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畿握住许仙的手腕”轻轻摇头:“不、不用了,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睁开眼睛茫然的望向天空:“老天为何又让我活过来?”不知在何时,浓重的乌云遮蔽了月sè。
旱畿的力量一旦消失,不需敖璃这个龙王来行云布雨”浓浓的水汽就迫不及待的在天空中汇聚。
许仙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知道方才他只是在寻死罢了。自己的力量虽能帮他战胜魔念,但他却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亲爱之人尽灭,只剩下自己化身尸鬼孤独的复生。
旱魃偏过头,又望向西北的方向,出征前开满桃花的故园”父母忧容,还有那个人的期盼,犹然历历在目”仿佛昨日。但如今即使回去了,也什么都没有了”已没有人在那里等待,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张开手心,冰蝉完美无暇,即使是在方才失去控制的狂怒中,也不曾有丝毫损坏,这也是曾由那样一双完美无瑕的手,在临行前挂在他的腰间,他眼中闪过mí幻般的光彩,且对许仙道:“请你,将此物带回去,带回我家里去,我家在,我家在………声音渐渐低落消散。
仿佛黄昏时分的回光,返照之后,便迅速归于暗夜。
许仙握着冰蝉,仰起头,一点冰凉正好落在脸上,却不是雨水,而是莹白的雪花,细xiǎo的飞雪迅速转为鹅máo大雪,纷纷扬扬的覆满大地,覆满旱畿的身躯。
沉默良久,许仙站起身来,抖落肩上的雪花,回头道:“我们回去吧!”
第二天,天还未亮,雪光便照亮了窗栏。
大mén外,雪仍在纷纷扬扬的下着,大的吓人,仿佛要将这几个月的压抑彻底发泄出来似的。雪厚数尺,仍然没有要停的样子,天地间一片洁白,宁静的唯有簌簌落雪之声。
清润的笑声忽的打破这片宁静,敖璃在雪地上同郁蕾打闹:“哈哈哈,终于下雪了,看谁还敢xiǎo瞧本龙王。”
本该在这时候出言讥讽的xiǎo青,正裹着被子缩着脑袋:“快把窗户关上。”
许仙笑道:“难道你还怕冷吗?”
“身上虽然觉得不冷,但心里觉得很冷,然后身上也觉得很冷。你不知道在冬天找吃的有多么难,如果不睡觉的话,都不知道怎么撑过去。如果不是你们吵我,我就在山里睡到开chūn了。”xiǎo青mímí糊糊,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
许仙猜想,这大概是做一条xiǎo蛇的时候,留下的后遗症吧!虽然不喜欢太热的夏天,特别是重阳,但好像也很讨厌冬天,忽然sèsè一笑道:“让为夫给你一点温暖吧!”
将手探进锦被之中,其青丝缕未着的滑腻娇躯,确实透出许多凉意,不似常人。
“什舢……,为夫……”,xiǎo青呢喃一声,在这样的时节里,似乎连言语的反抗也微弱了许多。
窗户声砰的一声,听声音像是雪球砸在窗户上,敖璃道:“许仙,出来玩!”
许仙自然不予理会,这种时候谁会想要到雪地里和xiǎo丫头片子去玩雪啊,便继续寻幽探秘。
一声“轰”然巨响,一个比人还大的雪球,以惊人的力道和速度砸破了整面窗户,顺道砸穿了对面的墙壁,呼啸的北风夹着大片雪花穿堂而过。
“来,玩,吧!”!!
