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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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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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太平只有通过战争才能实现!”

    金城听罢低头沉默许久,才叹息道,“但朝廷已经决定了的事,现在为时已晚,薛郎也不要做出偏颇之事,有伤大体。”

    薛崇训道:“殿下今日何故对我说这些话?”

    金城低声道:“那日去了你府上,好久没那么开心过了……我不想再欺骗你这样的人,那天我回去之后心里又是怀念又是难过,一直犹豫要不要对你坦言呢。”

    薛崇训笑着揶揄道:“我正缺一个能干的贤内助呢,郡王的封号也不重要,重要的还是我的人……”

    金城红脸道:“快别这么说了!天色已晚,薛郎请回吧。我绝不会做出有违礼制之事!”

    薛崇训哈哈一笑:“上回你不是说我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么?殿下放心,我这就告辞。”

    ……

    一行人出得鄯州,便进入了吐蕃控制的地盘,经鄯城、临蕃城至绥戎城,然后沿羌水到达石堡城。此时青海湖已经不远了,高原地区的气候让唐人不甚适应,护卫的军队还好,随从的百工乐队身体赢弱,使得行军度愈缓慢。

    沿途人烟稀少,远远的能看见白色的山顶,上面是终年的积雪。这地方环境相对恶劣,但风景却分外壮丽,蓝蓝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空气干净,视线极光,茫茫的草原,巍峨的雪山,蜿蜒的河流尽在眼底。

    就在这时,一座孤独的城堡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在这荒凉的青藏高原上,风卷云舒之间,背靠华石山,面临药水河,红色的悬崖峭壁顶端,是一座似乎很不起眼的城堡……石堡城!

    那些乐工没有注意这么一座小城,但当张说用风轻云淡的口气指着它说:“石堡城,已经丢了几十年了。”

    这么一句话,让唐军将士神情复杂起来,纷纷仰头看着那城。石城堡,此前唐军与吐蕃在此反复争夺过六次!每次都以伤亡万计为代价,那红色的峭壁,是血染红的吗?

    自高宗时期最后一次丢失石城堡以后,它被吐蕃控制已经有四五十年了。这些年吐蕃以此为跳板,直接威胁陇右平原、河西走廊,频频入寇,唐人损失不可谓惨重。其战略意义十分重大。

    一个将领叹道:“啥时候收复石堡城,定能天下闻名啊。”

    张说没好气地说道:“此地易守难攻,关系重大,咱们清楚,吐蕃人也清楚。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想要它,得用人命去换!”

    一阵唏嘘之后大伙继续赶路。两天之后他们才到达三十里外的赤岭,唐朝和吐蕃的边境原本就是在这里,东面那片地区,包括石堡城、鄯城、临蕃城、绥戎城都应该是唐朝的领地,不过现在已经被吐蕃控制几十年了。

    张说派人去交换边防印信,这时从赤岭那边来了一大队人马,唐军急忙布阵以待。片刻之后,一匹战马驮着一个吐蕃奔了过来。只见那人脸为赭色,帽子下面梳着许多小辫,身着皮裘系毛带。

    薛崇训见状想起了满清,不禁沉声道:“老子最烦梳辫子的男人。”

    来人用生涩的汉语说道:“我们是吐蕃贵人郎氏的部落,听闻金城公主远道而来,主人郎福率众夹道欢迎,亲自护送公主到逻娑城,以尽地主之谊。”

    张说遂策马上前,与来使说话。而人众间的薛崇训对身边的张五郎道:“郎氏……咱们在关中时听说入寇鄯州的吐蕃将领,便是郎氏?”

