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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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5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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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不是钟老爷你让我挺身而出的么?”
    趁着调度人马的功夫,钟上位扯住李顺,正要教育他,却被李顺一句话塞回了肚子里。再见李顺嘿嘿怪笑,钟上位赶紧转了口风:“我就是提醒你小心些……”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来犯的生番有百来人,持梭标吹箭和简陋的小弓,箭头还是石头磨出来的,在上百杆线膛枪面前就是活靶子,没能逃出去几个。
    “珊瑚州说不定也有土人,这该是最大的麻烦。”
    钟上位脸色很不好看,尽管很顺利就消灭了生番,可拔不了这些人的根,而且生番总是抽冷子袭击,移民免不了死伤。
    王之彦却道:“珊瑚州那里草木没这么繁茂,有土人的话也能寻到他们的巢穴,连根拔起。”
    钟上位两眼一亮:“别全杀了,他们可是上好的矿工……”
    李顺跟王之彦对视而笑,他们已很清楚该怎么安抚乃至鼓励这位胆小如鼠,求利之心却无比炽热的老朋友。
    结束了靖海港的拜访,钟上位等人再度启程,船朝南而行。
    钟上位在帝力勉强振作了一些心气,在靖海港被当地现状拉下来一截,接下来的几天又猛然跌到最低谷。
    之前顺风顺水的航程不再有,老天爷似乎不愿钟老爷就这么轻巧地达到目的地,给他和同伴们招来了一场风暴。幸好从仙洲公司那得来了附近的海岸水文资料,可以行到靠近陆地的海湾里避风。
    风暴过后又遇上一桩麻烦,珊瑚州北面的礁盘太多,仙洲公司的航路资料也没详细到纤毫必现的地步,同时领航员经验不足,几度都差点让船触礁。最危险的时候,船肚子都擦着礁盘喀剌剌作响。那一刻,钟上位扯着王李两人,大喊道咱们还是回去吧……
    磨难结束后,船行到一处海面,眼前猛然现出一片瑰丽的世界。翠绿的礁盘,洁白的沙滩,被碧蓝的海水裹着,无边无尽地伸展开。
    珊瑚州……果然是珊瑚的世界。
    这一刻,众人如痴如醉,心胸中都荡着一种能眼见此景,此行也已值了的满足。
    “一株珊瑚树在广州至少能卖十两银子,这里能采多少?十万株都不止吧!这根本不是珊瑚,是银子铺在了大海上啊!”
    钟上位也是两眼发直,他两臂大展,嘴角流诞,一副恨不得把这无数里珊瑚礁全搂在怀里的痴状。
    “珊瑚州,我来了!”
    之前的沮丧消沉一扫而空,此时的钟上位就觉未来如珊瑚般灿烂。(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一章 南洲记:徐福的新人生
    踏上洁白而软细的沙滩,徐福忽然升起罪恶感,脚下的沙子太像盐了,七八年前在江南的时候,一家人怎么也吃不起那白白的细盐。
    其实现在也吃不起……不然为什么自己甘愿离乡背井,到这么远的南洲来呢?听几位老爷说,这处叫什么珊瑚州的地方,在南洲都是偏远之地。
    这辈子怕都是再回不去了吧,徐福这么想着,一股酸意猛然冲上面门。在他身后,正有不少人下了舢板,也都如他这般怔忪出神。
    回头将媳妇从舢板上接下,感受着手掌里的温热血肉,看向也正泪意盈盈的妇人,酸意骤然消散了不少,徐福再想,只要能过上好日子,只要跟媳妇在一起,哪里不都是家?
    “莫乱跑,小心些,谁知道岸上会有什么猛兽?”
