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例外,在这样的火势下简直就是奇迹。
一个婴孩,被紧紧地护在怀里。
这个姨娘死得面目全非,无辜凄惨。但如果她泉下有知,她的女儿被救起; 她一定是狂喜的。
天边的火红的颜色渐渐淡去; 一地萧瑟残破; 油尽灯枯。
奇怪的是,这个小女孩从被发现、救出到现在; 都没有丝毫的反应。府中大夫说是惊吓过度; 身心受创; 需要静养,留下了药方,让人抓了药去煮了。
原本一个几岁不懂事的小姑娘,生/母无权无势忽然离世; 不是小公子也没什么威胁。即使高门贵府中手段不少,对于一个毫无威胁的小女孩,也没那么多心思去针对。而相府主母,不论是出于同情,还是为了一个好名声,都不会苛待这个孩子。堂堂一个宰相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阴谋。然而位高权重,心思也不轻,丞相盛怒过后,心中有了自己的盘算。而对于自己这个向来不太重视的二女儿,也是有了一些关注。
只要这个孩子规规矩矩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循规蹈矩,将来嫁人、生子,虽然平淡无奇,但也安稳。
坏也坏在了她现在年纪尚小,不知世事。还是一派天真,失去生/母没有一点思念哭泣不说,总是对着一通空气牙牙学语。张开双臂似乎要抱住谁,不知为何就笑了起来,啃着手指声音软糯。虽不是口齿清晰,但也不是完全听不出来,一个含糊的类似于“姨娘”的发音。
霎时间,流言渐起。
当家主母一手压下所有不利的流言,法师请了,道士请了,挂着超度死者的由头驱魔辟邪。
最终只能对外宣称,二小姐因灾痴傻疯癫。
落得一个不见天日的下场。
她还太过稚/嫩,不懂得掩饰自己的不寻常。她还不懂“死”的意义,又因为。。。。。。她并未感觉到失去了什么。心中依旧感觉到熟悉的温暖和体恤,所以没必要觉得感伤。
谁能就这样离开自己的孩子?
月朗星稀,晚风阵阵,吹过窗前的枯枝低桠,黄叶轻轻缓缓飘落,落地无声。
屋内一片暗色,只有凉凉的月色氤氲着,看不真切。床畔上,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小小的突起。
一床被子几乎裹成一个小茧,全身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蛋。纤长浓密的睫毛阖着落在眼睑上,脸蛋白/皙粉/嫩,被下的双手极其乖巧地搭在小肚子上,睡得一本正经又极度安然。
忽然,长长卷卷的睫毛轻轻一颤,缓缓睁开眼,大大的眼眸上染着层层雾气,看起来不甚真切。
她的眼睛很漂亮,像极了今晚的夜空。漆黑一片,却又透着几分琉璃的清透。只是现在年纪尚小,眸中还映着天真和懵懂,让人只觉得可爱有神,想不到其他地方去。
迷雾四散,阴测测的远远响起几声乌鸦的叫声,回声响荡。
穿着一件小小的单衣,五短身材的小婴孩却没有一点被吓到的意思。抬起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有一把空气。歪着脑袋似乎有些不解,小/脸上却是一丝不苟的表情。
小短手背在身后,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小丫头向着空旷的四周喊,声音软软糯糯的,“我知道有人在这里你吓不到我的。”
严肃着一张小/脸,眼珠一转看到毫无响应的四周,清软的声线极其认真,“你不出来我就不陪你玩儿了我就走了,你就、就得一个人待在这里了别说我没有管你。”
看还是没有反应,小孩子心性还是就暴露了。小孩子鼓起腮帮子很大声的哼了一声,双手有些径直抱住了自己的双臂,一副我生气了的样子。
空气中似乎有些波纹缓缓荡开,一圈一圈地。。。。。。本来还在自己赌气的小丫头,看着面前的波光顿时就忘了刚才的事情,抬起小手试探性地轻轻一点,却就像真切地碰到水面一样。就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她回头,不由得有些惊呆了。
薄雾中,只有她的身影真切。
一身素色的衣裳如月色般清朗疏淡,长身玉立。乌黑的长发柔顺笔直地垂在肩后,原本精致的眉眼就像是隔着一层淡淡的迷雾薄纱一样,明知道这是绝美惊艳的,却在别开眼的下一秒就轻易地忘了个干净。手上一把油纸伞,雪白艳红,相互勾引着过分妖异。
小姑娘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却是有些期待地问道,“你是姨娘的朋友吗?”
看着大概还没有自己腿长的小丫头片子,言绯淡定挑眉,纸伞微转,没有理会她的提问,“你要哭才行。”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要哭,小孩子才喜欢哭。姨娘让我乖乖听话,不行哭的。”
身形一晃,刚才还在几步开外的人影忽然出现在了小孩子跟前,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言绯微微俯身,柔顺的长发从肩上滑落,专注而轻缓,“因为你必须要难过。”
小姑娘有些被吓到,“为什么?”
“他们看不见你哭你闹,就会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只有表面上表现出来,他们才会相信你。”
“为什么?”
