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兰心里不悦,这是什么意思,真以为月桃是被公主逼死的了?
她就道:“那日其实我也在,要不是公主请了太医,医婆和稳婆,别说月桃姐了,就是她的孩子都要一起没了。是公主心善,才救了她们母子的。就是后来公主问她话的时候我也在,还真没问什么,照我说啊,她可能真的是因为对不住以前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月梅姐,所以畏罪自杀的吧。”
荷桂先第一个反对,“怎么可能呢,月桃姐最向着月梅姐,月梅姐也最疼月桃姐,她们两个那么好,月桃姐不可能做对不住月梅姐的事情的。”
荷穗也直点头,她虽然年纪小,可是也一早就来荣安堂伺候了,都是看在眼里的。
秋兰就撇嘴,然后惊讶的瞪大眼。
众人忙看向她,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
秋兰就道:“我想起来了,那日胡文胡小掌柜,在月桃姐难产的时候,说要保孩子不要保大人。你们说,月桃姐会不会是想起了这事儿,心里难受,一时想不开才做了傻事的?”
荷桂荷穗听了这话都不说话了,因为她们也不知道。
这时候一个粗使的婆子开口了,“秋兰姑娘,你是不是听错了啊。我家那口子是看大门的,昨儿晚上胡小掌柜来府里了,听说喝得大醉,眼睛都哭红了,就是舍不得月桃姑娘的。”
秋兰心道,等的就是你说话了,她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显,“怎么可能呢,那日我就在呢,胡小掌柜亲口说要保孩子的。而且啊,月桃姐这才没了几日,他家就半点看不出才办了丧事的了,还请了个十分标志的奶娘,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那奶娘是个什么人呢。”
那婆子平常最是个较真的人,见秋兰不信,荷桂荷穗这两个大丫头也明显更信秋兰的样子,顿时急了,“真的真的,千真万确,我家那口子说的,胡小掌柜哭得眼睛通红,还一直要去找三老爷,说请三老爷给他做主呢!”
“请三老爷给他做主?”秋兰不自觉的声音都尖了。
那婆子道:“是啊,胡小掌柜一直闹,后来没办法,我家那口子就朝三老爷那送了消息,后来是三老爷跟前的贴身小厮来把胡小掌柜带走的。”
“那看来,是真的伤心了。”荷桂说道,抹了下眼睛。
荷穗点点头,“是啊,可是为什么找三老爷啊,这事情和三老爷有什么关系?”
大家都想不通,那婆子道:“三老爷不是帮着管家里的生意吗,胡小掌柜虽然不归他管,可平日见不到别人,也只能找三老爷了。”
这些话,那婆子都是听她男人说的,见一说出来唬了众人,她满脸都是得意。
秋兰回头,发现冯嬷嬷早已经不在了。
☆、第184章
三房,秋闱在即,即便临着分家,三爷四爷也不在家,一大早就往书院去了。李氏去了荣安堂,三房便只剩下三老爷一个主子,倒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府里,冯嬷嬷悄悄潜入三房,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还是决定先从下人房那边看起。
胡文在外头得脸,可到了侯府,那就还是下人,下人肯定住下人住的地儿。
三房虽然有两个儿子,可地方却格外的小,拢共只有两进的院子,前头一个院子是三老爷的书房和待客的地方,三爷四爷兄弟俩年纪大了,不好和母亲李氏住在后头,只能屈居于前院厢房住下,而在他们对面,便是下人房了。
冯嬷嬷都难免要叹气,这可是堂堂侯府里的爷们,也太不讲究了。
而在靠上房最近的那间下人房里,此时胡文正被他的叔叔从床上拉起来,一个大耳刮子就打在了他脸上。
宿醉,又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胡文被打偏了头,脑子里却依然是一团浆糊。
胡管事气得再次抬起了手。
“算了吧。”三老爷开口阻止,“他现在还不清醒,你再打,他清醒不过来也是白打了。你不心疼,我还舍不得呢。”
怎么不心疼,他没有儿子,这个侄儿就跟亲生儿子一般的,他怎么能不心疼。可侄儿犯了错,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坏事,但肯定是惹了三老爷不高兴的,那再心疼不舍得,也得打醒他。
“没事没事,我叫醒他就好。”胡管事挤出一个笑,走到桌边拎着茶壶试了试水是凉的,便提过来一股脑的浇在了胡文头脸上。
胡文摇着头,摇的水珠四散,眼前渐渐清明,打着酒嗝惊讶的喊了声,“叔叔!”
“哼!”胡管事重重冷哼一声,把茶壶放到桌上,“可清醒了?可认得我了?”
胡文又摇了摇头,这才看见屋子中央站着的三老爷,他惊的站起来猛点头,随后不知道想到什么,颓然又坐了回去。
这态度气得胡管事张口想骂,胡文却先呵呵笑开了,“……死了,叔叔,月桃真的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她居然连那么小的孩子都舍得不要了,也不要侄儿了,自己一个人先跑了……”
胡管事被侄儿说的鼻子一酸,接着就立刻瞪起了眼睛。
这混小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对三老爷心生怨气了?
