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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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3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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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南面大张旗鼓地搞起简字运动,甚至皇帝还把名字还给了民间,从此帝王只避双讳时,北面紫禁城里雍正的朱笔正急速挥洒着,像是一刀刀劈得人体血肉四溅。
    “查嗣庭,凌迟!”
    “查慎行、查嗣粟,外加查家所有十六岁以上男丁,一并处死!”
    “妻女并十六岁以下幼子发配宁古塔,与边疆有功之臣为奴!”
    写完谕令,雍正眼角瞟到那本《锥止录》,冷哼了一声。
    他恨恨地暗道:“敢在文字上砍朕的头,朕砍了你全家的头!”
    (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章 轮回的一甲子
    mm查家蒙难的消息很快传偏江南,江宁满城也都知道了,城中一间小客栈的大堂里,食客们压低着嗓子,都在讨论这件事,一个儒衫浆得灰白的读书人拍案叫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查家有今日,六十年前那些冤魂该是能瞑目了!”
    这客栈离江宁贡院不远,虽然简陋,来往的却有不少读书人,他一声叫响,饭馆顿时沉浸下来。'搜索最新更新尽在。本站'
    侧旁桌上,一个明目皓齿的年轻女子问:“七先生,这说的是哪桩事?”
    同桌一个眼眉肃正的老者唏嘘道:“还能有哪桩事?本朝第一桩文狱,庄廷鑨《明史》案!康熙二年,庄家因此案而绝满门,七十二人死,十八人凌迟,数百人发配关外。江南文士还残存着的一丝风骨,被这一狱尽皆摧折!”
    “此案首恶虽是吴之荣,但查家的查继佐还告发在前。六十年前,查继佐因首告而脱罪,甚至还分得了庄家之财,不想今日,查家却成了又一桩文狱的苦主,这才有报应之说。”
    年轻女子道:“我倒听说犯事的查嗣庭是攀附隆科多惹的祸事,眼前这桩文狱,跟六十年前的文狱,怕不是一回事吧。”
    那七先生赞赏地点头:“四娘聪慧,看得真清,这确实不是一回事。《明史》案虽也是吴之荣起事,但那时的朝廷,确是将案子定为‘文反”眼下查家一案,今上却是另有用意……”
    这女子正是李四娘,她与刘松定装扮成自湖北而来投亲的兄妹,顶下这间食宿一体的小、客栈,以此为据点展开工作。而这个“七先生”则是来江宁游玩的宿客,十多日住下来,跟四娘渐渐熟络。七先生很有学问,谈吐间风度不凡,四娘从小受李庄女学教导,如今更是见多识广,一老一少谈得热闹,竟成了忘年交。
    知了查家在六十年前所作的事,四娘顿时没了什么好感,撇嘴道:“查继佐以文字告人,查嗣庭还在这朝廷当官,都不是什么好人。在这文字上遭祸,就是他自找的。哪像七先生,有学问也不当官,守着读书人的风骨。
    七先生苦笑道:“查继佐师从黄梨州,也曾尽过明臣之义,告发庄家,也是为了自保。六十年过去了,没想到天理还是追了下来。”
    正说到这,另一人怒声斥责那叫唤报应不爽的读书人:“什么报应!?查家与我江南文士同气连枝,这一遭祸,还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难保不会有你我师长,你怎能发这凉薄之语,其他书友正常看:!?”
    早前那读书人嗤了一声:“同气连枝!?那查嗣庭已被隆科多抬入了汉军旗,他是旗人!你若是旗人倒罢,你若是汉人,还说这话,是要等着唾面自干么!?”
    那人呆了片到,暴躁地道:“我若是旗人,你早就掉了脑袋!当今万岁倡满汉一家,你拿旗人来造生分,你是什么居心!?”
    这边四娘诧异地道:“此人先是为文士鸣不平,现在又为这个朝廷说话,他到底是哪一边的?”
    七先生感慨道:“哪一边,是问是非么?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所为是站在哪一边,在这北面,还能守什么是非?想那查继佐本叫查继佑,县试时错写成继佐,不得不将这名字用了下来。若是当年事明为右,之后告发庄家则是左,首鼠两端,左右不定,难怪名声不保”…,”
    四娘摇头笑道:“七先生是说,这个人...…其实跟查继佐一样,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利?”
