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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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灵-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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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小二没再等来既灵回应,本想下楼梯蹚水去后厨让马上就要收工的厨子再受累做点饭菜的,可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多说两句,“夜里如果听见婴儿哭声,你千万别出来,就当没听见。”
  既灵诧异:“客栈里有婴儿?”
  小二微微凑近,压低声音道:“不是客栈里,是水里。”
  既灵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阴风,吹得她凉飕飕。她不怕妖,但前提是那妖得现身,神神鬼鬼躲在暗处,她也会不舒服。
  “姑娘进城时有没有看到城门口的布告?”小二忽然问。
  既灵点头。
  小二把嗓子压得更低了,仿佛生怕被什么东西听见似的,声音带着清晰的恐惧:“都是这半个月来失踪的,说是失踪,其实就是被水鬼拖走了。”
  “水鬼?”既灵不喜欢这个称呼,单是讲出来这两个字,都觉得头皮发麻。
  “对。”小二煞有介事点头,仿佛他早已看穿真相,“每到发大水的夜里,就能听见婴儿啼哭,肯定是哪个往死在护城河里的婴孩成了水鬼,回来找人索命了。”
  “哪家孩子死在护城河里了?”
  “不知道。”
  “这城里的家家户户你们不都认识吗?”
  “认识归认识,可没听说谁家死了孩子,不过也可能那孩子本就见不得光,死也未必是意外,所以……唉,造孽啊。”
  “……”
  所谓自己吓自己,通常源于瞎想过多。
  这厢既灵无语,那厢小二却对于自己的一番讲解颇为满意,缓了口气,最后总结:“总之,水再大也淹不着二楼,姑娘你放心休息,别乱出来走动就行。”
  既灵从善如流地点头,然后道:“等下饭菜不用端上二楼。”
  小二茫然:“那端哪里?”
  既灵:“大堂。”
  小二急了:“姑娘,我不是刚和你说完,不能乱走动……”
  “放心,”既灵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我不乱走动。”
  小二舒口气:“那就好。”
  既灵:“我今晚就睡在大堂桌子上。”
  小二:“……”
  掌柜你要不要出来看看,这里好像……不,这里有个疯子!
  掌柜出来看了。
  女客虽然是疯婆子,但却是个有钱的疯婆子,况且言明后果自负,所以掌柜欣然收了银子,非常慷慨地将大堂全部木桌供给客人选,又让后厨以最快速度弄了点饭菜,末了连同小二、厨子、杂役等一同躲回二楼,紧锁门窗,再不露头,好像多看一眼都会被水鬼拖走似的。
  夜幕降临。
  其实那天色从早到晚看着都像夜幕,但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也不知那尽职尽责的打更者是如何在成河的暴雨中前行,然更声悠远,告诉着整个槐城的人们,该歇息了。
  既灵盘腿坐在大堂中央的木桌上,桌面约四尺见方,坐着既灵一个小姑娘绰绰有余。她已把长发利落束起,乍看倒像个少年郎,眉宇间不复下午投宿时的活泼俏皮,已尽是严肃认真。
  大堂一片昏暗,烛火在不知何处漏进来的风里摇曳,努力维持着微弱光芒。风里除了潮气,还有一股子腥气,那是混合着腐烂草木的泥土的味道,就像荒郊野外的烂泥塘,枯槁腐朽,死气沉沉。
  既灵将白天点过的那支香拿出来,用放在身后桌角的烛火重新点燃。
  第一缕烟腾空的瞬间,似往东北方歪了一下,可等既灵瞪大眼睛仔细看,那烟又往上去了。
  既灵眼底划过几丝懊恼的挫败,正犹豫着要不要熄灭浮屠香,大堂的光线忽然更暗了!
  既灵心下一惊,左手立刻去摸坠在腰间的净妖铃,与此同时环顾四周。
  片刻后,既灵舒口气。
  原来是大堂东北角在漏雨,将那一处桌上放置的烛火打灭了。
  很好,门板漏风瓦片漏雨,这槐城生生把客栈打造出了露宿破庙的风情!
  暴雨滂沱一夜,既灵警惕一夜,接着……就天亮了。
  别说妖,连个山猫野兽她都没守来!
