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灵》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既灵- 第6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既灵骑在它的脖颈,不徒劳去寻找它的心脏或别的什么致命处,只吟净妖咒,让化为大钟的净妖铃去狠撞它的头。
  每撞一下,她就随着剧烈震动一下,好几次险些从瀛天的脖子上滑下来,但她也能明显感觉到瀛天的挣扎在减弱。
  六尘金笼不用她操心了,那不知被何力驱使着的法器从始至终都在释放收服金光。这样的收服她平日里最多坚持片刻,所以每次都只能在最后关头用六尘金笼,但眼下的六尘金笼仿佛被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法力,金光没半点淡薄驱使,反而愈发浓烈耀眼!
  轰隆——
  又一道仙雷直劈瀛天侧腹部!
  这道雷比过往所有谭氏仙雷加在一起的威力还要大,震得另外三人头晕耳鸣,甚至也有一种被雷劈着的麻酥酥的感觉。
  没等伙伴们惊讶谭云山突飞猛进的法力,被劈中的瀛天忽然一跃而起,直冲天际!
  众人一惊,赶紧用各自的方法稳住身形,以免被瀛天从身上甩下。
  瀛天无翼,可这一冲却好似飞一样!
  既灵低身伏在它脖颈,却依然被极速的风刮得脸颊生疼。
  忽然,她听见了水声!
  未及深想,她只觉得有水般清凉自衣侧滑过,再抬头,已是清明之天——瀛天竟冲出白泉,带他们回了真正的九天仙界!
  “大胆妖孽,还不速速伏诛——”
  一道厉喝惊醒既灵,她下意识低头去望,这才发现底下白泉四周已围了众多神仙,其中一个壮汉模样的,手持一把鎏金锤,正是出声之人。
  这是最糟的场面。
  可当它真正发生,反而踏实了。
  既灵停下净妖咒,尝试重新呼唤随瀛天一同冲出白泉,此刻正悬在他们上方的六尘金笼。
  那自由战斗了许久的法器,竟给了她回应!
  既灵不再犹豫,将自己的法力全部倾注到六尘金笼之上——不是同背后之人争夺六尘金笼,而是给这法器再增加一份力量。
  霎时,六尘金笼光芒万丈!
  瀛天发出了迄今为止最惨烈的一声吼,而后骤然缩小,再缩小,最终化为一团紫光。
  持金锤的仙人刚飞到半空,就见妖兽化为紫光,而后紫光入法器,原本妖兽身上的四个尚不清楚什么身份的家伙纷纷坠落。
  妖兽飞得太高,这四个可疑者且得落一会儿呢。
  金锤仙人没半点搭救的意思,浮于半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往下摔。
  忽地,一道极细金光自那金笼模样的法器中蹿出,有生命似的拐着弯寻到四人中的一个,没入他的胸口,而后金笼模样的法器亮起一个原本暗着的孔。
  金锤仙人不解其意,看得茫然。
  下坠中的既灵却懂。虽然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其实不用看,光想便知道,六尘金笼该亮第五孔了,谭云山的最后一颗仙痣,该消失了。
  成仙了吗?应该没有,不是说还要历劫吗。
  但至少该想起前尘往事了吧。
  那就够了。
  她不好奇那些与她没丝毫关系的属于长乐仙人的前尘往事,她遇见的是这一世的谭云山,她能做的只是陪他走一段修仙路,如今路到尽头,圆满。
  谭云山茫然望着天。
  他的身体在极速下坠,思绪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清明。
  那道金光入体的一瞬间,他的记忆就回来了,无数过往一齐在他脑中炸开,交错着,混乱着,喧嚣至极。可他耳边能真切听见的,却只有——
  怦怦。
  怦怦。
  心,好像也回来了。

  ☆、第58章 第 58 章

  蓬莱西北一隅; 某棵不知名的仙树,一袭锦绣华服的长乐仙人栖在茂密枝叶里; 偷得半日清闲。
  按理说散仙该是终日逍遥的; 何须“偷闲”?