    李顺下了舢板,招呼着头一批上岸的人。珊瑚州可能有土人的事,只有他们这些公司高层知道,如果传开这消息,怕没有多少人愿意到这里来。
    包括徐福夫妇在内的六十对农人夫妻,三十个佣兵,三十名劳工,外加找矿的镶头,建屋的泥瓦匠,防疫治病的郎中,管理物资的算手和字识,跟钟上位等人同船抵达珊瑚州的民人有二百六十一人。但这些人是有差别的,只有徐福这六十对农人夫妻才是真正的珊瑚州居民,其他人都是雇工,干几年就要回国。
    徐福这帮人都是江南、福建、广东乃至湖广等地的无产佃户,尤以江南和湖广居多。他们签有海外移民契约,从现在开始。将置于珊瑚州殖民公司的管治之下。
    以钟上位的求利之心,这些人就是累赘。如果可以。他真心不想要。
    可惜。这是殖民公司必须付出的成本,海外领地要成为殖民公司托管地,由此获得领地工商权,免缴矿产税,产物也免纳关税。仅仅只是支付特许费,那就得在当地有百名英华成年男子定居,同时至少设立乡院。
    这是英华推动海外殖民的基本国策,因应此策,还定有附带法文。但凡国民移居海外,只要在国中没有产业。都必须享有保障其生存的必要土地,以一个成年男子,也即是“一丁”为基础标准。面积大小依据各地实际情况分别制定,南洲的定额是一顷,也即一百亩。
    其实后一条不必国家规定,殖民公司自己都会当作招揽移民的基本条件。海外多的是土地,少的是人。
    总结这一策,殖民公司想要自己包下一块托管地营运生利,就得让大概一百户人自己养活自己。这其实对大多数殖民公司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有一百户农人,就能有基本的粮食保证,在其他事务上也能提供必要的人手。
    但对钟上位来说,他们是来开矿,不是来种田,粮食本就便宜,没必要自己种。珊瑚州公司还没一分利,就得背上养活一百户人的负担,着实亏本。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想,在珊瑚州养活了一百户国人,然后雇佣外籍劳工甚至用奴工就再无顾忌,钟上位也释然了,这只是必要的代价。
    徐福这六十对夫妇是来打前站的,之后会看情况再增添人手,或是收手。在商言商,如果珊瑚州没有前途,钟上位等人自不会把此地搞成托管地,由此背上包袱,东明州的靖海港就是前例。
    “这里气候好像有些干,怪不得总司们会运麦种来,种麦子、豆子,再加上番薯和苞米,养活自己一家两口人没问题。不,就算养活十口人都没问题,百亩地啊……”
    打量着这块陌生土地上的草木,熟悉农事的徐福这么想着。他们这些移民享受着百亩田地的福利,而承担的义务只是上缴田物税,殖民公司的田物税很低,珊瑚州定的是实物的百分之一,几乎就是象征性的。
    等到此地确立为托管地之后,居民经营工商业也要给公司纳税,不过那时建起了乡院,也能跟公司讨价还价。只是这事还不为徐福这种不熟悉英华国体的人所知所感,在他看来,公司也就是一个衙门,他们是向这个衙门交皇粮而已。
    钟上位等人谋划的未来,跟徐福等人谋划的未来当然很不一致。尤其是当镶头照着地图,找到了铜矿位置,勘查出这是一个富矿后,钟上位眼睛都绿了。
    大堡礁的瑰丽景色就像是上天的祝福,接下来的时日,钟上位等人幸福地忙碌个不停。
    既然前景已经确认,那就得开始扎扎实实打基础。先是在合适的港湾处搭出浮动栈桥,充当临时的码头,从大船上转运物资上岸,再在码头附近寻找背风避潮的合适地点搭起临时房屋。离海岸两三里就有小河沟,淡水也不必愁。
    李顺负责管理这些工程事务,在军中带过兵,这些事跟野外扎营也没太大区别。同时他还负责安防,周围环境以灌木和草原为主,点缀了稀疏的树林,暂时没什么猛兽。《钦定南洲地理志》也说了,南洲没什么虎狼,多的是袋兽和树熊,很多人在珍禽园里也都见过,因此安防压力也不大。唯一要警惕的,除了可能有的土人,就是草木中的蛇蝎,这自有随行的郎中叮嘱和救治。
    钟上位忙的是开矿规划,包括人力预估,矿场规划,以及产出估算等等。王之彦之前虽浸淫商事,秀才底子却没丢,由他负责后勤内务,吃喝用住以及人心都安顿得妥帖无比。
    老实说,他们这三人还真是黄金组合,各自都能独挡一面,三人也本有默契,十来天之后,诸事已初见雏形。
    “得买一台抽水机,再申购蒸汽机两台。一台运矿,一台碾矿。按一千矿工算。一年能冶铜百万斤,眼下一斤铜八钱银。这就是八十万两啊!”
