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杀,让隋军在这一夜至少战死了四万禁军,轻重伤者同样有数万人。经过这一夜残酷的战斗,城中还保持着战斗力的禁卫军,最多不到五万人。
而城中的那些百姓和宫女内shi们也遭受了鱼池之灾,起码有数千的百姓死在了突厥人的箭雨下,其余受伤者更是无数。这是一场完全疯狂的战斗,城内城下堆积的尸体如山一般,连雁门那高高的城墙也为子矮了三分。
远处响起了轰隆的脚步声和突厥兵那刺耳的鼓噪声,数不清是第几次了,突厥人又上来了,伤员们苍白的脸泛起了红晕,眼睛发亮,表情平静。他们默默聚到一起,排成队列。城下传来了兮兮棱棱的攀爬声,城墙上lu出了第一个戴着牛角头盔的脑袋。
城关上下依然在继续着惨烈无比的残酷撕杀,飞云寺中,许多赶来的文武大臣同样是焦虑不已的站在那里等待着。两间厢房的门还在紧紧的关闭着,御医们已经进去了半个多时辰,可到现在也还没有出来。
每个大臣们的脸sè都是无比的yin沉,大家此时都无比的关注着皇帝的状况。眼下万一有些什么不测,那大隋的天下真的要危险了。当今皇帝五兄弟,可现在只余皇帝一人,其余的不是死就是被幽闭宫中。
如果皇帝万一不治,那就只能将皇位传给皇帝的儿子,但是皇帝一共也只生了两嫡一庶三个儿子,而且最得人心的太子还早死。剩下的两个,一个成年的皇子辽王却是荒yin不堪。当今太子虽然也还算聪慧,但如今不过八岁。
更加要命的是,如今太子也同样被围在雁门,辽王却又被围在不远的崞县。万一皇帝不测,不少的大臣们已经相信,这早已经大乱四起的中集天下,肯定将更加的混乱。
其中不少的大臣,已经在心里暗暗谋算,如果皇帝死了,自己是应当支持八岁的小太子当皇帝,还是应当去支持成年的辽王?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大臣们慌忙看去,却是公主的御医先出来了。
“公主怎么样了?”萧皇后忙上前问道。
御医道“公主那一箭虽然看似十分吓人,不过好在公主福缘深厚。那一箭从后背射入,穿透了整个xiong腔,自前xiong透出。上天保估,
除了失了不少血外,并没有伤到五脏六腑。只要好好的休养,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的。”
一听到这个消息,萧后也终于是放下心来。其余的大臣们也是心里一松,公主整个人被射穿了都无事,那想来皇帝也应当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杨广房中的几个御医才开门出来,萧后与诸几个大臣忙走上前去。
其中一位白胡子御医走上前对皇后道“陛下已经骆来,请皇后与几位参掌朝政大人进去。”
萧后与苏威、虞世基、裴世矩、裴蕴、宇文化及六人忙走入房中,一入房中,就看到一个宫女正给杨广擦脸。皇帝此时也已经醒来,目光正好看向他们。
萧后走上前去,坐在榻边,握着皇帝的手轻笑了一下。“刚才御医已经说了,出云已经没事了,说是静养些天就好了。”
杨广对着萧皇后微笑一下,开口想要说话,却突然咳嗽起来,等咳嗽完后,众人却发现那宫女捧着的痰盂中,却是痰中带血。
那白胡子御医忙解释道“那一箭射中陛下的xiong口,没有伤着心脏,但却伤及肺腑。目前我们已经为陛下医治。并开了药方,不过伤了肺腑,一时半会却是无法痊愈,须的长时间调理服药。”虽然说的时候说的比较轻,但实际上这已经是伤的很重了。
杨广抬手制止了还想问话的各个大臣,轻声道“朕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城头上的战况如何了,还能守住多久?”
