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珠一听也疑惑起来,她娘应该是不会听错的,那宫里为什么会拿荣华郡主这个理由把宫翎召进宫?
难道是宝纹听错了?
“宝纹,你那天会不会听错了?”
“奴婢确定当时那公公就是这么说的,绝对没有听错。”宝纹却一脸笃定。
姜珠眉头皱得愈发紧了,恍然间,她却又想起一桩事来。那天宫翎折了回来后,虽然是笑着说话,眉宇间却有些凝重,当时她就疑惑,依宫翎的性子,听闻荣华郡主寻死觅活,不耐烦是小,直接抗旨也有可能,所以当时他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吗?
那么,有什么事情是着急的宁可耽搁了大臣的洞房也要把他召进宫的?有什么事是隐秘的不能直言还需要拿出一个幌子遮掩的?
豁然间,姜珠想到什么,忙又问向夏氏,“娘,公主有没有传旨过来让你多休息几天不用立即进宫授学?”
“你怎么知道?”夏氏听她提起这个,一脸惊诧,“昨日公主的确令人传来了旨意,说她最近身体抱恙,让我稍待几日再进宫。”
姜珠一听,明白了,她知道宫里出什么事了!
……
之后的一下午,姜珠都有些心神难宁,而宫翎陪着老丈人下棋,也是等到晚宴时候才出现。翁婿两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姜珠瞧着,不动声色。
及至天黑,宴席终于散了,告辞一番后,姜珠被扶着上了马车,宫翎也随即跟上。只是刚刚他还眉目间竟是体贴温存,可是等上了马车之后,他却又是坐于一端沉默不言,透着刻意为之的疏离。
马车滚动,车轮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姜珠看着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宫翎,眸光微动。
及至半路,她终于开口,“宫翎,宫里是出事了吧?”
宫翎没动,像是没听见。
可是姜珠一直在盯着他,所以一下就看到了他微微翕动的眼睫,她心中了然,顿了半晌,又道:“是皇上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烛火黯淡里,她的声音很轻浅很平静,可是当她说出这话时,她的心潮却是难抑的激荡着。
宫翎闻言,一瞬间睁开了眼并抬起头。
姜珠见着,便知道自己所猜无误了。
那她既然没猜错,宫翎不入洞房的事是不是也与此有关?
她心中忐忑却也心存期望。
宫翎看了她片刻,却是垂下了双眸,随即他清清淡淡的声音便在马车里响起,“皇上龙体康健,此事不可多言。”
“……”所以这是真的了吗?只是——姜珠看着宫翎,心沉下,他的态度真是冷的不像话。
她转过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当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上时,心又被撩动。来时他拍着她的手,还有那一声叹息……
“宫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许久后,她直视着他的目光,再次问出了口。
有些事情,她必须要问个明白。
宫翎却只是默然不语,许久之后才垂眸道:“等我想好了,会给你个交代的。”
“……”他还需要想什么!
