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军情紧急,宫里的一应政务基本上都放下了,军机大臣们,也就是现在的辅政大臣们,都聚到了赛尚阿的步军统领衙『门』来,商量面对中~华帝~国的强盛兵锋。
老臣潘世恩走路都得两个下人搀扶着,虽然现在还没到老眼昏『花』不能理事的地步,但是明显『精』力有限,进了『门』之后就开始了养气。
比他年轻的军机大臣何寯藻可已经沉不住气了,一进来,就问赛尚阿:“赛大人,如何?京师可否守住?”
赛尚阿对于这个心眼不大、只会读书写字却不怎么得力的汉臣并不待见,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竟然不回答他。
何寯藻有些尴尬,又看到了实际上的北~京守军一号人物肃顺在旁,又问道:“肃大人,您以为呢?”
肃顺仍然一副铁面的样子,生硬地道:“有我八旗新军在,百万贼军也是徒劳。”
这番鼓舞士气的话一出口,并没有人叫好,因为明显这是夸下海口之言,而现在的辅政大臣们,不需要海口之言,而是需要务实之举。
辅政大臣中的主心骨穆彰阿这时候问道:“肃大人,听闻南蛮军中多有火炮,当年攻打武昌之时,就有千炮围城之事,若是此番再来一个千炮围城,我们该怎么办呢?”
肃顺想了半晌,道:“我自带兵出城迎敌,缴了他们的大炮。”
穆彰阿摇了摇头,显然认为这不现实。出城且不说会带来防守上的巨大风险,敌人的炮兵阵地,一定会部署相当的防卫部~队,那样的话,直接就变成出城决战了。如果打得好都不是问题,但是如果失败了,北~京~城将失去最后一点能作战的力量。
肃顺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办法,随即道:“这些南蛮无非是仗着枪炮『精』良,却丝毫没有血勇之气,这大炮确实难以防御。不如这样,从城内征发汉民,让他们站到墙头上去,到时候南蛮定然投鼠忌器,不敢随意发炮。”
这话刚出口,那边养气半天了的潘世恩突然咳嗽起来,明显对于肃顺的馊主意不满。
穆彰阿又道:“这自古领兵者,皆没多少~『妇』~人之仁,要不然如何成事。就怕南蛮大军不顾生民死活,照常发炮,到时不但城池不保,还祸及黎民。”
赛尚阿这个时候却站到了肃顺那一边,他道:“都是生死存亡之际了,再去考虑什么小民死活,实在迂腐,大清国都没有了,留他们做什么用。我瞧这法子可行,让他们上城墙,堵炮子,总比留着他们在后面捅刀子的强。”
何寯藻强辩道:“赛大人此言何意?这京~城民众世居于此,皆是服~从王~道~教~化,又如何能落~井~下~石呢?”
肃顺扭过脸来,盯着何寯藻道:“现在这时候,汉~人信不得,得看我们满人了。我大清当年骑『射』无敌,所向披靡才打下了这铁桶江山,你们汉~人脓包一群,就知道刮钱拽文,不堪一击,才将这『花』『花』山河拱手送给我们。今天,我肃顺就得让太祖爷爷看看,我们八旗的勇~士,到了二百年后,仍然是铁打的汉子,你们汉~人,还是没用的草包。”
这话说得无比诛心,可是在场的除了穆彰阿、赛尚阿等满人,只有潘世恩和何寯藻两个老文人,斗狠气明显比不过肃顺这等二愣子、横不要命的。
潘世恩年纪虽然大了,但是确实有『性』格的,他站起身,朝着众人拱了拱手,道:“依肃大人所说的,咱们汉臣已经不能信任了,老朽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便回府了。老朽对大清的忠心,天地可鉴,就算大清亡了,老朽这把老骨头舍了就舍了,殉国了吧。”
肃顺却不依不饶地道:“我看潘大人确实想回家等着你们汉~人的军~队杀进城里来吧。潘大人为官几十年,想必城里的兵丁统领,也多有熟稔,若是大人想要联络不轨,以献城为进身之阶,那岂不是将我八旗上万丁口置于死地?来人啊,把潘大人、何大人带下去,好生看~管着、伺候着。”
话毕,几个戈什哈跑了进来,扎了个半跪,立马就把潘世恩和何寯藻给拿了下去。
潘世恩倒是咬着牙什么都没说,可何寯藻却吓得要死,喊道:“肃大人,下官对大清忠心可鉴,大人要明察啊!”只是当场没有人在管他的嚎叫,都是看向另一边,把他当做一头待宰的『肥』猪。
穆彰阿虽然对肃顺的行为直皱眉,但是却闭着嘴,什么都没有说,他虽然多有心机,并不明面上表『露』对汉臣的不信任,但是到了这种关头,有人能帮他解决潜在的问题,他还是喜闻乐见的。
赛尚阿嘿嘿一笑,再不表态,反而对穆彰阿道:“穆大人,这城中守军并不多,征发民夫上城本就是必须之举,现在可万万迟疑不得了!”