  对此; 长乐仙人简直有一肚子苦水要倒。可他生性不喜与人来往过近; 于是认识的仙友们皆是点头之交,若他突然掏了心窝,倒要让对方不知所措了,故而偶有烦闷,自行纾解也就过去了。
  但近来这桩烦心事,却非他一人之力可解……
  “长乐仙人——”耳畔传来仙婢惊喜之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现了什么宝贝。
  长乐默默叹口气,自树上跳下,对着仙婢微笑颔首。
  仙婢与他也算老相识; 言语间少了几分恭敬; 多了几分熟稔:“怕是蓬莱所有偏僻角落都让您长乐仙人走遍了。”
  长乐认命似的笑笑:“不还是让你找到了。”
  仙婢苦笑:“既知迟早会被寻到; 何必次次闪躲呢。”
  长乐顽皮地挑了下眉:“躲过一回是一回。”
  “这次您说什么都要随我去一趟了,”仙婢也不愿意做这强人所难之事,可奉命而来; 若遂了长乐的愿,那遭殃的就是自己了,“羽瑶上仙已经开始砸东西了; 说要再请不来您; 她就把整个羽瑶宫砸了。”
  长乐扶额; 觉得头痛。砸自己的宫殿威胁别人,也只有珞宓能做出这样骄横的事。当真以为他怕她砸吗,那羽瑶宫又不是他长乐住,碎成一地又怎样。
  几次三番迁就,不过是看她一个姑娘,怕话挑明太伤人。可他自认已将婉拒姿态表达得非常明显了,连贴身仙婢都看出了他满蓬莱地躲,还要如何?
  “长乐仙人别怪我多嘴,”仙婢见他满面愁绪,酝酿多时的话终于有机会自然出口,“您既然无意,何不同羽瑶上仙说清楚,讲明白,落得个一劳永逸的清静。”
  他笑了,目光仿佛能看穿一切,声音很轻:“是我一劳永逸,还是你们一劳永逸。”
  仙婢怔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眼神狼狈。
  “我随你去。”长乐淡淡吐出四个字。
  仙婢讶异,不明白为何忽然就应允了,但脚下没半刻拖延,立即往羽瑶宫领路,生怕走得慢了,身后之人反悔。
  长乐随仙子前行,望着对方柔弱背影,有些后悔自己的刻薄。
  她们不愿再日日对着珞宓怒火,盼他快刀斩乱麻;他不愿承担恼天帝之女的后果,盼着她知难而退。谁都揣着算盘,谁也没资格说谁。
  羽瑶宫映入眼帘,长乐仙人的脚步愈发沉重。
  成仙百年,前九十年的逍遥都抵不过近十年的烦恼,再这样下去,他宁可投胎转世,不做这破神仙了。
  刚踏入宫门,便听见东西摔碎在地的声音,不知是摆件还是杯盘,听得长乐一阵可惜。
  仙婢明显不大敢靠近,从宫门到羽瑶所在的书房,不长的路,让她走得一步三回头。
  长乐看不下去,淡淡往旁边瞥一眼。
  仙婢如获大赦,立即退至一旁。
  长乐看着前方书房半开的门板,酝酿片刻,舒出一口气,下了决心似的大踏步而入。
  “谁让你进来的——”
  随着呵斥,凌空飞来一样物件,夹着疾风直冲长乐仙人面门!