宫翎却没了再交谈的样子,他唤停了马车又跳了下去,“先送夫人回府,我有事要处理。”
姜珠看着他转身走开的背影,牙关咬紧了。
……
当夜,宫翎依然宿于书房。
宝纹期望落空,暗暗垂泪。姜珠却是巍然不动,宫翎说要想,那么她便让他想。
☆、34|222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宫翎依然宿于书房,姜珠却已然无谓。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可是他明媒正娶甚至是皇帝赐婚的妻子,这一点谁都改不了,而不管他心里有什么打算,他想就此拿捏住了她,那是想都不要想。前两天她不过是一不小心着了道,被鬼迷了窍,她是永定侯府的姜六,可不是那种容易摆布的主。
更何况,如果宫翎真有那种羞辱她的心思,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她一点也不介意让他也付出一些代价。
眼下,她有的是事情做,首要的一点就是打探宫里的消息。皇上身体出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宫翎当时虽然言语冷淡,可是不得不承认,他也是在提醒着她,这件事情干系重大,万万不能宣扬。至于为什么不能宣扬,那是因为皇上这病非同小可。而皇上也就是在一开始两天说偶感风寒缺了早朝之后几天一切照旧,也就是说这病暂时压下了。她现在要做的只是密切关注朝中的局势,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毕竟她的父亲刚刚被皇上启用。至于宫翎嘛,想来也轮不到她来担心。她甚至都想,那夜宫翎被急召入宫,是不是皇帝以为自己不好有托孤的意图,毕竟底下两位皇子,一个八岁,一个七岁,都尚属稚儿。
不过宫翎会选谁呢?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姜珠都不由自主的想起长乐宫那位公主殿下,宫翎可不止一次说过这位将来有一天会帝称天下这个话。不过不得不说,这位永寿公主可不一般,皇上生病,宫中貌似无一人有所反应,唯有她突然偶感风寒,十足配合了皇上的“借口”。
当然,宫中之事虽然重要,但都是急不得的,而就算她再有心,也打探不出太多的消息,所以她只能静观其变。不过这个时候,她倒也能更好的熟悉一下宫翎的府上了。毕竟现在她可是宫家的女主人。
前两天她一直蛰居正房可实在不应该,不过姑且算是新妇的矜持,可眼下矜持什么已然没了必要,她也自然应该四处走走,若不然也真是辜负了这满园子的美景。
此时正是芙蓉开遍,翠叶白花,娇嫩无比,偶有红粉色夹于其中,更觉美艳。姜珠徜徉其中,只觉甚是养眼。
宫府人口简单,上无公婆尊长,下无兄弟姊妹,除了一众仆佣,再无旁人,倒是清静的很。宫翎原本倒是寄养在江南宫家本族的,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宫翎就突然出现在了南疆,并遇到了与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姜珠一开始很好奇其中的故事,不过追问了几次都没打探出什么来也就只好作罢。她打听到的只是宫家一度苛待宫翎,而宫翎在一次火灾中便突然离家出走。
至今江南宫家都对此事讳莫如深,不过今非昔比,已经没人太过在意这个曾经的江南首富了,数年前贪腐案,宫家被抄家问罪,如今已经彻底潦倒。不过这次宫翎成亲宫家倒是来了人,宫翎未曾殷勤也未曾怠慢,只像是对待一门普通的亲戚。姜珠听说后,倒是又对其中的往事生出了一些兴趣。
不过总的说来,她挺满意这种情况,无人约束,乐得自在,尤其像她跟宫翎这种情况,若是有个婆婆在,势必能翻了天来。当初她那么快的应下了这门婚事,也就是考虑到了这点。
所以也就是说,不管宫翎娶她是何目的,她嫁给他,真的不算吃了什么亏。
“小姐,您在笑什么啊?”
耳旁突然传来宝纹的声音,回头一看,却见她正一脸忧心的看着自己。姜珠摸了摸脸,才觉自己刚才想出神居然笑出了声。不过也是,前几天自己再想从容只怕落在她们眼里还是全身紧绷着,她们不多心还反而有些奇怪了。
想着自己前两天入了魔障一般的模样,姜珠不由又嘲笑起自己来,为了宫翎这厮,当真是不值当。患得患失什么的,一点都要不得。她只要过好自己就行了,他怎么想怎么做,与她何干。
