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卿的大手按在碧盟肩头,紧紧的握握,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碧盟接过胡子卿递给他的一个铁皮箱,潇洒的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向雨中的飞机。
漫长的等待,入夜的寒凉让汉威不时跺脚揉手。
机场内士兵们在忙碌着将一架飞机停入机库,机修师跑进调度室解释说,这是西京航空委员会借调给冯暮老使用的飞机。
汉威心中鬼火顿起,这些大员,尸位素餐,关键时刻都不顾大局,真是该死。
“冯暮非这个断子绝孙的,果然没有骂错他!”胡子卿愤然骂道。
汉辰一笑说:“这话未免刻薄了些。”
“骂错他了吗?西京多少人这么骂他,难怪他儿子都死光,娶了多房小妾也生不出一男半女。他是坏事做绝,老天报应。”胡子卿奚落说。
汉威听得有趣,反有些报复的快感。
汉辰说:“冯家的几个儿子不都是为了革命献身了,付出的比常人多,所以期望回报的比常人多吧。胡副司令长官口下留德,小心再被传到老头子耳朵里,生出是非又要罚你了。”
骂过冯暮非,又谈论一阵魏云寒,寒凉的雨夜里分分秒秒都是难熬。
汉威看着胡子卿在屋里不停踱着步,终于哈欠连天,用手帕捂住鼻子说:“不行,我要回去了。”
神色反常的就要匆忙离去。
“胡大哥着凉了吗?”汉威关切的问,刚凑过去,却被胡子卿怒然一声呵斥:“别过来!”
吓得汉威愣在原地不动。
“你们快送胡司令回去。”汉辰吩咐众人送胡子卿离开,困惑的目光望着大哥想寻求答案。
汉威无比委屈,他做错什么了?胡大哥为什么一反常态向他发火。
大哥视若不见的立在窗前凝望夜幕,雨渐渐小了,淅淅沥沥,最终剩下房檐下的点点滴水。
雨停时,天光微亮,远处的天际呈现鱼肚颜色。
而胡子卿也驱车赶回,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俨然同两个小时前仓皇逃离的胡司令判若两人。
汉辰和胡子卿不时看表,并肩走到湿漉漉的机场仰视天空无限期待。
第二卷壮志凌云21章乘虚而入
更新时间:2008…9…1713:58:03本章字数:3590
翼飞机静静的停在跑道,背后是远处延绵青山,朝霞幕。
晨曦下的飞机宛如一只骄傲仰头在原地伫立踯躅的雏鹰。
迫近机舱时,也没见到里面的动静,汉威的心随了每一步的迈出渐渐下沉。
爬上机舱的机场务勤的军官向远处候机室里的弟兄们挥挥手中的小旗大声喊着:“快来几个人!”
汉威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却被众人拦下。
小盟哥在众人的搀扶下出了机舱,摘下飞行帽,厚重的连身飞行服,狐皮领立起遮了半个脸,领口掖着雪白的汗巾,衬出一张苍白失去血色的脸。
嘴角挂着胜利凯旋的骄傲,笑靥掩饰着满脸疲惫,眉宇间不减不羁之色。一步步挪到胡子卿面前,碧盟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胡子卿庄重的缓缓还了一礼,满含了欣慰和敬意。几步上前握住碧盟的双手,捶了一拳碧盟的肩,赞了句“好小子!”,又低声问:“你的伤如何了?”
“多谢司令记挂,碧盟很好。”
将带回来的神秘皮箱交到小昭副官手中,小昭心领神会的带人驱车疾驰而去。
胡子卿和汉辰在候机室传阅着碧盟带回来的一封密函,汉威搀扶着小盟哥一瘸一拐去更衣室去换下身上厚重的飞行服。
此时,汉威才渐渐觉出搂住他脖子的臂越来越用力,身体越来越重。
碧盟的面颊擦过汉威的脸,能觉出一股异样地热度。
“小盟哥。你在发烧。”汉威惊呼。
借势栽坐到更衣柜前地条凳上。碧盟吃力的吩咐:“威儿,你去替表哥把住门。”
汉威望望空荡荡的更衣室,并无旁人。促狭地一笑说:“小盟哥是怕汉威看你?”
心想,你一个大男人,这么腼腆做什么?
