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的一声,康熙一巴掌拍在书案上,奏折纸笔顿时乱成一团。
“几分真,其他书友正常看:!有几分!?”
他是第一次对李光地如此发火,李光地哆嗦着跪在地上,就侯着雷霆之怒降临。
“他是要你来告诉朕,他手下的一个小小典史,手握数百万两银子,督抚都对他言听计从。行了诸多恶事,广东一地无人敢言!广州将军不敢言,左都御史不敢言,吏部尚书不敢言,朕的儿子,雍亲王,四阿哥,也不敢言!?”
康熙咆哮声如雷,原本还隐见的病疲之态全然不见。
“他是要你来告诉朕,那个李肆,居然握着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一支大军,广东一省之兵都治他不得!?王文雄的提标也是败给了他!?韶州镇标,已是他的私家之军!?”
他声音越来越高。
“而这些,朕手下的官,朕的儿子,竟然都不敢开口!?”
康熙逼近了李光地,按着这老头的肩膀,沉声问道:“你真的信!?”
“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李光地被这一爪几乎给拍趴到地上,他赶紧伏地辩解,“臣非揣测雍亲王和二位钦差,而是信中所述,与广东之事的诸多细节一一对应,让臣有所思量。”
接着李光地又赶紧补了一句:“至于此信所述那李肆,如此神通广大,臣是……不敢信。”
康熙吐出口长气,连连点头:“朕也是……也是不信!”
他挺直了胸膛,似乎找回了刚才心中丢掉的什么东西,神色也平缓下来。
“此信为真,那不就是平地里跳出了个孙猴子?朕……决计不信!”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二百一十四章你到底要干什么?
“李肆……跋扈桀骜,恣意妄行,此次广州之乱,他与相关人等都有不可推卸之责,书迷们还喜欢看:!”
不管是听到,还是说到这个名字,胤禛都是肠胃翻腾,恶心欲呕。
“但儿臣所知,此人除了与广东官场交际甚密,靠着他那北江船行的产业,在广东被称呼为李三江之外,尚无更多劣迹。广州城西的青浦货站,货站守卫抗拒官兵一事里,他名下一些护船的船丁也被裹挟参与,事后儿臣以朝廷天威慑服住他,他也甚乖觉,认罪纳捐。”
可面对康熙的询问,胤禛还是得护住李肆。
“儿臣想到此人不过是涉案诸多广东商贾中的一个,事后上下安抚,他也出力甚多,以皇阿玛的仁治大局为重,并未单独针对他做严苛处置,就不知……皇阿玛为何会单独提到他?”
胤禛小心地问着,康熙召他进宫,专门问到李肆其人,最初还把他惊得魂飞魄散,现在看来,想必是康熙通过另外的渠道,得了些什么风声,书迷们还喜欢看:。
可事到如今,他也只有硬着脖子帮李肆遮掩,不然自己的麻烦就大了。一番话说下来,李肆是个混蛋,但总的来说,还是属于朝廷能管控能慑服,没什么根本危害的混蛋。如果真是什么大混蛋,他胤禛最多不过是受了蒙蔽。
胤禛的回答,印证了康熙的推测,或者说是给了康熙所想要的答案,否则真如那林统所言,李肆内外勾结,暗霸广东,那他这几十年刻意周旋出来的安宁大局,就要彻底泡汤。
“原本还觉得你做事毛躁,此番去广东,又虎头蛇尾,却没想到,你已学会了隐忍权衡,顾全大局,朕心甚慰啊。”
康熙夸赞道,胤禛满脸赤红,咕咚一下跪倒,叩谢他老子的亲口褒扬,这可是太难得了。
接着康熙还是不放心,询问了诸多细节。比如说三江票行跟李肆的关系,胤禛说三江票行东主无数,李肆也该只是其中之一,而三江这个名字,就如同兴隆丰盛一般,广东满地都有,不足为奇。
胤禛见着康熙的心思还算宁定,又赶紧以愤懑之语,奏报说广东兵实在不堪用,数十倍于敌的抚标军标围攻,却是死伤惨重,最后出动旗兵才终于见功。他恳请康熙再充实广东军备,最好能再遣旗兵下广州。这可是他的真心之语。虽然跟李肆暂时“合作”,目的却是相互遮掩,可以他本心,自然不想让广东真落入李肆之手,加强广东军备,也是要遏制李肆的势力。
