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凉傾瞬间咧开了嘴巴,刚刚因凤鸾之的触碰而产生的抵触心理这一刻也化为虚有,惊喜的就差绕着屋子转几圈。
他强压下想要尖叫的冲动,再一次确认道:“当。。。当真?”
凤鸾之将他的脸颊揉成了一团,直到他受不住的拧起了眉头想要往后躲时才放开。
她直起了身子,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意,但是声音里明显较刚刚严肃的了几分。
“哀家可是有条件的,为期一月。回来后,哀家要抽考你的课业,若是不合格。。。。。。”说到此,她话音一顿,脸上又露出了第一次揍他时的那个转瞬即逝的沾花一笑,继续道:“挨揍是小,怕是皇上独揽朝政之前,都得安生的待在这皇宫里再无出宫之日了。”
慕凉傾目似点漆的眸子转了几转,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的问:“课业会。。。很多么?”
“不会,皇上这次是以调养身子的由头前去,哀家会命帝师酌情减少皇上的课业。”
慕凉傾终于放下心来,喜笑颜开的对着凤鸾之施了个礼,乖巧的道:“儿臣不在皇宫的这段日子,还望母后多照看自己的身体,莫要因为国事而操劳过度,待儿臣回来后再来孝敬您。”
瞧瞧这讨喜的小嘴儿,瞧瞧这鬼人精儿的模样。
凤鸾之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她摆了摆手,道:“去吧,让青蝶随着你。”又不放心的叮嘱道:“莫要贪玩耽误了课业,因小而失大!”
慕凉傾将将离开,凤鸾之的懿旨就送到了沈辞的府上。
沈辞给了前来传旨的宫人好些打赏,又好生的招待着。
因人来自未央宫,所以沈辞明里暗里的套了好些话。
比如:“姚公公,你看我用不用进宫一趟见一见太后,商量下皇上的课业目前该以何为重?”
姚公公:“沈大人还是莫要去了,太后今儿不知为何,看起来不甚高兴,悻悻的没什么精神,莫要自找苦头咯。”
沈辞哑然一笑,忙递上一盏茶,上等的都匀毛尖。
“今年的新茶,宫里头这会儿怕是也没有呢,尝尝。”
姚公公恭维了沈辞几句,不外乎是些文武百官里,属沈大人最为阔绰,府中最是华丽,连下人们穿的衣裳都是顶好的料子。院中一草一木无不彰显的家世的殷实之类的话。
沈辞招呼着人又给他上了几道市面上没有的甜点,继续打探着。
“太后莫不是害了病?怎还精神不济?”
姚公公:“嗨,这搁着谁能有好精神头儿啊?皇上年幼不掌政、太后再怎么雷厉风行到底只是个女人,百官多有不服,时长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烦她,太皇太后又成了天的闹腾,乱糟糟的事儿都能说上个几天几夜。”
沈辞眉眼仍旧带着笑,可笑容里面全是牵强。
若他没记错,安儿今年不过十四岁吧。从他第一次听由师傅提起她,已经过去了十年。
而他,也刚好长她整十岁。
十四岁那年,他在做什么?
