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皮外伤，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方简很轻松地说道，“倒是你，生魂离体，要好好休养吧？”
“你还有空担心我？”穆晓桐没好气地说道，“什么皮外伤，你的内脏分明也受了伤……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没办法了，那个时候也找不到别人了。”方简也叹气，见穆晓桐脸色不对，又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吴双呢？丫丫呢？还有船上那些人，他们怎么样了？”
“船上的人都救出来了，只是有些受伤了，因为乱跑推挤冲撞，发生了踩踏。”穆晓桐说到这个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我都说了，让他们排好安心等待，结果他们还是不听，横冲直撞的，最后酿出祸事……”
“人就是这样啊，越到绝望的时候本性越是暴露……”方简笑，“而且那些非富即贵的，怕死程度要乘以二。”
“那四十七个女子……也都被施救了。”穆晓桐的目中闪过同情之色，“只是回去之后，有些人怎么都醒不来了，有些人醒来了，却变得痴呆或是疯癫……她们的家人很伤心。”
方简默然，他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却无法帮上忙。那些女孩子，实在太可怜了。
“睚眦也受了伤，我让它附到胜邪之中养伤去了。”穆晓桐继续说，顺便别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那小东西好像还在生你的气。”
方简忍俊不禁：“睚眦这种生物果然很记仇啊。”
“不过也很担心你，我看得出来。”穆晓桐也没太打击他，方简含笑点点头：“我知道了，之后会好好跟它道歉的。”
“至于吴双，他现在也在医院里躺着。”穆晓桐告诉他，方简有些惊讶又有些担忧：“他怎么了？”
“应该是太过劳累了吧？那一日，他一刻不停地忙了许久，救了很多人。后来就突然晕倒了……送到医院去，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他也昏睡了许久。”
“这样……”方简算是松了口气，穆晓桐也没再说话，病房里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又问道：“那……他呢？”
“他……”穆晓桐明白他说的是谁，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他……死了。”
方简一怔，随后闭了闭眼：“还真死了啊。”
“怎么，你还觉得可惜了？”穆晓桐挑眉，方简只是笑了一下：“没有，我只是在想……他还拖着咱俩的工资没发呢。”
穆晓桐愣住了，又听到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说起来，还是我欠他的比较多呢……他可亏大了，呵呵。”
她许久没发话，直到他又问了一句：“你怎么确定他死了？那家伙……可狡猾的很啊。”
“我当然确定，”穆晓桐淡淡道，“因为是我亲手用胜邪斩了他的。”
方简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穆晓桐似乎没有察觉，她有些怔忡，方简有直觉，当时也许还有一番曲折，只是穆晓桐没有说，他最后也没有问。
有些事情，沉到海底会比较好吧。
“对了，还有一个人。”方简忽然想起了那家伙，他微微皱眉，“沈云从呢？他怎么样了？”
“死了。”这一次穆晓桐回答的很干脆，“我再一次回到底仓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没气了。但也没什么奇怪的，他都伤成那样了，而且又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死了也正常。”
“是挺正常的……”方简附和着她，但眉宇却仍旧眉宇舒展开，他总觉得，那个人，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死去的。
但关于这个人，他所知甚少，要揣测他，根本无从下手。
越想脑子越是一片混沌。
“对了，你昏迷了这么久，渴不渴饿不饿？”穆晓桐见他许久不说话，脸上又露出了疲态，便起身要出去，“我去叫……”
却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她自己的身体却是晃了一下，差点栽倒，方简吓了一跳：“你别管我了你自己怎么样啊？”
“我好着呢……”穆晓桐说这话的时候还不住地按着太阳穴，一副随时准备倒下去的样子，方简有些无奈，伸过手想拉她：“你坐下好不好？”
“你这只手能动了？”穆晓桐却是惊喜非常，方简自己也楞了一下，随后笑道：“左手原本也没有像右手一样骨折的，只是肿起来了，恢复的快一点也是常理。”
“那你要不要喝水……”她说着又要张罗着给他倒水，方简忽然笑了：“说起来，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啊？”她不解其意。
“上一次，躺在病床上女王一样的人好像是你。”方简笑道，“这一次，也轮到你给我当奴才了。”
穆晓桐大怒，把水杯又重重地放回去了，回过身指着他的鼻子：“你说什么？！”
“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方简嬉皮笑脸的，忽然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腕，穆晓桐一怔，随后双颊发烫：“你……你要干嘛？！”
