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储君立嫡不立长,太子之位怎么也轮不上秦王来坐。可阎皇后突然病重,临终前,只有一个遗言,那就是希望先帝可以平平淡淡的远离朝堂,做个闲散王爷。
所以最终,太子之位又落在了秦王头上。
可先祖爷并不待见秦王,所以,为你赐婚的圣旨上才有了那句‘无论未来的国君是谁’,想必当时先祖爷早就起了废储的心思。
秦王八岁那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丧命,随后他主动退了太子之位归还于先帝后,去了位于岭南的空灵山静养。
这一去再就没有回来过。
可虽说是去养病,却又干了好些利国利民的事儿。
黔南往南的三个县市常年被土匪骚扰,听说是前朝余孽的作为。先帝爷病重那年尤为严重,土匪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附近几个村子的百姓苦不堪言,就连一些走马的商人宁可多走千余里也要绕开岭南。
先祖爷很是头疼。
是秦王托着个病重的身子,孤身入虎窝。
传言说他乔装成孽党假意投靠,因头脑灵活,又识文认字,出了不少好主意,匪头子得了好处,于是对秦王放下了戒心。不过三月余,秦王就被推到了二当家的位置。
秦王自此掌握了匪窝的绝对领导权,与山下官兵里应外合,最终不费一兵一卒,一窝端了匪窝,生擒了匪首。
直到上奏的折子传到了先祖爷那,众人才知,原来是秦王所为。
自此,淡出众人视线八年之久的秦王重新得到了关注。
随后,秦王又干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比如治理水患,比如以岭南为试用点大兴农业,比如倡导官兵自给自足,操练之余读书种田等等。
先祖爷听后,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忧心忡忡!
而先帝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与秦王相比,太过平平,所以拥护秦王为帝的人也越来越多,倒是秦王一直没露面,哪怕朝堂上两党派斗的再凶,他也未曾参与过。
先祖爷病重之际曾召见过为父,道是秦王心思深沉、深藏不露,若他动了歪心思,以先皇与世无争的性子,定是斗不过。
所以才在遗诏中责令秦王前守皇陵三年,好为先帝争取更多的时候以便收付散落的人心。”
说到此,凤知名叹了口气。
谁料先帝也是个多情种,自打慕凉傾的生母李婉馨病逝后,先帝的身子每况愈下,也无心朝政,这不,刚刚登基不过三年便撒手去了。
凤知名继续道:“如今新皇尚幼,秦王党派蠢蠢欲动,太皇太后也不止一次派人去空灵上以辅佐新君为由请秦王回京把持朝政,可秦王偏偏不为所动,这才最为奇妙。为父纵横朝堂二十余年,不敢说阅人无数,可对识人还是有些真知灼见,但秦王慕言,为父是真真看不懂。”
不懂他到底是野心勃勃深藏不露,还是真的不愿参与朝政,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凤鸾之静静的听着、思忖着,半响后才忽而一笑,并不在意的道:“等到秦王回来不就知道了!”
凤知名挑了挑眉头,不解道:“安儿这么有把握秦王一定能回来?”
“会的!”
正说着,紫鸢突然有事禀报。
她委身施礼。
“老爷。”
又转向凤鸾之,道:“小姐,刚刚建章宫来人传话,说是皇上晕倒了。”
“太医可是去了?”
“还没,听闻下了早朝后,太皇太后便去了建章宫,一直未曾出来,直到传来皇上晕倒的消息。”
凤鸾之的眸色突然冷凝了几分,她薄唇抿成一条线,右手食指轻轻的点了点座椅扶手,噹、噹。。。片刻后站起身来。
“父亲同女儿一同去看看?”
“也好!”
刚走了几步,凤鸾之突然回首看向凤知名,道:“父亲,或许玄明大师预言慕凉傾活不过十五岁是假的,女儿猜测他是被人下了毒!”
作者有话要说: 沈辞:我什么时候出场?
