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in recta positione corporis'(沉溺于我的身姿吧。)
咒语念出,他的身形开始逐渐变化,苍色的火焰自眼眶中窜出,瞬间席卷裹挟他的身体,然后又倏然熄灭,露出了只有在梦境中才能呈现出来的,属于梦魇的真实的姿态:啊,这如夜空般深邃的皮毛,这如苍焰般飞扬的鬃毛,这健美的身姿,这修长的四蹄,这美妙的曲线——多少年了,终于又重新看到了这完美无瑕的身躯。
只有这样的身子才配得上欧若博司大人睿智而又强大的灵魂。
欧若博司打量着自己久违了的身体,满意极了。
心情飞扬之下,欧若博司扬天嘶鸣,忍不住在空中追着星星狂奔起来。它觉得自己像是化作了风、化作了闪电、化作了流星,在夜空里越跑越快……
等等!
欧若博司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这个四蹄不受控制,不断加速的状态是怎么回事?
然而还没等他想清楚这个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周围的景象突然一变:他发现自己飞奔在绿油油的大草原上——这里的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绿得发亮。与此同时,前方的空气突然一阵波动,凭空出现一个和它身子差不多大小的火圈,悬在半空之中,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那足以灼伤皮毛的热度。
它想绕开,却不想不仅控制不了速度,连方向也控制不了了!就这样直直地朝着火圈冲了过去。
——吁!
欧若博司大叫一声,缩头抬蹄蹬腿,完美一跃,在即将撞上前的刹那呼地跳过了火圈。
——哼,以为这样就能伤到强大而又机敏的欧若博司大人吗?
梦魇颇为得意地想。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更多的溢美之词称赞自己,眼前呼呼呼呼突然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火圈,沿着他的必经之途一路排开。
——我……
梦魇差不多要骂人了。
只是话还没出口,下一个火圈已经近在咫尺。他只得重复刚才的动作又使劲一跃。
接下来的经历堪称噩梦:他跳过了一个又一个火圈,多得仿佛没有尽头,四蹄不受控制,依旧稳步加速,以至于到了最后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快得大概是化成了幻影,同时又像是一只提线青蛙,被人提溜着上蹿下跳。
于是乎,当火圈尽头终于出现了一个台子的时候,他几乎高兴得眼泪都要流下来,赶忙一个大跳跃了过去,咔哒一下站在上面。
这一刻,梦魇大人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位冠军。
虽然累得想要马上趴下,但它还是骄傲地仰起头来,带着蔑视的眼神回首望向来路的火圈:可回头的刹那,他忽然发现不仅是火圈,连那片草原都消失了——啊,在他低头的一瞬,连脚下的台子也消失了。
欧若博司来不及惊呼,就感觉到自己猛地向下面掉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失重的感觉让他尖叫。
不管念什么样的咒语都飞不起来,最后还是狠狠地摔在冰凉的地上,身上的骨头都碎成了渣,发出清脆的声音——只有头还在。
不,这不可能!
欧若博司想。
虽然他现在力量不在,无法完全控制梦境,但是像这样被梦境驱赶、伤害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然而还没等他想清楚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就感觉到自己唯一的头颅缓缓地动了起来,可以控制方向。
几乎是同一时间,周围传来细细的摩擦声——像是滑腻的鳞片摩擦冰凉的地板。
……不会吧?
欧若博司缓缓地回头,却看到身后是一条角蟒正瞪着绿莹莹的眼睛,感受到欧若博司的注视,然后朝它缓缓地张开了嘴巴:“嘶……”
一阵带着腥气的冷风拂过正脸,他感觉到脑后的鬃毛竖了起来。
欧若博司再度玩命似地跑了起来。
不,这次不是跑,而是蠕动。
他只能缓慢地朝上下左右,慢慢移动。而这条巨蟒似乎在一段时间之内只能朝着一个方向行动,冲过了之后就得爬得远远的,然后再绕回来。
但欧若博司丝毫没有觉得轻松。
被那样一张臭嘴追在身后跑,任谁都要抓狂——最最最重要的是,和刚才一样,随着时间推移,那蟒蛇移动得越来越快,仿佛根本不累一样。
欧若博司却累了。
他又累又绝望,却还不得不跑——他想过赶紧离开,却毫无办法。
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只能这样些微挪动。直到最后巨蟒猛地扑上来,朝他张开血盆大口……
“啊啊啊啊啊啊——”
骨马惊叫着坠入黑暗,只觉得灵魂像是坠入了虚无之中,飘摇得无处可依。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迷失于梦境与现实的虚空罅隙间时,突然屁↑股一疼。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眼前的黑暗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祥的暗红。
“嗨,醒了?”
那团像凝固了的血块一样的东西,自靠上的位置缓缓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满满的尖牙。
“……”
“能麻烦您告诉我,键盘和主机的味道,感觉如何啊?”