对上那双不明所以的大眼睛,言绯笑得清浅,“因为他们只相信自己。”
即使你的心里已经荒芜了,他们看不到就全当没有。
“好吧,”没有问东问西,没有死缠烂打,小姑娘低下脑袋仔细想了一下,还是不明白可是觉得面前这个人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十分认真地赞同了言绯,然后又抬起脑袋,有些灿烂讨好地笑开,重提疑问,“你是谁?为什么特地来看我?是姨娘的朋友吗?”
“不是。”言绯撑伞转身,就要离开。
似乎想抓/住她一样,小姑娘猛地跑了好几步,却怎么也追不上。一直乖巧从容的小孩顿时有些绷不下去了,不顾形象地大喊起来,“你是谁啊?你还会来看我吗?”
“我姓言。”
“言姑姑!”没有丝毫犹豫地大喊出声,用尽全身的力气。
言绯有些意外的片刻,白夜已经抬起小短腿用力地跑向她的方向。
来到她身边,小姑娘已经是气喘吁吁,明亮的大眼睛看起来更是一片澄澈。白白净净的小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衣摆,面上却有些怯怯的,可是手上却越抓越用力。
“我这几天过得不好,”声音软软的,看起来乖乖的。大眼睛中水汪汪的,“你可以再来看我吗?”
言绯垂眸看见那只紧抓着自己衣衫的小手,沉吟片刻,再抬眼,依旧是疏淡的语气。
“你听我的话,我就来看你。”
烟气四散,已经是空荡荡的一片。
睡梦中的小姑娘忽然嘤咛一声,迷迷糊糊地身子往被子里面蠕动。只露出小半张脸,又轻而易举地睡去。
一夜无梦。
自那天起,小姑娘就开始知道抽着鼻子哭的可怜巴巴地拉着别人的衣角找妈妈了。所有人在呼了一口气的同时,更是对这个哭得惨兮兮的二小姐心生怜悯。
都说年纪小的孩子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想来是她的生/母实在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吧。这一下说起来,好像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就这样,即使前几天孩子的反应让人心有戚戚,这几天小孩子也着实让人心疼得很。加上她长得又好看,又乖巧听话不给人添一点麻烦,懂事得不想一个小孩子,慢慢的,白夜的生活也还过得去。
直达有一天。。。。。。国师上门。
国师,对所有人来说就是宛若神明的存在。而且向来不涉朝野政治,可是一言一语都轻而易举地影响朝政的局势走向。从古至今,国师都是极其重要的存在。他们的观星预言,向来都极其准确,对国家、对人民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影响力极大,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甚至是一国之主,都敬畏有加。
丞相和老国师也算是相识,可是这一天忽然登门造访,还是为了自己前几日看的星象,千年一遇。国师大人对此也勘测不透,只是测出应该跟相府有关,这才难得过来说是造访。
预言说,“十年后你的女儿遇险但会如凤凰一般浴火重生。。。。。。这个锦囊给你未出世的女儿,希望她平安健康。”望她能给我国带来安宁和繁荣,而不是祸端恶报。老国师摸着自己的胡子,仙气飘飘给人一种缥缈虚幻的感觉。
可是下一秒,人设就有些崩坏了。
门口突然吵闹起来,嘈杂混乱得实在是没有规矩。丞相大人刚想发怒,却不想下一秒一个衣着华美精巧、看起来气势就不一般的小公子扯着自家的二女儿就进来了,语气凿凿,“祖翁,这个人跟其他人不一样!肯定有猫腻!”
作者有话要说: 国师大人衣袂翩翩:谁小时候不是熊孩子咋地'二哈'
不会宅斗不会宫斗不会朝堂乱斗,因为我不会,写出来一定是智障风我就不献丑了!注意:言绯在此只是一个打酱油的旁观者,不作小姑娘的金手指或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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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偶遇
小姑娘用力挣扎着; 可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个子不高可是力气却不小,手上像是铁箍一样牢靠,小/脸急得通红。方才在后院中措不及防的相遇; 这个人简直蛮不讲理,看了她好几眼随即忽然发难。身边的丫鬟也没有办法对一个衣着显贵的小公子做什么; 只能一边着急一边劝着跟着。
就这样,牵着扯着溜了一群人。
别人听不懂他的意有所指; 白夜震惊之后却是开始慌乱了。直到被带到自家父亲面前; 听到他这样肆意张扬的话语,差点急得抬手咬人。
好在老国师睿智,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把自家孙子随手一提,对着泪眼汪汪的小姑娘又是安慰又是哄的,一边对丞相说着自家孙子不懂规矩告罪,一边把臭小子刚才一席话仙气飘飘地圆过去; 唬得丞相一愣一愣的。
就连百里空流这个才几岁的小孩都看得出来白夜的不同; 老国师更是心中亮堂。借口自家孙子吓到了小姑娘心中惭愧; 刚好这小姑娘又合眼缘,硬是要白夜上门做客去。
要知道; 国师大人向来不理朝政; 与朝廷中的人往来更是少得不得了。这次特地上门来访不说; 还邀人上门,要知道就连朝中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都没有这等殊荣。丞相看着自家二女儿,顿时觉得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得了国师的青眼。
所以,纵使白夜千般不愿,还是上了路。
而一路上,一同坐在马车中的百里空流看到白夜就一脸的不爽快。一张精致可爱的脸冷硬着,透露出一种像是别侵犯领地一样的敌意和不爽,别开脸一副“我不欢迎你”的气场十分明显。
可是显然,其他两个人都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老国师慈眉善目的,对着这个可爱又乖巧的小女孩颇为喜爱;而白夜生来敏感,对老国师的善意也有所感受,一应一答十分懂事。
这样一来,未来的国师大人更不爽了。
直到一行人终于回了府邸中,百里空流还是一副“别理我我不想理你”的熊样。而白夜显然一路下来已经放松了很多,再加上国师府上树木舒朗,花草繁盛,亭台楼阁都透着几分优雅和典重,让人身心舒畅。
直到畅通无阻地进了国师大人往日里处理事务的地方,气势恢宏博大,一鼎香炉置于房屋中心,四周都是密密麻麻放置的书简笔墨,还有一些白夜看不懂的东西。
一进门,白夜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房顶上隐约可见的满天星斗,比夏夜晴朗的星空还要更美,似乎一抬手就可以直接碰触。
“你居然能看见!”