可不敢这样啊!他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胡文的嘴。
胡文也不挣扎,只傻木木的由着他捂着。
三老爷面色不变,语气仍然温和,“……哎,是太可怜了。胡文呐,你也别太难过了,等过段日子,叫你叔叔做主,再给你娶一个,好帮着你一起照顾孩子。”
胡文被捂着嘴,瞪着眼看三老爷。
三老爷笑了笑,道:“你们叔侄有话说,那便好好说一会儿,那边福安公主上门了,我还得去看看。”
福安公主,这四个字他加重了音。
胡文有片刻的怔愣,接着便想到了月桃的惨死,想到她临死前和他说的话,顿时身子发抖,一把攥住胡管事的手,把他的手硬生生的掰开了。
“月桃说了,她,她不是你的人!”牙齿打着架,话说了出来,胡文也像是丢了半条命一般。
三老爷面上的笑淡了一些。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是我的人了?”他慢慢说道,看着胡文,还摇了摇头。
胡文眼睛都红了。
气得。
是,是没直接说过,可是给他暗示了!暗示他,月桃是三老爷的人!所以,他才一直不相信月桃,以为月桃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三老爷不相信他,特意叫她嫁过来,就为了看住他的。
所以,在出事后三老爷说放弃月桃这颗棋子的时候,他才动摇了,才想真的放弃。
可是,可是月桃明明不是……
她是无辜的!
他眼里带着恨意,胡管事怕三老爷看到,只好拼尽全力把侄儿的头给抱在了怀里,死死箍住,不许他乱动。
三老爷叹了口气,道:“你气什么呢,不过一个女人,当初你本想求娶月梅,后来月梅死了,换了月桃,不一样过得十分快活开心么?你好好跟你叔叔做事,以后……我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那能一样吗?
他对月梅,他对月梅又没有感情,可是月桃,月桃却是和他在一起生活了,还给他生了儿子,那是他儿子的娘啊!
就是养一条狗都能养出感情,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胡文被箍着不能动,可是却闷闷地传出了声音,“月桃说,月梅的死和她无关,那月梅……是不是你杀的?”
三老爷道:“一个小丫头,我怎么会对她动手呢?你呀,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是被那月桃给骗了,她心里早就喜欢你,为了嫁给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他说着一叹,看向了胡管事,等胡管事对着他点了点头,才转身走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胡管事这才松了手,可是一低头,就看到侄儿满脸都是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一个大男人,你像什么样子?”他也不高兴了,“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今儿赶着回来了,你就要整个废了!”
他是三老爷的人,闹出这样的事情,旁人就算猜不到是怎么回事,三老爷也容不下的。这么多年了,这位老爷什么时候露过陷了?没有!而为什么能不露陷?当然是因为,能叫他露陷的事或者人,都被他悄悄抹平了。
胡文无声的掉着眼泪,“叔叔,可是月桃……”
“闭嘴!”胡管事骂道:“死了的人已经死了,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就是你不想活了,也不管我和你婶婶了?也不管你的儿子了?”
胡文闭了嘴。
胡管事又劝了几句,便催他赶紧洗漱了离开了。
冯嬷嬷见没什么可听的了,这才悄悄的从后窗下走了。
荣安堂,月梅静静听周承鸿吹牛,心思却已经飘远了。也不知道秋兰和冯嬷嬷能不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今日来,来的就是个叫人措手不及,按理若是有什么,定然可以查出来的。
“大嫂,大嫂?”周承鸿伸手在月梅眼前晃着,“大嫂,你在想什么呢?我说的可不可行?你要不要跟我合作?你可以入股我,我算你一个大头,以后在京里我是首富,你就是第二富,怎么样?”
月梅摇了摇头,“不要,还有,别叫我大嫂。”
这周承鸿,月梅是听出他的意思了,他是想赚钱。分家了,他文不成武不就,二房只能靠他弟弟周承远了,所以他就想出来做生意。
可什么都还没准备,什么都还不懂,他就已经在想着把德兴楼打下去,做出京城第一酒楼了。
月梅一穿越人士,都不敢这么苏,他倒好,真以为借着一个公主的名头,就什么都能干成了啊?
瞧着秋兰过来了,月梅便知道,不管有没有打听到消息,都不必再继续了,她也就适时站起。想了想,对周承鸿道:“我没兴趣和你合伙做生意,但是你要是想赚钱,可以拿一些银子来找我,我同意你加盟珍味轩,开一个分店。”
开一个分店?
那不就是说,以后他可以经常见到谢娇了?
周承鸿二话不说立刻点头,“好好好,多少钱,我这就回房拿给你。”
“你明日到珍味轩来,到时候咱们详谈。”月梅说道,快步朝着秋兰去了。
和荣安堂周老夫人说了一声,便告辞离了周家。
在马车里,冯嬷嬷就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月梅。
胡管事是周老夫人的人,可是居然和三老爷私下勾结在了一起,这消息,可有点劲爆啊。三老爷平常不声不响的,又是庶出子,到底是使出了什么手段,怎么就能把胡管事给拉过去的?