    扫视饭馆这一屋子人,读书人占了大半,启航文字听到满汉一家,听到旗人,都埋下了脑袋,不再喧哗,连那最初快意叫唤的读书人也闭了嘴口而道出诛心之问的那人,则自居为胜利者,朝对方不屑地哼了一声。
    看着这些读书人,身着满清儒衫,实际就是直通通大褂,外加瓜皮帽,或者是光着脑袋,露出那秃瓢,缱着一根鼠尾辫子,四娘就觉自己如置身猪圈。
    她下意识地想到了周昆来,此人立场现在还没查清,难道也如查继佐和抬出诛心大旗的那人一般,都再没了立场,不问是非,而只为自己名利?难道这北面,已容不得人心去问是非了?
    四娘不甘地问:“七先生,天下已不是这个朝廷一家的了,就没人去南面?那里对读书人来说,可是宽松得很呢。”
    七先生叹道:“该去的,前几年都去了,剩下这些,不是觉得南面抑儒,他们毕生所学在那里挣不到富贵,就是跟老大一样,家业族人都在,根太深,动不了啦,其他书友正常看:。”
    他意味深长地看看四娘,再道:“四娘出外,少拿正眼看人,否则你这股子气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从哪里来的。”
    四娘心头一惊,她着意掩饰身份,但跟这个七先生谈得太多,还是露了形迹。
    七先生再压低了声音:“四娘一介女流,不仅识见广,更无北面女子那等腐气,老夫自认没有看错,你定是从南面来的,而行的是非常事。四娘莫多虑,南面朝廷如何,江南士子各有评断,可老夫却是心仪已久口早前跟四娘你颇多攀谈,也是想知得更深。”
    听他这话,四娘镇定下来,回想七先生之前那些言语,也的确不是那种对英华反感的腐儒。
    日近正午,食客宿客越来越多,四娘赶紧去招呼生意,杂乱脚步声里,一群官差涌进大堂。
    班头嚷道:“查籍!生员老爷都拿出籍档,路人报上籍贯和来意!”
    有相熟的人问:“林班头,又在忙乎什么呢?”
    班头道:“能忙什么,李制台移督苏州,行前要好好打扫一番江宁呗。
    李卫所任两江总督,治所历来都在江宁,如今移到苏州,这可是桩大事。不少读书人围住班头一阵叨扰,将这几日的大变抖落了出来...
    闽浙总督满保转督安徽,李卫的两江总督转辖江苏和浙江,福建巡抚李拔转任江苏巡抚,这一番处置重点是将浙江划入李卫治下。
    李卫就是当今皇上的一条狗,皇上要他对谁摇尾卫”他就摇尾巴,要他咬谁,他能尾巴还翘着,嘴巴就咬上了人。不少读书人脸色沉郁,他们都能明白查家文祸,怕是不止于查家了。
    那班头跟生员老爷们掰乎完,眼角扫到回了柜台的四娘,眉头一飞,靠上了柜台。到
    “刚顶的店?这边我也在管着,怎么没告过我一声?哪里人士?湖北,。”启航文字管为什么跑来江宁了?投亲……亲戚是谁啊?”
    班头连番责问,四娘压着怒气,低头装着小媳妇样地应付着还给肃压k伙计的黑猫队员暗中比划了少安毋躁的手势。
    她敢于在江宁顶下店面,背后有黄而在江宁府衙和上元县衙下过功夫,确保不会被官府留难。但今日这上门的班头,似乎路子不对,或者是对四娘起了什么心思,有意为难。
    刘松定和黄而都在外办事,客栈里能主事的就四娘一人。四娘急速开动脑筋推演着事情下一步的发展。她既然装作投亲,自也在“亲戚”那一家上作了准备。但四娘觉得,这班头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若是继续追查“亲戚”那边,可就要露出马脚了。
    一个伙计谄笑着塞过去一块银僳子,却被班头推开,那家伙还义正言辞地道:“别跟我老林来这套!我可是认理不认银子的,老板娘,我瞧你来历可疑,不在这里老实交代可就要准备去班房交代了!”
