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这不重要,他只管抓住机会而已。来此之前,东家杨员外许诺过,底线是每百斤二两,但在二两之上能赚到多少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高掌柜当了这么多年掌柜,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做生意的人谁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讨价还价过来的?
再说现在自己这边等米下锅,确实也有求于人,落了下风时只能一点一点的慢慢谈了。但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批煤留下!
他心里想了想措辞,神态不卑不亢中正平和,正要与王管事说话。此时却见旁边那个新东家大踏步站到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对着那王管事的鼻子,厉声呵斥道:“每百斤二两!答应就留下,不答应就滚!”
高掌柜心里悲鸣一声,脑子嗡嗡作响,这个新东家怎能外行到这个地步!这他娘的真想做生意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本站)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五百七十六章 摆谱的新东家(求月票!)
不得不说,李佑的年纪太具有迷惑性了。身上若没有装备五品官袍及乌纱帽,任何一个人初次见到他,都只会认为此人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还是没出笼的那种,所谓的官威光环也成了年轻气盛。回想起来,也许很多人都败在这种不由自主的轻视下。
从京北来的王管事亦不例外。他正做好了准备,要将那泰盛煤铺高掌柜的压价攻势挡回去时,猛然看到旁边这二十出头的公子哥跳了出来,言辞放肆也就罢了,而且极度无礼的都快把手指头戳到了自己鼻头上,心里顿生恼意。
他带着不快转头对高掌柜道:“高大掌柜,这是贵店的待客之道么?”
高掌柜也觉得很没有面子,但无话可讲,他又没法去指责自己的东家,只能抬头去看李佑。这位东家当官当习惯了不会正常说话了么?现在是谈买卖,不是审犯人,摆出大老爷架子逞凶卖狠有什么用?
王管事察言观色,猜测年轻人肯定是这家煤铺的少东家,不然高掌柜为何只能装聋作哑。便倚老卖老的对李佑冷笑道:“年轻人,不会说话就多学着点,这里不是你逞强的地方。”
李佑同样冷笑几声:“我改了主意,每百斤煤一两九钱,要留就这个价,不留就滚!”
王管事忍不住拍了案子,“荒谬!你这小哥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李佑并不接王管事的话。两眼望天,口道:“现在一两八钱。”
王管事又对高掌柜道:“这就是贵店的规矩么!在下闯荡多年,闻所未闻!”
话音刚落,耳中就听到李佑那虽不大却很可恶的声音:“一两七钱。”
王管事站起身来,对李佑斥道:“岂有此理!我们赶了七八十里路,诚心来做这场买卖,你们却胡搅蛮缠!”
李佑继续两眼望天,淡淡的说:“一两六钱。”
王管事本该是个老于世故的人。此时几乎却被李佑的态度气炸了,明明是你们急缺煤炭,摆什么大爷架子!他愤怒的抬手道:“那真谈无可谈,在下要告辞!”
“一两五钱。”李佑毫不在意,也没有出言挽留,随口又是一句更低的报价。并且眼含嘲讽的望着王管事,仿佛对方敢继续不满。他就敢继续降价。
王管事终于忍不住了,甩袖走人。气冲冲的出门而去。高掌柜愁容满面的看着几乎已经摸着的煤炭飞了。唉声叹气又隐隐带着埋怨口吻对李佑道:“东家这是何苦。”
之前分明约定是二两,到了现在要交易时却改口为三两…李佑性子确实有骄横跋扈的一面,见惯了大人物的,怎么可能容忍王管事这小小蚂蚁在自己面前上窜下跳的出尔反尔?
李佑猜测,必然是那王管事不知在什么地方看出了端倪,知道泰盛煤铺现在正处于困难中,所以才有恃无恐的要挟抬价。
作为大场面人物。李佑实在觉得可笑。要是这样就被轻易要挟了,像高掌柜那般低声下气的。传出去只怕要被友人笑死,以后还怎么在京城混!
他的面子贵重得很。可不是这区区几两银子就能比拟的,宁可不做这笔生意,也不能丢了这个面子。
从这个角度而言,高掌柜判断其实没错,李佑这样做惯威福的人是不适合亲自经营买卖的。
以上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的原因还是那句话,对这笔生意,李佑算的政治账比经济账要大,主要目的就是用大量卖便宜煤来搅动市场,刺激各方反应,达到自己借机生事的目的。
所以绝不可能花三两银子吃入再以高价卖出,这样等于是和奸商同流合污,对他有什么好处?