穆彰阿看了一眼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肃顺,也点了点头,道:“速速去办吧,招募民夫,发放一些兵器,协助八旗将士守城吧。”
既巡~捕营满城搜~捕『奸』细之后,还得一点清闲的巡~捕营再次聚~集起来,开始满北~京~城地抓汉民,将他们像穿蚂蚱一样用麻绳穿起来,然后带到城墙上,发放寻常的刀枪,在八旗士兵的火器的威~『逼』下,协助守城。
一时间整个北~京~城陷入了更加糜烂的『混』『乱』中。
当年,满清攻入北~京之后,旗人~大肆侵占土地,抢~劫汉~人家产。当~政~权初步确立后,更是把汉~人全部逐出北~京~城的内城,依靠忠心的八旗人马,镇守八座城『门』。汉民基本被赶到了外城居住。
巡~捕五营是绿~营系统的人马,也就是说全都是汉~人,当然军官除外,把总参将之类的还是满人较多。巡~捕营此时根本就没什么戕~害同族的心理,在他们的心中,只有官民之别。他们是是官,所以他们怎么把~玩民都可以。
院落深深的大宅院中,几个身穿着蓝『色』马褂的人不停地在院中踱步。
“张老~爷,巡~捕营开始满城征发汉民上城墙,协助守城了啊!再不发动,咱们的兄弟们就被他们拿了!”一个八字胡~的男人,抓着手里的怀表,满头大汗。
体态臃肿的张老~爷面『色』却还有些冷静,他道:“还不行,我的上线还没有命令过来,不能行动。”
一个算命相士打扮的矮子焦急的道:“张老~爷,此时已是非常之时,如果我们的部众不提前发动,一旦被清军征发,组~织就会涣散,到时候就不能集~合,无法发挥我们的全部力量,组~织上『交』代给我们的任务就不能完成了。”
张老~爷沉声道:“我知道此事关系到各位的前程,我们各位被发展成会员,冒着被发现就是灭族的危险潜伏~在京~城内,大家也经受了很多考验,现在就是我们的最后一仗了。此事不同于以往诸位收集情报,联络当~权,此事乃是兵家大事。上面小心翼翼乃是常理,大家一定要沉得住气!”
他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传来惊喜的声音:“苏先生!苏先生来了。”
院中所有的蓝衣人迅速往『门』外看去,只见一个面无表情,身高体长,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杨秀芳所属的情安局的部下——苏小~美。
苏小~美没有跟其他人一样穿着着各种式样的蓝『色』衣服,显示身份,而是穿着月白『色』的行脚僧袍,『胸』前挂着一串佛珠,头上有一层细密的头发茬子。
八字胡快步迎上去,问道:“苏先生,快给大家一个准信,现在就发动么?”
苏小~美显示面无表情地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并没有发表什么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演讲,只是像机器人一样地道:“第一阶段行动展开,现在通知所有的‘拉~登’,五角大楼可以撞了!”