    张五郎皱眉道:“是,恐怕这个欢迎咱们的人就是刚刚入关打劫回来的蛮人。”

第二章 礼遇

    吐蕃来使和宰相张说交谈了一会,便策马返回,不一会,一队骑兵从赤岭关隘里奔了出来,其装扮和刚才那吐蕃人相似,头戴圆顶小帽,梳着小辫子,身上裹着硬皮革当盔甲。;m/F/x/s;n/e/T/其中有区别便是臂饰,以瑟瑟、金、金饰银、银、铜为分别,装于方圆三寸的氆氇上,安于膊前,表示上下尊卑。

    那队人马来到唐人前面,中间一个汉子把右手放在左胸上,在马上弯腰为礼,看了一眼后面那辆华丽马车,说道:“臣郎福拜见金城公主殿下,奉赞普之命,此后的道路便由臣来护送殿下。”

    张说抱拳客气道:“多蒙贵使远道相迎,我代大唐朝廷感谢贵使的礼数周到。”

    郎福笑道:“好说,好说。”他言罢转头和身边的将领用吐蕃语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话,周围几个人都相视一笑。

    薛崇训问旁边的人:“我记得你好像懂吐蕃语,刚才他们在说什么?”

    那侍卫没好气地说道:“他们说这回送上门的是货真价实的公主,赞普又有得玩儿了。”

    薛崇训听罢大怒,一拍马臀,用脚一踢马腹,“霍”地喝了一声,策马上前,身边的亲兵急忙踢马跟上,张五郎等也护了上来。

    “你们什么意思?”郎氏一瞧情形不对,神色大变,其护卫也急忙挡到了前面。薛崇训骂道:“辱我公主,来受死!”

    吐蕃二将拍马来挡,忽闻“砰砰”两声弦响,两支箭羽从唐军中飞出,二人应声落马。这时听得张说惊呼道:“不得无理!”

    薛崇训鸟也不鸟,手提大陌刀,迎头就向那郎氏劈下,郎氏没意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大惊失色,慌忙双手举起刀柄格挡。“哐”地一声巨响,座下战马吃痛,嘶鸣了一声,前蹄一屈,那郎氏一不留神从马头上滚下马来,但没摔着,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刚要拔弯刀,陌刀已如死神的镰刀一般横刀而过,“喀”地一声,就见一颗飞扬各式小辫的脑袋飞了,无头|尸|身上鲜血像喷泉一样飙了出来。

    剩下的吐蕃骑兵大谔,调转马头便要跑,薛崇训怒道:“全部杀!”

    飞虎团中一顿骑射,相距只数步,还射不中不如去死算了,那些吐蕃骑兵顿时人和马都被射|成了刺猬。

    张说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尸|体,怒气冲冲地对薛崇训吼道:“河东王,你干了什么!这个人是吐蕃贵族郎氏,赤岭后来有郎氏部两万多兵马!为图一时之快,你将和亲团千余人置于何地,将朝廷天下置于何地?!”

    薛崇训脸上看不出任何愧疚之心,只冷冷道:“不出片刻,赤岭定出轻骑奔袭,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埋怨与辩解,赶紧后撤是正事!”

    张说悲哀地叹道:“能脱身?我等休也!”

    薛崇训扬起带血的陌刀,说道:“丢弃一切辎重,军队转向后撤,其他人都抛下。”

    那些乐队、技工、随从等人顿时一片哗然,愤愤喧闹起来。薛崇训哪里管他们,骑马奔到那架四架大马车前,金城正在帘子后面看外面的情形,只见薛崇训抱拳道:“事有权宜,殿下快出来。”

    金城忙从马车上下来时,薛崇训已跳下马来,不容分手,一把搂住她的纤腰,便抱到了马上,随即翻身上马,让金城坐在他的后面,同乘一骑。

    这时薛崇训喝道:“飞虎团随我走!”说罢调转马头,拍马便走,张五郎等立刻率部跟了过去。

    张说见状破口大骂,薛崇训回头大声喊道:“南衙兵四个团由张相公统领,赶紧走,否则敌兵追来,你们和他们打?”