说到这个,康熙就来了兴趣,详细询问了青浦货站的地势,然后以沙场老帅的口气告诉胤禛,当年雅克萨尼布楚之战也是这般光景,地势开阔,握有洋枪,仗就只能打成这般模样。至于广东军备之事,事涉八旗,还需要从长计议,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关牢广东的大门。
等到胤禛出宫时,春风拂面,他却只觉一身恶寒,这一关过得真是凶险,其他书友正常看:。
关于广东的具体处置,第一波举措于四月初敲定。这波举措包含甚广,分为对商、对民、对官以及对洋四个层面,其中诸多举措也都用于江南。
对商而言,要求严查广东工商事务,现有之滑轮等新物列入朝廷管控范围,如有涉及钢铁的新物,一律上报至督抚,获准备案方可制造贩卖。而票行之类的产业,也必须投报布政使衙门,来回帐目,都须备案。在洋物方面,加强行商管控,洋物如有外流,一体问责行商。而像青浦货站这样的市集,由广东督抚议定专管章程,派员定驻监察。
对民方面,全省搜查不明来历的洋物,类似自来火铳之类的军器,自缴者无罪,被查到私藏的,杖八十,流徙三千里。重申禁集令,凡非官许可,带军器相集,三人以上者,都以图谋不轨论处,十人以上则是谋叛。
对官这一面,由户部吏部牵头,核查银流拨解关节,严禁民商介入。已纳入民间票行的银两,必须马上退出来,再有此类情事,以溺职论处。其他诸如加强工商监察力度等等套话,自然是又多说了一遍。
原本李光地等人对票行这类产业很是抵触,他们的意见是径直封禁,可另一波大臣,比如汤田等人,都认为这是民间自利之事,历代都有,朝廷不能随意介入。而来自内务府的皇商,包括晋商和两淮盐商,还有江南等地商贾,也都开始尝试组建票行,真要封禁,他们也要跳出来闹腾,这个势头难以打压。苏州织造李煦给康熙的奏折就说得很明白,“民商银流自洽,朝廷伸手,经办之人行事难以周全,怕有激起民商聚伙相抗之患,得不偿失。”
商人为赚钱抱团,朝廷不怕,可为了对抗朝廷抱团,这事就麻烦了。康熙很清醒,没有理会李光地等人的意见,只要求通过报备审查制度,来严格管束票行等产业。
四月中,李肆在英德收到了这些消息,对他来说,康熙这一套组合拳只是拳风上体而已,根本不触实际。
有实际影响的是另外两件事,其他书友正常看:。
广州之乱,给康熙的最大震动,在李肆的刻意引导下,转向了南洋外洋,因此康熙重提禁海之事。只是这一条还需要广东给出具体的意见,可不可行,具体章程如何,广东要先给个态度,免得政策发出来,朝堂和地方打架。
这事有利有弊,李肆先交给了彭先仲的商关部研究,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广东南海知县林统妄语诋毁原任南海县典史李肆,所言谬妄骇听,吏部论处革职待审。李肆所行违例,也一体缉拿问罪。由广东巡抚、广东按察使以及广州知府汇同审理。
“哟,还是要拿我啊。”
李肆嘿嘿笑个不停,心中却是一阵后怕,事情果然是瞒不住的。这个南海县知县,没办法直接上奏康熙,也不敢走官面程序告他李肆,居然偷偷摸摸找关系把消息递了出去。却没想到他把事情一下捅得太直接,康熙老儿压根就不相信。就不知道这个林统,到底是什么用心,才要拼上身家性命和他作对。仔细想想,之前这家伙的表现,和其他官员没太大差别,照样贪照样腐,事情也照样做。
关于缉拿他问罪这事,李肆根本就不上心,杨琳敢来拿他吗?反正他不是这个案子的正犯,甚至还是被“诬告”的受害者,杨琳最多是装装样子,让英德县“就地看管”。
“跟杨琳透个风,别整死了那个林统,我想知道那林统到底是什么想法。”
李肆吩咐着刘兴纯,现在掌管公关部的刘兴纯就是他在广东官面上的代表。
现在的态势,离造反还有两步,第一步是康熙完全看透他,第二步是康熙定下决心,要彻底收拾他。康熙和清廷要跨过这两步,还需要不少时间,李肆也就静下心来,继续加紧扩军训练。
可就是在这时候,一件往日他几乎忽略掉的大事,终于浮出水面。
“没钱了!”
