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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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 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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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朝中哪个小人出的馊主意,皇上可千万别听他的!
    本是刘萌枢献媚表忠心,料定康熙会在本章上批上类似“此心甚嘉”的话,还明发题本而来。
    这可把康熙气得血气乱翻,刘萌枢一份本章犯了两个大罪,其他书友正常看:。
    御驾亲征与否,你一个臣子怎能事前张嘴唠叨?康熙这么大年纪,还怎么折腾?不动弹了,就是听了你的劝?这不是挤兑人么。
    此罪还是一面,另一面,看刘萌枢的话,该是不知详情,以为是要出兵西北,可朝廷要兴兵的消息,怎么就传得大街小巷都知道?
    一查才知道,刘萌枢是得了提塘自编的邸报小抄,提前知道了这事。还好大家都以为刘萌枢说的是朝堂明议是否出兵西北,征讨策妄阿拉布坦的事,没把这事的底子泄掉。
    “此战概由南书房出谕,廷寄满丕、佟国勷、年羹尧、陈元龙,杨琳和施世骠,奏报也由他们直送奏事处。若是走漏消息,在座诸位臣工,朕就只能问你们了。”
    康熙磨着牙地警告道,众人都是唯唯叩首,皇帝为免再出现刘萌枢这样的事,改变了文报流程,绕过六部和内阁,直握权柄。这违背了他一直在提的“政无不公”,可这不但是军务,还夹杂着不可告人的隐秘政事,兼之康熙在此事上一直是乾纲独断,诸臣不敢多说一句话。
    接着康熙就没话了,挪着眼角看去,大臣们都见着他在瞧着屋梁发呆,似乎在追忆时光一般。
    康熙确实在回忆,偏殿书房里这气氛,隐约又跟四十多年前他跟大臣们商讨如何处置三藩之事一般,前途未卜,紧张而茫然。
    不……这不一样,四十多年前,那是生死之决,即便他年少气盛,心血炽热,却也觉得喘不过气来,一念间,天下说不定就要逆转。可现在,他只是守业而已,广东之事,不过是脓烂毒疮,怎么也不能跟比。
    广东的臣子确实在尽心,康熙看到了他们的成果,一方面糊住了朝廷脸面,广东民平政通,依旧是他盛世的绚丽一角。另一方面,他们也不遗余力地寻找机会,而现在,一番混沌难明的暗斗里,机会终于出现了,其他书友正常看:。
    在周边几省的合压下,李肆跟他的那帮商人起了内讧,据说差点杀死李肆,得知此事,康熙也很遗憾。
    被惹怒的李肆,将矛头指向江西,要直入江西,抓拿江西巡抚佟国勷和逃掉的一帮江西商人。为此他原本散于广东的快枪兵都聚了起来,正日夜操练。
    此事是从广东巡抚汤右曾那里传上来的,据说是由李肆身边的内应,传给了官府探子。同时江西方面也收到了零星的消息,诸多迹象都表明,李肆真是要准备进军江西。
    康熙自然是惊怒难安,李肆的军力情报,之前已经从各个途径传了上来,快枪兵估计上万,大将军炮数十位,这样的军力流窜出广东,那就是孙猴子进了肚子里,不知会翻腾出什么动静。东面就是钱粮重地江南,径直北上就是中原。一旦战事在腹地打响,康熙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得到,整个天下,都再无宁日。
    他第一反应就是要下谕兵部,诏令征剿,可念头刚起,却又丢下了。
    这未尝不是温病调理之法的成效所现,绝不能乱了自己的章法。
    李光地已经回了福建养病,没办法再从大面上参详,招来南书房和懂兵的大学士,以及兵部大员等一议,康熙顿时就有了底,这是个机遇!风险虽有,却比明令征剿稳妥得多。
    南书房和大臣们议定的方略是,既然提前得知了李肆的动向,就可以从容布置,将李肆压在粤省境内。不止如此,还可以从湖南方向出偏师,直捣李肆巢穴,两面夹击,即便不能一股荡平,也能挫了李肆的兵威。据他们所知,那快枪兵不仅所耗银两甚多,还训练不易,多是李肆亲族,杀伤足够的话,他再难恢复。
    李肆在广东翻腾,靠的是什么?不就是这支暗藏的快枪兵么?