苏威上前道“拖陛下鸿福,我们在天亮之前终于打退了突厥人最强的一
o攻击。现在天已经大亮,突厥人的攻城器械大多毁损,虽然突厥人还在攻城,但是已经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已经守住了。”
“我们伤亡了多少?城中可战之兵还有多少?”杨广无力的道。
“陛下请放心,昨晚一战,我们最少歼灭了胡虏七八万之众。现在雁门关下,到处都是突厥人的尸首,堆积如山。朝廷虽然也有些损伤,不过大多只是负伤,战死者不多。眼下我们至少还有六万多可战之兵,完全能守住雁门关以待勤王大军到来。”裴蕴忙委婉的道。他不想让皇帝担忧,忙将自家的伤亡数字减小了不少。
杨广长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门外突然传来太监首领的声音“陛下,右翊卫大将军司马德堪大人有紧急军情求见。”
“让他进来。”
司马德堪如今升任右翊卫大将军,黑衣铁卫却已经交给了皇族出身的副统领杨武。此时满血铁甲的司马德堪急步走入屋中,大声道“陛下,昨夜混战之时,有军士发现有人趁混乱时,自城外射入了一封箭书。卑职打开查看,发现是河北传来的军情急报。”
一听到是河北传来的军情急报,杨广也不由的抬起身来“急报上说的是什么?”
“臣没敢亲启,还请陛下亲启。”司马德堪自怀中掏出那封信呈上去。
杨广拿过信,查看一遍,发现确是征辽行军元帅、右武卫大将军李景的火漆封印印鉴,忙拆开查看。杨广看完那信,却是又急又怒,大声的咳嗽起来。萧皇后与宫女不停的在杨广背上轻抚,好半天才止住了杨广的咳嗽。
“陛下,辽东发生什么事情了。”
杨广呼吸急促,好半天才平稳下来,嘴chun颤抖着道“李景发来急报,就是辽东叛军攻势猛烈,且叛军居然又增兵了。如今临渝关外的辽东叛军已经达到了二十五万,临渝关现在摇摇yu坠。就在前日,虎贲郎将罗艺居然不顾李景的将领,擅自出城夜袭辽东叛军大营。结果却中了辽东叛军的计,三万河北大军陷入辽东叛军包围之中。除了罗艺带着区区三千余残部逃回,余者三万大军全军尽没,大多被俘。就连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的四个儿子,也一股脑儿的全都成了辽东叛军的俘虏。”
听到这么一条消息,当场让所有人都惊愣住了。临渝关本来有十五万大军镇守,上次辽东军攻关,折扣近两万。现在却一下子又折扣了近三万人。整个挡住辽东叛军的关口就只剩下了十万人,而眼下辽东叛军居然有了二十五万大军。十五万人时都打不过辽东叛军,眼下只有十万人,却如何挡住辽东叛军入关。
杨广紧皱着眉头道“薛世雄的十万涿郡兵马什么时候能回援临渝?”
裴世矩道“给薛世雄的诏书昨日傍晚才发出,而且诏书是顺河流下的,不能保证马上就能到达官府的手中。就算现在官府拿到了诏书,再传给薛世雄,只怕中间也还得一段时间。”
“只怕那个时候陈破军已经破了临渝关,进入河北了。万一陈破军入河北之后,出飞狐陲和井陲入河东,与突厥人合兵一处,那时就将晚矣。”杨广敲着chuáng榻道。
对于皇帝的猜测,谁也不敢说就没有可能。虽然眼下河北有三十五万大军。但是据临渝险关都挡不住的话在,那兵马再多一些又有什么用。陈破军的辽东叛军可不少,足足二十五万,一但进入河北,那个时候没有天险可依,只怕河北真的无人能制。万一陈破军真的顺着太行山的井陲和飞狐陲杀入河东雁门,和突厥大军合兵一处,那个时候还有谁能挡的住。
一想到这个可怕的结果,所有的人都是面sè发白。
杨广咬着牙齿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陈克复进入河北,我们得先想办法拖住他。拖到朝廷解决了突厥人之后,我们就将无惧于他。
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眼下对于陈破军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千古良机,以陈破军的谋略,又岂会错失这样的良机。让朝廷顺利的渡过此关,然后等着朝廷平了突厥再去灭他?
