月杏吓的抓着董怀礼的衣摆瑟瑟发抖,董怀礼也是无奈,生生用后背挨了吴氏的一下打,接着便拉了程月杏大步跑开了。
两人一股气跑出很远,等停下来时,才发现已经跑到了村后很远的地方,旁边正好是当初月梅不幸掉入的雪窟窿。
后头没有动静了,两人停住脚大口的喘着气,董怀礼这才发现着急之际抓了程月杏的手。他忙松开,脚步踉跄的后退了两步。
程月杏大口喘气的动作微一停顿,然后才关切的上前欲要扶他,“怀礼哥,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董怀礼又小退了半步,看着程月杏一身狼狈,脸上还有细小的血口子,一时心里倒是又愧疚了起来。
“月杏,你没事吧?”他问道。
程月杏摇摇头,细声道:“我没事的,怀礼哥。对了,你去我家做什么?”
她娘和大嫂恨董怀礼恨的像什么一样,她早就叮嘱了叫他不要去了,怎么她不注意的时候,他又去了。
董怀礼面显愁色,叹道:“我去问问你大姐去哪里了,方才回岔路口那里找,没瞧见她。”说完略顿,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