    当下康熙就作了布置,湖广总督额伦特因西北之事,刚被调去西安署西安将军,接任他的正好是满丕,此人曾任广东巡抚,熟悉李肆,虽然可能与李肆有过来往,但此刻是敌我之势,他绝不敢轻怠,其他书友正常看:。
    康熙就将满丕升为湖广总督兼管江西提督事,统一调度三省之军,掌握正奇两面。同时由南书房直发廷寄,授他征剿方略。目的就是两个字:暗战。
    “不散朝廷名义,只为直击李肆,若是事成,再起大旗。若是事滞,尚可全朝廷颜面。”
    这是南书房向满丕递过去的暗谕里写到的话,还要满丕回奏折后再缴回这暗谕。
    总之康熙的设想是,在可控的范围里,狠狠打击李肆,如果效果出来了,就明里征讨,如果效果不好,目前这面上的和缓之势还能保住,继续温病调理,如果失败……不不,他康熙这几十年来,战无不胜,算无遗漏,怎可能失败?
    “李肆之军强悍,须得重兵相击,满丕集三省绿营,怕也难握稳胜之局。”
    “知兵”臣子很担忧,之前广东传来的消息,李肆的兵,一个能打五个,他出动一万,五万才能抗衡,要稳胜的话,没十万可难有把握。
    于是有臣子就建议,让广西出兵北路,加强湖广,福建和广东本地也一起动手。
    这个建议很好,但是得看时机。如果动手太早,李肆没出广东,就察觉到动静,如此四面围剿,他径直就在广东举旗了,不就等于明里征剿么?到时候广东打成白地都还是小事,如果他出海泛洋,甚至跑到台湾去折腾,南方可就永无宁日了。
    康熙把广东福建一路的行动规划为第二阶段,他苦口婆心地教诲臣子,这是一场有限之战,是不是要变作全面征剿,得看第一阶段的结果。如果李肆在第一阶段遭了重创,再启动第二阶段不迟。
    “治大国如烹小鲜,清毒瘤也是如此道理,诸卿要以大局为重,万不可逞一时之快,书迷们还喜欢看:。”
    康熙在暗谕里如此训导参与此事的督抚要员,他自然想不到,这样的局面,本就是李肆刻意为他营造的。
    韶州城南芙蓉山,李肆站在山腰,用望远镜观察地形。武水在西,浈水在东,像一个t字,在芙蓉山北面偏东七八里外汇和为北江,山下东北就是韶州城,四周山峦丘陵环抱,把地形切割得无比零碎,也就是北面黄岗山东西两面,以及芙蓉山下,韶州城外有大片开阔地,这战场有些头疼。
    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打一场有限之战,将清廷和康熙打痛,不仅能震慑广东人心,还能争取更多的时间。这是李肆的目标,这样就能避免被动,主导局势。
    可战场的选择却有些犯难,最终决定还是在韶州,深入江西的话,后路要被湖南来的清兵截断,缩得太里面,清兵未必会全军扑下来。而且这一战必定有两个战场,如果离英德太远,有什么意外,还不好兼顾。
    “为什么不直接占了韶州城?引敌人聚在城下,一举歼灭!”
    吴崖不甘心地问着,山下一两里地就是韶州城,据城诱敌很方便。
    “这是留给他们的坑,怎么能占了呢?”