方简握着她的手腕，忽然叹了一声：“你真的瘦了很多。”
穆晓桐一怔，随后把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也……还好吧？”
方简半天没有言语，她忍不住去看他，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又是一震莫名的心慌。
“你……”
她只说了两个字，却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忽然伸过手来轻轻地抚摩了一下她的齐颈的头发，问了一句：“头发怎么剪了？”
“想剪……便剪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憋出这句话，“没什么理由。”
方简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又弄得她浑身不自在，却听他轻笑一声：“没关系，这样也挺好看的。”
好不好看的……又与你何干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唇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
“7栋501室……就是这里了吧……”方简看了一下门牌号，又低头对照了一下送餐地址，确认无误之后，对着号码拨了过去，又顺手敲了三下门，
这个小区和他住的那地方估计是同一时期建起来的，属于城市开发中比较落后的那部分，居民楼普遍偏矮，自然是没有电梯之类的东西，不过这一户人家真是格外的穷，居然连个门铃也没装。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电话没人接，房门也不见有人来开，方简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毕竟接下来还要到别处去送外卖，要是去晚了，肯定又是一堆电话轰炸。
“难道是我找错地方了？”方简有点自我怀疑起来，又看了一下地址，没错啊肯定是这里！
他一面敲门一面又打了个电话过去，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忍不住嘀咕：“别是没人在家吧？那我可就倒霉了……”
结果他话音未落，门忽然就开了，方简一愣，随后看见了小半张脸，因为那门就只开了一条缝隙。
那人的一双眼睛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也不说话，就是用那种特别警觉的目光看着他，这让方简略有些尴尬：“呃，我是送外卖的……是你在xxx点了一份披萨吧？”
那人这才开了口：“……怎么是你？之前那个女孩呢？”
出声之后，方简才知道这人是个女的，因为这楼道里本来就光线昏暗，而这女的屋子里好像也没开灯，室内黑黢黢的，他愣是没看清这人长什么模样。
不过……既然在家，干嘛不接电话啊！真是奇怪的女人……
“哦你说之前的送餐员啊，她辞职了，所以换成我了。”虽然心里在吐槽，但本着身为服务业一员的自觉精神，他还是耐着性子地解释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是陈雪梨？”
方简见她点了一下头，便加了一句：“请报一下手机号码最后四个数字。”
“0551。”她的语速变得很快，听起来有些不耐烦，这下方简也有些不舒服了，心说如果不是订餐的时候特意注明要送到门口我才懒得爬上来，现在又等了你半天，还没个好脸色，头一天上班就遇到个态度不咋地的顾客，也真是倒霉……
但不爽归不爽，他到底也不能怎么样，毕竟客户是上帝，要是她一个投诉，他肯定要被炒鱿鱼了。他养了将近两个月的伤，这两天才刚从医院里搬出来，身上就剩几个钢镚儿了，房租都付不起。如果不是有吴双帮衬着，他和穆晓桐通通要去睡大街。
“这是您的披萨，请收好。”不仅不能发火，还要陪着笑脸双手奉上，方简心中颇有些唏嘘。
而那位上帝终于把门开大了一些，而在那一瞬间，方简感到迎面而来的一阵凉意，他居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家伙，舍不得点灯，竟然开了这么大冷气？而且这都晚上了，有那么热吗……
方简还在出神，忽然感觉到自己手里的东西一沉，他一怔，发现对方已经接过了装披萨的盒子，结果他不撒手，现在人家在用眼睛瞪他呢。
第61章 古怪的人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松了手，赔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希望您享受我们的披萨。再见！”
他说完就要走，忽然听到后头传来的声音：“请你转告你们店长一声，明天开始，我这边的外卖要让女人来送。”
方简一听这话顿时就乐了，他回过身去，好笑地看着这姑娘：“这话我可以转告，不过我觉着实施起来的难度有点大啊。”
而这一回，他终于勉强看清了她的庐山真面目，是个很年轻的姑娘，估计年龄跟他不相上下，不到二十岁，头发很长，容貌还算清秀，但是太白太瘦了。
这对女孩来说本来应该是溢美之词，但放到这姑娘身上，却是字面意思。因为她的白是那种常年没晒过太阳的不健康的惨白，而瘦也不是普通的“苗条”，而是那种已经变成一种病态的瘦削。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也是瘦到了皮包骨头的程度，方简不禁担心这两条细细的腿能否支撑起她的上半身。
而且她还穿了一身黑，就显得身形更瘦弱了。
这妹子是减肥过度了吧……方简看的无语，又听到对方语气不甚好地问：“为什么？之前不就是女的送吗？”
这还问为什么？是宅过头脑子都瓦特了吗？