第41章 惩罚
虽然还在努力微笑, 但实际上泥巴大人已经快气疯了。
自从她来到这个没有电脑、没有主机、没有手机的三无世界之后, 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一直疲于奔命,唯一的慰藉就是吃。
所以她根本不敢去算, 和心爱的大房、二房还有三房已经分开了多久, 也不敢去想以后是不是还有机会再和它们重逢。
一想起曾经的快活日子,就心痛得不能呼吸。而在这个根本没有相似性可言的世界里,内心积攒的相思之苦根本无从对外倾诉。
——只能靠做梦活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跨次元通讯不畅的缘故, 梦到回家的次数几乎没有, 什么相思入梦,根本不存在一样。
可事情的转机在刚才。
毫无征兆的, 她梦到了她曾经的天堂,梦见自己站在了熟悉的家门口, 门虚掩着,透出里面的光,比她记忆中的要柔和、暗淡一些。
那种突然回家的幸福感来得太突然, 以至于林虽然觉得一切可能不是真的, 却也还是不由自主地期盼着,甚至不敢直接推门进去——一想到她心爱的后宫都在架子上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地等着她, 她就激动得不能自已。
就这样,她调整了半天情绪, 终于推门进去。
然而进去的瞬间, 美梦成了噩梦:
整个房间看着像是地震加车祸现场。电脑主机自不必说, 天花板地面也惨遭不幸, 灯罩碎了半个,灯泡挂在电线上,像个吊死鬼一样晃在半空。
要不是柜子里她最心爱的娃娃还剩着小半边脸,那水晶般的瞳仁确实是自己精心挑选的没错,林几乎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地方。
——窒息般的晕眩。
林觉得自己应该是做噩梦。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不疼。
然而这个梦还是真实得让人发指,她从没做过这么细致的梦:新买的炫彩银轴键盘像是巧克力板被掰碎后啃了,中间豁着个半圆形带锯齿的口子,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等等,半圆形带锯齿的口子……
门外,隐隐有放肆的马啸传来。
打开一看,深邃的夜空里,犯罪凶手在肆无忌惮地狂奔。
——呵呵。
林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在别人的梦里还敢这么嚣张,真是活得腻歪了。
马戏团,贪食蛇,这俩游戏属于上古像素级别,但是十分适合教这玩意怎么好好做马。一番动作下来,果然有效。
“怎么了?干嘛不说话呀?”林的声音格外的和蔼可亲,“不要告诉我你刚吃了就不记得了?还有那一柜子的手办呢,一个没剩,是不是觉得味道特别好呀?”
然而骨马眼中的苍蓝色火焰一动不动,就像是没有生命一样。
“还想装死?”林冷笑,“你知道么?你的屁↑股刚刚新长出来了呢。营养不错啊。”
“……”
面对硬气装死的骨马,林觉得有必要遵循拉第法老师的教诲,用爱的教育“感化”它。
当即不再啰嗦,先用蛛丝将骨马四蹄捆在一起,再把多余的蛛丝抛上头顶的榕树干,系紧,将这该死的马绑作最标准的仰面朝天待宰式。
接着,脚下无数的触须迎风一抖,像抽条的柳枝一样变得又细又长,刷刷地朝着骨马新长出来的部位狠狠抽去。
接下来的过程十分激烈,且噪音极大。以至于乌拉拉睡到一半就被吵醒了。
它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到了什么屠宰现场:眼前腥红一片,噗叽大人把它的小触须舞成了一团残影,落在马骨头架子上,发出极其奇怪的声音。
“噗叽大人……乌拉……您在做什么?不休息吗?”
“不,”噗叽大人的回答十分干脆,“坏孩子必须好好惩罚。”
“嘎?”乌拉拉有些发懵,觉得自己好像还没睡醒,不然为什么向来恐怖而不失亲切的噗叽大人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呢?
在木拉拉的故事里,只有那些最恐怖最奇怪的大领主们才会这么说。
“但是您为什么要惩罚这个不会说话的马骨头呢?”乌拉拉觉得真的很奇怪,“打骨头的话,骨头也会疼么?啊,他好像真的在抖。”
“当然。”噗叽大人冷笑一声,“毕竟这是有屁↑股的马啊——你还是不打算说话么?嗯?那这样,我们换个方式好了。”
然而还没等乌拉拉反应过来,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它的理解。
他最最最最恐怖的噗叽大人“啪”地一下甩出触须,挂上了马脖子,然后翻身上马,骑在马脸上,接着整个泥巴刷地撑开,带得所有触须都像蛛网一样猛地张开,刷刷几下将整个马头包裹在怀里,用最低沉的声音说道:“看在你的灵魂这么美味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了,你有六分之一轮的时间,只要你不说话,每隔一刻我就舔你一口,舔到你说为止——来,说说你想从哪里开始……”
“木拉拉,那个该死的马头!我想起来了……咦?你们在做什么?!”