    李肆从军事层面上作了回答,而在政治层面上,他也不能占,这就是明反,清廷的面子怎么也难抹下,有限之战就要变成全面大战。
    啪啪的零星枪声从北面传来,那是游哨在驱赶清军的哨探。韶州城里,白道隆面无表情地对韶州知府陈训说:“开始了,我们……”
    每响一枪,那陈训的身子就要哆嗦一下,可他脸肉却是紧紧绷着,向北拱手说:“下官舍却性命,也要守住韶州,以报皇上天恩。”
    白道隆翻翻白眼,把剩下的话吐了出来:“我们……老老实实看戏吧。”
    他很彷徨,可对象不是李肆,而是朝廷。之前多番运作,都没能调离韶州镇,原因居然是朝堂在康熙颁布了“温病调理”的“李肆攻略”后,认为韶州是李肆的巢穴,贸然更换韶州总兵,难保会引发李肆的疑惧,从而坏了大局。
    所以白道隆继续当一块膏药,死死贴在韶州,还领了康熙的暗喻,要他“镇之以静”。
    白道隆却是清楚,他也只能静,想动也动不了。他的韶州镇标,三年来在英德跟李肆“相濡以沫”,已经被侵蚀得不成样子。名册上虽还是足员,可三年里的缺员不仅一个没补,还因为李肆的拉拢,不断出缺,三个营的实际兵员估计就七八百人。
    还不止如此,左营基本完全是李肆在操纵,中营周宁还被诓去参与了袭杀王文雄的滔天大案,不必李肆动什么手脚,军心早就散了。右营情况好一些,也就能出动个两三百人,当当他的护卫,在这韶州城里装装样子。
    得知战事将起,白道隆深刻领会了康熙交代给他的任务:存在就是胜利。
    白道隆也知道,李肆对这什么韶州城可没兴趣,一直以来,他对占地据城都没兴趣,所以在韶州城里看热闹,应该是最安全的。而他自己的前途,就得看这一战的结果。想到前途,白道隆很彷徨,因为他隐隐觉得,朝廷要败了,自己才可能有前途,李肆要败了,自己估计还要遭清算,纠结啊……
    刚才那阵枪响,跟他的韶州镇标,跟韶州练勇,乃至跟广东官兵都没关系,那是湖南兵的先锋。
    十月初四,李肆聚兵韶州外,未及“流窜”江西,就被湖南兵拖住。十月初五,江西兵自东北而来,李肆应变不及,龟缩南北两处山头。十月初六,负责前线指挥的湖广提督高其位领督标提标万人到达,观察了战场形势后,兴奋地给满丕发信说:“开门大吉。”

第二百四十八章 空前的压力
    第二百四十八章空前的压力
    长沙,偏浣巡抚衙门外,兵丁肃立,刀枪如林,其他书友正常看:。衙门里,第一进的照壁前还立着上百官员,惨呼声不断从里面传出,这些官员冬帽上的翎子也都抖个不停。
    “长沙府王宾!”
    一个戈什哈叫着,站在那帮官员前的王宾转身对众人道:“王某进去劝劝年宪台,大家休得慌张,书迷们还喜欢看:。”
    官员们松了口气,王宾是长沙知府,他说话,那年羹尧怎么也得听听吧?这家伙初上任,就把按察使拉进巡抚衙门,以“通匪资敌”之罪,杀了一圈官,不过几天,就得了“年屠夫”的名号。
    一颗心稍微松动了点,就听里面传出高呼:“我是四品官!你敢杀我!?”
    冷厉的沉喝跟在后面:“本宪行的是军法!管你几品!来呀,速速取下他的头颅!”
    该是他的亲兵直接动手,不过片刻间,又一声凄厉惨呼响起,照壁外的官员们几乎都瘫软在了地上,这年羹尧,连四品知府就能当面杀了!
    “这个……什么罪名……”
    正堂门外,跟年羹尧分坐左右的按察使早已满额汗水,地上那具具无头尸身,他根本不敢抬眼看,之前年羹尧一口气杀了十多个跟广东李肆有牵连的知县佐吏,他还能强自稳住,帮着年羹尧找借口。可现在年羹尧一句话就砍了长沙知府的脑袋,他不得不艰辛地憋出这一句。
    “湖南义商于颂行刺李肆未果,这王宾将于颂绑了送回广东,难道不是资敌,不是通匪!?”
    年羹尧冷冷说着。
    “可……可现在不是战时,皇上都在说,要以大局为先。”
    按察使不甘心地顶着,他跟年羹尧可不一样,万一要算后账,他得先抹清,所以必须逼年羹尧把态度表坚决。
    “暗战,那也是战!”