关蒄这个小帐婆撅嘴叫着。
“真的快没钱了。”
彭先仲和顾希夷一同来了,摊手告难。
八千杆燧发火枪,每杆十二两银子。八千套单兵装具,加上头盔和胸甲,每套九两银子,加起来就是二十万两银子,这都还只是小钱。算上在预备兵和守备兵上花的钱,满编制的话,李肆的军队每月光维持费就要十万两银子,这还没算炮兵和海军的花销。
之前抚恤广东官兵,未来一年还将开支出去三十万两,再加上自己的军备费用,未来一年,李肆得开销接近二百万两银子。
军备之外,将作部、学校、医卫,以及商关部、公关部,都是花钱的部门,李肆铺开的这个摊子,年度开支预算,未来一年得三百万两银子才能打住。
而李肆现在的收入,玻璃、水泥、钢铁、船行、百货、票行等等产业加起来,每月纯利也就十来万两,就算未来产业高速扩张,李肆在下一年,还有一半的财政缺口。
“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总司,你得把这个缺口补上。”
顾希夷忧心忡忡。
“三江投资的银子,现在已经快到这个数目,但是未来一年也得支付三十万两利钱,而且都还投在了佛山钢铁和东莞机械两桩产业上,拨不出多少。”
彭先仲考虑得全面,也堵死了李肆动用那笔钱的心思,除了研究开源节流的常规应对,李肆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商人借钱,由三江投资开设一年期的短期债券业务。佛山钢铁和东莞机械,现在还处于投入期,效益远远没有显现出来。
彭先仲给李肆泼了冷水,他的回答涉及到了眼前的大势走向,书迷们还喜欢看:。
“商人们还不清楚总司到底是什么想法。之前他们都当总司是傍着八阿哥,只为赚钱,现在总司这摊事业铺开,军力也显现了出来,他们都很担心。广东的官场,商货银流通路等关节被总司拿捏着,他们做生意不得不找上总司,但要他们跟总司做长期生意,这可就麻烦了。”
说白了,商人们生意照做,但要跟他这个几乎已经打上反贼标签的人携手共进,那就只能说抱歉了,借钱?没门。
李肆是什么想法?
那不是废话么,造反……
商人这边的事还没想透,几天后,刘兴纯回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杨琳说,他更想知道,总司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好了,以杨琳为首的广东官员们,也在试探,李肆到底是什么想法,老老实实做生意?谁信哪?有句俗话叫,没有造反的心,只有造反的行。既然你有了对抗官府对抗朝廷的力量,你不想反,那不是圣人,就是白痴。
只是李肆之前爆发出来的力量,都是为了自保,而且头上还隐约悬着一个八阿哥的身影,所以杨琳等广东官员,才敢暂时替他遮掩,相信他现在不会造反。
但以后呢?以后你老人家想干什么?能不能交个底?
不管李肆怎么说,杨琳等人自然不会期待他说真心话,但至少从这话里,他们能有个判断。
商人和官员,这是联手逼宫了。
李肆说:“问题不在于我怎么说,而在于我怎么做。”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李肆,绝不作反贼!