  而且——
  “姑娘你别着急,木盆马上就取来,你坐在盆里就能漂到楼梯上二楼了!”
  “你不是说天一亮水就退吗?!”
  “之前一直如此!然后……”
  “然后什么?”
  “姑娘你就来投宿了。”
  “……”
  问世间何谓捉妖者之最大屈辱?答曰,被人当成妖。
  “不不,姑娘我的意思是,你就像神仙,雷公电母东海龙王什么的,所以一出现就……”
  “不用再往回圆了!”
  既灵最终也没坐那该死的小木盆,而是屏息运气,足下一点,飞身上了二楼,也算挽回一些捉妖者的颜面。
  之后的一整天,她都没再出屋,于床榻上补眠,以备再战。
  妖和这世间一切邪魔恶兽一样,喜欢黑暗,惧怕光明,故而多愿昼伏夜出,让茫茫夜色成为它们行凶的遮掩,所以既灵捉妖,也多半在夜里。
  就像店小二说的,白天雨势果然小了,豆大的雨滴变成了牛毛细雨,绵绵的雨声不再恼人,竟有了些江南梅雨的温婉。
  既灵一路酣眠,直至傍晚自然苏醒,通体清明。
  水依然没退,却也没涨,就维持在能淹没多半条桌腿的高度。奇怪的是,雨并没有随着傍晚的来临而变大,仍是轻轻柔柔,连带着天好像也没有那样黑云密布了,虽然仍是阴着,却少了些压抑,多了些迷蒙。
  申时一过,既灵便重新回到大堂中央,执香盘腿,正襟危坐。
  店家不敢打扰,纷纷回屋闭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既灵是主,店家是客。
  这一回,既灵不再浮躁,而是一直让浮屠香燃着,屏气凝神,耐心等待。
  酉时三刻,浮屠香终于动了。
  袅袅烟气随风而动,斩钉截铁地向北面飘。
  既灵随即起身,确认法器都在身上,便穿戴好蓑衣斗笠,轻盈跃入昨日被她嫌弃而今日又被她从后厨偷……不,借出来的木盆之中。
  也多亏既灵轻巧纤细,木盆在她进来后只下沉两寸左右,水面距离木盆边缘仍有一掌宽。
  待在盆中坐稳,既灵一手持香,一手用自后厨一并借来的空盘子划水,没几下,便到了客栈门板之前。
  经过一整天的互通有无,客栈内外的水位实已平齐,门板早在冲击和浸泡中摇摇欲坠,有一扇已被彻底冲开,木盆也就蹭着门板框漂了出去。
  不想木盆一入街道便加快了速度,没等既灵辨清方位,便顺流而下,显然是奔着地势低的地方去。既灵手忙脚乱地用盘子拨水,可那一点点推力根本没办法同洪水的流向抗衡。
  既灵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早知道就不借盘子借个铁锅了,好歹绑着绳沉到水底,还能抵挡一阵水流……
  慢着。
  既灵把盘子放回盆里,低头看为防被雨淋而紧贴在胸前的手中的浮屠香。
  果然,烟飘往的方向和木盆随水流漂的方向一致。
  如果妖真像店小二说的,躲在水里,那地势越低积水越深的地方,自然也更方便它活动,也就是说木盆只要顺水而漂,就能离它越来越近!
  这真的算是既灵入槐城来遇见的第一件舒心事了。
  不再同洪水较劲,既灵优哉向后靠到木盆边缘,然后长长舒口气,偷得片刻清闲。
  雨似乎更小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斗笠上,淋到蓑衣上,几无所觉。既灵微微仰头,一滴落到脸上,带着微凉。
  木盆是在一棵单人无法环抱的粗壮槐树下,停住的。
  起先既灵还没察觉,直到起疑怎么这片树荫还没过去,定睛一看,木盆正好抵在树干处,随着起伏的水面微微颠簸,但却不再移动。
  既灵伸手去推,想借助力道让木盆远离树干,不料指尖刚碰到粗糙的树皮,浮屠香的烟忽然打着旋飘向侧前方,速度之快飘荡之猛就像忽然来了一阵狂风!