  他没躲,而是抬手挡于脸前,稳稳接住了“飞来横物”。
  一个玉雕的白鹭镇纸,玉质温润通透,白鹭栩栩如生。
  “难得的好物件,碎了多可惜。”他带着笑,翩然而入,径自走到桌案之前,将镇纸放回,自然得仿佛这里不是羽瑶宫,而是他的书房。
  也不怪他这样,实在是被邀来此“琴棋书画”的次数太多,不想熟也熟了。
  珞宓没想到来的是他,惊喜之余,又被他的“从容”所恼。
  她动心时,便是喜欢他的淡然风雅,眼中盈笑。
  可现在她恨的也是这个。
  他仿佛没有怒哀乐,无论对着谁,皆眉眼带笑,无论遇上什么事,皆淡定如常。她有时候会觉得,他连喜都没有,那笑不过是习惯所致,因为笑了便可省去许多麻烦,而淡漠和疏离,才是藏在那盈盈微笑下,真正的东西。
  长乐,长乐。
  她却想看他落泪。只为她一人落泪。
  “我还以为真的要把羽瑶宫砸了,你才会来。”明明想训斥,想态度再硬些,可对着这人,还是一张口就先输了气势。
  长乐看着她眼中的哀怨和懊恼,笑意渐淡,难得声音里带上些诚恳:“我不过一个散仙,你这是何苦。”
  珞宓定定看他,字字坚定:“我就喜欢你这个散仙。”
  长乐犹记得她第一次说“喜欢”时,垂着眼眸,含羞带怯,而他则错愕茫然,一时失语。
  如今十年过去。她羞涩尽退,只剩执拗,他听惯见惯,心内再无波澜。
  日久生情是件很美的事。
  但更多的时候,日久成疾。
  “我没办法喜欢你。”早该这样清清楚楚给个回应的。明知暗示不会让对方死心,仍得过且过敷衍着,是他的错。
  珞宓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追着他跑了十年,她以为他的无奈总有一天会变成感动,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她都可以等,怎么会好端端惹来这样一句……
  “我不是故意摔东西的,谁让你总躲着我……”她知道了,一定是自己惹他生气了。
  这样想着的珞宓甚至在惶恐里生出一丝“他终于为我动怒了”的开心。
  长乐有一瞬的犹豫,但很快又回归定然。开弓没有回头箭,得过且过的时候,十年如一刹,打定主意之后,拖一日都嫌多。说到底,他就是个不愿委屈自己的凉薄之人,也不知珞宓看上他什么了。
  “我没生气,”他听见自己温和地说,“我是真的没办法喜欢你,或者这样说,我没办法喜欢上任何人。”
  “就因为你无心?”珞宓的声音已轻轻发颤。
  长乐被她的问题逗得轻轻笑了下:“这还不够吗。”
  珞宓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当然不够!身体发肤也好,五脏六腑也好,不过一具驱壳,精魄才是真正的你,难道你的精魄也没有心了吗!”
  他歪头想了想,一本正经道:“说不定就是这样。”
  珞宓再压不住火,伤心和恼怒交织在一起,让她声音骤然提高:“精魄由精气结成,何来心肺!”
  长乐敛下眸子,沉默半晌,再抬眼时,一切虚假的客气、温柔都没了,但也没有冷若冰霜,就是平静。无悲无喜,无爱无怒,仿佛他看着的不是苦恋自己十年的姑娘,而是一片虚无。
  “成仙时,我求天帝让我留魄而去心,因世间太多疾苦,非一人之力所能解,徒增煎熬,不如无心。天帝并未一口答应,他说虽有苦,亦有爱,虽有悲,亦有喜,弃便要尽弃,问我可舍得?我说舍得,他才许。”
  一口气说完,他顿了顿,才缓声继续道:“我不知七情六欲是藏在心里,还是藏在精魄里,我只知自那以后,我便彻底解脱,再没有什么能让我心生波澜,这神仙做得真可谓惬意逍遥。你喜欢我十年,我知就算不动心,也该有动容,但是没有。今日说这样无情的话,我知该有歉意,但是也没有。”
  珞宓用力深呼吸,不想在这个薄幸之人面前示弱,可泪珠不听话,争先恐后向外涌,往下落。
  长乐静静看着她哭,不动,亦不劝。
  能哭就是好事,宣泄完了,便可放下大半,他这样乐观地想着。
  但渐渐的,还是有一丝不忍悄悄冒头。他其实没和她说全部的实话,心的确是去了,但七情六欲还是留下些残影,不是爱恨这样浓烈纯粹的,而是一些琐碎的,不至于太过扰人心神的——比如被缠了十年也会“烦”,看着别人为自己所伤,也会“愧”。
  羽瑶上仙终于哭完了,哭过的她眼睛和鼻头都泛红,少了些平日娇蛮,多了些楚楚可怜。
  但对上她的眼神,长乐就知道,这事没完。
  果然,她哑着嗓子问:“倘若你有心,就会喜欢我吗?”
  长乐无奈叹口气:“没有这个倘若。”
  珞宓不为所动,又执着地问了一遍:“会吗?”