“得令!”十几个各式各样的汉子,飞也似的跑出了这间狭小的院落,朝着不同的方向奔行着。
矮相士又问道:“苏先生,第一阶段施行了,那第二阶段呢?”
苏小~美只吐出了一个字:“等。”
张老~爷踏上前几步,问道:“这第一阶段实行,第二阶段理应紧随其后,为何要等呢?苏先生,上面是怎么考虑的?”
苏小~美无口地瞟了他一眼,道:“你这是质疑上级的决定么?”
张老~爷扑通一下跪了下去,连忙磕头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剩下的蓝衣人也都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鹅,低着脑袋,不敢出声。
“起来吧,”苏小~美又一遍扫视众人道,“你们都是加入组~织有年头的人了,当时刻记住,组~织只需要做事情的人,不需要问为什么的人。”
所有人都点头如小『鸡』啄米,异常地恭顺。
苏小~美把目光转向八字胡,问道:“几点了。”
八字胡连忙拿起怀表,道:“还有10分钟。”
苏小~美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不做表示。
十分钟后,北~京~城全城三十余处地点,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爆~炸引起的大火,迅速弥漫开来,一些亲贵宗室的府邸和官~员办事的衙『门』,纷纷陷入了火海之中。
;
第一百五十七章 乱民起
苏小~美是作为皇家情报和安全局的高层人员特地来到北~京,对北~京的特勤人员进行直接指挥和部署的。wWW。北~京的特勤人员除了大量的系统间谍之外,还有一部分发展过来的新人。像是张老~爷、八字胡和矮相士都是这样的人,他们有的是祖辈为前明锦衣卫安插在民间的暗番子,世代没有忘记一个情报人员的身份和行动;有的是江湖上偷鸡摸狗摸出道行来的达人;也有的是为了奔一个在新朝的好出身而铤而走险的。
不过无论他们什么来头,进了被他们称呼的“组~织”中,都必须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遵从上级的命令,而组~织中花样百出的审讯方法、折磨人的手段和控~制下属的招数,让这些家伙们明白,组~织可不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为了配合渤泥亲王的攻城军事行动,苏小~美接到皇帝陛下的指派,来到北~京,按照皇帝陛下下达的作战指示,进行特~务作战。
所谓的第一阶段,就是将巨大数量的炸~药埋藏在各个苏小~美亲自选定的要地上。从亲王贝勒的宅邸到京~城里重要的衙门,都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间谍们偷偷埋下了巨量的炸~药。甚至北~京~城中,一些地方的地基里,都藏有炸~药。
何沐平将这种行为称作“恐怖行动”,虽然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样的行动会给敌人带来恐怖,丝毫不知道有一个穿越者突然萌生了一种怀念情结。
恐怖行动确实是让人恐怖的,当巡~捕营大张旗鼓地满城抓壮丁的时候,不少绿~营士兵屁~股上点了火箭,直接被炸飞上了天。这些为~虎~作~伥、无~法~无~天的家伙们,终于吃到了自己没有发现敌人的特勤人员的苦果。
离帽儿胡同不远的一间宅子已经变成了火海炼~狱,而惊出了一身冷汗的赛尚阿正远远地看着那间燃~烧的房屋。
若是爆~炸的房屋是步军统领衙门的这一间,赛尚阿已经不敢想象了。
赛尚阿一把抓~住一个巡~捕营的总兵,厉声喝问道:“这他~妈是怎么一回事?别告诉我是蓝衣军已经打进城了!”
总兵唯唯诺诺,道:“兴许是蓝衣军大炮打的远才够到这里的。”
赛尚阿一巴掌扇过去,骂道:“狗奴~才,你也不看看这里多远,离着城门那边十几里地,什么大炮能打到这里来?哪一个又看见了蓝衣军的炮子在天上飞?”
总兵被问的打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打千赔罪。
“肯定是南蛮的细作!安插~进了京~城,在那间房子底下卖了火~药!不是让你们查拿南蛮细作么?怎么还是让这帮贼子有了可趁之机?”
