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道:“如您所料,安王世子急怒之下吐了血,正在家里修养,安王爷气得卧病在床了,差点风瘫,听说半个身子都动弹不得了。父子俩倒也有趣,都在床上病着了。”
他笑道:“世子如今安分得很,果然还是安王能拿得动他。”
他优雅地伸了个懒腰:“本来安王是想让世子娶了余家嫡女,这样在算是跟余皇后沾了亲,以后有什么还能通过余皇后求求情,这算盘打的倒是精明,可惜了……”
他眼底的冷意一闪而逝,又恢复了平日闲散的姿态:“可惜世子不懂他的良苦用心,所以他知道这事儿之后气得半死。”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只是修书一封给了安王说明情势,顺道让围住安王藩地的常常在藩地‘演习’罢了,他自然而然就写信给世子施压。
底下人问道:“那余皇后那边……”
他微微笑了笑:“皇后自不会同意,余家人也是能人辈出,断不会应下的。”
他想了想,忽然唔了声:“世子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书院,我听说他上回和刘千总处的很好,就还让刘千总贴身看护他吧。”
他说完心有所感地看了眼窗外,就见沈晚照垮了个小篮子迈了进来,他眉眼转瞬温柔,抬步迎了出去。
沈晚照见他出来,招了招手:“前几天下雨,我哥他们去附近的林子里采了的几篮子蘑菇回来。”
温重光笑道:“你是要送给我吗?”
沈晚照淡定道:“让你帮我看看有毒没毒。”
又做了个鬼脸笑道:“不过他们运气好,逮了两只野鸡,晚上做小鸡炖蘑菇可以分你点。”
她最近发现了温重光的妙用,他不光博览群书,而且记忆力超群,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不为过,什么医书星宿都懂一些,有那么点百科全书的意思了。
他无语,低头看了眼篮子里的蘑菇,叹气道:“都扔了吧。”
沈晚照啊了一声:“都不能吃?”
他点了点头,开起了微笑嘲讽模式:“有些是有毒,吃了可致人头昏腹泻,有的我不认识,他们想冒着生命危险为医书做贡献,我想太医院的太医应该很高兴。”
沈晚照:“……”
她把篮子扔在一边,一溜烟跑了:“我去告诉他们不能吃了!”
温重光:“……”
他伸手拉住她:“让别人去说吧,我有事儿要告诉你。”
这事儿想来也好笑,好像安王世子设计求亲的事儿就沈晚照这个当事人不知道,也全然没把殷怀周放在心上。不过他也不愿她愁思太多,还是等解决了才告诉她的。
沈晚照狐疑道:“什么事儿啊?”
温重光从殷怀周行径中把他想干什么推测出了七八分,理了理思绪,把事情从头到尾跟她说了一遍,末了又补了句:“如今安王特意来信,他不可能不听,现在已经无事了。”
沈晚照在原地怔了半晌,才吐出一个‘啊?’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那天晚上被他夜袭,确实丢了一只鞋子,不过她当时心情大起大落,也没在意,没想竟然成了一只鞋引发的血案。
她扼腕道:“我爹娘那边肯定很担心,早知道我当时就返回去捡鞋了,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多事儿来。”
他道:“就算鞋子捡回来了,他也有旁的法子,只要想生事,还怕没有旁的机会吗?你在这里送信也不便宜,还是等些日子回家之后亲自跟两人说吧。”
他转了个话头,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去用晚膳吧。”
虽然明知道他这话是宽慰,沈晚照心里还是舒坦了不少,边走边感叹道:“难怪孔茹要来偷我东西呢,原来是有人背后算计。”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长长地叹了一声:“人长得太英俊果然是罪啊!”美人的烦恼就是多。
温重光:“……”
他正要说话,没想到迎面看见解明走了过来,他见到温重光再不像原来心里那么涩然,只是见到他和沈晚照并肩而行有些诧异,迟疑着行礼:“首辅。”
温重光没等他行完礼就让他起来:“解师。”
他随意一般地道:“我方才要去吃饭,正好和沈同学碰上了。”
解明哦了声,再不多问,只是看向温重光有些踌躇,欲言又止,想亲近又不大落的下脸来的样子,最后还是行礼告退了。
沈晚照想到一件事,等解明走远,突然悄悄攀上温重光细长温热的手指,他以为她终于开窍了,没想到她神神秘秘地道:“我有件事儿要告诉你。”
温重光:“……什么事?”