屋中一时沉默无比,好半晌之后,杨广突然道“皇后,去让人将公主请过来。公主不是曾言,此生非陈克复不嫁吗,朕成全她。”
萧后惊讶无比,失声道“陛下,难道您要将公主嫁给陈破军,这算和亲吗?”
裴蕴听到萧后的话后惊惧不已,忙高声反对道“陛下,陈克复乃乱臣贼子,陛下此举殊为不妥。和亲乃是和外族番邦和亲,岂有和叛将反臣和亲之理?如此行为,不但不会解决问题,反而会助长反贼的嚣张气焰。陛下,万万不可!”!。
第418 北陈郡王
惨烈撕杀的一夜终于过去,一轮红日高高挂在雁门上空。在这轮红日之下,绵绵群山正是河东的恒山山脉,起伏连绵的山峦之间,到处都是黑烟阵阵,烽火遍地。
雁门城中的飞云寺大隋皇帝临时行在,杨广目光暗淡,但却又透lu出决绝。''
“朕不是要与陈破军和亲,朕只是在解决眼睛前的危局。”
裴世矩也摇头道,“陛下,临渝关虽然危急,但是李景大将军多年驻守边关,沙场经验丰富,定能再坚守一段时间。而且薛世雄大将军的十万大军,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雁门了。朝廷切不可主动示弱,不然陈克复必然知道朝廷如今的危局,只怕到时反而会更加猛烈的进攻。”
杨广咬着牙道,“卿所言只是最好的情况,可朕看到的却是临渝关已经守不住了。诸位不须多言,让公主去辽东也算是朕最后能为出云做的一件事。十六年前出云的母亲用她的命救了我一次,十六年后,出云又为朕挡了一箭。如果不是出云为朕挡这一箭,朕也许已经遭遇不测。”
没有一会公主被几个宫女用轮榻抬着进来,杨广抬起身,抚着出云的手道,“朕想过了,你既然已经选好了自己的归宿,朕也不再拦着你。你回去收拾一下,等这一两天,朕会找机会让人护送着你去辽东。”
出云公主震惊的看着她父亲,她没有想到,父亲叫她过来居然是这样的一件事情。
轻轻咳嗽了几声,杨广带着一丝失落道,“你此去辽东,父皇只有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帮忙。”
“父皇请说,只要儿臣能做到的,儿臣一定会做到的。”公主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ji动之情,幸福来的太突然,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杨广此时已经隐藏了自己身上的天子威严,仿佛如同一个病重的慈祥老父一样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当日南阳宫中被掳,父皇知道那定是陈破军来带你走时带错了人。想南阳也是一个苦命人,嫁了一个不是自己喜欢的夫君,她一心想着孝敬长辈,相夫教子,却不想遇此祸,到如今还生死不知。你此去辽东之后,希望你能让陈破军将你姐姐送回来,告诉陈破军,宇文家还有一个六岁的孩子在等着娘。”
公主点了点头,心中也明白南阳公主肯定是在辽东军的手中。
交待完这些,杨广叹息一声,拍了拍公主的手背,“你先回去休养吧。”真要离开父皇母后了,公主的心里也再也控制不住,轻声哭泣起来。萧皇也安慰了公主几句,让宫女抬公主回房歇休。
看着公主就要被抬出房间,杨广突然又道,“吉儿,见到陈破军的时候,帮朕传一句话给他。告诉他,他在辽东叛乱造反,朕并没有什么愤怒。我杨家灭了他南陈皇朝,他今日造反也不过是常理之中。但是你告诉他,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他陈氏与我杨家争夺中原天下,本不过是世间的权势相争。但是朕不希望他掺杂到此时的雁门之战中,草原突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果这次陈破军与突厥人联盟,对付朝廷,那他日他会后悔的。如果这次他帮了突厥人,那么晋末的五胡乱华将再次席卷中原,到时所有中原的华夏汉家儿女,都将轮为胡虏的奴隶、两脚羊,甚至是亡国灭种。”
