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他没想到,这内宅丫鬟仆妇的一大堆,主母不仅要能御下,还得要能收拢人心才行。他只给了她一些银票,拿到这里还真是没法子用。
月梅却突然想到之前自己藏起来的存款了,看来有时间,得去荣安堂那边的下人房找一找,她藏的很隐秘,除了月桃以外,应该没有外人知道的。
“没办法,我手里除了你给的银票,就只有两颗金豆子,总不能把金豆子赏下去吧,这可是瑞安郡主……”提到瑞安郡主,月梅问向良明清,“对了,你说瑞安郡主应该要回京城的,也不知道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现在的身份,是不是能去拜见她?”
虽说现在知道周承朗的身份了,瑞安郡主可能帮不了什么忙,但她还是挺喜欢瑞安郡主的,若是瑞安郡主来了京城,她当然想继续和她做朋友。
周承朗自觉他和瑞安郡主清清白白的,自然不怕月梅和瑞安郡主交往,且有了瑞安郡主这个朋友,对月梅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他就道:“回头我叫人打探一下,到时候告诉你。她若是回来了,你拿着家里的帖子去公主府拜访她就行了,她会见你的。”
周承朗叫林嬷嬷给秋兰拿了碎银子,便把他所有的钱都交给了月梅保管,月梅倒也不客气,干脆的收下放在了屋里。她现在可是一穷二白,这钱不能不拿。
等两人带着大妮儿随林嬷嬷去了库房,荷香荷枝就帮着秋兰把赏银发完,拉了她到一边说话。
“秋兰,你在大爷跟前伺候的时间长,依你看,大爷是真的对那程姑娘上心了吗?”想到之前周承朗发火,荷香心里还有点发毛,不过再开口,依然没记性的叫月梅程姑娘。
她家里兄弟姊妹多,爹娘的差事又不好,一早就存了想给少爷们做妾的心思。做了妾,就算不能生下一儿半女,那也是吃香喝辣,还能拿点钱贴补家用。若是运气好,生了一儿半女的,生了男孩儿下半辈子有了依靠不说,还能分了大房的家产。便是生了个女儿,那也是小姐,照样可以捞到不少好东西。
老夫人既然把她送来了大爷这里,虽然大爷是有些可怕,但她不能忘记自己的目标。何况比起那个程姑娘,她明明更好看一点。
之前屋里发生的事儿秋兰并不知道,但周承朗训她的事儿她却没忘,荷香不怕死,她却很惜命。
她笑道:“这我倒是看不出来,我以往是二等的,升了一等后大爷就常年不着家,其实我对他还比不得荷枝姐姐了解呢。毕竟荷枝姐姐可是老夫人跟前伺候的,算是随大爷一块儿长大的呢。”
荷枝却不肯说自己的看法,她说道:“我在老夫人跟前可不得势,在大爷面前就更不用说了,这不今儿刚来,就给我改了名儿,还是随荷香叫的呢。”
秋兰忍不住笑,这可是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到了聚福堂,说改名儿就改名儿了,也真是有够丢脸的。
荷香愤愤不平的道:“就是,咱们的名字可是老夫人赐的,叫的好好的,凭什么因为程姑娘就改了!月梅,居然叫程月梅,这名儿一听就是丫鬟名儿,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了,居然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了。”
月梅?
对,曹妈妈好像是说,这个大奶奶是叫月梅。
荷枝蹙眉想着见到月梅之后她的一举一动,终于发现自己为什么觉得她熟悉了,原来是她不仅名字叫月梅,说话的姿态,走路的姿势也都像月梅。
她和月梅住在一个屋子十几年,从小一起长大,最不喜欢月梅明明是个丫鬟,说话行事时却总是透露出主子款。而且不管是大爷还是二爷,居然都瞧上了她,可她却不肯随了任何一个。
她费尽心机得不到的,她坐着不动就飞到了面前,偏偏她还压根就不要!