    年羹尧哼了一声,再不理他,此时一个亲兵上前附耳,年羹尧指指侍立的一人道:“元方,你继续”,那是他的幕席胡期恒,此前是夔州通判,他转任偏浣巡抚,就将胡期恒也带来了。
    进了内堂,一个人纳头就拜:“小人庞泽盛,兄长为那李肆所害,愿附骥宪台,替兄复仇!”
    年羹尧径直问道:“你说你知李肆内情,还募了红苗?”
    庞泽盛叩头应是,年羹尧挥手:“本宪保举你一个千总,带上你的苗人,就跟在抚标下行事。”
    他朝外招呼:“李卫!”
    穿着一身四品官服的李卫进来了,他得了衡永郴桂兵备道的职衔,跟着年羹尧一同行事。
    “你来问他那李肆的内情。”
    年羹尧把庞泽盛交给了李卫,然后又招呼了一声:“岳钟琪!”
    一个壮实的年轻军官踏步而入,朝年羹尧利索地打千行礼,头也不抬,就等接令。
    “苗兵也归你统带,此番出兵韶州,好好用上!”
    岳钟琪应着嗻,等他们都退下了,年羹尧绷着的脸肉渐渐散开,化成浓浓的不甘。
    “那陈元龙,该死!”
    年羹尧没能抢着独掌一路的职权,在广东周边几省的巡抚里,他资历太浅,年纪太轻,只被满丕委以靖平后方,筹办粮秣之责,同时还要将自己的抚标交给高其位统带。
    相比之下,广西巡抚陈元龙就不一样了,他不受满丕节制,独自领下了自连州抄袭李肆后路的重任。可在年羹尧看来,那陈元龙不过一腐儒书生,根本掌握不了这一路“奇兵”。
    “只盼这岳钟琪,能经得住这番大阵仗,能顶得住高其位的压力,书迷们还喜欢看:。”
    尽管只是后方襄赞,可年羹尧依旧不死心,千方百计要寻找建功的机会。这岳钟琪是昔日四川提督岳升龙的儿子,在松潘镇屡建战功,是个勇将。他调任偏浣巡抚后,就将他调到了抚标中营,指望倚他为刀。
    “希望赶得及吧……”
    现在抚标还没出发,不管是李肆胜,还是高其位胜,都不是年羹尧希望的。
    “还不够呢……”
    韶州芙蓉山,得了最新的探报,在军令会,吴崖摇头说着,他还不满意。
    现在是十月初九,高其位在芙蓉山西北十里,黄岗山西面八里处的黄朗集扎营,手下除了督标提标,还有镇竿镇、永州镇两镇的镇标。另外还见到了江西提标的旗号,江西兵很辛苦,李肆占了黄岗山,正好占住武水浈水交汇处的制高点,不敢直接泛舟和高其位汇合,只好从仁化县绕道丹霞山。
    算下来现在聚集的清兵数目已经超过两万,这只是十来天功夫,康熙时代的清兵,至少在调动速度上还保持着正规军的水准。
    “本就是等着他们,只是……四千对两万,感觉有些吃力。”
    张汉晋捏着下巴,有些忧虑。
    这一战,李肆只出动了大半中营,外加北营两翼,还不足四千人。加上以守为攻的战略,预想是要面对十倍之敌。
    让张汉晋忧虑的是,这种地形,不适合他们这种火枪兵发扬火力,以往的大宽面浅横阵没了用处,虽然火炮有了增强,但具体会打成什么样子,心里没底。
    吴崖、张汉晋、方堂恒、罗堂远等人看向李肆,却见他正盯着冬日平缓的江水出神,其他书友正常看:。
    “我是不是太自大了?”
    “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这一战的局势能不能控制住?会不会打成全面之战?”
    李肆这时是在紧张,保卫李庄,李塘对战杨春,迎击王文雄,从几十人,几百人到千人,现在是几千人。以往是一个战场,现在是两个,不,三个战场。以往是单纯的军事,现在是政治带军事一起。
    所以他紧张了,工商之事,前世所知的那点皮毛就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而文化思想,更是他以前所专注的方向,自己有所心得。但在这军事上,他只是个军迷,连专业外行都算不上。他的军队扩充太快,战斗规模也次次升级,前一次的经验都应付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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