  既灵打了个寒战,立刻循香去望。
  一座深宅大院。
  高耸的雕花围墙自正门向两侧延伸,仿佛看不到尽头;朱红的大门虽然已被水淹没过半,仍是这雨夜里最夺目的颜色,门前似有一团黑影,就像……一只船?
  既灵身体微微前倾,能拉近一点距离是一点,重新定睛去看,那稳稳漂在府宅朱红大门前随着轻波荡啊荡的确确实实是一只小船。船身约一人多长,但船中未见人影……等等,人影是没有,可有脚影。
  只见一双脚丫子搭在船尾之上,随性地左右摇摆,彰显着躺在船中的主人的好心情。
  当然,如果那真是人的话。
  小二说整个槐城都因为这场大雨和接二连三的失踪者而人心惶惶,这样的情况下还会有“人”选在这月黑风高的雨夜出来游船?更别说浮屠香已经持之以恒地往那只小船处飘了许久。
  心下已定,再看那悠闲晃荡的脚丫子,就怎么看怎么像挑衅,反复料定了这世间人拿它没辙。
  既灵扶着木盆边缘悄悄起身,待站稳,摘下腰间的净妖铃,口中默念净妖咒,下一刻将那小巧的铃铛重重扔向空中。
  那铃铛被往上抛时没什么特别,可等抵达到最高处,忽然通体发光,而后瞬间增大几十倍,生生从铃铛变成了大钟,与此同时开始下落,却并非落回既灵手里,而像是有了生命般,以极快的速度斜着向那小船冲撞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前面还有一张楔子哦,小伙伴们别漏看,然后晚上19:00掉落今天的第三更,嘿嘿~~
  以及,明天开始,每天晚上19:00日更,间歇性掉落双更~~(づ ̄ 3 ̄)づ


☆、第 3 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来啦~明晚19:00继续~~(づ ̄ 3 ̄)づ
  谭云山难得等来一天可以看云的乌蒙小雨。
  槐城被浇了半个月,天就黑了半个月,别说晴,就是连乌云稍微薄一点的时候都少见,即便有,也多是白日,可谭云山偏偏是个喜欢晚上看云赏月游船吹风的风雅男子。
  今日不知何故,水不退,雨却弱了,与半月以来截然不同的反常让已被水患折磨多时的谭家更为惊恐,从上到下皆早早回屋闭门,自然也没人去管二少爷四处乱晃。
  谭云山理解家里甚至是全城的人心惶惶,但理解,却无法同感。
  他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什么水鬼、水妖、婴灵索命,不过是人云亦云自己吓唬自己罢了,至于暴雨致洪,更是屡见不鲜的天灾,只不过槐城自古风调雨顺,突然来这么一下,祖祖辈辈平顺惯了的槐城人根本不知如何应对,遑论从容泰然。
  但谭云山不这么看。
  既然洪灾已成,大家都没什么好的法子只能等老天爷放晴,那与其惶惶度日,不如找点乐子——比如,街市上可以游船了哟嗬!
  自水患发生,槐城的几个大户人家就纷纷添置小船,以便万一白天水也不退,好方便下人出入办事,采买衣食应用。谭家也如此,几只小船就绑在侧门前,备不时之需。不过那洪水一直是夜里涨,白天退,所以几只小船也就没有被真正启用过。
  谭家下人对此很庆幸,毕竟都没水上经验,万一中途翻了,翻在水浅处还好说,若翻在水深处,再不幸遇上水鬼往下一拖……简直想想都要命。
  下人们哪里知道,他们避之不及的“水上行”却是自家二少觊觎多时的“逍遥游”。
  试想,于小船中悠然而坐,顺水而漂,两侧尽是往日里熟悉的铺子门苑,却又在水影映衬下别有一番景致,何等趣味盎然!