    没过一会,果然赤岭那边已集结了一部轻装骑兵,情况已是危急。

    薛崇训这边的飞虎团把帐篷、工具、粮草啥都留下了,众军也是干干净净地逃奔,轻装简行,度非常快。张说看这情形,也带着南衙兵跟了上来,只可怜那些赶着辎重马车的丁夫,还有那些乐工、百工,根本没人管,他们也四处抓马,一窝蜂跟着跑了。

    这时一骑从飞虎团中离队向后奔去,越过狼藉一片的车队,奔到吐蕃追兵两百余步才大声喊道:“金城的嫁妆,有丝绸数万匹,金银珠宝无数,都留给你们啦!”喊罢转过马头就跑,背后许多箭羽飞来,但都不够距离,纷纷落到了草地上。

    这个小计却没起到作用,对方毕竟是军队,起码的组织纪律却有,他们个个目光贪婪地看着地上的物品,但并没有停下来。有的箱子被打翻了,里面的珠宝闪着光泽,看得人直流口水。

    这股吐蕃追兵只有几百人,事出仓促,马上集结大队无法做到,只能派出一支前锋部队追击。可唐军卫队有一千多,而且唐军的个体战斗力和武装装备是远高于吐蕃,唐朝和外族的战争中,一般都是几万人干四五十万……所以他们说是追击,其实就是跟着,等待大队人马赶上来。

    不过送亲队伍这边的非战斗人员是倒了大霉,有的窘急之下骑的是骡子,还有的马术不佳,常常摔下来,是连滚带爬。待那股吐蕃兵追上后面乌合之众时,就像宰羊一样毫不留情地杀戮。薛崇训压根就没打算管他们的死活。

    大伙狼狈逃跑,有些将领却哈哈大笑,大呼一刀砍了那蕃将实在痛快。

    金城在薛崇训后面问道:“薛郎杀了那迎亲的吐蕃人?”

    薛崇训头也不回地笑道:“正是……”他放低声音道,“我早就想找机会搅局,正好遇到这个让人厌恶的郎氏,屠了咱们的城,还像模像样地来迎亲,他不死谁死?”

    金城柔声道:“你想过后果吗?”

    薛崇训道:“先回国境再说,估计得受到母亲的惩罚,不过没啥了不起的,大不了削去王位,和你比起来,那些东西比鸿毛还轻。”

    金城犹犹豫豫地伸出手,轻轻搂住他的后腰,轻轻说道:“挑起国与国的战争可是大罪……不过薛郎说的也对,只要能回去,性命应无忧虑。”

    薛崇训深以为然,金字塔顶端的人,犯罪是小事,屁股坐歪才是大事。只要不是与太平为敌,太平不太可能置亲生儿子于死地。(像汉武帝时的那些藩王,一开始让亲生女儿侍寝、虐待百姓等等坏事什么没干?照样屁事没有。但等汉武帝想削藩集中国力时,他们武力反对,结果有有事了,新账旧账一起算。)

    “薛郎不做王,我也不做公主,我们做庶民也好。”金城的手臂渐渐搂得更紧了。薛崇训的后背感觉到了两团温暖的柔软贴着,心下暗自一阵呻|吟,抢回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他是压根不后悔,觉得干的一切坏事都是十分值得的。

    薛崇训道:“没有人能抢走你,和亲本身就是一件愚蠢的事,什么朝廷大计在我看来根本一文不值。”

    这时宰相张说策马追到薛崇训身边,面有怒色地说道:“河东王打算如何回国?赤岭距离鄯州两百余里,咱们仓促逃离,马匹尽失,你要让一人一骑急奔两百里?”

    薛崇训心道:那**百南衙兵步战断后,马匹给飞虎团护送金城回国,就可以解决问题了;有时候一起拖着,只能全部玩完……但饶是他心黑,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心下便寻思,一会叫南衙兵去搞石堡城,多半会凶多吉少,然后马匹就有了。

    他想罢便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自有计较。”

    张说长吁短叹道:“河东王,亏你还是皇亲国戚,叫我怎么说你?!”

    这时只听得金城道:“张相公,现在应该想办法回国,你不要再埋怨薛郎了。”

    张说没好气地说道:“女子祸国!不答应和亲直接开战还好,现在咱们不讲信义,送亲竟然杀人,国威脸面何在?”

    金城一语顿塞。

    薛崇训冷冷道:“看着别人屠城,然后送公主就有脸面国威了?他不仁我不义!和豺狼之辈讲什么信义,真刀真枪干才是正事儿。”

    众军一路奔走了几十里,太阳西垂之时,前方斥候奔来禀报:“方才探得,石堡城出兵堵路来了。”

    薛崇训沉吟片刻,心道:不用再忽悠南衙兵攻城了,现在正好干一仗。他问道:“有多少人马?”