    四娘暗咬银牙,心道先报出“亲戚。”拖延时间为好。
    那边七先生站了起来:“林班头,我就是这小娘子的家长,不知有何指教?”
    班头的鬼心思被挡住,恼怒地问:“你?你又是谁!?”
    七先生作揖道:“老夫吕毅中…
    林班头嗓门更粗了:“吕毅中?什么来历!?”
    周遭一片抽气声回答了他这问题,接着一帮读书人都围了上来眼中满是倾慕和敬仰,书迷们还喜欢看:。
    “吕小先生!”
    “吕小夫子!”
    一帮生员如此招呼,林班头心头顿时透亮,这是个大人物,可到底是怎样的大人物,他还是不明白。
    跟他相熟的人低声道:“这是晚村先生的七公子晚村先生?吕留良吕晚村啊,每任制台抚台,都要给吕家献牌匾,李制台转督浙江,也是要去吕家的。晚村先生可是江南读书人的贤师人所不知,几乎供奉为江南儒宗。晚村先生已去多年这吕小夫子,比他兄长承了更多衣钵,也是江南一贤呢。”
    对林班头这样的差人来说,这人物着实太大,连李制台都要去拍马屁,他心中那点鬼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换上谄媚笑脸,林班头对吕毅中不迭行礼,然后向四娘告罪,顺口问了一句:“小姐竟是吕夫子亲戚,怎不早说呢?就不知是”…”
    四娘还在为这异变发愣,吕毅中嗯咳一声道:“这是四娘,我湖北堂亲的女儿,现在么,算是我吕毅中的女儿。”
    林班头念叨道:“吕四娘……哦,吕小、姐,方才得罪,得罪了!”
    四娘看向吕毅中,老人眼中闪过慈祥之色,她心中一暖,点头道:“是啊,我是吕四娘。”【,:《明史》案里,查继佐首告是事实,但原因却有不同说法。有说查继佐本不是主笔,是庄家未得他许可列进去的,但也有史料称他本就是主笔,只是觉得有些地方犯忌,想提前作预防,所以只向学道告发,而学道跟江南文人同出一脉,明显不会将此事政治化。不管原因如何,《明史》案里,查继佐扮演的角色都不光彩,一是首告,二是他得了庄家财物。金大侠在《鹿鼎记》里将此案凶手全推给吴之荣,而先祖查继佐还成了受害者,用心自是为尊者讳。】(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一章 咱们都是狗腿子
    去移督苏州,李卫一脑子浆糊,书迷们还喜欢看:。
    不管是发布谕令的廷寄,还是在密折上的御批,雍正说话历来都嘴碎,恨不得臣子是提线木偶,照着他交代的步骤一二三四去办就好。可这一次的谕令却格外含糊,只说让他看好浙江和江苏两省,整个江南都要把稳。
    这么大的变化,就这么一句交代,李卫没想明白。最初他以为雍正是要他整治李煦那帮织造党,毕竟那家伙就在苏州,他这总督衙门搬过去,就是要跟李煦同城打擂台。'。本站'
    可递送密折的家人从内廷奏事处太监那打探到,最近雍正处置最多的事还是查家一案,让李卫隐隐有了头绪,查家这一案,方向有变呢。
    隆科多被断然拿下时,李卫还吓了一跳,以为雍正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等整治查嗣庭时,才明白是要搬开妨碍新政的石头。
    李卫觉得隆科多脑子有问题,或者说一辜子的理智都用在那一夜了。那一夜隆科多真牛啊,他选谁当皇帝,谁就能成皇帝。
    如果不是选雍正,而是去找允禩,今上多半也成了笼中的金丝雀,而自己也该被放到了宁古塔。
    可那一夜之后,隆科多就彻底傻了,以为皇帝还是由他摆布的,竟然在新政事上跟雍正唱起了反调。更招雍正忌讳的是,隆科多亲手扶起查嗣庭等人,用作自家的朝堂班底,而查嗣庭这帮人,又都是以海宁为核心的儒士,公然结党,这是忌讳再加忌讳。
    或许隆科多觉得,自己这些事,跟胆敢受王公百官叩拜而不下马,甚至有“皇上居北我居西”之言的年羹尧比,根本算不了什么。可隆科多就没想过,人家年羹尧是有国功,而他凭什么跟年羹尧比?