总兵连忙道:“大人,先是有拿细作的命令,后来又有上城守城的命令,咱们巡~捕营人手不够啊!”
他说的倒不是假话,巡~捕营可谓是绿~营系统里军~警合一的最直接体现,不仅管着城防大事,就算是拿个毛贼这样的警务,他们也得掺和一下。所以一到了事情上,他们需要一边当警~察,一边当军~队,本来就是权职不明,再加上事态紧急,谁能两边都顾得上。
再加上安插在北~京的中~华帝~国间谍们可是接受过专~业间谍训练的人员,要是连一帮无用的绿~营兵都搞不定,也就不用继续出来混了。
赛尚阿气道:“那么就是本官的错了?本官让你们尽忠职守反而是罪过了?”
“不敢不敢,大人明察秋毫,识见万里,怎么能有错,实在是卑职手下人手不够啊!”
赛尚阿不与他废话,道:“城内刚才爆~炸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必然有相当多的细作潜伏~在城内。今时今日他们可以放鞭炮吓唬人,也许下一刻就拿出火铳来刺杀朝~廷命官了。你人手少也得给我弄出一部分人来,把这些孙~子给我提出来!”
总兵不敢怠慢,立即抱拳,撒腿离去了。
这个总兵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戈什哈冲了进来。
“不好了大人,去征发民夫的巡~捕营遇上了爆~炸,结果民夫恐~慌,皆不应募,有些民夫甚至拿了器械与巡~捕营对抗,西城那边都死了人了!”
赛尚阿拍案而起,心中又惊又惧。这才是他最怕的部分,也许一两个爆~炸最多炸死几个兵丁,烧毁几座房屋,了不起几个亲贵倒霉,去地府走一趟。这可是战争时期,谁也不能因为这个说他赛尚阿的不是。可是一旦事态没有控~制住,导致了民夫哗变,甚至对抗巡~捕营,那就是大事了,一旦城中混乱起来,清兵就没有机会,全力对抗攻城的蓝衣军了,那么这场战事的结果不言而喻。
赛尚阿头脑一热,拉住那个戈什哈道:“去,赶紧告诉肃大人,让他带人去平了那些乱~民,一定要把皇城的局面给安定住!”
这封~建王朝,勿论官~员还是百~姓,都对这个控~制局面有着跟现代人远远不同的理解。因为赛尚阿自己都知道,所谓的控~制局面,无非就是杀一儆百,将闹~事的民夫杀干净,吓唬吓唬那些有心思跟着捣乱的民夫。
只是,处理事情要分阶段,要看情形,清廷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迂回的空间了,兵临城下之局,也不是强~暴镇~压可以解决的。
苏小~美站在院子里,也同样听着情报人员的汇报。
他扬起眉头道:“不是我们的人?这么说是民夫自发进行的暴~力抵~抗么?有没有组~织,类似什么帮会或是亲族之类的东西在控~制?”
“没有,苏先生,我们第一阶段的礼花放完之后,很多民夫亲眼目睹了被炸得分尸的满清~官~员、旗人和绿~营兵的样子,都十分抵触继续守城。所以,当恐惧加深之后,他们开始把矛头指向了那些色厉内荏的巡~捕营的士兵。最不可想象的是,有一个巡~捕营,竟然在民夫登城之前,就发给了他们武~器,而这些民夫则倒戈一击,杀了不少同样害怕中的巡~捕营士兵。”
苏小~美琢磨了一小会儿,又问道:“他们散了伙没有,还聚~集在一起?”
情报员道:“没有,他们虽然没有组~织,但是里面应该有明白人,开始攻击四处征发民夫的巡~捕营,然后解救民夫,壮~大队伍,获得武~器,现在估计他们已经召集起了大约五百人。”
“清军开始反应了没有?”苏小~美摸~着下巴问道。
“我们的眼线传来消息,赛尚阿似乎把这件事情交给肃顺去做了,肃顺的新军,应该很快就会介入。以那些民夫的实力,对付不了有着火枪的肃顺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