整日里跟着沈由子瞎闹腾,吃喝游乐顺便学学医,偶然回趟家挥霍一通,赌一局下来输上几户宅院也不觉得有甚。
日子过的风生水起,别提多逍遥。
再想想凤鸾之,沈辞莫名的觉得心口有些堵,闷闷的窒息感逼着他连假意的笑都懒得装。
姚公公到底是来出公差的,不敢久留,瞧着沈辞的状态也不太好就告辞打算回宫。
送客时,沈辞命人拉了辆马车过来。
姚公公诧异,不解的问:“沈大人这是。。。。。。”
沈辞笑着拉开了马车的帘子,指着车内的物什道:“这黑色的锦盒是我孝敬姚公公的,家父酷爱收藏古玩,我也受了些熏陶弄着玩儿。刚巧朋友送了我一串珊瑚珠,我瞧着色泽还成,借花献佛,不知姚公公是否喜欢。”
姚公公闻言脸都笑开了花,珊瑚珠?还是一串?阿弥陀佛,这是要发财的节奏啊。
他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手已经麻利的伸进了马车里直接捧起了锦盒。
沈辞指着车内的物什继续道:“那一篮子的茉莉花是我亲手采摘的,那个紫檀镶楠木锦盒里的甜点也是厨子刚刚做的。还有那红木雕漆盒子里的茶跟那几身夏季的衣裳,都是我孝敬太后娘娘的。”
姚公公单手抱着盒子觑眼看着他,随即伸出手指点了点沈辞,一副我懂你的神情,完全把他当成了阿谀奉承的人,笑着道:“沈大人不日必将大有所成啊。”
沈辞皮笑肉不笑的伸手握住了他指着自己的手指摁了下去,他极不喜欢别人指着自己。
“还得劳烦公公帮沈某个小忙。前几日不小心惹怒了太后,我怕公公说是我孝敬的,太后反而会怪罪,不如就说是宫里各个司所孝敬的,再不济说您孝敬的也成,我倒是无所谓。”
“这。。。这。。。。。。”
沈辞连忙将腰间佩戴的一枚成色极佳的压裙玉佩摘了下来递了过去。
“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望沈公公不要嫌弃才好。”
沈辞目送着姚公公的马车走远直指消失在街角,才挑了挑眉头,轻飘飘的道了句:“有没有命享受,就看你贪敛的程度了。若是不聪明,留在安儿身边也没什么用处。”
没多久,沈辞的马车也随即出发,与皇上在午门口汇合后,由凤翎带队前往了位于京城以南一百多公里外的望月苑。
…
送走了慕凉傾与沈辞,凤鸾之整个人都觉得轻松起来,连午膳都比平日里多用了小半碗。
接下来就可以把精力都用在对付秦王身上了。
她躺在未央宫外粗枝大叶的槐花树下的贵妃椅上,闭目冥神苦思。
“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回来?”
紫鸢端着一壶茶稳稳的走了过来。她先是将茶壶放置于一边的藤木桌上,转身折回殿内取了条薄毯子回来,盖在了凤鸾之的身上。
“今儿阳光虽是足,但是有风,小姐本就有体寒之症,莫要再着了凉。”
凤鸾之睁开眼拢了拢薄毯,问:“紫鸢,你说,什么由头才能致使一个人义无反顾的回家呢?”
紫鸢一边回身倒茶一边道:“奴婢觉得家人最重要,若是奴婢父母亲有个什么事儿,奴婢肯定急的跟什么似的。”话一顿,似是恍然大悟般,回身问:“小姐不会是说秦王吧?”
“嗯!”
“要不直接给太皇太后下。药?太皇太后病了,秦王作为唯一的儿子,总不至于不回来吧?或者干脆直接弄死那个老太婆算了。”
凤鸾之被她咬牙切齿的模样逗笑了,
“傻丫头,杀敌八千自损一万的买卖不划算。”
紫鸢努了努嘴,将倒好的热茶递给了她。
茶香袅袅,蒸蒸白气随着微风被吹散开来。
“这茶味道极香甜,奴婢泡茶的时候都馋的留了口水,小姐快趁热尝尝!”
凤鸾之弯了弯唇角,好笑她形容夸张,由着她扶着自己坐了起来。
她端过茶盅,垂眸看了眼杯盏中漂浮着的玫瑰花瓣,蹙了下眉头。
“哪儿来的?”
“茶?小姚子说内务府送来的。”
凤鸾之神色沉了沉,又兀自一笑,笑自己多心了。
姚公公见着凤鸾之的心情不错,美滋滋的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过去。
他把食盒放在了圆形藤木桌上,小心翼翼的打开后端出来一个青花松鹤遐龄盘子,上面摆着几块样式极好看的甜点。
弯着身子笑眯眯的道:“奴才今儿出宫走差事时,回宫途中,忽闻一阵甜香,仔细一瞧,竟是个甜点铺子,奴才尝了尝,味道真不一般,就买了几块儿来孝敬您。”
凤鸾之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锦盒上。
紫檀镶楠木,木质沉香、做工精良。
怪不得国库里没银子,感情都花在这等没用的物什上了。
真真是浪费。
她的目光又在甜点上一扫而过后,着重落在了盘子上。
盘内外口沿饰双圈弦纹,盘心绘青花松鹤松,双鹤互视而立,松树苍虬,隐现于云间。盘外壁饰石榴、寿桃等折枝花果纹。青花发色蓝中泛紫,纹饰绘画飘逸而生动。【注1】
最重要的是,盘子外沿刻了一个极小的字,沈。
若是瞧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凤鸾之侧眸打量了一眼姚公公,见他颔首弯着腰,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话到嘴边,到底是没问出口。
算了,不吃罢了!