但小盟哥一沉脸的那副不快实在不友善,汉威想,你不愿意,小爷还不屑得伺候呢。不过是佩服你昨夜穿雷过电的勇气。
守在门口。汉威四下环顾,一只灰色的蚂蚱跳过眼前,扑扑翅膀,那薄透的翼收拢身后,跳跳的向墙根去。汉威童心乍起,悄悄拢起手,蹑手蹑脚追了两步刚要去扣,就听更衣室内一声“啊!”地惨叫。随即噗通一声撞击声响动。
“小盟哥!”汉威蹿进屋里。
碧盟倒在地上,一手紧紧的抓住了更衣柜把手,费力的咬牙向起爬。
飞行服褪在脚踝处,令汉威惊得瞠目结舌的是那紧贴在腿上湿漉漉的单裤。已经被暗红色的血渍和了汗水浸透。
“嘘~”跌坐回地上的小盟哥哥竖了根食指示意汉威小声,伸手给汉威示意拉他起来。那傲慢的姿态。似乎恩准汉威扶他起身是多大地恩宠,恼得汉威反翘起嘴,又一想小盟哥也委实可怜,也就不再计较。
那汗透的裤子凝在伤口血肉上根本无法褪下,碧盟却不耐烦的一把推开汉威说:“痛快些,我自己来。”
汉威鼻头一酸,泪光莹莹的抱屈说:“小盟哥,太可怜了。”
汉威也不知道因何蹦出这么句莫名其妙地话,但小盟哥的面色已经阴沉难看,推开汉威地手,目光含怒的申斥说:“‘可怜’这个词不是用在男人身上的。”
“小盟哥!”汉威见碧盟已经重新去提脚踝上的飞行服,汉威立刻心领神会,小盟哥是要掩饰这一身的伤,不让任何人知道。
条凳上、地上已经蹭抹上血迹,汉威按了小盟哥的吩咐掩饰掉这些痕迹。
候机厅里,胡子卿乍见碧盟依旧一身飞行服出现,不禁笑了问:“你们两个这么久都做了些什么?”
碧盟腼腆的答道:“有些冷,还是不换了。”
“小盟哥在发烧。”汉威解释,这个解释当然最妥帖,也足够引起胡子卿和大哥汉辰的自责内疚。
正欲离开,却见又一拨人说笑了走来,为首的竟然是冯暮非。
坐飞机来听魏云寒《伐子都》大戏,看那精彩的“云里翻”的西京大员们一路走一路同冯暮非这“东道主”拱手寒暄告别,这才真是狭路相逢。
见到胡子卿和汉辰,冯暮非没有丝毫的意外和尴尬,反是洋洋自得的问:“子卿,天晴了,这不是飞机也能飞了?”
一眼看到汉威搀扶着的梁碧盟,二人对视的目光中有一种难言的怪异。
“怎么,梁教官要带伤飞行?这可是危险。”冯暮非奚落说。
梁碧盟嘴角不屑的轻蔑:“谢谢冯老提醒,碧盟已经完成使命往返一遭了。”
冯暮非惊愕的向后看看窗外的蓝天,诧异的
昨晚?”
“准确的说,是今天凌晨。”碧盟的声音不大,却足够的坚定。
冯暮非显然有些遗憾,奸计没有得逞一般的失落,汉威看了心里暗自得意,这个老狐狸这回作鳖了。
冯暮非带来的洋飞行员见了碧盟亲热的握手拥抱,用英语互致问候。就在两批人要擦身而过时,更衣室里跑出一个勤务兵,对了汉威喊:“长官,这是你丢下的吗?”
