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朱大胆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价,让侍女小有、小钱给采香准备的衣服、头饰上缀满了金银,从头到脚都充满了暴发户的土气,远远走来,一片灿灿金色,亮得人睁不开眼。
由于龙祁一句“你像一块行走的金砖”,让朱采香同学备受打击,回家后便让小有、小钱把天界所有关于服饰的书全买回来,日夜恶补,比修习仙法还刻苦。
除了理论知识,朱爱香还积极实践,三天两头往成衣铺子、首饰店跑,仔细研究怎么搭配好看,免得跟在龙祁身边,又俗又土。
朱大胆见了,沉默良久。
采香还以为自己花了很多钱惹爹生气了,连忙低头道歉,保证明天就把能退的退回去。
不料朱老爹露出了一个格外欣慰的笑容,拍着采香的肩膀道,“小香啊,这么做就对了。你要知道,你可是爹在外面挣钱所有的动力来源,你使劲花,花得高兴,爹才能赚得更努力。”最好多培养几个烧钱的爱好。
至于皮肤,大概是龙祁送她的珍珠粉,内服外敷各一份,用了两年,确实细腻不少,粉粉嫩嫩,像能掐出水来,之前长小红包留下的疤也消了。
朱采香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为了那段关系,不知不觉改变了这么多。
宋掌柜热情地聊了几句后,便识趣道,“那您和朋友慢慢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来。”出门后,还叮嘱周围伺候的伙计仔细些,千万别怠慢了大小姐。
珞莹最近很忙,也只能趁着休沐时和她聊聊,想到最近书院传得风言风语,有些担心道,“采香,你……和龙祁,是怎么了?”
“就……分手了啊。”朱采香用一根长长的东西搅搅杯子里粉红色的饮料,轻轻吸一口,是桃子味的果汁。
珞莹继续试探,“是不是……他母亲逼你的?”
“也不全是。”朱采香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吃了口蛋糕当掩饰,“跟他在一起……确实有些辛苦。”
珞莹劝过采香好几回,自然能理解,“那伯父现在还好吗?我听说,雅鸢公主差点把他……”
“已经没事了。”朱采香每次想起来,背后都是一身的冷汗,她记事后就没有娘,只这么一个爹将她拉扯长大。
在青坊镇时,朱大胆就是方圆百里内眼光极佳的商人,富甲一方,不少邻里劝他再生个儿子,这样偌大的家业有人继承,不至于白白便宜了外人。
可他爹对她娘一往情深,发誓不再娶,也不再生,就只要这么一个女儿,人人都羡慕采香有这般好的爹。
所以这件事后,采香更加坚定了。
隔壁房间,小龙王做贼心虚地施了个窃听之术,将这番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完了。
当然,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是跟踪采香来的,不过是机缘巧合,恰好碰见罢了。
朱采香当初说他们不适合时,龙祁还很愤怒,天上地下,博古观今,再也找不出比他们更般配,更合适的情侣了。
他那么聪明,朱采香那么笨,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堆。
她必须得有自己的智力互补才行,若是跟了别人,肯定会生下一窝小呆猪,成天除了吃就是睡,小小年纪就养得肥肥胖胖,挨个被骗去菜市场,最后成了烤乳猪,酱猪蹄,红烧肉,糖醋小排,大肉包。
和他生的就不一样了,哪怕是只猪,也是制霸天地,横扫六界的猪中之王,头戴皇冠,身披黑袍,威风凛凛地站在猪圈的顶端傲视群雄。
可自从听见班里同学之间私下传开的,关于雅鸢找朱采香麻烦的事后,龙祁心底便生出几分疑窦,龙忠坐实真相后,当下明白了。
甚至直到进来前,龙祁依旧心存侥幸——朱采香并不是真的不喜欢他。
他想找她,把之前没能解释的事情说清楚,然后,重归于好,所以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不料珞莹很赞同,“我也觉得你们不适合。”
小龙王凶光毕露,这龙虾简直在胡说八道。
“别人总说我是癞□□想吃天鹅肉,起初还没放在心上,但没想到,他也是这么认为的。”采香把草莓味的饮料喝完,从神情看,像是放下了,“其实现在觉得,离开他也没有那么难过。”
“早该这么想了。”珞莹高兴她终于看开了,“龙祁对你又不好,既不温柔,也不体贴,分手也是一件好事。”
珞莹憋了很久,之前苦于采香这头小傻猪被恋爱蒙蔽了双眼,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劝都充耳不闻,“你看那条龙,每次辅导你写作业,都像地主公一样,不是叫你‘笨猪’,就是‘大笨猪’,龙尾巴骄傲得快上天了,哪有这么说自己的女朋友的?”