姚公公马屁没拍着正地方,始终不甘心。他琢磨了一会儿,平日里也没瞧见太后怎么吃甜点,估计是不爱吃。
但是女人们都喜欢花花草草的,太后应该也不例外吧?
这么想着,脚力麻溜的又回了房,抱着一大篮子的茉莉花又折了回去。
篮子太大,将他整个上半个身子都挡住了,远远的,只见一篮子花自己长了脚。
紫鸢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姐您看,那篮子自己还会走路了。”
凤鸾之扫了眼,抿唇一笑。当目光落在随着姚公公的步伐而来回晃荡不止的压裙玉佩上时,瞳孔蓦然缩进。
脸色以看得见的速度迅速的阴沉了下去,连带着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注1】:本段出自古董拍卖网诠释。
作者有话要说: 沈辞:哭丧个脸,被人爆菊花了?
二晓啊:滚!
沈辞:说说咋个回事?
二晓啊:哎,我是不是也得撒娇卖萌再来个驴打滚?我都没有小天使,没章评没收藏,我在否定自己的同时也否定了你。沈辞,我估摸着你是不讨喜。
沈辞:。。。。。。那个啥,晋江的小天使们,快来个收藏评价,免得他小心眼的想不开自杀了咋整,哈哈。
☆、传信
是时,姚公公已经抱着花篮子走到了跟前。
他小心翼翼的放下后对着凤鸾之谄媚的笑着,一副等着被赞赏的讨好神情。
“小姚子,这花儿哪来的呀?”紫鸢边说着边弯下腰凑到跟前,吸着鼻子嗅了嗅。“真香。”
姚公公邀功似的对着凤鸾之道:“太后娘娘,这是奴才亲手摘的,刚摘时上面还带着雨露呢,新鲜的不得了。”
凤鸾之冷眼睨着,声音里凉凉的不含任何情绪。
“又是回宫的路上摘的?”
姚公公闻言一愣,顿觉凤鸾之的情绪有些不对头。连忙敛了笑,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叩首,回答的也是极为小心。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奴才耽误了回宫的时辰,还望娘娘恕罪。”
呵,够滑头,还想避重就轻的蒙混过关!
凤鸾之再一次开口,周身的气压较刚刚又低沉了几分。
“这花是你回宫的路上摘的?”
紫鸢疑惑不解,她家小姐向来对未央宫的宫人宫女们多有包容,甚至从未说过一句重话,今儿的情绪反复无常,这。。。这是怎么了?
姚公公此刻额头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汗,连伏在地上的双手也跟着瑟瑟发抖。
太后既然这么问了,必然已经看出了端倪。
而他为了圆一个谎言势必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添补,他。。。真是悔不当初啊。
怎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沈大人的要求呢?
姚公公的身子伏的更低,几乎要趴在地面上,大喊道:“娘娘,奴才知罪,奴才再也不敢了!”
凤鸾之看也不看他,直接对着守护未央宫的侍卫吩咐道:“扔出去!”
姚公公抖着身子阖了阖嘴,求饶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到底是不敢多言,怕多说一句再惹怒了凤鸾之最终连小命都保不住,只能耸拉个脑袋像只丧家犬似的乖乖的任由着侍卫架着离去。
紫鸢:“。。。。。。”事件发展太快,到底发生了什么?
凤鸾之瞧着一脸懵懂的紫鸢,示意她看藤木桌上的甜点盘子。
紫鸢疑惑的端起来里里外外的瞧了个仔细,终于发现了端倪。
“沈?”