第四百零六章 和亲
这下不仅是xiǎo青,就是许仙都觉得身上一哆嗦。
xiǎo青更是立刻收紧被子,挤出许仙作怪的手,对着敖璃怒目而视,但除此之外,却懒得有任何动作。
“敖璃!”许仙咆哮一声”三步作两步追了出去。
敖璃已骑着郁蕾,一蹦一跳消没在雪幕里,留下一串浅浅的足迹,转眼间就又被风雪覆盖,轻笑声在风雪中飘出好远。
许仙循声而去,出乎高高的院墙,路上没有半个人影,簌簌落雪声,显得既喧嚣又宁静。
许仙深深的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只见原本的青砖墨瓦,都变作雪白,而树丛远山,也被融融大雪覆盖,一片洁净,只觉得神清气爽,望着这般景象,诸般烦恼便不羁于心中,笑道:“倒走出mén个好天气。”也不乘风驾云,踩着雪地,沿着路上那浅浅的足迹,向前走去。
行于这一片冰雪世界中,许仙只觉得神魂宁静辽远,不由又念起那四个字:“炼神还虚。”比起练jīng化气,炼气化神的切实,这四个字有更多的宗教幻想sè彩,什么叫做还虚,虚又是什么?
心知这大概是形容某种jīng神状态”需要闭关个十年八载,然后来个一朝顿悟,但他显然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静气。
一路静静思量着,忽然间一抬头,便见到敖璃的踪迹。
敖璃坐在xiǎo石桥的栏杆上”白虎蹲伏在一旁,二者都是浑身雪白,又覆上了一层雪huā,就快要融入这白雪之中。
敖璃转头抱怨道:“太慢了。
许仙笑了笑不做言语,来到她的身侧桥下的河道冰封,不见了那碧绿的河水,隐隐约约间还能听见冰下淙淙的流水声。
敖璃斜觑了他一眼,忽然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这里吧!”
“是吗?”许仙环顾四周”被大雪覆盖”一时没有看出来而已。当初那个坐在桥上哭泣的xiǎonv孩”现在也已长大了许多,故意道:“我可不记得了。”
敖璃有些气鼓鼓转过头去。
沉默了一会儿,许仙笑道:“我们第二次相见也下着这样大的雪。”
敖璃眸中一亮,撅起xiǎo嘴道:“哼,我也记不得了。”
许仙抬起手来”敖璃立刻条件反shè的做出防卫的姿态,“真xiǎo气,只许你说,不许别人说。”
许仙却大笑着将她揽进怀里:“不记得也好,因为还有无数个来日。即便是身后的足迹被雪覆盖也无妨,只要继续走下去,就能踩出新的足迹。”他奋战下去的目的不是为了留住过去,而是为了创造未来。
敖璃道:“你在说什么啊?什么雪啊足迹啊!”
许仙灿然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没什么,胡言luàn语而已。”本来就是,只有快死的老头子才会整天怀旧。而像是电影动漫里的人物,一旦开始大篇幅的回忆过去的时候多半会很快领便当”俗称回忆杀,所以回忆过去这种事,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但是这么想的话,期待未来貌似也很危险像什么“打完这一仗,就回老家结婚”“干完这一票”就金盆洗手。”更是如死亡预告般的禁句,说出这种话的人,真的就只能“回老家”去,或者用自己的血洗手。
既然过去未来都这么危险所以还是珍惜于此时此刻吧!不论昨日的足迹是否已经隐没,也不论明日一步蹋下去,是否是万丈深渊至少此时此刻是实实在在的。
“喂,敖璃你现在高兴吗?”
“啊?”算、算是吧!”
“我也是啊!”