她拉着他的手让他低下身子,嘿嘿笑道:“我觉得解师好像暗恋你。”
温重光:“……”
他对贵女圈儿的风气隐约有所耳闻,听说有一部分贵女极好龙阳,常凑堆儿遐想两个男子的龙阳之事,没想到她也是其中一员……
她见他不言语,忙举例事实给自己佐证:“你知道解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成婚,而且屋里也没有妾室通房吗?”
她卖了个关子,见温重光无语,讪讪地自己往下道:“他上回说了,是为了模仿你,追随你的脚步……”
她说着说着自己跑偏了,目光下意识地往他下身瞧:“说起来你到现在一直没说亲事也很奇怪啊,难道是……”
温重光:“……”
对于男人来说,这种人被质疑真的是难以忍受,他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又缓缓向下,微笑道:“是不是的,你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沈晚照干笑一声抽回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轻飘飘地道:“是也无妨,我说过了,阿晚回头可以亲身试试。”他倾下身,轻轻亲了亲她耳珠:“会让你满意的。”
沈晚照缩了缩头,转移话题道:“你说解师是不是喜欢你啊?”
他似笑非笑地道:“你对解师倒很是关心啊。”
沈晚照连着踩了两个雷区,悻悻地不敢再问,想了想又举手澄清道:“我这纯粹是关心你才问的,跟解师没关系啊!”
他唇角一勾,吻过她温软如玉的香腮:“那我就多谢阿晚的好意了。”
两人有时候说话没什么中心内容,但就是东拉西扯也能扯的很开心,倒像是相识多年的知己,这便是倾盖如故了吧。
……
一开始来庄子学农科的时候沈晚照还各种不适应,简直是度日如年,倒后来习惯了倒也罢了,虽然秋收十分枯燥乏味,但他们上山摘蘑菇,下水抓鸭子倒也颇有野趣,因此谢师过来宣布农科还剩三天的时候,众人都有些回不来神。
他宣布完之后又道:“根据农庄的习惯,每次秋收或者耕种完成后,都要跳祭舞庆祝,以祈求来年丰收,咱们既然来此地上课,就得把事儿做到尽善尽美,这舞咱们也是要跳的。”
他沉吟道:“我打算在你们中间选两位仪表出众者领舞,领舞者农科直接记甲等,领舞者就由你们自己选吧,切忌不可胡乱投票。”
沈晚照:“……”她清楚的看见,谢师在说仪表出众四个字的时候,明显地扫了她一眼。
她不由得脑补自己摸了大红胭脂系着两个红绸子扭秧歌的画面……
谢师也没想到这事儿竟然在学生堆儿里引起了热议,少女们一回来就叽叽喳喳地讨论男子那边哪个长的更好看,场面之盛,声音之大,让沈晚照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上辈子各大高校举办的校花校草评选活动。
殷怀月首先道:“我觉得殷怀俭生的就极好,整个书院怕是没有哪个男子比他相貌更出众的了吧?投他肯定没毛病。”
何欢反驳道:“豫王世子长的好看是好看,可未免女气了些,我觉着安王世子也很不错啊。”
殷怀周也是最近这销了病假几天才回庄子的,不过人倒是安分了许多,近来也没见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沈晚照俏脸微沉,淡定道:“他品行不佳,谢师最重品性,定然不会让他领舞的。“
另有人看了眼沈晚照,笑道:“我觉得沈朝相貌也极好,品性成绩都甚佳,不如就选他吧?”