第二百一十五章我李肆,绝不作反贼!
佛冈同知衙门,莫文宁正在悠悠转着圈,哪处墙得粉刷,哪处地板得重新铺石,哪处隔断得重新布置,他都要亲历亲为。风水很重要,他从广西穷地的知县迁为这半府之尊,靠的就是风水。
当然,莫文宁也承认,除开风水,广东官场大面积退潮,也让他占到了便宜,其他书友正常看:。三个月前,雍亲王来广东兜了一圈,据说发生了不少故事。之后朝廷就将广东严管起来,当地官员有关系的调走,没关系的告病,一下空出不少正印官缺。他也得以从广西那穷乡僻壤,挪到了靠近广州的繁华之地。
“东翁,这一番整治,怕是得要几千两银子吧?”
听到莫文宁还要在衙门后修一座八卦兜风园,师爷皱起了眉头。
“佛冈虽然小,总不是广西那般贫瘠之地,本官到任的规礼,怎么也得上万两银子,否则这同知岂不是连知县都不如?”
莫文宁不以为然,这大清的天下,官老爷到哪里不都是被香火供得足足的?几千两算什么,他自认自己还不是个苛厉的主,顺行就市而已。
“可这广东,据说规矩不一样,为东主打前站的人说,这里可不好伸手。”
师爷欲言又止,该是这东主向来跋扈惯了,不好说得那么直接。
“什么规矩?在这佛冈,难不成老爷我说的话不是规矩!?之前不是查过了么?佛冈没什么要紧的宦绅,你且再去查来,看是不是另有奸人作祟。”
莫文宁恼了,以他的经验,该是有什么黑恶势力在把控佛冈,另立规矩。可这种势力,只要背后没有什么要紧的靠山,他随手就能收拾掉。
师爷也只是听下人说,并不怎么清楚,刚刚应下,门子就报有人求见。
“来给我当师爷?这是从何说起?”
听说是有人自荐上门,要当他的师爷,莫文宁只觉稀奇。
来人是个一身市侩气息,眼睛就跟算盘珠子似的,始终在转着的年轻人,开口就让莫文宁两眼瞪圆了,其他书友正常看:。
“同知老爷你必须收下我,而且一应事务,最好由我之手而出,否则……有不堪言之后果。”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威胁,莫文宁勃然大怒,不待那个叫房与信的年轻人说完,就挥手叫左右拿进了班房里。
“青田公司的?干老爷我屁事!那青田公司还当自己是朝廷了?”
等师爷转了一圈回来,说到这佛冈的“新规矩”时,莫文宁只觉怒火焚身,民商居然敢胁迫朝廷命官!?
“朝廷邸报上说了,广东的情事有些杂乱,老爷最好还是稳妥行事,先摸清来路的好。”
师爷尽职地劝着莫文宁,这莫同知却是不耐烦地挥袖子。
“你且去安排,五日后会齐佛冈商贾名流,事前知会好,若是礼数不周,商人,别想在我这佛冈做生意,乡绅,亏欠钱粮,我全转到他身上!”
莫同知恨声咬牙:“老爷我就不信,这佛冈,难不成就不是我大清的佛冈了?那个姓房的疯子,先打八十大板,再拘起来,要那什么青田公司拿银子来赎!”
之前在广西做县官,虽然地方贫瘠,可朝廷威严总是足的。官印一举,银子就到,再不行举举板子,商贾乡绅想要在他治下安生,那就得照朝廷的规矩来。
广州城西一处会馆,眺望一片残垣断壁的光孝寺,来自各地的商人都是一脸感慨。
“朝廷雷声大,雨点小,那李三江,居然就这么安稳住了,真是难以置信。”
“终究还是见血了,青浦的事,涉案的人被杀了好几十个。”
“被杀的全是光孝寺大乱里抓的乱贼,弄到青浦一事里顶罪而已。”
“李三江跟此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