“每次他过生日时,你都在旁边陪着,光菜就做了两桌,你生日呢,他脚下一抹油就到东海去了,一飞便是六天,连个招呼都不打。回来也阴气森森,还吼你。”珞莹说着,那小眼神,恨不得用自己的大钳子夹他。
“班里同学,尤其是昭月、抱琴她们带头欺负你,也不见龙祁出面袒护,这还有个男朋友的样子吗?还有你,总憋着做什么,不爽就钳她们呀!否则个个把你当成软包子,全要上来咬一口。”珞莹恨铁不成钢道。
也不是不敢出头,主要是,采香知道自己是靠银子上学的,内心中,总是下意识少了几分底气,生怕把事情闹大了。
而且他们忌惮着龙祁,也没做出什么事,就是无声的排斥,真论错,也挑不出什么大问题。
就在珞莹继续数落龙祁不许采香给别的同学做饭,俨然是把她当做私人保姆时,门突然被推开了,采香的父亲,朱大胆微笑着走了进来,和蔼得宛如一尊弥勒佛。
朱大胆每月都会按时去各个店铺巡查,听说宝贝小香猪带着朋友来了,立刻浮现出慈爱的微笑,准备去看看她。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乖采香的朋友义愤填膺地将那条臭龙贬得一无是处,劝她不要来往时,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有眼力劲儿,值得深交。
朱采香有些惊讶,“爹,你怎么在这儿?”
珞莹也连忙站起身,“伯父好。”
“没事儿,都坐。我就是路过,没想到刚好碰见你们。”朱大胆的体型较为富态,招呼她们坐下后,又让伙计送了点东西过来,随后开始闲聊,“小香,前段时间,去你表哥家玩得开心吗?”
刚经历雅鸢的事后,朱采香一直没精打采,朱大胆便让她到外面散散心。
采香于是去了凡界,住在亲戚家,她点头道,“前段时间表哥结婚,婚礼很是气派,路上都洒了金叶子,小表嫂也很好看。”
“这算什么。”朱大胆喝了口水,暴发户和女儿奴的本性又涌了上来,“等你成亲时,爹派人给你从天上洒金砖,绝对比你表哥的气派。”
珞莹被吓到了,龙虾一族兄妹甚多,她参加过这么多场婚礼,从没见过在喜堂上扔金子的,伯父果真是……与众不同啊。
朱大胆看着乖巧的女儿,温和道,“小香啊,爹送你去仙麓书院时说,让你钓只大金龙的话,不过是个玩笑罢了。像龙祁这样的大佛,我们老朱家真供不起。跟他们扯上关系,是要倒血霉的。”
朱大胆说着,摸摸女儿头上的小辫子,“何况我刚才在屋外听见你同学说的话,觉得委实有理。这般不懂得温柔体贴为何物的龙,要他何用?以后莫要再理了。”
“我知道的,爹。”采香低下头。
“恩。”朱大胆虽欣慰地点点头,心里却把雅鸢公主扎遍了小人。抓他倒没什么,但自家女儿,长这么大,他从未没舍得说上一句重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她一上来,便是劈头盖脸的谩骂,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朱大胆阴沉地想,路还长,吃一堑长一智,他手里有的是金山银山,风水轮流转,早晚有一日,会像如来佛摁住孙猴子一般压死那条秃毛凤凰。
第4章 捏捏小猪蹄
休沐结束后,有一场当月突击小测试。
总共七门主课,朱采香除了玄女教授的那门,其余皆挂得昏天黑地,日月变色。