沈晚照想到沈朝的舞姿,满脸的不敢苟同。
不光少女们这边叽叽喳喳聊得很欢畅,男生们也不逞多让,饶有兴致地议论着那位姑娘的相貌出众,其中沈晚照被提到的次数最多,是公认的美人。
沈朝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心里却暗暗附和,那是那是,我妹最好看了!
第65章
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妹妹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对沈朝来说;这是一道送分题。
从小到大在沈晚照跟前献殷勤的男孩子就没有断过;后来这些人发现献殷勤不成,改走曲线救国路线;转而讨好他这个美人她哥。
所以小时候不管出了什么时兴的话本吃食衣裳配饰,他根本就不用多费心,只要最新的一出来;保管有人前赴后继地给他买好了送到跟前,还生怕他不受;每次想要干个什么,只要动动眼皮子就有人帮他干好了。
他妹受欢迎的程度,大抵就是这样了~
那边人议论不迭;不过大家都是高门子弟,还是要点脸面的,评说女子容貌的时候也很含蓄;像什么‘花容月貌’‘闭月羞花’‘远山芙蓉’啦。
还有有文化一点的;念了几首酸词什么‘一肌一容尽态极妍’啊或者‘荣耀秋菊,华茂春松’啊;沈朝听的心里暗爽。
虽然殷怀兰也生的颇好,但若论眉眼精致;还是比沈晚照差了一筹啦~
嘴上淡淡道:“小丫头片子而已;有什么可夸的?”
心里暗喜:多夸几句多夸几句。
有人笑道:“你成日见了自然不觉得;我们可是觉得稀罕得很,你妹子生的那般漂亮,难道还不许人夸了不成?谢师说要挑相貌出众的人跳祭舞;我看沈晚照却是再适合不过。”
殷怀周在一边沉默不语,冷冷地环视周遭一圈,看来不是他一个人有眼光啊。
沈朝正要谦几句,旁边有个头戴玉冠的少年啧啧啧了几声:“沈晚照生的确实好,不光相貌好,连身段也是婀娜起伏,瞧瞧那身条玲珑的,腰也细的盈盈一握……啧啧啧。”
众人夸赞女孩子貌美也至多用几句诗词或者文雅一些的成语,不敢过分逾越了,这厮说什么身段腰肢,未免太过轻佻,人家是高门明珠,又不是青楼的戏子粉头,由得你这般评头论足?
众人闻言一默,都离那少年远了点,又看了沈朝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是你想揍就揍吧,我们不拦着。
沈朝听他谈论沈晚照的时候言语轻佻,脸早就沉了下去,那少年还不知死活地道:“还有双腿也是笔直修长,跳起舞来肯定格外好看,声音又婉转动听,唱起歌来肯定非同凡响……”
沈朝炸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这么说我妹!
殷怀俭炸了: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说我表妹!
殷怀周竟然也跟着炸了:你是哪根葱,沈家小娘子我还没挨着一根手指头呢,你竟然看到腿上去了!
那少年显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里继续评头论足,冷不丁脸上挨了一巴掌,捂着脸还没回过神儿来,就见三条影子扑了过去,逮住他就是一顿暴揍。
众人也一脸懵逼,沈晚照是沈朝的亲妹,豫王世子的表妹,你安王世子算她什么人,竟也跟着上了手?
沈朝修理完人之后诧异地看了眼殷怀周,不过也没多想,反正他妹的狂热粉多了去了。
他狠狠地补了一脚,冷冷道:“下回再让我听见你这么说,以后你就都不用说话了!”
沈朝本来还挺开心,但被这么一搅合心情也坏了,转念一想要是他妹真的被选去跳祭舞,更多的人对她评头论足怎么办?