之前他就没想着会有这一笔生意,若不是钱国舅从中牵线也不会动心,既然做不成,那就就算了。静静等待百姓情绪的自然发酵罢,过几天雪后,估计煤价就到顶峰了,同时又是薪炭大量消耗的高峰期,那时候很容易出乱子的。
李佑虽然有自己的完整考量,但面对高掌柜幽怨的目光,却没法去细细解释,做人层次之间差的太远了,某些道理很难沟通。高掌柜或许是个好掌柜,但只怕永远跟不上自己所思所想。
好罢,这家店铺现在是属于李佑所有,爱怎么折腾都是李佑的事。但高掌柜正在谈判时,李佑毫不客气的随便插手,这让高掌柜觉得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伤害,委屈得很,只能用幽怨目光表达自己的心意。
也幸亏高掌柜脾气好,换成性子激烈的大掌柜,只怕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当场翻脸走人都是有可能的。
李佑忽然也感到自己出格了,毕竟这铺子还离不开熟悉情况的大掌柜管理,职业经理人的作用不可小觑啊,而且这高掌柜从性子看是可以长久相处的。
想至此,便出言安抚道:“高先生但请放心,这家铺子终究还会起死回生的。别的不敢保证,叫伙友们衣食无忧是毫无问题。”
听在高掌柜耳朵里,李佑这话没什么干货,只是个态度而已。但在事实上,不是有态度就有饭吃的,从态度上,哪个东家不想赚钱?
李佑看高掌柜无精打采的,笑了笑又故弄玄虚道:“你信不信,王管事还会回来的。”
高掌柜抬起头,疑惑道:“这是为何?”
“你以为那杨员外就不想卖煤么?北边的煤都是供应边军和冶炼烧砖之用,他不知什么原因被排斥在外。这些煤在他手里积压了两个月,一样急着变现。”
原来如此。难怪突然冒出这几十万斤煤来,高掌柜来了兴趣,反问道:“还有这事?”
“为何他不就近卖煤,耗费人力畜力长驱近百里运到京城?就是这个缘故了。据我猜想,那杨员外可能就在煤车队伍里,不然王管事为何可以大胆放心的先走一步到这里,而将煤车扔在后面?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高掌柜若有所思,的确奇怪。他方才就没想到这点!设身处地的想,如果是他亲自押运大批货物上路,他肯定不敢随便离开车队到处乱跑。
这时有伙计在门外叫道:“东家!大掌柜!煤车到了,那王管事又回来了!”
李佑与高掌柜对视一眼,两人一个机敏精明,一个商场经验老成,登时都想到了什么。看来王管事那边服软了…
高掌柜吃惊之余。对新东家的佩服之心如同滔滔江水般一发不可收拾,东家真乃神人也!
这次李佑让高掌柜出门相迎去。并安排卸货的事情。而他自己则倨傲的坐在堂中主座上喝茶,并不起身迎接。
没多久,便见高掌柜引着两人进来,一个是王管事,另外一个则是位三十七八的锦袍男子。
瞧王管事在锦袍男子后面亦步亦趋,李佑便能知晓,此人必是那北边的煤窑矿主杨员外。
这杨大员外也是个有点心眼的人啊。王管事前面抬价的事情。说不定就是他指使出来的,李佑想道。
果然听高掌柜介绍道:“此乃杨员外也。”
李佑淡然的点点头。还是没有起身,只是气势十足的随意抬手请了几人入座。
看似对方倨傲无礼。但杨员外不以为意。他虽然是北边人,并不在京城居住。但从钱国舅的信中,他晓得这个年轻人肯定是个实力派,至少比国舅更有实力,不然钱国舅也不至于将此人推出来。
从前面他对王管事的态度也可以看出,他根本不屑于和王管事讨价还价,若非底气十足的大人物,绝不会如此的。
一句话,有实力,自然就有倨傲的本钱,杨员外是典型的商人,就认这个。便先开口道:“方才这王管事对李大官人多有冒犯,在下抱歉的很,还请大官人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李佑半是习惯性自傲骄矜半是故作姿态,同时在暗中观察。他发现自己摆谱后,对方却半点不满之色也没有,当即便将杨员外的心思揣摩出来了。
“些许小事,过去就算了。”随即李佑话头一转,傲然道:“只是我说出去的话不会更改。这次收煤价格说了是一两五钱,就是一两五钱。”
这价格放在一个月前,在煤市价格普遍一两银子时,绝对是高价,但是如今就显得低了。当然矿主卖给煤铺这个价钱还是赚的,只不过享受不到煤价暴涨行情带来的利益了。
杨员外犹豫不语,坐在下首的王管事帮着自家东主议论道:“李大官人,你这个价格,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李佑瞥了王管事一眼,再次重新报价:“现在是一两四钱了。”
“你…”王管事话才说一半,便缩了头再也不说话了。
杨员外一咬牙,“李大官人!今天首次见面,运来的四十大车煤均以百斤一两四钱的价格售与你!只当交个朋友,算是见面礼,也为王管事赔罪!但我那里还存有三四十万斤的煤,再运来时要以先前议定的二两价格来交易。”
李佑话里有话道:“只要杨员外不再有什么想入非非的多余念头,那自然可以。”
高掌柜在一旁目瞪口呆,这东家怎么看怎么外行,前前后后又是摆谱又是耍个性,为何就能莫名其妙的如此占了上风?最后居然将价格压到了一两四钱,年轻人的世界,他看不懂,难道他已经老了吗?