荷枝越想,神色就越慌,虽然明知道自己是多想了,但仍然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
年前她离开后的第二日月梅就死了,都说是得了风寒死的,可她却不信,她是亲眼看见她当时是什么状态的,虽然看着虚弱,但绝不会是熬不下去的模样。
这里面是有隐情的!
“荷枝姐,你怎么了?”荷香推了下荷枝,关切道:“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荷枝一下子打开荷香的手,“我没事,就是突然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屋里了。”
说完,她匆匆转身,飞快的走了出去。
……………
月梅和周承朗商量把东侧的厢房给大妮儿住,在库房里挑好了房间里要摆放的家具后,就叫人先搬了过去。
倒是他们打算住的房间,月梅并不打算怎么改,只叫人搬了一个四开门的衣柜,一架绣了红梅报春图的屏风,几个汝窑美人觚留着插花,一个从前良氏用的梳妆台,因着有配套的梳妆镜,便示意可以了。
这些自有下人送到房间里来,周承朗便顺便带了月梅在聚福堂这边先转了转,等外头的裁缝铺子来了人,打发丫鬟请了二姑娘过来陪着,他便先去了书房。
二姑娘周欣蓉是庶出,今年已经十七岁,按理去年就该出阁了。不过因着未婚夫那边的祖母突然没了,男方要守孝三年,二姑娘就也耽搁了下来。
她的姨娘长得并不如何好看,而她似乎又没遗传到大老爷的优点,因此在周家五位姑娘里,她算是长得最不好的一个。不过虽没有外貌,但二姑娘却是极有内秀的一个人,月梅的字就是从她学的,她的未婚夫据说对她死心塌地,就是仰慕于她那一手的好书法。
“大嫂。”她很有礼貌的对月梅行礼,然后安静的退到一边,等月梅量好了身,才走过来道:“不知道大嫂喜欢什么颜色,我瞧大嫂皮肤白皙,穿什么颜色该是都好看的,这匹银红的,这匹翠绿的,还有这匹桃红的都极为不错,今年京中流行上衣穿亮眼些的颜色,至于下裙选择素淡一些,将亮眼压下去一些便是了。”
裁缝铺子跟来的一位娘子闻言就笑道:“周二小姐说的是,大奶奶肤色白皙,什么颜色穿了都好看。如今虽说快要开春了,但京里倒春寒也还要不短的日子,这翠绿和桃红的可以做了两件紧身的小袄出来。”她手指点过那两匹二姑娘指着的布料,又往一边的一匹白色绣着不知名小花的布料上一点,“用这匹做下裙,倒是和翠绿桃红的都相配,不过还有这一匹。”她手指移了移,指着另一边,“这匹绣着茉莉花的,和桃红的那匹相配。大奶奶您觉得呢?”
她是新媳妇,又是准备的这几日就要穿的,这两个颜色倒是都还不错。
“行,那就这么着来吧,我家二妹妹眼光好,我听她的。”月梅笑道。
二姑娘闻言腼腆的笑着。
那娘子却是把二姑娘和月梅都好一通夸。
这般选好后,又在二姑娘的建议下选了做四套春装的料子,然后才命人送了裁缝铺子的人下去。
府里姑娘太太每季都要做衣裳,光是府里的针线房人是不够用的,从前太太小姐的衣裳,都是请了这据说是京中最大最好的裁缝铺子里的绣娘做的。因而结账什么都是公中来出,月梅这里并不需要付钱,这个周承朗是已经交代过了的。
选完了料子二姑娘就提出告辞了,月梅留她喝茶她都没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连坐一坐都没曾。
月梅倒也能看得出来,她虽然客气,但态度却疏离,很明显是不想和自己过于亲近的。
月梅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她是庶出,从前就只缩在自己屋里不管外面的事儿,如今即便周承朗做了侯爷,可她一个在柳氏手心里讨生活的庶女,在未出嫁之前,是不敢得罪柳氏的。
周家分为三房,虽然没有分家,但因为府邸较大,所以也算是三家分开,各住各的院子的。聚福堂在荣安堂前面,是将军府的中心位置,从前也是大老爷和大太太的住处。二房在东,三房在西,柳氏带着二姑娘三姑娘虽然也住在大房这边的大院子里,但却要再往前一些,离着聚福堂还是有段距离的。
二姑娘匆匆往前走,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就瞧见门口杵着的人了。
她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迎了上去。
“妈妈您怎么在这儿,是有什么事吗?”她主动跟柳氏跟前的婆子打招呼。
那婆子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道:“太太要见姑娘,姑娘快随奴婢来吧。”
柳氏见了二姑娘,立刻冷脸训道:“你这是去哪儿了?你可别忘了,你虽然还没出阁,但已经是定了亲的人了,哪里有定了亲的女儿家像你这样抛头露面的?你就不怕你婆家那边知道了,说咱们家不会教女儿?你自己不想好就算了,可别带累了你三妹妹。”
抛头露面,她只是在家里走了两步,算什么抛头露面?