下午出投票结果,果然女生那边得票最高的是沈晚照,男子那边最高的是殷怀俭,还有十六个伴舞,而且女领舞这边要跳的动作很是奔放……
他想着想着就去找了沈晚照,她听完之后囧道:“这事儿是别人选定的,你不想让我去我也没办法啊。”
不过背后对女孩子相貌评头论足确实不好,仅次于女孩子跟人议论男的那儿大不大,那啥功夫好不好了。
沈朝不开心了,沈晚照调侃道:“你可以这样去跟他说,让柴哥跳女领舞,让我跳男领舞,这不就没人看我了吗?”
沈朝:“……”这样会被表哥打死的吧?
他跑过去找殷怀俭说了,果不其然被收拾了一顿……
由于时间紧急,刚一选定沈晚照就被拉去排练了,她的舞蹈服装是月白色绣暗金梅花的襦裙,这倒也罢了,殷怀俭的则是对襟大袖的汉服,穿上去行动十分不便,更别说跳舞了。
谢师照本宣科的把舞蹈动作念了一遍,总算不是她想的扭秧歌,不过动作也很雷人就是了……
谢师自己也不会跳这个舞,说完几个要领和几个必跳的动作就让众人自由发挥。
沈晚照异想天开:“要不咱们最后做个千手观音?像这样。”她说着比划了一个千手观音的动作,众人试了一下,怎么也对不齐,便只好放弃。
就这么排练的一天,总算有点形状,第二天就在众村民和众同学的目光中跳祭舞,沈晚照抱着出丑大家一起出的心态上了场,冷不丁瞥见人堆儿里站着屡屡对殷怀俭示好的秀兰,悄声笑道:“表哥,你看那是谁?”
秀兰也含着激动期待瞧了过来,殷怀俭别过视线,双手拢在大袖里,淡淡道:“专心。”
沈晚照故意用能让他听见的声音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殷怀俭没答话,几个琴师开始奏乐,沈晚照其实舞蹈功底真不咋样,跟小说里那些一舞倾城的玛丽苏女王完全不能比,幸好有颜值撑场子,可以走偶像派路线。
她襦裙的裙摆有些长,一个转身的时候险险踩到,身体一晃就要往左边倒去。
坐在她左边的正好是殷怀周,他也瞧见沈晚照的摇晃了,眼睛微微发亮,伸手就要接美人。
幸好殷怀俭这时候伸手过来,稳稳地扶住她,她这才站稳,又做了一个拧腰的动作掩饰过去,就见殷怀周悻悻收了手。
温重光站在台下,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殷怀俭扶住她的那只手,又随意掠了过去。
一支舞跳完真是要人命了,她虚脱般的匆匆下台,照例是院长和副院长,还有几位师长上前讲话。
温重光只要站在台上,就是什么都不说也是众人的焦点,当他说明天便能回书院的时候,众人都高声欢呼起来。
他含着清雅笑意等地下欢呼完,有人大着胆子问道:“晚上能不能摆宴庆贺呢?”
此言一出,肚子里已经好几天没油水的众纨绔眼巴巴地看过去,他目光落在沈晚照脸上,见她也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含笑应道:“自然可以。”
底下众人又高声欢呼,就听他缓缓道:“我会让采买的人买些家畜,不过厨下的人手不够,宰杀还有烹制这些家畜就靠你们了。”
众人:“……”这真是才上天就被打落深渊的感觉。
不过众人为了能吃到肉也是拼了,问厨下接了几把锋利的菜刀,十来个男学生就开始磨刀霍霍向猪羊。姑娘们有的跑到地里摘菜杵米。
这时候不得不感谢华夏文明带来的一些两性差异,像杀猪杀鸡这种活,男学生们都大包大揽了,女孩子们只用在一边搬个小板凳坐着看便成,就是平素再娘的男人,这时候也不好意思让妹子干,而且在姑娘们的监督下,就算不会做也得硬着头皮干了。
殷怀周虽然被安王严厉训斥了,但对沈晚照还有些贼心不死,见美人坐在一边,主动接过菜刀准备杀鸡,决心在美人面前好好露脸。
这时候那只可怜的鸡已经死透了,几人分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