哈尔冲进榕树洞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泥巴骑在马头上晃着触须说着很奇怪的话”的场景,一旁的鱼人踌躇不前,好像很羡慕又很犹豫的样子。
它下意识地抹了把颧骨上还来不及擦干的水渍,刚抬手就想起来,自己爪子里还还捏着刚刚准备好的束缚与沉默法术——防止进来时出现最可怕的结果。
但现在看来一切简直多余。
它冲进来的时候正好从“舔”那里开始听,配合眼前的景象,由不得它不乱想。
“怎么了?”泥巴抬起了正要伸到马眼眶里的触须。
“不,没事,你们继续。”哈尔大人转身就走。
“哎?怎么了?是实验还是装备有进展了?乌拉拉的手下送过去的材料有用么?”
看到先前愤然离去的哈尔突然又回来,林立刻有了不少美妙的揣测。
“关那些破材料什么事?”哈尔非常不满地转过身子,“我本来是想提醒你……我刚想起来,这马有点特殊,它不是完全的巫妖……看现在这样子,我们伟大的灰血之主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提醒。”
“别,等等,我正好想好好调,不,教育这只该死的马,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它?”哈尔冷笑,“它的情况有点特殊。这家伙叫欧若博司,以前也是一只大恶魔吧,以梦境为食——所以知道的东西不少。深渊里不少有数的家伙都在追杀他,最后是落到了我的导师的手里,拿他做了魂体分离的实验——头部抹去大部分的意识,只保留知识,而活力与能量则保存在身体里,任由它活动。先前这家伙看到我的时候一直不吭声,估计就是想蒙混过关,等你大意的时候跑了——或者捞点什么好处。
这种梦魇是存在于现实与梦境之间的生物,因此灵魂之力极强,身体也不能算是完全的肉体,所以别看他身首分开以后,变成这么一副骨头的样子,其实根本就不能算是完整的巫妖——也就是说随时可能恢复原来的样子和力量……”
“所以你是担心我?”
“滚蛋,才不是。你不知道这种东西有多危险,据说梦魇全盛的时候,可以模糊现实与梦境的界限,我怕你万一被他影响,发起疯来……”
“哼哼哼哼哼哼……”
“你笑什么?”哈尔怒了。
“不是我。”林觉得真是冤枉,“是这个家伙。”
她稍稍挪开一点,露出身下的马嘴。
果然,声音是从这里发出的。
“弱小的虫子啊,你居然还听过欧若博司大人的威名。”
“……”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终于知道我梦魇大人的恐怖了?哼,不过是一只区区史莱姆,以为自己通过进化获得了一点智商,就可以为所欲为么?之前在安叙尔是你运气好,碰上了我,不然早就被菲尼克斯那家伙给抓走了!不知道感恩戴德送欧若博司大人离开,还敢扣我在此威胁我!要是你速速让出领主之位,我可以考虑留下你,让你多奉上一些美味的梦境给我欧若博司大人……”
“啪。”
鱼人首领抄起大宝剑,狠狠劈在马嘴上:“蠢货!怎么和噗叽大人说话的!”
假如林曾经对鱼人首领的智商有所质疑的话,那么这一刻,她真心觉得抱歉。在这只搞不清楚状况的梦魇的衬托下,鱼人的智商简直是闪闪发光。
“你竟敢打我!”梦魇低低咆哮一声,眼中幽蓝的光芒大盛。
“啪。”
这一下是林抽的,因为实在是看不下去。
“要不我还是吃了这家伙吧。”林诚恳地对哈尔说,“说起来之前在安叙尔闹的这么大,这家伙功不可没。”
“唔……”难得的,哈尔没有直接表示同意,也没有理会一旁梦魇的破口大骂,而是一边思考,一边慢慢说道,“深渊的梦魇虽然难得,但是也不算太少,但是像这种又馋又蠢还知道得太多的梦魇真的不常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吃了之后,应该只能是形态变化,但是不能继承它的知识,对吧?”
“没错。”
“这样的话就有些可惜。毕竟有很多东西这家伙可能要更清楚一些,虽然年代有些久远了,但很多深渊大领主的事情,他应该知道得不少。”
“那你的意思是……”
林的第一反应就是随从,但是这只马刚刚毁了她的美梦,一想起梦里的那些东西,林就觉得心疼难当,多少有些排斥。
“唔,打个灵魂烙印,收作奴隶吧。”哈尔提议,“反正趁他现在力量还没怎么回复。”
“……”
哈尔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收作奴隶多使唤使唤应该不错,正好我也缺跑腿的……等等,你干嘛发抖?不敢?还是想好心放过它?我可警告你,深渊里面最没用的就是仁慈……”
“呼呼呼呼呼……”
泥巴大人用低沉的笑声回应了他的质疑。
“我觉得你的这个提议很好,没问题,非常棒。来,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第42章 烙印
就这样, 在哈尔大人的指导下, 新晋的灰血之主完成了她的第一个灵魂烙印。
虽然其间,领主大人突发奇想,想要把烙印盖在奴隶欧若博司那新长出来的、曲线完美的臀↑部上,并表示左右对称最好——这样不容易导致看到的人强迫症发作。
但这个方案得到了遭到了当事人的强烈抗议。
奴隶预备役欧若博司抽搐得犹如某种疾病发作, 一度想要直接抛弃完美的躯体逃跑, 甚至因此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