二姑娘心中委屈,面上却不敢说什么反驳的话,只垂下头认错道:“母亲教训的是,女儿受教了,往后再不敢了。”
二姑娘一向是这样,不管有错没错,永远第一时间认错,叫柳氏几次想借题发挥都没有法子。若是从前柳氏也就算了,但今儿她正被周承朗和周老夫人气着了,心想着她没有办法教训周承朗就算了,难道也没有办法教训这个庶女了吗?
“既然说我教训的是,那就证明你知道自己做错了?”她冷哼道:“既然知道错了,那正好,这就给我出去跪着!不跪满一个时辰,不许起来!”
二姑娘一愣。
周家还从来没有体罚过女孩儿的。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听嫡母的话,就见柳氏已经跳起来,气急败坏的指着她,看样子不是要骂,简直是想冲上来亲自教训她了。
她吓的连连后退,恰好此时听到了天籁一般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娘,你干什么呢。”
三姑娘经过二姑娘的时候,安抚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上去扶住了柳氏。跟着三姑娘一块过来的柳芳如则趁机扶了二姑娘,把她给拉了出去。
“二表姐,你还好吧?”柳芳如今年十六,比二姑娘小一岁。
二姑娘呼出一口气,淡淡笑着点了点头。
柳芳如回身看了一眼,见里面柳氏已经被三姑娘安抚的坐了回去,就安慰般拍了下二姑娘的肩头,“二表姐,你也别生姑姑的气,她今儿其实是被气坏了,平日里她不是这样的。三表妹在里头劝她呢,她一会儿回过味来,只怕是要对你觉得抱歉呢。”
二姑娘点点头,似乎一点也不生气般顺着柳芳如的话,道:“是,柳表妹放心,我知道母亲是怎样的人,不会记怪母亲的。”
柳芳如见二姑娘油盐不进的模样有些急,忍不住干脆不这么遮遮掩掩了,直接明了的问道:“听说你去了周家表哥那边,那位……那位程姑娘,她人如何?”
二姑娘了然的一笑,她就知道,这柳芳如不会突如其来的对她好。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方才过去只是帮着选了几匹布料,倒是和那位……都没怎么说上话,还真不知道她人如何。”她一个庶出的,在家不得不听柳氏的,但出嫁了却得靠着大哥,她反正是不能在中间起到坏作用的。
柳芳如不甘心,抿了抿嘴唇,再次问道:“那,那你瞧着她和周家表哥相处的时候,如何?”
这话叫她一个做妹妹的如何回答?
二姑娘仍然摇头:“我过去的时候,大哥已经去书房了,我倒是没瞧见他和那位在一起呢。”
周承朗去书房了?