  长乐看了她半晌,思绪百转千回,仿佛将荆棘坎坷生生死死都过了个遍,终才松口:“或许吧。”
  两个月后,尘水之畔。
  这六十天是长乐仙人近十年来最放松逍遥的时光,珞宓的动作比他预想得慢,所以他总觉得自己赚了,站在尘水河畔,望着潋滟波光,再无不甘。
  “长乐仙人——”
  骤然而来的大喝,吓得长乐一个激灵,差点栽河里。
  饶是如此,他抬眼望向思凡桥时,仍笑盈盈的:“尘华上仙不必如此谨慎,我来此处与人赴约,人未到,便随便转转。毕竟我长住蓬莱,难得一见这九天宝殿,这尘水忘渊。”
  “那就麻烦长乐仙人去看忘渊,莫在我这思凡桥附近转悠。”
  ……
  与尘华上仙的对话实在算不得愉快,你来我往没几句,便草草收场。
  他当然不会去忘渊,但也要给尘华上仙几分面子,故而悄然后退,离河边让出些距离。
  思凡桥上的大汉哼一声,算是满意,然而很快,他就被人急匆匆叫走。
  长乐看着空荡下来的思凡桥,眼里似有无尽思绪,又似一片淡然。
  终于,一抹窈窕身影到了桥上,不看周围,只望着他。
  仙婢来“告密”的时候就说得很清楚了,羽瑶上仙为解相思之苦,决定跳思凡桥,以忘掉一切前尘旧情,若他长乐还有一点点良心,就赶紧去阻拦。
  结果他这阻拦之人倒来早了,生生等了许久,才等来跳桥者。
  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冲上思凡桥,他像个真正为她担心的仙友一样,面沉如水,不悦蹙眉,将这出戏配合得真挚感人。
  珞宓不是个耐心之人,三言两语,四五回合,便迫不及待自他背后一推。
  跌下思凡桥的时候他还在庆幸,亏得只有四五回合,否则怕要露出破绽了。
  尘水比想象中温暖舒适,正合他坠落时的心情,解脱畅快。
  与其终日被扰,不如一世清静。
  能不能找回心?那是珞宓在乎的,与他何干。

  ☆、第59章 第 59 章

  闭上眼; 尽是喧嚣。下面众仙议论纷纷,耳畔疾风凌厉呼啸; 真是让人走都走得不安宁。
  极速下坠中的既灵赌气似的不看; 不听; 努力把纷扰都隔在九霄之外。
  终于; 一切都慢慢安静了。
  摔烂的模样一定很可怕,好在,她不用亲眼看见,也就无所谓丢脸不丢脸了。
  下一世会投胎成什么样的人呢?
  应该会成人吧。
  不过如果再喜欢上一个没心没肺的就惨了,所以还是做个走兽吧,还能找白流双去玩,说不定潜心修炼……
  “我同意你投胎了吗?”
  耳畔的清静忽然被低哑的声音划破,就像混沌被撕开一道口子,泻进明朗的光。
  身体被稳稳接住; 她猛地张开眼; 一张俊脸近在咫尺; 不过表情不大好,眉头锁着,半眯的眼里尽是不悦的光。
  但那双眸子是熟悉的; 熟悉得让人庆幸,又从庆幸里开出欢喜的花。
  “我做什么还需要你同意?又想净妖铃了是吧。”她很努力地气势汹汹,奈何笑意半点不矜持; 非急着出来。
  “姑娘; 我这好歹是英雄救美; 能否给一丝温柔?”他撒了谎,因为怀中人那没忍住的眉眼弯弯,是他见过的最温柔的笑靥。
  “如果你现在把我放下来,温柔什么的,可以考虑。”
  “好。”
  “……”她只是随便说一下用不用撒手得这么干净利落啊!
  似乎听见了她的腹诽,那人轻叹口气,明显也有留恋和不舍:“再不过去,我俩就等着被冤魂索命吧。”
  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下之云便带着他俩以极快速度向下俯冲,终于在最后关头,接住了白流双和冯不羁。
  已经抱着必死觉悟的伙伴们劫后重生,先是茫然,待慢慢缓过来,相信自己的确活着之后,“真性情”一并回笼——
  冯不羁:“谭二,别以为我没看见,救完既灵妹子之后你竟然还和她说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