带血的汗巾,红绳上系着的翠玉十字架。
勤务兵拎着那根红绳,翠玉的十字架坠儿就在线头摇摆。
冯暮非的视线却被那翠玉十字架吸引,几步上前一把抢了过去。
碧盟踉跄了上前,却被汉威拦腰抱住,对冯暮非说:“冯老,这是我表哥的物件,刚才换衣服不小心掉了。”
“还我!”碧盟一脸怒意,对冯暮非无比的厌恶。
—
“碧盟!”汉辰制止着碧盟的无礼。
冯暮非的目光却上下打量着碧盟,虚了眼睛看了他,又呵呵笑笑自我解嘲说:“当年,我的一位朋友也有这么对儿翠玉十字架。”
冯暮非将翠玉十字架递还给碧盟,碧盟一把夺下。
就在碧盟愤恨的目光中,冯暮非呵呵笑了同众人走去机场,走出几步却又回头望了眼碧盟。
“小盟哥,你认识他?”汉威不由回头多望了几眼冯暮非。
“西京中央元老冯暮非,谁个不认识?”碧盟的话里满是讥讽。
汉威知道从胡子卿到大哥和小盟哥都厌恶冯暮非,但碧盟表哥同冯暮非冷眼相望的目光中,汉威觉察出一丝异样。只不过是一种奇怪而无法名状的感觉,似乎碧盟哥和那冯暮老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汉威驱车载了因伤痛而缩靠在车窗边的碧盟往家赶,紧紧尾随了前面胡子卿大哥的车。
开过颠簸不平的山路时,碧盟忽然埋怨说:“慢些,我疼。”
汉威心里抱歉,是他只顾了追赶前面的车,忘记了小盟哥身上的伤。山路坎坷不平,不时颠簸,开快了小盟哥更是颠得伤口疼痛难忍。
汉威的车渐渐被甩落离车队有了距离。下了山路,平坦的古官道黄土铺路,绿柳夹道,直通龙城内城。
碧盟猛然喊了声“停车!”
汉威忙将车停靠路边,慌然问:“小盟哥,不舒服吗?”
碧盟揉了揉太阳穴,痛苦的倒吸口冷气,对汉威吩咐说:“掉头,回露露那里。我不想回杨公馆。”
“小盟哥~”汉威几乎不相信在这种时候,小盟哥还敢再去找露露姐。
虽然那房子是小盟哥和露露姐共同的家,万一冯暮非出现要有多尴尬?为了小盟哥和露露姐交往,胡大哥那天已经发怒,大哥都请出了七叔当年留下的家法,小盟哥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听不懂吗?送我去露露那里,或者去找个旅店。”
汉威惊愕的问:“小盟哥,为什么呀?回家有人能照顾你,你身上的伤要看大夫。”
“不需要,我不想看任何人怜悯的嘴脸。”
汉威心里反是委屈,一片好心好意,小盟哥怎么能这么说。仿佛所有人亲近他都是为了看他笑话一般。
车停靠在围墙上爬满金银花和爬山虎的小院前,叩开门,老妈子忙帮了汉威搀扶碧盟进屋。
露露裹了一身睡衣从楼上下来,看了碧盟憔悴的样子,询问的目光望向汉威。
“小盟哥的棒伤崩裂了。他昨夜去执行飞行任务,在大雨雷电中飞了一晚。”汉威解释说。
露露似乎无心去听,无声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只凑坐到碧盟跟前,用罗帕为碧盟轻拭额头冷汗。
“汉威,你回去吧。连累你被大表哥责备我也不想,但我真的不能回去。”
汉威如今是进退两难。回家大哥知道了他送了小盟哥来露露姐这里,这就是他的失职,定然被大哥责罚;但若逼了小盟哥随他回去,却并不现实。小盟哥根本不想让大哥和胡子卿看到他惨不忍睹的伤,也不想听任何同情怜悯的话语。
看了露露姐毫不避讳的抱了小盟哥的头靠在她的香肩上,青葱般的手指在小盟哥柔软的卷发间抚弄,卿卿我我的样子反显得汉威在此的多余。于是汉威只有选择离去,回家的路上还在想入非非。
小盟哥那凝了血的裤子,那染湿的飞行服,怕只有美人烈酒能抚慰他的一身伤痛了。
第二卷壮志凌云22章良禽择木而栖
更新时间:2008…9…1713:58:29本章字数:3428
汉威刚要再开口,身后的小亮儿紧张的扯扯他的衣襟,示意他别再多事。
汉辰威严的目光逼视汉威说:“演员上了台,就像军人上了战场,只能向前,不能后退。撤,是撤不下来了。”
只见台上的魏云寒头顶银色紫金冠,雉尾翎,一身嫩淡粉色大靠,内衬白龙箭衣,红花彩裤,足蹬厚底靴粉墨登场。
粉面如玉,剑眉入额,明眸如星,皓齿似玉,一脸英气夺人,俊美的扮相一亮相就迎得满堂彩。