“没事,你家小姐我只是觉得这芙蓉花甚是好看,看得整个人心情都好起来了,诶,你不是一直喜欢这些花么,去采它几朵插于瓶中如何?”想着,她又笑道。
宝纹看着自家小姐,有些晃神,这几天她也笑着,可总是强颜欢笑的样子,而现在,虽然依然有些阴翳,可到底比之前要洒脱许多,所以小姐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那奴婢这就去采。”不过不管怎样,只要她能真正开心起来就好了。宝纹想着,应了一声,转身就朝那片花圃走去。
今日的太阳有些热,姜珠也没跟过去,只是在一旁的花架下的椅子上坐下。宝瓶站在边上为她打扇,神情有些忐忑,她私下跟夏氏透露了消息,姜珠虽然没罚她,但这两日一直不曾搭理她。宝瓶知道自己错了,也不敢委屈,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以期小姐能早日原谅自己。
姜珠知道她的心思,可也不理会,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方式,宝瓶比宝纹聪慧,这样冷着让她自省最好。
宝纹当真是喜爱这些花花草草,再听说小姐看着它心里高兴,便花了心思开始采摘起来。花圃中依然有蝴蝶翩飞,她穿着青衫粉裙的站在里面,时而踮脚,时而俯身,面容纯真,姿态酣然,真是别有一番景致。姜珠看着,脸上的笑容不由又多了起来。
而这时,花圃旁的小径上突然传来了说话声,姜珠一看,却见是府上的两个小丫鬟,此时正一脸兴奋的说着话。不过因为花架上的枝叶茂密且背转着,两人也没发现她。
“你说素素姑娘回来了?”其中一个圆脸的说道。
“是啊,我刚刚听流云说的。”瓜子脸的回道。
“那真是太好了!素素姑娘走了快一个月了,要是再不回来,这后院一准要乱!你没见大人成亲时候,娟子她们竟然还想从中捞油水!要是素素姑娘在,她敢吗她!”圆满丫鬟愤然道。
“素素姑娘怎么可能在大人成亲时候在……”瓜子脸丫鬟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圆脸丫鬟丫鬟突然想到什么,惊疑道:“所以那些传言是真的?素素姑娘是特意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嘘——你小声点,万一被人听见了多不好……”瓜子脸丫鬟捂住圆脸丫鬟的嘴道。
圆脸丫鬟心知自己冒失,也闭上嘴不再多说,不过当她眼珠子一转看到什么时候,却又大声道:“你是什么人!你在做什么!”说着,走进花圃就要阻拦。
宝纹正要摘头顶一朵开得正艳的,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大喝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两个陌生的丫鬟正拧着眉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忐忑。
“我……我在摘花啊。”她收回手,颤声道。
“谁让你摘花的!你不知道这里的花不能摘的么!”圆脸丫鬟一看地上已经摘了好几枝花,顿时又瞪圆了眼睛。
“啊?……”宝纹更加忐忑了,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姜珠,低声又道,“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就可以摘啊!”圆脸姑娘不想放过,继续呵斥道。
可是就在这时,她的身后又传来一个清淡的声音,“这些花有什么问题吗?”
圆脸姑娘没想到身后还有人,吓了一跳,转身刚想开口,可一看到来人的打扮,却一下哽住了。
姜珠乌发金钗,红唇玉肤,再加上那一身华服,就这么盈盈而立,亦是贵气逼人。
如今阖府上下,还能有谁能有如此打扮?
“夫人!”两个丫鬟不约而同的蹲身行礼。
姜珠扫了她们一眼,笑道:“我今日见这话开得正艳心生欢喜便想摘下几朵置于房中,有何不妥吗?”
“没有没有。”瓜子脸丫鬟忙不迭的说道。
姜珠视线落在圆脸丫鬟身上,“既然没有什么不妥,那为何刚才对我的丫鬟如此态度?”
这目光有如实质,压在身上让人直不起身来,再加上那不可琢磨的语气,圆脸丫鬟只觉后背滋出了层层的汗来,她一把跪下颤声道:“奴婢只是一时情急还请夫人恕罪,只是……只是这芙蓉花是素素姑娘亲手所种,素素姑娘一直不许人采摘,所以奴婢见着才出言制止。奴婢冒犯了夫人,请夫人恕罪!”说着,又磕起头来。
瓜子脸姑娘见着,也跟着跪下,“请夫人恕罪!”