“可她不是辞职了嘛。”方简摊手，“现在那家店聘请了我做送餐员，所以这一带都由我负责，如果您一定坚持要女性送餐员的话，这不就等于我们店里还要专门为您配一名送餐员吗？这个真的不太现实啊……”
那妹子楞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方简见状，又笑了一下：“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的话故意留了一半，对方便狐疑地看着他，等了半天也没听他有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开口问：“什么办法？”
“您可以打电话跟我店的管理人员沟通，要求为您配备一名特殊的女性送餐员。”方简笑眯眯地告诉她，“当然，我估计那个价格应该也是特殊的。”
这话说完之后，她原本就略显阴沉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告辞了。”方简笑着挥挥手，然后转身离开了。
其实啊，她还有一个选择，就是不点他们店的餐，选一家有女性送餐员的嘛。
不过这话方简没敢说，要是被店长知道了，肯定要被炒。
虽然这女的要求又多又奇葩，但毕竟还是服务业的，要注意素质。
要下楼梯的时候，鬼使神差一般，他忽然又转过头去看了一下，501的门又紧紧地关上了，而这扇老旧的房门莫名透出了一种阴沉晦暗的气息，就像先前那个姑娘一般。
“真是古怪的家伙……”他这么念叨着，然后离开了这栋楼。
等送完所有餐点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晚上八点半了，方简一回来就瘫在了沙发上，穆晓桐抱着丫丫从房间里走出来：“你回来了？吃过了没？”
“吃过了，店里管饭。”方简抬头瞥了一眼穆晓桐，又看见伸手要抱的丫丫，只好苦笑了一下站起来接过小萝莉：“还是你下班得早啊，羡慕你。”
穆晓桐也和他一起做了送餐员，不过她是个妹子，而且是个漂亮妹子，怜香惜玉店长自然把最近的一块送餐区域安排给了她，而方简，自然是离店远的地方。
“其实，你可以再休养一阵子，我一个人去工作就好了。”这两个月下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终于知道了柴米贵，她一个月之前就出去工作了，说起来，方简现在的这份兼职，还是她给引荐的。
“你的意思是，你要养我啊？”方简笑，顺便捏了一下丫丫的脸，穆晓桐环着手臂，傲然道：“养你也没什么，就当是还你人情了。”
“我的人情你肯定要还。”方简继续笑，不过这一次笑意里带上了一点嘲讽，“不过我觉得你需要先还吴双的人情啊。”
说到吴双，穆晓桐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前阵子，她刚来江州时欠下的那些债的债主找上门来了，方简那时候还在医院都下不了地，最后是吴双知道之后，拿了钱先替她还上的，还借了一点给他们付房租。
于是，她目前最大的债主变成了吴双。
“不用你说，我自然知道。”她嘟嚷着，方简一边夹着丫丫的鼻子一边挖苦她：“说真的，就送餐员那点工资能养活你自己就差不多了，养我这种事你就暂时别想了，不过心意我领了哈。”
穆晓桐翻了个白眼：“既然你嫌工资低，为什么还干？”
“应急啊。”方简放下小姑娘，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但肯定不会长久地干，这种职业太没前途了。”
“你既没有学历也没有资历，拿什么找好工作？”这其实是一个月前穆晓桐说要找工作时方简讽刺她的话，穆晓桐这下总算有机会一字不漏地还给他了。
方简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哟，真是要刮目相看啊，到底在这江州城里混了几个月没那么土包子了嘛。”
“你才土！”穆晓桐大怒，来了几个月，也知道“土包子”是不好听的话了。
“好好好，我土我土。”方简举起双手投降，随后又问道，“说起来，这送外卖天天到处跑也挺累的，我刚跑了一天双腿就直打颤，你这一个月还真吃得消啊。”
“这算什么？”穆晓桐不屑道，“从前我在山上的时候，每日修行，体力消耗不比这个小。”
方简看了她一眼，而后笑起来：“你还真是女汉子啊……要不明天我去跟店长说一声，然后你跟我的送餐区域调换一下？”
“哼！”穆晓桐重重地哼了一声，“你有脸就去说。”
方简耸耸肩：“这有什么没脸的……不过这工作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至少现在不用熬夜了。之前在那间酒吧的时候……”
“那酒吧已经倒了。”穆晓桐淡淡地说了一句，方简怔忡了一下，随后又笑了一下：“是啊，倒了。”
穆晓桐不置可否，起身往浴室走去，方简想起什么来，赶忙说道：“对了，我今天遇到个古怪的人……”
穆晓桐一听就停住了，回过身问道：“怎么回事？”
方简把那个女人的事情大概地描述了一遍，穆晓桐也皱起了眉：“确实有几分古怪。”
他连忙吐槽：“是吧是吧？你说这女的，是不是很奇葩，还不要男的送餐只要女的，难道她家是开尼姑庵的吗不能见男的？”
穆晓桐无语：“这不是重点吧？”
“嗯，重点在后面。”方简的颜色收敛了起来，“这么诡异的家伙，我自然不能视而不见。所以送完所有外卖之后，我又绕回去找了住在那楼里的其他人打听了一下，结果还真是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穆晓桐有几分好奇。
“那个女孩在他们那一带，还小有名气。”方简笑了一下，“至于原因，听说是她有一身过阴的本事。”
“过阴？”这下穆晓桐也有些惊讶，“下神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