柳芳如听到这儿,却是眼睛一亮,觉得心里有数了。
☆、第60章
月梅瞧着下人先帮大妮儿把房间收拾出来,这个自打听她危言耸听一番后就一脸郁色的小姑娘,在看见这么漂亮的房间后终于笑了。
“月梅姐,我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这间房比我和二妮儿小宝三个人睡的那间还大,这以后就是我的房间了吗?”她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最后拉着月梅兴奋的问道。
月梅也很高兴,笑道:“当然了,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
“耶!”
大妮儿兴奋的喊了一声,然后扑上了刚铺好的大床,在上面扑腾了两下后,忽然不动了。
“怎么了?”月梅忙走过去。
大妮儿坐起身,叹息道:“我爹娘,还有二妮儿和小宝,他们都没有瞧过这么好的房子,也没有睡过这么好的床,盖过这么好的被子呢。”
月梅摸了摸她的头,犹豫了下,才说道:“以后这些就都是你的了,等你的伤瞧好了,你若是想回家去看看,可以把这些东西带回去,送给你爹娘还有二妮儿和小宝。”
虽说救她的人是大妮儿,她要报恩,也只用对大妮儿报恩。但如果大妮儿孝顺,不愿自己过这样的日子,叫家人过穷苦日子,她想拿回去一些东西,月梅觉得也能接受。
毕竟当初她要带大妮儿走的时候,她娘可是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的。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个很疼爱女儿的娘。
“真的吗?”大妮儿激动不已,“这些真的给我了?我真的可以把这些拿回家里吗?”
月梅点点头。
大妮儿却忽然又摇头了,“不,这不行,这是良大哥家的,你是良大哥的媳妇,这应该是你们的,我不能拿。不过月梅姐,我今天想了好久,觉得你说的对,女人也可以赚钱的。月梅姐你觉得我可以做什么赚钱呢,等我赚到钱了,你带我去买这些好的被子吧,我带着我自己买的被子回去送给我爹娘。”
虽然她不介意给大妮儿多一些东西,但现在看来真的有点慷他人之慨了,就如大妮儿说的,女人也可以赚钱养家的,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应该教大妮儿点有用的东西。
“大妮儿,我教你做点心吧,还有你不是喜欢做绣活吗,这府里有绣艺非常好的绣娘,你想学哪一种,到时候我找了绣娘来教你,到时候你想做点心卖钱也可以,想做绣活卖钱也可以,随你自己愿意。”月梅说道,同时也在心里想,自己到底要如何赚钱呢?
大妮儿高兴的拍着手,表示自己两样都要学。
“大奶奶,老夫人那边差人来请,让各房都到荣安堂去用晚饭。”秋兰在门口回禀道。
“好,知道了。”月梅起身,拉了大妮儿起来,检查了下她身上没有什么不妥,便拉了她出去,“大爷那边去请了吗?”
秋兰道:“去了,荷枝过去请了。”
荷香不肯出来请人,本来她是想让荷枝来请大奶奶的,谁知道荷枝不肯,硬是要去请大爷,她也就只能同意了。
月梅嘴角勾了勾,点了点头。
秋兰见月梅什么也不问,不由得心塞,到底是自己的话说的不够有暗示性,还是这大奶奶是乡下来的,见识过少,蠢到什么也没感觉到?
就算先前不知道打听府里的事儿,但不都是说女人在对男人的事情上都很聪明敏/感的么,怎么大奶奶就这么迟钝呢?
她微微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大奶奶,您可能不知道,这荷枝她……”她故意话说一半,想等着月梅好奇来问。
月梅拉着大妮儿目不斜视,像是完全没听到秋兰的话一样。
秋兰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说吧,好像大奶奶明明不介意,她硬是要卖消息一样。不说吧,她话都说一半了现在不说了,大奶奶若是以此为理由,她可算是犯错了。
“荷枝是在老夫人跟前伺候十几年的老人了,她和大爷从小算是一同长大的,大家都晓得她一直想攀了高枝儿做妾。”秋兰不情不愿的说道:“大奶奶,我瞧您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这才跟您说的,您可得注意点。”
这种你们都不知道我知道你们每个人是什么德行的感觉,为什么这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