从车上就在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的小公子这一句话就把白夜惊醒了,转头看他面上的神情,白夜顿时觉得指尖发凉,面上笑容消失殆尽。
这好像。。。。。。不是她该看到的东西。
在堂堂的国师府上,她以为千奇百怪都是正常,谁知道。。。。。。她竟然这样轻易地放松了警惕。
她会怎么样?会死吗?
看着顿时脸色刷白的白夜,老国师狠狠地瞪了臭小子一眼,转眼又是和蔼可亲的模样。摸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对小姑娘招招手,“丫头别怕,过来这里。”
人在屋檐下,白夜还是抬脚走了过去。她没有感觉到他身上的恶意,可是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最后,被老国师好好教育了一顿的百里空流算是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对白夜的态度虽然好了一些但也还是很别扭。
硬气地扬起下巴,借着身高一脸骄傲,勉强道,“看在你天资不凡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允许你进我的地盘了。”
毕竟他作为家中天赋最高最好的孩子,堪称天才的存在,对于忽然冒出来的小丫头片子,有好奇的,而更多的是不服输。他是最厉害的,才不会输给这个都不懂的小孩子呢!
当所有人都觉得这一次邀请只是一时兴起的时候,请柬再次上门,只请白夜一人。一来二去的,白夜在众人心中,便与国师这等人挂上了钩,境遇愈发的好了。
而先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子,也慢慢地成长起来,褪去一身稚气。在老国师的悉心教导下,隐隐有了一股在同年龄小孩子身上难得一见的风范。
再后来,老国师离世。
白夜跟国师府上的关系却没有就此断了,反倒是。。。。。。有增无减?所有人都说,相府二小姐真的是不得了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苍云刍狗难追难及。十年一瞬,仿若隔日。
这一日,天气正好,阳光细细碎碎地肆意倾洒,日暮西归,大片大片的云彩染上袖色。
而女子一身素色的长裙及地,也沾染上了天边点点妍丽。长发漆黑如瀑,面容妍丽舒雅,眸中清波流。亭亭玉立,转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温婉,莫名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似是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女子转身看去,来人还未说话,她便轻轻浅浅地笑开了。简单地行了一礼,“三妹妹,真巧。”
被换作三妹妹的白璟玥却没有她这么多规矩,抬手一挥直直让她不用拘谨,便直接上手揽住了白夜的胳膊,笑容灿烂直白。
白夜只是点头,也不应这些话,只说,“三妹妹来这里做什么?”
白璟玥有些大大咧咧的,“我出来玩啊,一直待在府里多无聊啊,父亲可是我同意我出来的。那么嬷嬷对我好严苛啊,我一点都不喜欢,为什么要有那么多规矩呢?大家都没什么差别嘛。。。。。。”
她不知道,她这一番话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而白夜听着,心中诧异面上却不显,绕开这个话题谈及其他,不对此多作评论。
见白夜没有反应,白璟玥也知道多说无益。虽然有些失落但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会儿便笑嘻嘻地问起来,“二姐你又是出来做什么的?好像在等谁的样子。”
“我今早去请安见母亲好像胃口不太好,现在想顺便买一些开胃的带回去。”听起来似乎说了不少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却尽数省略了今天出门的事情,还提到了母亲。
白璟玥却丝毫没有多想,只是抱着她的手臂十分亲近,“二姐真孝顺。”
白夜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看起来温婉有礼,没有一点不耐烦。
“小璟玥,还不走?叙旧起来没完没了了是不是?”语气轻挑,声音低沉富有磁性,透着丝丝慵懒,虽是催促却透着一股漫不经心,很诱人。
也很危险。
随着白璟玥的眼神看过去,入眼是一团如火一半炽/热浓烈的红色。一身大红的衣衫有些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却没有丝毫女气的感觉。身姿英挺,剑眉星目,鬓角利落。五官舒朗,格外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