说到ji动处,杨广大声咳嗽不止,口中吐出数口鲜血,尤自大声疾呼,“他要与朕争天下,朕会给他一个堂堂正正的机会,但是朕不希望他成为我华夏汉人的罪人。告诉他,朕不希望有一天鄙视于他,哪怕是失败,他也得是一个堂堂的男子汉、俯仰无愧对于天地。”
萧皇与公主都哭成了一个泪人,他们什么时候见到皇帝说出这些话来。做为杨广最亲近的人,她们都明白这些年这个男人拼命所做的一切为的是什么,此时听这皇帝的这些话,却是他已经在交待着自己理想。仿佛他已经将陈克复当做了他的传人,想将他自己强盛华夏汉人的理想传承于他。这一刻,杨广已经不再是那个不可一世,威慑天下的大隋天子,只是一个在安排着自己身后之事的老人。
等过了好久,萧皇后和公主才在宫女们的扶持下,离开了房间。
“朕要下诏书,内史令虞世基记录拟诏!”杨广有些无力的躺在榻上道。
虞世基忙取来笔墨纸张,端坐在一旁准备草拟诏书。
杨广睁着眼睛望着房间的房梁之上,口中平静的道,“朕富有天下,广有四海,年少时即为五十万大军兵马行军大元帅,率兵平定江南,灭南陈皇朝。继位之后,更是南征北战,东征西巡,建立赫赫武功。然金无赤足,人无完人。朕虽自比秦皇汉武,然秦皇亦有修长城、驰道而过度役使民力之失策,汉武亦有晚年多有乱政之弊事。”
停顿了一会后,杨广继续道,“陈破军本南陈皇族,因南朝失德,故国灭归为大隋子民。三征辽东之时,陈破军血战辽东,为朝廷、为中原立下赫赫战功,屡晋位提长,终为朝廷重臣。内则名尚书右仆射,为朝廷左相。外则居漠北行军大帅,统辽东十五郡兵马,为朝廷之基柱。”
“然位高则人忌,权重必遭构陷。朕一时不察,被身边jiān佞之臣éng弊,未多加调查,轻信陈克复谋逆叛乱,才终使陈破军与辽东十余万将士与百万辽东百姓,顿时漂泊于海外。然疾风知劲草,板dàng见忠臣。时至今日,朕终于相信,陈破军依然是忠于朕,忠心朝廷,忠心大隋,忠心于华夏的忠心臣子。”
“当此之时,朕向天下四海宣布,重还陈破军大隋忠臣之荣誉,洗去所有先前的罪责。辽东所有将士与百姓,自即日起重回朝廷之中,往事既往不咎。现朕特下诏书通传天下,晋陈破军为三公司徒,尚书省尚书令,并建辽东道大行台尚书省,任命陈破军为辽东道大行台尚书省大行台尚书令。并加封漠北道行军大元帅府行军大元帅,统辽东、辽西、室韦十五郡兵马军事。”
虞世其笔走龙蛇,飞快的记录着皇帝的诏令,并且加工润sè。但是虞世基越写手已经越抖,甚至脸sè赤红,心中惊惧万分。他觉得自己明白皇帝的想法,在心中对自己说,这一切不过是皇帝的缓兵之计,只为阻止辽东叛军趁火打劫。
陈克复以前朝堂中的职位是尚书右仆射,参掌朝政,漠北道行军大元帅。可现在,皇帝加给陈克复的职位却一个比一个高,完全比之前的官位高了许多。司徒乃是正一品的三公之位,尊崇无比。尚书令更是完全超越了左右仆射的最高政务官,这样的一个职位,大隋建朝以来,也只有在当今皇帝刚登基时,为了酬谢楚国公杨素的功劳,才给他加封了这个职位。
杨广想了想,却又道,“在尚书令的后面加上参掌朝政的头衔。”
那边的苏威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裴蕴终于忍不住道,“陛下,哪怕是为了暂时安抚住陈克复,只要官复其原职即可,何须再加封如此尊崇之位。如此做,会不会过犹不及。”
叹息了一声,杨广缓缓的道,“你觉得只是官复原职的话,陈克复会在意吗?眼下,唯有拿出最大的筹码,才能有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