不用想,小姚子刚刚从沈府回来,这吃食定是从沈大人家中拿回来的。
紫鸢放下盘子。
“奴婢还是不太懂,小姐是因为小姚子撒谎而生气?”
凤鸾之:“只是其一。”
她气的是沈辞,气他自作主张的替她试探身边的人。
哀家的事何时需要他来插手?
狂妄自大!
紫鸢也忍不住抱怨:“沈大人也真是的,送就送呗,怎还藏着掖着?可藏又没藏住,还故意拿了个刻着自家姓氏的盘子,明明好心还办了坏事,徒让人生厌。”说完后又跟没事儿人似的,自顾自的弯腰去抱花篮子,低头凑上前去又嗅了嗅,忍不住的赞叹,“真香啊,比咱凤府后花园的那片茉莉花海都香。”
凤鸾之看也不看的直接道:“扔了!”
紫鸢:“……”
“好好的,怎就扔了?”
凤鸾之没言语,兀自站起身子直接回了寝宫,步子生风一般,一瞧便是带着气!
徒留紫鸢还傻愣愣的抱着花站在原地发蒙。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小姐如此恼怒八成又是因为沈辞。
忍不住感叹道:沈大人好本事,小姐打小就不是吃亏的性子,看看太皇太后和朝中的老臣们就知道,谁能在她那处占到半分便宜?
他倒好,随随便便的举动,不是给小姐惹的湿了眼就是给惹恼!
哎,沈大人,自求多福吧!
紫鸢看了眼花篮子,满眼不舍。
好好的花又没惹着小姐,干嘛不要了?
想了想,又觉不对,连忙扔下花篮子追了上去。
“小姐,这花儿不会也是沈大人送的吧?”
凤鸾之回头冷睨了她一眼。
“慎言!”
紫鸢瞬间抿起了唇。
左右瞧了瞧,见无人窥视,又忍不住好奇的问:“小姐,奴婢有一事不解,您既然已经知道甜点是沈大人送的,为何刚刚没有发火,反而等着小姚子把花篮子抱出来才生气了?”
“因为哀家见着他身上挂着沈辞的压裙玉佩。贪婪的人永不知足。这一次是沈辞,下一次若有人给他更大的诱惑让他取了哀家性命他也会照做。害虫一样存在的隐患,哀家没有杀了他已经是格外开恩。”
紫鸢顿觉恍然大悟。
啊,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紫鸢紧跟在凤鸾之的身后,走了几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凑到凤鸾之的身边小声的道:“小姐,刚刚小姚子还拿来了几套夏装,那料子十分罕见,颜色瑰丽,色泽柔和又不失大气。衣裳的绣花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布料比宫内上好的缎子都要丝滑,奴婢猜想,那些大概也是沈大人送来的。”
凤鸾之:“仍了。”
紫鸢:“。。。。。。”好可惜啊!
…
凤鸾之的好心情貌似突然间跌到了谷底。
她脑子有些乱。
沈辞这人委实令人费解,他如此这般费力讨好,到底意欲何为?
求个靠山?那还气她做甚?
不过有一点不得不承认,他倒是信守承诺的人。
之前说过要送她的玫瑰当归茶、颜色艳丽的衣裳、她喜爱的茉莉花,甚至还有她寝宫里随便摆放的一盘甜点他都放在了心上。
这人。。。心思细腻的可怕。
她该如何去掌控?
凤鸾之烦躁的扔掉手中的羊毫笔,宣纸上的那个‘静’字的最后一笔上堆染上了一大滴的黑墨。
凤鸾之:“。。。。。。”
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抓狂的冲动。
她鼓起腮帮慢慢的的吐了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头的烦闷,随即冲着门外喊道:“紫鸢!”
紫鸢闻声连忙推门小跑了进去。
“小姐,奴婢在呢!”
平日里都是凤鸾之去哪儿她跟到哪儿,像个话痨的小尾巴似的。
今儿难得识相的守在门外。
她家小姐很少发脾气,可发起脾气时一般人也是受不住的。
“派去岭南的人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