二晓啊:我觉得是下章。
沈辞:若是下章不出呢?
二晓啊:那就再等下一章呗!嗳?我艹,放下刀。。。。。。
沈辞:砍死你丫的!
☆、书信
凤知名闻言神色徒然一僵,他左右环顾,见无人后,向前一步,弯腰压低了声音问:“当真?”
凤鸾之点头:“今儿早上,女儿为皇上更衣的时候,发现皇上的后耳根处有一小片淤黑,脚踝处也有,便留心为他把了脉。脉象看似从容和缓、节律一致,但是仔细辨查就可发现转豆脉异常。师傅曾说,转豆脉主病为脏腑空虚,心之死脉。而且,毒。、药的潜伏期最长可达十五年,所以女儿猜测,皇上并非被下了诅咒,而是中了毒。”
凤知名深深拧起了眉头,眼内的震惊之色尽显。他负手而立,佝偻着背,向前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
如此反复两次,难以置信。
若真如此,那么先帝的死也必有蹊跷!
会是谁?是谁想要至皇家于死地?
凤知名绕着自己转了两圈后,突然停下来,问道:“可有法医?”
凤鸾之摇了摇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女儿不才,从师半年,也只会些脉象,不过女儿可请师傅前来试上一试?”
“沈由子?他不是从不出山?”
凤鸾之笑了笑,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边继续往前走。
“师傅有个关门弟子,听闻已将毕生所学都教予了我那师兄,若是他老人家不来,想必也会派师兄前来。”
凤知名点了点头,默了一会儿,又问:“若真是中了毒,那毒又从何来?”
“尚不知,不过父亲放心,女儿已吩咐下去,日后若无宫宴,皇上都会同女儿一同用膳!”正巧走至分岔路口,凤鸾之又道:“父亲,您还是先行回府,稍后有什么消息,女儿派人通知您。这会儿皇上晕倒了,既然太皇太后还在建章宫,您是外臣,不宜见面。”
她是担心太皇太后因着顾祥林的事对她大动干戈,凤知名在,终究不好。
而凤知名担心的偏偏也是这个。
他站定后看了眼凤鸾之,瞧她娴静的姿态、笃定的神情,沉吟了片刻,最终只抬起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速度极慢、极轻、极温柔。
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双手抱拳作了个揖。
临转身前,凤知名突然又叫住凤鸾之。
“安儿!”
“父亲可是还有事?”
他往回走近了几步,眉眼柔和的看着凤鸾之,问:“你果真打了皇上?”
凤鸾之点了点头。
凤知名那一句‘皇上年纪尚小’在齿关处停留了很久,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只摆了摆手,叫她万事小心。
他的女儿,他信!
…
凤鸾之赶到建章宫时,门外已经跪了一排太医。好在皇上已经醒了,正趴在太皇太后的怀里撒娇,嚷着要奶娘。
见识凤鸾之来了后,佯装害怕的又往太皇太后的怀里躲了躲,眼神偷偷的往她身上瞄,小声的嘀咕着:“皇奶奶,我怕!”那软糯糯的嗓音里十足的委屈,别提有多惹人疼。
太皇太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着柔声说:“卿儿不怕,皇奶奶在,旁人岂敢伤了你。”话音一落,随即看向凤鸾之,柔和的面容突然变得狠厉起来,连眼内的红色血丝都突然放大了几倍。
“跪下!”
凤鸾之也不扭捏,当即跪下,施大礼叩首,道:“臣妾参见母后!”
“卿儿说你打了他,可有此事!”
凤鸾之仍旧额头抵着地面,恭恭敬敬。
“有!”她没有撒谎,因为她要给慕凉傾树立好榜样。况且朝堂之上,她也未曾否认什么,只是太医查不出来,与她有何干?