雪下了三天三夜,许仙也呆了三天三夜”虽然最后对于炼神还虚的思索,仍是无果,过了几日悠哉的生活倒是没错。
长安的朔风,比之江南和顺,更多了几分凌厉刺骨。
当许仙悄悄踏足京城,虽然有意在杭州拖延,但时日毕竟太短”不好在京中露面。
他自先去寻潘yù,首先听闻的便是闹的满城风雨,沸沸扬扬的胡人和亲之事。数日之前,胡人登殿,直接要求和亲。而且不是随便找个宫nv冒充公主就能蒙混过去,胡人指名道姓”求娶的便是皇族宗亲”芳名远播的红袖郡主。
“事情便是如此。”潘yù身着一袭少见的黑sè狐裘,唇若涂朱”眸如点漆,更显雍容。四下里微微颠簸,他们身处马车之中,正往尹红袖的桃园赶去。
许仙道:“皇后娘娘不会答应了吧!和亲若是有用,国家养兵何用?”和亲这种事,虽是古代的一种国家jiāo往形式,但多半是带有屈辱妥协的xìng质。但其效果多半不怎么样,如西汉初年的和亲就是对匈奴的忍辱退让,结果反而使匈奴更加骄横连年入掠。
李世民使文成公主入藏和亲,嫁妆中带着大量工匠种子,更是几近于资敌”后来唐朝同吐蕃大战不断,最后吐蕃控制了整个西域。毕竟想靠出卖几个nv子来帮助国家政治,是不怎么实际的。
潘yù道:“当然没答应,而且还正面驳回,不过胡人昨日就第二次求亲,同时军报塞外胡人军队集结,我看的出来,皇后娘娘也在犹豫。因为和亲也并非你说的那般无用,如今国君年幼局势动dàng,和亲也只是权宜之计”若是能够麻痹胡人,拖延些时日,等到国君长成,自然能够抱得此仇,皇后娘娘大概便是这么想的吧!
“若是能够合纵连横,远jiāo近攻,使得蛮夷分裂,自相攻伐,倒也不失为一道良方,不过如今胡人一统,恐怕连拖延的作用也未必能起到。还好你平定了岭南,否则南北jiāo攻之下,势必要和亲以图缓和了。”
许仙道:“若岭南真的无法平定,恐怕胡人便不是来和亲,而是直接进军抢掠吧!”
“那倒也是,不过最终的结果,还在皇后娘娘,乃至那位尹郡主身上,说来有些奇怪。那位尹郡主仿佛并没有激烈的反对,反而重开桃园会”隐隐有惜别之意。算了”这些都是xiǎo事,汉文你真的没关系,不然还是先到鱼道长那里”请她为你卜卦吧!”潘yù神情中有些忧虑,比起天下兴亡,她自是更关心许仙的安稳
第四百零七章 花祭
许仙道:“不用担心,之后我会去的。既然师傅都说能够拖延些时日,我也不用太过心急,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潘yù低下头,捏着指节:“我知现在劝你也没有用,但我真的有些后悔,当初没能带你离开杭州,那你就不会见到这些人,不用经受那么多险恶,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和那些强敌战斗,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你。
许仙俯身握住她的柔夷,望着她的眼眸:“明yù,我当初也是不信什么命数的,以为我就是为了改变命数而生的。但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忽然觉得这都是前缘注定,同你的相遇、同她们的相遇,诸般前世今生的因缘纠缠,也不知来日会是怎样,但我相信,我一定能够寻到那个结果的。”
潘yù心中一暖,他的眼眸中仿佛闪动着阳光,总是能够轻易驱散她心中的yīn霾,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道:“什么结果?佳丽三千,大被同眠?”
许仙脸上阳光消散,苦着脸道:“喂,你老是说这个的话,我很难应付啊!”这是他无法弥补的歉疚,就算古代风气如此,但面对对自己一心一意的佳人,又怎么能够说得出“大丈夫三妻四妾,不过寻常事”这种话呢!潘yù打开手中折扇遮住笑颜:“就是知道你应付不来,我才说的。”知道一旦和这个男人谈起这个,他就会立刻变得很弱气。其实从xiǎo耳熏目染的她,对于这种风气比许仙更加习以为常,毕竟就连她父亲潘王也有七八房妾室。但她从xiǎo受到的教育皆是大男子的独断专行,而非xiǎonv子的三从四德,忽然有一个珍爱之人不能完全属于她”心情上自然有些不能接受,但理智上倒真不觉得许仙做错了什么。
“汉文,你要是nv子就好了,那我娶了你”定要将你关在家里,不许你出mén半步。对了,那老尼姑既然能将nv子变成男儿身,说不定也有把男人变成nv人的办法,只要偷偷给你下一副yào,那样的话就两全其美”当初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潘yù用折扇一击手掌,万分遗憾的感慨。
许仙捏着嗓子嗲声道:“奴家才不要呢!”他现在身高八尺,体魄强健,虽然身材匀称,不是那种肌ròu猛男,但也是个充满了阳刚之气的男子汉大丈夫了。
车厢中沉默了一会儿,温度好像又降了几分,长安的冬天真是冷啊!