四十大车煤,算作八万斤,每百斤一两四钱银子,总价一千一百二十两。高掌柜依照行业规矩,对杨员外道:“煤款先付你们部分,其余等售出后再与你们补齐。”
高掌柜提出的付款法子是煤市上普遍现象,更何况最近各大煤铺纷纷大量囤积煤炭,哪有足够资金周转,对送煤来的矿主都是赊款,等煤炭销售出去后再一并付讫。
但这和中间人钱国舅说定的不一样,杨员外不满道:“之前说是一手交货,一手交钱,怎么又要赊款?正因为别家都要赊款,所以我才卖与你们,并且还是一两四钱的低价!若是如此,又与别家何异?我还不如以高价卖给别家!”
李佑看着与杨员外贩运煤炭的买卖确实可行,还想将他积存的剩余几十万斤煤都拉过来卖,成为自己搅动市场的武器。便答应道:“没问题,现在就把款子都给你!”
高掌柜见东家答应的痛快,脸色苦了下来。他将李佑请到院子角落中,悄声禀报道:“东家今天刚刚接手,却有所不知。前几天林驸马提走过分红,如今店里账上只有三百多两银子,哪能一口气付给他千余两?再说行业里赊销也是常态,如今各家大肆囤积煤炭,银子都吃紧,谁不是这样?”
面对大掌柜的诉苦,李东家十分不以为意,“怎么能缺银子?你叫个伙计去棋盘街惠昌银号先贷出三千两来,利息按最低算,以备店里周转。”
高掌柜愣了愣,这听起来又是很外行的话啊。东家虽然貌似因为做官的缘故,对人心把握很有一套,但在生意上面,外行就是外行。这种时候,可不是充场面摆谱的时候!
再说想从银铺帐局之类的地方贷款,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抵押要担保不提,而且更别说叫伙计之流去跑一趟便能当场就将银子拿回来,还随随便便就可以利息就最低?
这不可能!真有这种好事,他自己就先给自己私人贷个几千两干点私活了!不过这东家不好惹,高掌柜措辞谨慎的说:“这样不好贷罢,哪有如此容易,如今本店这状况连个抵押都难找。还是先想法子欠住煤款的好。”
李佑望着屋檐下飞过的一只老麻雀,风轻云淡道:“没问题,那银号也是我开的。派个伙计和我长随一起取三千两回来,要银票。”
靠!高掌柜几乎五体投地,早知如此自己真是白白担心半天前途了!有银号撑腰输血,就不怕低谷困境了,即便暂时没生意做,也可以维持住煤铺不垮掉,一直熬到有转机为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本站)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五百七十七章 尽在不言中(求月票!)
生意做成这样,能算清这笔帐的,只有李大官人和杨员外两个主人家,其他人包括高掌柜和王管事在内,都是半懂不懂的。
在高掌柜将李佑请到院子角落并商议付款问题时,这边王管事与杨员外也开始说起悄悄话。
王管事与杨员外乃是总角之交,有几十年的情义,名分上虽是东家与雇员,实际相处却是兄弟之礼,说话也很直白,对杨员外退让有些不满道:“你也太低三下四了,仿佛我们求着他买煤似的,如今煤炭紧俏,是我们手里有货啊。”
杨员外叹道:“方才你第一次前来时,提价提的太多,不然事情断不至此。只提个一二钱银子,还算人之常情,突然从事先商定的二两涨到三两,那就多了,难怪要惹得那李大官人发怒。”
王管事不服气道:“我已经发现他们根本没有存煤,全指望我们的货接济。这种局面下,我们开什么价格他们也得认账,做生意的哪有不趁机漫天要价的道理,难道我提价到三两还错了?”
杨员外常在场面上行走,交游也教广,不像只会抬头看货物、埋头看账本的王管事眼界这么狭窄,耐心劝道:“你不明白,银子的帐容易算清,人情帐却是很难算清楚的。做生意,特别是与他们这些权贵做生意,要算的不仅仅是银子,还有人情。如果只盯着几两银子斤斤计较,势必头破血流。除非你自己实力足够与他相抗。
咱们这煤已经积压在手里两个月,到现在已经赔了上千两银子。可附近军所都没人要,这次没法子想到京城来发卖,那是托了人情寻到钱国舅门路的。不然京城水深,最近煤市又是个微妙时候,咱们随便卖几十万斤煤真不知道会招致什么事端。
钱国舅将李大官人抬出来,显然可以看出他不如这李大官人有实力。若因我们出尔反尔涨价激怒了李大官人,那李大官人回头就要找钱国舅的不是。钱国舅被寻了不是,再反过来寻到我们。那我们的人情岂不就全赔进去了?”
王管事嘟囔道:“人情值什么钱,赔就赔了,如今煤炭紧俏。照样可以转卖给其他煤铺。我们赚到这笔银子后,以后又不与他们打交道。”
杨员外听到这话,就有点恨铁不成钢了,狠狠地扯了一把王管事的袖子,“你要再如此想,今后就不要来京城了,不然只会招惹祸事!在京城里做大生意与其他地方是不同的,不是手里有货就可以理直气壮!
咱们自己在山沟里挖了几十万斤煤外人不知,在如今京城行情下可不是小数目,折算成煤市售价是二万两。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眼红硬吃?若咱们没有人情庇护。有权贵阉宦跳出来巧取豪夺,你能奈何么?你能保证不出现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