太皇太后徒然站起了身,上前一步直指着凤鸾之大声呵斥:“你放肆,皇上乃是真龙天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且是你说打就能打的?来人啊,把哀家的鞭子拿来。”
凤鸾之也不急,这也是她预料之中之事。
抽几鞭子,死不了。
不过,她为什么要白白挨抽?
既然礼数做到,太皇太后不领,她也不会再给她颜面。于是凤鸾之堪堪一抬手,紫鸢迅速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
凤鸾之一边由着紫鸢为她拍打裙摆上的灰尘,一边在太皇太后沉黑的面色下慢条斯理的道:“朝堂之上,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而在这后宫,在此刻,皇上不过就是臣妾少不懂事的儿子。就像母后教训臣妾一样,哪怕是打,儿臣错了就是错了,没有怨言。”
未等太皇太后开口斥责她,接着又道:“打,定是事出有因,比如说此刻,母后想要打臣妾,因何?难不成就因臣妾打了皇上?那臣妾定是不服气的。
皇上贪睡不早朝,于国于民,皆视为昏庸,臣妾作为垂帘听政的太后,掌管百姓苍生,当然有义务全力辅佐皇上,别说是打,哪怕是拎,也要将皇上拎到宣和殿。试问母后,臣妾可有做错?”
太皇太后紧紧的握着鞭子,因太过用力,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突兀的显露出来。
她气的扬起了鞭子,举了半天,终究没落下来。
因为,凤鸾之所言无差,她。。。事出无因。当真打了,定会落人话柄。
凤鸾之笑笑,眉眼间尽是温柔,哪里像是刚刚气过人?
她朝龙榻前走了几步,看着直往后躲的慕凉傾,轻柔柔的道:“哀家得给卿儿寻个好帝师,不然,以后这挨揍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慕凉傾期期艾艾的冲着太皇太后叫了声“皇奶奶”,委屈的眼泪含在眼圈,说罢后连鞋子也顾不得穿,急匆匆的下了榻,一把扑倒了太皇太后的身上。
太皇太后怒视着凤鸾之,想着她的那一句‘好帝师’,气的浑身发抖。
好啊,好,好你个凤鸾之,你这是明摆着威胁哀家?
好,好,那咱们就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
…
空灵山秦。王。府内。
正值三月,阳光洒了满院子的金辉,暖风轻抚,将如雪般的杏花吹落。
花园内的一处凉亭,一位身着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的男子正安静的一手执着白子,一手执着黑子,自己对弈。
他眉宇温软如玉,眼窝深邃,黑如曜石般的眼睛认真而专注的盯着石桌面上的棋盘,手起,手又落!
周围有不知名的鸟儿轻落在石椅上,又扑棱棱的飞起。
他置若罔闻,仿佛这天地间的一切都无法惊扰到他一般。
如谪仙一般!
突然,一个着一身玄色锦衣的男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举着手中的飞鸽传书笑的开怀,得意的问:“公子你猜,这次又是什么内容?”
慕言又捻了枚黑子,如葱白般修长的双指稳稳的落下后抬起头来笑着看向他,道:“关于太后凤鸾之吧!”
“嗳?”灼光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公子怎么又猜对啦?”
慕言见棋局已分出胜负,这才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后,一边温润的看了眼灼光一边无奈的摇了摇头。
笑他都十八岁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灼光一屁股坐在了慕言刚刚坐过的石椅上,兴致乏乏的道:“太皇太后说,凤鸾之把孟长德的长女孟珂玥赐给了池弈做夫人。。。。。。”
话未说完,慕言已经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他露出了一排整齐齐的牙齿,笑容看起来真挚而温暖,如春风般明媚!
“真想看看池弈当时的表情,有趣,有趣!”
灼光撇了撇嘴,接着又说:“她还打了二舅老爷三十板子并将人发配到了岭南,说是这会儿已经出发了,让您多照拂!”
慕言终于止了笑,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杏林发了会儿呆,忽而又笑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一般,道:“发配岭南?太后想让我做些什么吧?”