    “除开公司特许费、人工、摊销的机器本钱。还有煤钱、运费之类。我们起码能赚对半,四十万两!一年,这只是一年!”
    钟上位算得额头生汗,两眼放光,王之彦和李顺也是心潮涌动。好家伙,一年能有四十万!再刨去一些杂费,四个股东瓜分,每人一年也能有个七八万。这矿产生意,真是厚利!
    当然不是矿产生意厚利。而是殖民海外的事业厚利。这矿法理上是国家的,其实却是公司的。哪像国内开矿,还得向国家缴纳矿产税。另外,在海外招纳大量劳工这事,也不是一般人有本事办得到的,海外蛮荒之地,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风险也非一般人能承受。
    “等等……是不是少算了什么?他们的开销……”
    王之彦没忘了一类人,顺着他指去的方向,钟上位和李顺看到的是正兴高采烈地也盘算着未来的那些农人夫妇。
    “他们现在缺很多东西,咱们就额外赊银子,让他们买牛建屋子,再用这些欠条逼他们进矿场搭手,用工钱还债,这样就能继续压低矿场的人工!”
    钟上位张口就来,这可是他之前经营黑矿场的成熟套路。
    话出口,另两人沉默,钟上位骤然醒悟,赶紧笑道:“没别的意思,这不也是帮他们尽快立起家业么?”
    在对待民人的态度上,李顺和王之彦跟钟上位有很大差别,眼下这家伙吐出真心话,想用高利贷来绑住民人,压迫他们为公司服务,两人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海外殖民法令有规定,殖民公司必须代理各家银行的海外贷款业务,为新移民提供一定限额的贷款,扶持移民立业,而钟上位的意思是引诱农人借更多的高利贷。
    见两人以沉默表示反对,钟上位赶紧投降,历练这么多年,他也知道没必要在细节上跟搭档闹生分。
    “钟老爷你啊,还是盯着大处,放开小处吧。”
    李顺出身最低,对钟上位这种明明已是万贯家财,却依旧盯着农人血汗不放的思维很不理解。
    钟上位低声嘀咕道:“大处就是小处聚来的嘛,一万两银子,是一万个一两银子……”
    不知道自己已在钟老爷的魔爪下走过一遭,徐福夫妇依旧沉浸在无尽的喜悦中。
    他们已经各自圈了自己的地,这地的土不仅有些干,也有些沙,放在国中就是贫瘠之田,可再贫瘠也是能种庄稼的,何况有百亩之多。实际上你要多占一些也没人管,可靠他们夫妇,就根本应付不过来百亩,别说更多的地。
    矿场就在离海岸大概十来里远的山脚下,由这座大山的西缘向东南二十里就是一条大河。农人们的田园被划定在矿场和大河之间,这片区域都是浅林草地,开垦起来不费力。
    王之彦帮农人们作了规划,大家的田都凑在一起,方便集体开荒和耕作。田地只设临时的田庄,农人们依旧聚居在一起,每人先在聚居处开垦一些田地,当作口粮果蔬田。
    徐福等人最初反对,他们太想要自己的田了,恨不得枕在头下睡觉。让他们远离那百亩田聚居,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而从专业的角度来看,田地没人照顾,那怎么行?
    王之彦笑道:“这里不是湖广,更不是江南,何须那般精心伺候?翻耕好了,直接洒种就可。除了巡视驱鸟兽,还需要作什么?”