潘yù想象破灭似的,以折扇支着额头:“好像变得有点恶心了。”
许仙无力的道:“是啊!”
“如果整天对着这样一个妻子的话,本公子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变心。”潘yù望向车窗外。
“别变心啊!还不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给我负起责任来啊!”
许仙重重叹气:“我感觉比起那些生死危机,经历这种过去要可怕残酷的多。”一不xiǎo心就陷入了她的黑暗想象之中。
潘yù道:“罢了罢了,不想那么多了,没被人始luàn终弃,本公子已经算是命好了。”
许仙思索道:“这个……”好像还没有真的luàn过。”
“你还敢说?”潘yù挺身瞪眼,yù腮微微泛红”明明已经对自己做过那么多luàn七八糟的事情,竟敢说没有luàn过,真是个贪心的男人。
许仙将她抱在怀里,笑道:“说说而已,不过男子汉大丈夫,我一定言出必践。”即便是隔着一层冬衣,亦能感觉到她玲珑有致的曲线,望着她绝美的容颜,忍不住在她粉唇上轻轻一吻,不过在这颠簸行进的马车之中,终不便有所作为”取出冰蝉:“说来你送给我这样东西,还另有一段姻缘。”
“哦?”
许仙抿了抿嘴唇,讲述在杭州的经历。言语之间”马车驶过长街,街道两旁的酒肆茶楼中,所传来的全是与和亲有关的议论,众人大都是群情激奋,认为蛮夷大胆包天痴心妄想,不过亦有人担心边关战事。
而当潘yù来到桃园中,厅中高朋满座,皆是颇有才名的士子,所言所语,难免也是大概的议论。
而身为东主的尹红袖,却有些心不在焉,看见潘yù也展颜招呼。
潘yù上前行礼,来到尹红袖身前,轻声道:“郡主,有人在后面等你。”
尹红袖同言一怔,一双桃花眸,亮了一亮。再做回原处,便有些坐不安稳,过了片刻就起身推说身体不适,请潘yù代为主持,转向后院,沿着回廊一路快走,直到出了后mén,便见一人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欣赏着眼前花海,那背影一如梦中所见,潇洒如初。
尹红袖收敛了脸上喜sè,变得雍容持重,脚步也放缓了许多,心思却越发转动起来:他会说什么?劝自己不要出塞和亲?但就算是留在京城,又有什么用呢?偶尔见这一次,也不过是相敬如宾,图惹相思。不若就此离开京城,再不见他,绝了这个心思,也能为国分忧,解得边塞黎民战luàn之苦,和亲的心思反而越发的坚定了。
许仙闻听脚步声,回头笑道:“红袖,你来啦,这里还是这样啊?”这不分时节盛开的桃花,美丽而又妖异,大概只有尹红袖这种追求làng漫的“大nv孩”,才能高高兴兴的住在这里吧!寻常人家住在这里,恐怕不但不会觉得舒服,反而会觉得害怕。
不过和当初一样,其中并没有什么邪气存在。只是方才潘yù在车上所说,让他有几分在意。
尹红袖一愣,神情不自然的道:“是,是啊!”没想到他绝口不提和亲之事,只说什么桃花,脸上也全然不见什么担忧,反而是一派轻松。本已下定决心,无论许仙怎么劝,都不动摇自己的心念,但见他劝也不劝,心中又不禁自怜自伤起来:“难道我就如此不被你放在心上吗?,许仙道:“你是这桃园的主人”这桃花常开不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尹红袖情绪低沉的道:“好多年了,我也不太清楚,你问这个做什么?”
许仙道:“不知为什么,这冬天盛开的桃花”让人觉得有些凄yàn。”
“是吗?我不觉得。”尹红袖的眼圈却有些发红,暗骂自己不争气。
许仙叹息:“或许是在等待着什么吧!”
“等的到吗?”
许仙轻轻摇头。
“这就叫做,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