他徒留下灼光,一个人负手朝着府外走去。脑海中忽而显现的是八岁那年,在凤府初次见到凤鸾之的情形。
那一年,她不过才四岁。
一张圆圆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蝴蝶的翅膀,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如一汪清水般明澈,在艳阳的照耀下,闪亮至极。
他还记得那时她说:“若是没人嫁你,那我嫁你!”
呵呵,也不知这话还作数否?
…
第二日早朝,凤鸾之还未等梳妆完,青蝶进殿通传,道是皇上已派人来催了。
凤鸾之笑了笑。
听话就能少挨揍!
朝堂上,昨日左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又一句‘后宫干政、北凉要亡’的老臣们,一个个都缩着脖子,谁也不敢再造次。
凤鸾之心道:哀家打的就是出头鸟,来一只打一只。
她揉了揉眉心才开口道:“帝师已被发配岭南,众卿家还得多费心,为皇上寻个德才兼备、尽心尽力的老师以便辅佐皇上才是。”
话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想必众卿家的心中都有合适的人选,不如每人都呈上折子让哀家瞧瞧!”
她若是不落实到每人头上,相信不会有人举荐贤明!
一定不会!
…
此刻,位于郭罗山顶的一座不大的茅草屋内,一位老者正坐于烛灯下,觑着眼睛读信,直到一名男子推门而入,他才将信卷了几卷,就着烛火烧掉。
老者先是‘啧啧’了两声,对着年轻男子道:“你有家不回,有官不做,整日留在我这破草屋做甚?”
沈辞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即仰躺在了沈由子的木板床上,将手中的松仁往上一抛,又张嘴准确的接住。
嘴里囫囵着漫不经心的说:“家里女人多,这里多清净。再说,先帝都死了,现在的皇上不过是个五岁娃娃,我去当什么官?没意思!”
沈由子抬腿踢了一脚他翘着的二郎腿,道:“既然你无事,不如帮为师个忙,你小师妹有了点麻烦,你去瞧瞧如何?”
沈辞闻言忽的坐直了身子,桃花眼内金光闪闪。
“小师妹?就是师傅说的那个与我是良配的小师妹?”
沈由子忽的瞪大了双眼:“为师何曾说过?为师只说那是顶好的孩子,怎的就与你是良配了?”
沈辞一副‘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她就是我的良缘’的神情,笑嘻嘻的道:“我去!”
☆、放肆
未央宫内
正值午膳,慕凉傾安安静静的坐于凤鸾之下手边,方便她布菜。
眼瞧着碟子里的胡萝卜菠菜都冒了尖儿,慕凉傾抬头看了看凤鸾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嵌玉金蝶,委屈的噘着嘴,那一句‘朕不喜吃青菜’在舌尖转了几转后也没敢说出来。
吃饭是小,挨揍是大!
这死女人是真揍啊!
“小孩子长身体,不得挑食!”凤鸾之又夹了块儿燕窝溜鸭条放在了碟子内,“用完膳后,你且先留在未央宫,待哀家从含元殿议完事后,再来考昨儿教你的课业。”
慕凉傾:“。。。。。。”
他执着银箸挑了根青菜,像是盯着毒蛇猛兽一般,那一副‘朕不想吃朕不想念书朕要斗蛐蛐睡觉觉’写了满脸,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下咽的表情,着实好笑。
凤鸾之并不喜欢小孩子,可最近,她还蛮喜欢逗弄慕凉傾,见他愤愤不平又不敢言语的样子,就高兴的不得了。
虽已贵为太后,可到底是个孩子。
童真未泯!
趁着凤鸾之回头交代琉裳事宜的功夫,慕凉傾将那半碟子的青菜全都倒在了地上,抓着自己的常服盖了上去。
琉裳余光瞥见,张了张嘴,想笑又不敢笑。
凤鸾之回过头来,看着慕凉傾佯装吃饱了恨不得撩起衣服给她看看自己快要撑破肚皮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