    来人禀道:“约千余骑。”

    薛崇训招手让张说前来,对他说道:“石堡城出兵千余堵我前路,只有迅击溃方能夺路而走。我们分头行事,张相公掉头对付追在后面那股人马,我率飞虎团击溃前方敌兵。有问题么?”

    张说皱眉道:“后面只有几百人,我四团南衙兵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只是你们飞虎团两百对一千?”

    薛崇训笑道:“吐蕃野人,在我眼里形同草狗,以一打五简直是看得起他们。”

    张“哼”了一声,抱拳道:“如此甚好,希望你们尽快,如战不利,我分兵再救。”

第三章 刀光

    雪山之下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极目望去,远处的人群已出现在视线之内,千余人的队伍分作四五丛人,看起来尚比较壮观。。m/F/x/S。n/e/t   薛崇训身上穿着明光板甲,胸前背后有光滑反光的铜镜。他把金城送到后翼,让南衙兵分出一部保护,然后戴上兜鍪护头,配上护耳、顿项,准备了一番,对飞虎团的将士说道:“咱们飞虎团打的就是以少胜多的仗。”众人都是爽朗一阵大笑。

    他又回头对金城说道:“等我,很快便回来。”

    金城满面关切道:“薛郎,你一定要好好的。”薛崇训笑道:“殿下放心,我对飞虎团的兄弟很有信心。”

    “你等等……”金城背过身,招呼薛崇训过去,低头红着脸悄悄塞了一团东西在他的手里。薛崇训抓在手里一捏,是一件细滑柔软的粉红色纺织物,他放到鼻子前一闻,闻到一股很特别的幽香,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做什么用?”

    金城低声说道:“是女子的内衣,听老人说这东西能防流矢,你垫在盔甲里面,箭矢便碰不着你……”

    原来是迷信的东西。但薛崇训却觉得十分香|艳,而且也能让金城安心一点,于是他便十分情愿地塞进了胸甲里面,笑道:“这下箭矢看见我都要转弯了。”

    说罢翻身上马,抱拳对金城作了一礼,策马来到军前,与张五郎等将并马而立。他故作轻松地问道:“张五郎,你觉得应该怎么打?”

    张五郎道:“敌兵多,我们不宜混战,分兵下马组成战峰队稳住阵脚,再以马兵为跳荡比较稳妥。”

    薛崇训当即爽快地说道:“就依五郎之计。”

    张五郎道:“我施令战峰队,薛郎率跳荡。”

    薛崇训当即喊道:“鲍诚,左旅下马,备弓弩陌刀组成战峰队列阵。右旅李逵勇,率马队听我号令。”

    “末将得令!”

    一阵吆喝之后,飞虎团十分麻利娴熟地按照平时训练的队形列成队列,左旅一百零二人组成两个战峰队,以步兵列阵以待。薛崇训率右旅一百骑兵位于侧后。

    吐蕃兵是骑兵部队,缓缓行至千步左右便停了下来,他们停了一会,便有一队轻骑离开了大队,正面冲了过来作试探性攻击。

    约两百步时,吐蕃骑兵提高了度,向这边扑将过来。一百五十步,张五郎大呼道:“弩兵齐|射!”

    第一排战峰队齐射一轮精弩,其吐蕃骑兵多人落马,骑射射程没有步兵弩远,只能白白挨了两轮弩,他们受创之后随即调转马头后撤。

    薛崇训情知对方只是试探攻击,于是没有急着让马队出击。这时闻得军中的手鼓响了一通,两队战峰队随即向前推进,薛崇训也率马队护住起侧后翼缓慢跟进。

    方才死伤的吐蕃兵很快就被甲兵踏着尸体而过。推进了数百步,吐蕃一丛人马组成四排冲锋队形,再次迎面冲了过来。百余步,再次遭受了一顿弩雨。这时薛崇训看清了他们的装备,大多装备弓箭、索钦等刀剑,护甲有锁子甲和皮甲,因吐蕃兵是马队,并没有携带弩炮等重武器,和身穿板甲,携带各种制式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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