    众人都怔住,的确如此,田地有百亩之多,真要精心伺候,还伺候不过来呢。
    再加上此时王之彦也透露说,不排除有土人,必须要聚居以保安全,徐福等人才勉强接受,都觉得海外求存的路子,跟在国中真是大大不同了。
    帮着公司先把简陋的码头搭起来,接着再搭矿场设施,之后徐福等人就幸福地投入到营造屋舍的工作中,甚至还在工余跟着志同道合的农人,一同去烧荒辟地。
    五月,南洲已近冬日,前期准备已经完毕,珊瑚州的一线三点都初现雏形。码头在东北,也是珊瑚州的“治所”,矿场在东南十里,农人村庄在西面十里,而之前的大海船也从帝力再运来了补充物资,足以让这两百多人过完一冬。
    王之彦要随船回南洋去招募矿工,置办挖矿和冶炼机械器具,李顺和钟上位留守。对徐福来说,三位总司里,王总司是最和善可亲的,李总司也是好人,就是不怎么好说话,至于钟总司……
    “真不明白,王总司李总司是怎么跟那胖子凑在一起的。”
    徐福的看法也是所有农人的看法,都觉得那钟胖子格外狡诈,看他们的眼神总像是狐狸在看兔子。
    “看来这时候只能种豆子,麦子和其他粮食都种不了。”
    好在目前看来,钟总司做事还是大致守规矩的,而徐福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了南洲的天时上。尽管事前也被告知过,可临到头来,在国中本该是春夏时节,此处却像是进了深秋,作物的时节也不同了,就让徐福很有些茫然。(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二章 南洲记:陌生的老天,未知的祸福
    “老徐别急,地就在这,老天就在头上,还怕天崩地塌了么……哦,我明白了,是不是急着跟嫂子造儿女了,哈哈……”
    农庄还很简陋,周围只掘了浅沟排水,四周用现砍下来的树扎胡乱扎了栅栏,农人都是租公司提供的帐篷暂时凑合。
    一座军用编号都没抹掉的帐篷前,方武跟徐福开着玩笑,然后看着老实巴交的中年人忸怩羞涩,心中荡起一丝居于人上的快意。
    大家都盼着未来的好日子啊,只是方武的未来,显然不是徐福这种在海外求活的农人能比。方武是珊瑚州殖民公司所雇镖队的镖头,管着三十个镖师,负责珊瑚州矿场和居民的安保。
    跟珊瑚州公司签了三年镖契,二百两底薪,加若干补贴,还有珊瑚州公司的铜矿花红,方武一年至少能拿五百两银子,收入几乎快赶上国中的知县老爷。
    可银子还不是方武最关心的,在海外领地的经历就是一桩资历。朝廷鼓励各类人才海外拓业,领镖师海外行业三年,就能申请民爵,即便是最低一级的民爵,也能让他跻身为公众人物。日后不管他是继续在这一行混,当个掌管一区业务的总镖头,还是回家乡去当乡尉巡检乃至县尉典史,这资历就如读书人的进士出身,从朝廷到民间都认。
    出自苏州,在江南义勇军中服役过的方武,还是想着回家乡当官,海外挣得再多。没有父老乡亲的艳羡和尊崇目光捧着,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因此他对定居珊瑚州的农人很是同情。而徐福也是苏州人,闲时也就跟徐福搭几句话。
    徐福被方武说中了心事。尴尬地笑着。媳妇正好捞开帐篷。他赶紧板起面孔低声道:“进去!这在跟方镖头说话呢!”
    便是万里之遥的珊瑚州,便是简陋的帐篷,农人依然守着家眷避客的礼节。媳妇乖顺地缩了回去,方武面上没在意,却觉得徐福有些敏感了。该是被这几日劳工调戏农妇的事吓住,连带对自己都防备起来。
    徐福的媳妇不到三十,模样还算周正,却压根沾不上什么美人的边。而徐福这动静,落在方武眼里就像是土狗护屎一般。让他越发慨叹,自己还真是有心胸开阔。跟这种泥腿子也相谈甚欢。
    别了徐福,方武到了哨楼检视。之前李顺带着人马在山腰一带勘查过,依稀是有土人活动的迹象,虽人数很少,而且是多年前的陈迹,但总得严加防范。因此农庄也搭了一座两三丈高的哨楼,每日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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