    现在好了,雍正都没怎么铺垫,一挥乎就拍扁了隆科多,还要把查嗣庭一党朝死得不能再死之处整治,这力度让李卫觉出了不对劲,似乎有偏题的迹象。
    李卫没什么文化,对这文狱的琢磨,总是欠着一层,找来了自己的幕僚田芳商议。
    田芳道:“这不是偏题,而是之前隆科多一事在偏题。”
    这田芳也是绍兴师爷出身,跟着李卫这没脸没皮的御前红人混了几年,将读书人的狡诈和李卫的江湖狠辣融在了一起,看事很靠谱,深得李卫信任。
    “新政是皇上的正题,而这题的题眼在哪里?肯定不是满人,那就是在汉人,在读书人身上了。隆科多不过是将满人的心声喊了出来,皇上新政,也是要满人割舍一些利害,自要压下他。但皇上马上就发现,隆科多背后的查嗣庭,就代表着阻碍新政的读书人。为了安抚满人,为了扫平阻碍新政的读书人,皇上自要下狠刀子。”
    “怎么震慑读书人呢?辫子已经剃了,还要来做官的读书人,面上服气了,心中却还存着一些腐儒的骄气。从摄政王到顺治爷,还只是从钱粮等事上打压,后来读书人自己把以文诛心这一套抖落出来,朝廷学会了,就有了康熙爷的文狱。”
    “如今皇上是用康熙爷的旧智,要在文狱上大作文章,让那些心中还存着骄气的读书人老老实实办事,别成天捻三搞七。”
    田芳这一番讲解,李卫顿时明白得通透,竖起大拇指,他既是赞又是取笑地道:“老田,你这读书人,可真不一般,其他书友正常看:。”
    田芳嘿嘿一笑:“读书人是为什么读书?学成文武艺,卖于君王家。别把我跟那些腐儒相提并论,那些腐儒,满脑子还转着修身齐家治国的东西,那些东西不过是蒙草民的,偏偏腐儒自己还信了。像我这样读明白了书的,跟大人您一样,都是皇上的狗。大人挥爪,我管叫唤。”
    李卫听得浑身舒坦,拍着田芳的肩膀道:“没错!咱们都是皇上的狗,咱们这对狗,就在这江南好好为皇上守家!”
    田芳也被拍得浑身舒坦,谋划立马出笼,“大人正清扫江苏官场,拿了不少把柄,现在看来江苏官场该是一清了。转督的浙江,该走另一个路子,大人可将查家文案扩散开,最好再搞出一桩大案,以此呼应皇上的布局。”
    李卫有些忧虑:“浙江就靠着南蛮,万一动静太大,整得读书人又学张伯行主政江南那时,群起投奔南蛮,那可麻烦了。”
    田芳哗啦一声展开扇子,摇头晃脑,颇有一股名士风范,如果忽略他那秃脑瓢,以及脑后摆动的鼠尾小辫的话。
    “该跑的都已经跑了,大人,眼下还留在江南的读书人,可没那股心气。当年《明史》案,牵连江南文人无数,可有人起兵举事?可有人转投台湾郑家?可有人弃官弃功名奔逃?没有,有那份心思的,早死得差不多了。愿意剃发,愿意谋本朝功名的读书人,其实心底里跟田某一样,都已当自己是狗。”
    “只要大人不是火烧原野,而是选着那些本已当了狗,却虚伪矫饰,总想留个人样的读书人开刀,其他读书人,除了庆幸自己没挨刀之外,绝无南投之意,说不家”,”
    田芳眼里闪着看破尘世的睿智:“无数读书人还会相互检举,帮大人你省掉查找更多刺头的力气。”
    李卫默默点头,看田芳的目光也复杂了一分。
    有了田芳指点,李卫转督苏州,动作就格外凌厉。人没到苏州,一张大网就已经罩住了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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