所幸班里的同学都没准备充分,几乎人人都有挂科,包括她心中的学霸锦和。唯一没有不及格的,大概就只剩龙祁了,七门还都是接近满分。
朱采香拿着试卷回宿舍,头疼地订正错误之处,好多都是超纲内容,书上没有答案,课外拓展的册子上也找不着,即便是挠得头发掉了一堆,依旧不知道怎么写。
她忍不住回想起以往考试挂科,都是龙祁帮她答疑。尽管龙祁总说她是“猪脑袋”,让小香猪多少有点小难过。但人家确实聪明。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猪与龙之间的差距这么大。
朱采香熬了一会儿夜便撑不住了,困意摧城拔寨般袭来,学渣属性随之启动,下意识地放下试卷,梦游般地走进内室,躺回自己温暖的小猪窝,闭上眼安然入睡。
梦里又忆起之前,快分手那会儿。
因为临近结业考,龙祁越发严厉,每晚盯着她苦读不说,一睡着就用力拍醒,还用冰毛巾捂脸,做错题也要敲脑袋,折磨得朱采香同学苦不堪言,痛不欲生,恳求他放过自己。
朱采香熬不动夜,只要困意上来,哪怕是龙祁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都阻挡不了她一睡不起的步伐。
而天资聪颖的小龙王长这么大,一路顺风顺水,就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挂科???这么简单的东西,看一遍就该记住,讲一遍就能理解,接着便可融会贯通,举一反三。朱采香怎么就挂科了?挂得那么惨?还挂了这么多?
他们以后……可是要成亲的。说出去,龙王妃是仙麓书院的丁类毕业生,屡考屡挂,再考再挂,越挂越勇,百挂不殆,恐怕过不了母亲、外公那关。
正在龙祁为未来深深发愁,连生孩子的问题都在考虑时,朱采香已经把整张脸埋在书本里了,他皱起眉,在她头上用力一敲,提高音量,“记住了没有?”
“记、记住了。”采香大梦惊醒,眼前仿佛浮现出地狱的勾魂使者,还有挥着锁链的牛头马面,张牙舞爪地捉她去阿鼻地狱,背后沁出一身冷汗。
龙祁挑起眉,将答案盖掉,“再做一遍。”
采香困得双眼迷蒙,那些字拆开来都认识,可连起来读了两遍,觉得似曾相识,却说不出哪里相识。
她……看不懂。
龙祁看她傻乎乎的样子,头发都乱了,只好把正确答案写给她,凶巴巴道,“照着这个重新做一边。”末了忍不住叹一口气,揉乱她的头发,“大笨猪,以后生下来的孩子像你怎么办?”
采香咬着毛笔的一端,有点吃力地读题,只隐约听见大笨猪三个字,顿时很不是滋味,根本没留心后半句,烦躁地挠挠头。
“认真复习,考试要是没通过,你就死定了。”如果这次没通过,夏季休沐时肯定会被留下参加书院的补习班,没办法跟着他去东海度假了。
龙祁恐吓着捏了一下她的脸,雅鸢专用的珍珠粉果然有效,朱采香被他养得愈发水灵,皮肤欺霜赛雪,羊脂玉般白洁。
他撑着头看朱采香,看了一会儿,忽然有点烦闷,她现在越来越好看了,夜明珠照着白净的小脸,连烦恼的样子都是眉目如画。
要是被别的虎狼之辈盯上了怎么办。
小龙王心里警铃大作,恨不得把她给藏到大海深处的龙肚子里。不行,一毕业就要成亲,争取三年抱俩,不能让到手的香猪插上翅膀飞了。
若换成平时,采香可能还会软软地争辩几句,说她不是大笨猪,但今天只继续低头,病怏怏地看题目,几缕发丝从耳侧垂下来。
龙祁莫名开始心虚,大概是察觉了什么,问,“你怎么了?”