汉威随了胡子卿和大哥汉辰都是一路走一路看来到包厢,包厢内紧张得鸦雀无声,台下不明真相的观众看得津津有味,而台上忍了伤痛的魏云寒却是唱做得一丝不芶。那因伤痛而微颤的身子,略显沙哑的嗓音反是愈发体现了戏中角色公孙子都的惊慌恐惧。
魏云寒唱得有条不紊,如成竹在胸,整场戏如行云流水洋洋洒洒,唱念作打无可挑剔,台下观众看得频频喝彩。
汉威的目光留意到戏台一角把场的老魏老板魏振飞,目光紧锁在云寒身上不放过一丝一毫地动作。人是正襟威立。但目光中却也满含忧虑。这毕竟是太铤而走险了。
检场地上来搭桌子,魏云寒在台边凑到跟包福宝跟前去饮场喝水。老魏老板破例用汗巾为云寒轻沾着额头的汗水,汉威听不到此刻这父子俩说些什么。心中只剩揪扯愤懑暗想:若是魏云寒在这高高的四张桌台上翻下出了事,或是从此重伤告别舞台,老魏老板会不会后悔?阵阵急促地锣鼓声中,魏云寒已经走向那高高搭起的四张桌子,全场的高潮已经到来。
观众屏息静观,长捏一把冷汗。无数的目光目送着魏云寒上了那难以逾越的高度。
隔了大靠。都能感觉到魏云寒那昨日曾被家法凌虐过的伤腿在高台上簌然颤抖,满脸淋漓大汗在灯光下格外灼目,那四张高叠地桌子都在瑟瑟颤抖。
汉威的心提到嗓子,余光中发现把场在台上的魏老板也紧张拭汗,丝毫没了往日的临危不乱。
咬了发,魏云寒背转过身,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中骤然间凌空腾起旋身,就见一团粉色迷花。从两丈多高的四张高桌上飞下,一个漂亮的“云里翻”身轻如燕般掠水而下,稳实的落在台上。上身不摇,下身不晃。紧跟一个硬僵尸倒地,潇洒漂亮。
全场喝彩声暴起。掌声雷动,兴奋地观众中仍不免一些人向台上频频扔着彩头。
包厢中两分钟的安静,胡子卿打破沉默脱口称赞说:“魏云寒不愧头牌大武生,艺高人胆大。”
汉威见大哥不出声,但目光却始终不离台上,而台边把场的老魏老板目光中也流露出欣慰的笑意。
魏云寒缓缓站起来谢场,脚步缓慢,极力掩饰着瘸拐。汉威这个角度好,看得真切,目送了魏云寒下场,也看见了魏云寒才到帘幕就忽然瘫倒地一幕,几名不及卸妆的师弟慌忙搀了魏云寒下去。
“走,去后台看看小魏。”胡子卿忽然起身。
汉威却见大哥汉辰目光瞟向楼下台前地贵宾席位。
方桌前坐着冯暮非和几位长者。听周经理提过,为了今天德新社的大戏,冯暮老特地从西京请了几位朋友搭飞机来看头牌大武生魏云寒的《伐子都》。而更惹汉威注意的是,冯暮老身边竟然端坐了露露小姐。
距离远也看不大真切,只见露露小姐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旗袍,罩了件珠衫,背对了汉威的位置。
汉威心里感叹,昨晚魏云寒为了露露遭了皮肉之苦,今天在台上又鬼门关里走一遭,不知道露露坐在台下看戏能否心安理得?
而家里的小盟哥,是否知道他为之疯狂打架而吃了顿军棍的美人,如今又伴随在别的男人身边呢?
“嘴长在他身上,想去老头子那里告状随他。”胡子卿骄纵的少爷性子犯起,似乎根本不惧冯暮非这“太上皇”,一抖折扇喊了汉威说:“走,随胡大哥去后台看看。”
“子卿兄!”汉辰嗔怪的低喝,话音里警示胡子卿不要太任性,不值得。
“报告!”胡子卿的副官小勇进来,在胡子卿耳畔低语几句,胡子卿眉头紧拧一跺脚骂了句:“一
!”
—
汉威总觉得大哥和胡子卿今天晚上都有些心神不定,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并没有让他知道。
“西京大雨,飞机都调动不过来。”胡子卿阴沉了脸,显然对这理由不满意。
汉辰也忧心忡忡的:“可是再拖,信号消失掉就会错过机会。”
“小弟,你去后台替我和胡司令问候一下小魏老板。就说花篮,胡司令日后补上。”
汉威明白大哥是有意打发他和亮儿离开。
“威儿如今是你的机要秘书,你避他做什么?”胡子卿提示说,虽然汉威今天才报到。
包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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