“素素姑娘?”姜珠眉梢一动。
她身后一个丫鬟见状,站了出来,“回夫人,素素姑娘是府内的管事,府内一应开销用度都是由她掌管,只是一个月前因为有事她离开了,所以未能向夫人请安。”
这丫鬟叫海棠,原是宫府的丫鬟,姜珠嫁过来后分拨到了她的院子里,姜珠看她外秀内慧有些看重,宫府的事也是问她居多。
姜珠此时听着,倒是有些印象了,很早以前,她还是见过这位素素姑娘的。那次宫翎送了礼,可是由她送到了永定侯府,可是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记得那是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气质也是不俗,当时她还腹诽宫翎艳福不浅,现在看来,她当初的直觉还未必不准啊……
素素姑娘怎么可能在宫大人成亲的时候在?呵呵。
不过看样子,这府中上下对这素素姑娘都是不一般啊。一个芙蓉花圃都被人护成这样,就是这海棠,明面上不偏不倚,可暗地里,却是实实的为人说着话呢。
有的时候,不偏不倚,那就是一种偏倚,现在这海棠,可算得上是她的人了啊。
刚还说嫁给宫翎上无父母尊长,下无兄弟姐妹,没想到这转眼间,就又冒出来个女管事……
“既然如此,那这花我也就不摘了,不过已经摘了的,那也没法子了,我会向素素姑娘致歉的,你们两个也起来吧。”姜珠说着,轻轻一笑,转身走人。
等她走了好远,两个跪着的丫鬟才搀扶着站了起来。瓜子脸丫鬟看着自己的小姐妹,埋怨道:“提醒了你好几次小心说话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把夫人都得罪了……”
圆脸丫鬟看着姜珠的背影,却是愤懑不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嫁来这么多日也没见大人过去找她一看就是不得宠的!嚣张什么劲啊……”
“喂!你不要命了快不要再说了!”瓜子脸丫鬟听她又开始胡说唬得脸色发青,上前捂住她的嘴就拖着往边上走去,“夫人还是好的,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准就打你一通板子了……”
两个丫鬟嘀咕着走开了,姜珠被扫了兴致,再加日头愈发大了,也便回了屋。
“小姐,这花……”宝纹见自家小姐坐在桌前脸色也没个表情,心里有些忐忑。她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处理的不妥当,可又说不清楚什么来,此时手里捧着刚才摘下来的芙蓉花,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宝瓶倒是察觉的多了一点,她上前半步轻声道:“要不要扔了?”刚才那俩丫鬟的话,明显是扫了自家小姐的颜面,那素素姑娘再怎么样也只是宫府的管事,甭说只是摘几朵花了,就是把那片花圃都铲平了她又能如何,她现在只后悔当时没有站出来呵斥她们不知轻重不识好歹,白白惹得小姐不痛快——小姐这样的身份,自然是不好跟她们计较的,不然没的落了心胸狭窄的恶名。
以后她一定要凶悍些,宝纹是个不顶事的,那个海棠想来也不怎么靠得住……
“扔了干什么?”宝瓶正想着,姜珠突然开了口,她接过一支娇嫩的白芙蓉看着道,“这么好看的花扔了多可惜。”说完又是一笑,“把我嫁妆里的那对天青色细腰瓶拿出来摆着。”
“可……”宝瓶觑了她一眼,有些吃不准她的意思,也不敢多说,犹豫了便应了声照做。
瓶子很快拿来,宝瓶抱在手里,珍之重之。这两个瓶子可不简单,那是夫人出嫁时管萍娘的添箱之物,据说还是前朝宫里的东西,珍贵的很。就是想不到小姐竟然拿出这么不凡的东西只为摆那两朵花——若是之前也便罢了,可现在这花只是那素素姑娘种的,真是太给她脸了。
姜珠却毫不在意,小心的抚摩了一下瓶子后,就笑眯眯的把它放在了桌案上,然后又仔细的挑了几朵开得好的芙蓉花精心修剪一番后放入了瓶中。
石青色的细腰瓶素净雅致,加上那几株娇意盈然的芙蓉,当真是赏心悦目极了。
“小姐,这个要摆在哪里?”宝纹目光也是极为柔和,她见姜珠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