朱采香最近一直情绪低落,不像之前,每天都笑得像朵太阳花,暖意融融。
“没什么……”采香快撑不住了,双眼迷糊,随意道,“我也觉得自己太笨了,一直麻烦你不太好。”
她想去麻烦谁?龙祁隐隐有些慌乱,“我被你祸害得久一些,早就练得百毒不侵。不可以用你的智商再去害别人了,知不知道?”
朱采香没说话,继续低头研究题目。
或许是因为复习的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低沉了些,不是很高兴。龙祁纠结了很久,生怕她是动了别的心思,再回过神时,发现朱采香又睡着了。
算了,挂了也没办法。
大不了就呆在书院陪她,到时候,每晚要加三个菜,还要天天握小猪蹄才行。
他悄悄凑近那张嫩白的小脸,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转过头认真学习。
由于学习得实在太投入,连书都拿反了。
耳朵根子也红了。
……
夜里,房间静谧无人,朱采香睡得一贯沉,哪怕是一道雷劈在跟前都不会醒来。
龙祁利落地翻窗进来,将怀里的夜明珠放在桌上,刚好照亮胡乱摊在桌上的试卷,从十分到三十分都有,满目鲜红,惨不忍睹。
小测验没有按照甲乙丙丁分,全是一个难度。由于挂的人实在太多,带教夫子颂跃觉得脸上无光,当天怒火滔天,直说这是他带过的,最差一届学生,并要求他们回去订正,明早交上来。
龙祁蘸了墨水,轻车熟路地模仿起朱采香的字体,将正确答案写上去。
要是他不来,那头小笨猪纠结得肠子变青都做不来。他边写,边拿了块朱采香做给她自己的熬夜点心塞到嘴里,内心中不由得感慨,他什么时候也要沦落到偷着吃东西的田地。
等龙祁把每张卷子都订正好,不忘将吃剩下来的糕点打包,再慢吞吞地走到床边,屏住呼吸。
朱采香睡得甜甜,两条细白皙的小胳膊露在外面,细细长长的睫毛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圆润可爱。
那天回去后,他想了很多。她不满意的地方,他都可以改的。小龙王抓住她的小猪蹄,轻轻捏着,他真的,都可以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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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朱采香和珞莹一起吃了蟹黄汤包和鸭血粉丝汤。
珞莹苦着一张脸,食不知味,“采香,这次的卷子太难了,书上都找不着,我到还没订正出来。夫子肯定要罚我站墙角了。”
朱采香小心翼翼地看看周围,悄悄凑近她,“珞莹,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一定不能说出去。”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却怕被什么人听见般的做贼心虚。
珞莹以为她碰见了□□烦,“怎么了?不会是龙祁又来缠着你了?”
“不是。”朱采香凑到她耳边,压低声线,“我跟你说,我昨晚碰见田螺姑娘了。”
“啊?”珞莹的勺子“啪”地掉进碗里,作为一只地道的海鲜,她就听说过海螺,海瓜子这些,“田螺?那是什么?”
“就是一个心地善良的螺,经常趁着别人睡觉的时候做好事。”朱采香把自己的卷子从桌底下塞给她,“我今早醒来,就发现做错的地方全部订正好了,跟我的字迹一模一样。我琢磨了很久,这肯定是田螺姑娘做的。”
珞莹也惊讶,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可仔细读读,那修正之处条条分明,思路清晰,一看就不是朱采香自己想出来的。
不到半个时辰便要上学堂了,珞莹来不及细想便把自己的卷子拿出来,“采香,先借我抄抄田螺姑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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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莹、采香订正完试卷,结伴去教室时,正好碰见从食堂出来的锦和。
锦和是采香到书院三年,碰见的第一条以吃食堂为乐趣的鱼。犹记得他初来书院,采香邀请他到自己屋里开小灶,被锦和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采香,你可知,仙麓书院的伙食为何这般难吃?”
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