而她的死……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月梅本就相信月桃,再一想月桃临死前都告诉胡文说她没有害自己,那就肯定没有害自己了。那么害自己的人,应该就是三老爷了。
她是荣安堂的丫鬟,又打算嫁出侯府的,和三房一点利益关系都没有,三老爷为什么要弄死她?没有利益,那能是什么原因?她那时候比月桃得老夫人的喜欢,而月桃也还没有认曹妈妈为干娘,以三老爷的眼光来看,她应该不比月桃差。
那么,他为什么要杀她?
她是在荷花池边吹了半宿的风,然后才得了风寒病倒了的。
荷花池,荷花池位于聚福堂一侧,从前周承朗最爱在荷花池边舞剑,所以那晚她才会过去……荷花池离聚福堂最近,其次就是靠近三房二进院子的后门,三老爷从那里过去,也非常近……
莫非荷花池那边,有什么秘密不成?
月梅有些后悔离开的早了,不然应该去荷花池那边看看的。
“冯嬷嬷,依你看,接下来该怎么查?”她问道。
冯嬷嬷略一思索,道:“还是从胡文入手。”
从胡文入手?
月梅心里一惊,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不成,不能把孩子牵扯进来。”尤其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月桃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她再想知道真相,也不能拿孩子来威胁胡文。
冯嬷嬷道:“咱们只是把孩子和奶娘都找个地方安置,不动他们分毫,只想吓一吓胡文。”
月梅还是摇头,“不成,我不同意。找时间咱们再来侯府,胡文那边的话……叫人看着奶娘照顾孩子,把胡文给抓起来!”
孩子她不动,但是月桃的死明显和胡文三老爷有关,她是要好好问问的。
☆、第185章
虽然才半早上,可胡文一出侯府的后门,还是觉得热的脑门直疼。
出来了,可是他却不想去铺子里,更不想回家,因此就这么在大街上闲逛。从一大早走,走到了日头来到正中,热的他的衣裳湿了干,干了湿,最后等到他终于踩着暮色回到巷子口时,身上的长袍早就不能看了。
他也没心情管自己的形象,走到巷子口,他才想到家中的儿子。那个奶娘是个心大的,他昨儿晚上就走,到了现在才回,也不知道奶娘有没有好好照顾孩子。
这么一想,心里立马就急了,提脚就往里面跑。
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奶娘的声音,院子小,屋里说话稍微大一点外头就能听到。奶娘是在唱歌,孩子大概吃过奶了,所以奶娘在哄着孩子睡觉。
胡文很想进去看一看孩子怎么样了,可是门口堵着两个人,像是门神一样黑着脸的两个侍卫,他吓的连声音都不敢出了。
冯嬷嬷来跟月梅回话,“公主,人已经抓来了。”
没有动孩子,对于胡文这个大人,月梅没有半分的舍不得。她是知道自己斤两的,这会儿也不进去问话,只叫冯嬷嬷去,“嬷嬷,今儿你什么都知道了,你进去问他吧,只一个,不能真伤了他,其他的,随你怎么问。”
冯嬷嬷不怕做事,就怕做事时候主子不懂装懂插一手,要她说,其实把孩子抱来,胡文这么在乎妻子不可能不在乎儿子,到时候只怕什么都不问,他也会老老实实的交代的。不过现在么,有她出马,她倒是也不怕胡文嘴硬,好些手段多少年没使了,这下子正好用用。
胡文看到冯嬷嬷,心里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月桃不能白死,他当时就佯装怒意,胡乱大骂了一通。
冯嬷嬷由着他骂,他骂累了,她才出手。
她没有料到的是,胡文根本不经事,她一样本事都没使,只说了知晓他是三老爷的人,又提了提他的孩子,他就自个儿就吓傻了。
冯嬷嬷有些可惜的看了眼手里行刑的家伙,对胡文道:“怎么着,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你妻子刚没,就只留下一个儿子,还有你叔叔婶婶,加你一个正好四条人命。老夫人再顾念旧情,也容不得下人叛变,尤其是你叔叔可是老夫人陪嫁来的,老夫人一旦知道真相,你们胡家一门一个都活不了了。”
“你,你……”胡文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冯嬷嬷又看了手里的东西,还是有点心痒,“不说是吧?”
“你想知道什么?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我都说!”胡文闭眼说道。
冯嬷嬷失望了,只好把行刑的东西拍在一边,坐了下来,“先说说,月桃到底为什么会死。”
月桃到底怎么会死?
胡文回忆起那一晚,福安公主走了以后,曹妈妈没多久也回侯府了,他交待小童把孩子抱去隔壁房间看着,进屋看了月桃。
月桃脸色雪白,看着他嘴唇轻颤,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月桃已经开口了,“今天,你,你是不是不想要我活了?”
她居然问了出来!
那一刻,是的,那一刻他是这么想的。
他还想着,他这也不算害了她,只是大人和孩子总要选一个,让她自己选,她也会选保孩子的。
他没有出声。
他的沉默,让月桃更认定了,还是月子里,哭是很不好的,可是月桃哭了。她躺在床上白着脸看他,眼泪唰唰像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