  谭云山耐着性子等,终于等到今夜,水未退,雨且绵,简直广阔天地任君翱翔。于是一入夜,待谭宅归于静谧,他便蹑手蹑脚去了侧门,放开小船,随波逐流。
  起先一切都如想象般美好,小船徐徐,小雨淅淅,熟悉的景致在夜色水影中有种新鲜的别样美。可惜小船不知怎么,自侧门出发,绕着谭府漂了一圈,竟就在朱红大门前停住了,谭云山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呢。
  片刻的讶异后,谭云山就想明白了。他家处于槐城的城中央,乃地势最低处,也是此番暴雨受灾最严重的几户人家之一,四面八方的水都往他家这边涌,若想去别处,那就等同于逆流而行了,除非划船,否则可不就得原地打转。
  可是一旦费力划船,这“游”就“逍遥”不起来了,和谭云山一贯追求的淡然风雅着实相冲,故思来想去,既船不能漂,那就躺下来看天吧,躺于船中随风轻荡,也不失为风雅之趣。
  怕是老天也被谭云山的“执着”感动,今夜难得云雾微亮,透出一丝天光。
  谭云山就这么看着,陶醉于天地自然之美,乃至细碎雨丝落到脸上,都觉得像温柔轻抚,怡然惬意。
  然后……
  莫名其妙的大钟就砸下来了。
  小船被砸翻之前,谭云山还在想,钟是好钟,硕大恢弘,就是这周身的银光,实在凛冽寒冷,若是金光,便温暖中带着一丝佛性,完美无缺了。
  既灵自吟完净妖咒,便进入待战状态,目不转睛地紧盯净妖铃,直待恶妖被砸,现出原形。
  简陋小船在净妖铃的重砸之下轰然碎裂倾覆,船中黑影只一闪,便转瞬被洪水吞没,速度之快根本让人来不及看轻面貌。
  既灵立刻抬手,只见浮在半空的净妖铃瞬间缩回小巧原貌,咻地回到既灵手中。净妖铃沾手的一刹那,既灵马上将之握紧,目光定定盯着“妖物”落水的地方搜寻,生怕错过一丝波纹——若是让这妖物逃走,又不知要再等上几天。
  有了!
  既灵不易察觉地眯了一下眼睛,死死盯着距离“妖物”翻船处约两尺远的水面,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射出锐利的光。
  与旁处的平缓不同,那一处水面正源源不断涌起无声水泡,分明有“活物”在水下!
  刻不容缓,既灵重新吟起净妖咒,准备让净妖铃进行二次攻击,绝不能让“妖物”跑……
  哗啦——
  突来的水声打断了既灵思绪。
  那原本涌着泡泡的水面竟冒出一颗头。
  既灵吓了一跳,但又直觉大喝:“你给我……”
  “你给我站在那里不要动,更不许跑——”
  很好,妖怪抢了她的白,且语气斩钉截铁,意愿赤诚强烈……到底谁捉谁啊!
  哎?
  妖头成功喝住了她还不满足,竟……吭哧吭哧向她这边游过来了?!
  人在船中卧,钟从天上来。
  谭云山的闲情逸致只到看见大钟,等翻船,混着沙子烂草的泥水呛进口鼻,他就再君子如玉,也没法微微一笑,云淡风轻了。
  好在他从小爱在护城河边玩,家里人又不大管,练就一身过得去的水性,很快掌握好平衡,脚下一蹬,浮出水面,继而就看见不远处的大槐树底下有个清瘦人影。方圆十几丈就这么一位不速之客,且她手上还隐隐闪着似曾相识的光,要不是罪魁祸首,谭云山把这一城水都喝了!
  没一会儿,谭云山就游到了大槐树底下,果然,看似浮在水面的人其实是踩在木盆里的,抬头再往上看,还披着蓑衣,必然是人无疑,这也是他半点没犹豫就敢奔过来的原因……呃,终于把目光移到罪魁祸首脸上的谭云山愣住,一肚子控诉之词在嗓子眼里打个转,最终硬是化为一句谦逊有礼的——
  “姑娘为何毁我船?”
  “妖头”虽然因为泥水浸泡狼狈不堪,但温雅俊逸的容貌仍依稀可辨,让人很难心生恶感,加之声音温润如山涧泉,仿佛有一种天然的亲切,纵是阅妖无数的既灵也不自觉地想和他说多两句话。
  当然更重要的是,“妖头”已经漂到自己身边了,浮屠香却依然飘向小船沉没之地。
  既灵蹲下来,将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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