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带的举人一模一样的处理方式。
两位邻居都冲着秦之初友善地点了点头,便把考箱放到各自的号房,也抓紧时间打扫了起来。三人打扫完之后,时间还早,贡院外还有不少举人没有入场,秦之初便坐在号房里,盘腿打坐起来,他的两位邻居一个闭目养神,一个兴奋地东张西望,要不是忌惮外面的御林军士兵,说不定他早就窜出去了。
负责监视这条考巷的御林军士兵颇感兴趣地看着秦之初他们几个,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考生竟然在这时候学和尚道士打坐。
临近中午的时候,贡院的人拎着箩筐,沿着考巷叫卖起来,兜售馒头、米饭什么的,比外面贵了好几倍。你不买就得饿着,一天两天还没关系,一连九天不吃饭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贡院做的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很是肥了一批官吏。
秦之初卖了半株蛇涎草,换回来五千两银子,在吃喝上面可不愿亏待自己,他买了一份热腾腾的饭菜吃了起来。那位胡人举人比秦之初还阔气,要了一个猪肘子,一只烧鸡,一碗米饭,捧着猪肘子就啃了起来。那位三十多岁的男子仅仅要了两个馒头,连十几文钱一份的炖白菜都没要。
午饭后,所有的举人全都进入到了贡院之中,明远楼上传来低沉的钟声,东西文场之间,青石板铺就的通道上,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一队盔明甲亮的御林军士兵护送着发卷官给所有的举人考生发放礼闱第一场的试卷。
试卷装在一个纸筒子里面,外有蜡封,还贴有礼部的封条。封条或者蜡封有破损,不但举人可以要求更换试卷,总监官还要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
秦之初上午打坐了两三个小时,此时精神颇为旺盛。他迫不及待地把封条撕开,拧开纸筒,从中取出了试卷。
礼闱第一场考的是经义,也就是圣贤经书。这一场是三场考试中最关键、最重要的一场,是能否取士的关键所在。一般情况下,这一场的考题都是从圣贤经书中摘抄一两句话,令考生对其进行阐述。
读书人口中的圣贤有好几位,但最主要的还是指的是至圣先师,从他留下的典籍中,摘录的词句,也就成了第一场考试的重点。此外,还有几道题,分别从其他圣贤经书中摘录的。
在秦之初打开纸筒,取出试卷的时候,致公堂内,上至总裁官齐国公齐虞东,下至每一位同考官,他们也才刚刚知道这次礼闱第一场的考题。
齐虞东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份还散发着油墨香的空白试卷,“敬鬼神而远之?”短短六个字却让齐虞东蹙起了眉头。
在礼闱之前,顺德帝曾让满朝文武够分量的,为今年的礼闱出题。这些题目不是涉及到士农工商,就是关乎国家对外政策、吏治等方面,这也是以往几千年,礼闱试题出题的主要范畴。
“敬鬼神而远之”虽是至圣先师所言,可还从来没有在礼闱这么庄严的场合,拿出来做为试题,而且还是第一场的第一道题。这显得很不寻常。
齐虞东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揣摩着顺德帝的用意,他做为这次礼闱的总裁官,拥有着决定考生录取以否以及录取名次的重权。如果经他录取的考生不合顺德帝的意愿,被顺德帝申斥还是小事,万一失了圣眷,那损失就大了。
副总裁、内阁大学士赵普芳,总监官、御林大将军胡大志,副总监官、大内总管太监苏培荣也都拿着一张空白试卷,若有所思地看着。
礼闱的考题都是顺德帝钦定的,从中多少也能揣摩出来一点皇帝最近的思想动态,琢磨透了,对他们紧跟皇帝的步伐是有好处的。
就在这时,守在致公堂外的一名御林军委属前军参领走了进来,“启禀国公爷,大将军,邢参将有急事求见。”
御林军参将邢行伍是御林军中央大营的军事长官,这次胡大志把他带进了贡院,委任他为监视诸位举人考生的总官。
胡大志心中咯噔一下,现在礼闱才刚刚开始,可千万别出什么大事。“传他进来。”
很快,邢行伍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启禀大将军,国公爷,诸位大人,末将刚才在东西文场巡视的时候,发现很多考生精神不振、昏昏沉沉的。末将觉得有疑,特来禀报。”
还没等胡大志开口,齐虞东便道:“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俗话说春困秋乏,如今乃是早春时节,某些考生犯迷糊,是他们个人的问题,又不关乎徇私舞弊,这也值得你过来禀报吗?还不快点下去,坚守你的岗位。”
胡大志也觉得邢行伍可能有些大惊小怪了,他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你再好好观察一下,看看是一部分人的情况,还是大部分人或者所有人都是这样?”
第045章 浑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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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行伍拱了拱手,退出了致公堂。致公堂内不知不觉中多了一股让人倍感凝重的气氛。
胡大志不是第一次做礼闱的总监官了,邢行伍也绝对不是这方面的新手,在以往虽然也出现过因为季节交替而导致考生犯迷糊的现象,却是极少数的情况,而且那些犯迷糊的考生稍事休息一下,也就没事了。但是今年这次,一开始就透着一股子邪乎劲。
御林大将军看了看总裁官齐虞东,国公爷气定神闲,端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再看大内太监总管,苏培荣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眉目低垂,似乎在神游仙外。
在礼闱的第一场考试结束之前,致公堂内的所有考官是最清闲的时候,试卷没到,他们就算是想忙,都忙不起来,最多就是到东西文场转转,再到明远楼上朝着四处瞭望一番,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事情需要他们操心。这会儿要是忙,那也是瞎忙。
胡大志越琢磨越不对味,他也听说了皇帝陛下今年选定礼闱总裁的时候,是齐国公亲自到皇宫之中,向顺德帝求情,讨要来了这份差事。而今年参加礼闱的举人之中,就有齐虞东的亲孙子,还有多名公侯伯等贵族的后辈子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齐虞东是为了什么,才非要讨这份差事的。
不行,我得去外面转转。陛下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自己,自己可不能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胡大志暗中盘算了半晌里面的利害关系,还是觉得自己要主动履行他的总监官职责,他对苏培荣说道:“公公,本帅到外面转转,你在这里守着。”
苏培荣撩起了眼皮,“大将军尽管去,这里有我守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致公堂内还有好几位胡大志的亲信担任内监官,都是胡大志的亲信,品格和忠心都是有保障的,有他们在致公堂内监视,苏培荣根本就别想和齐虞东暗通款曲。
胡大志出了致公堂,迎面吹来一阵寒风,不知何时,又有一股寒流从北方而来,只怕又要倒春寒了,届时气温一降,足够准备不足的考生喝一壶的。
胡大志还没走出两步,邢行伍又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这次他一脸的惶恐,仿佛天塌下来一般,“将军,出大事了。末将刚才又巡视了一遍东西文场,发现有九成以上的考生浑浑噩噩的,差一点的,趴在那里呼呼大睡,好一点的,在那里呆坐着,双目无神,目光呆滞,像中了邪一样。还有一部分兄弟也有类似的状况。”
怎么会这样?
胡大志不由得一惊,白毛汗都出来了,他急道:“快带我去看看。”
邢行伍在前,胡大志在后,带着几个亲兵,急忙忙地赶到了东文场,天字号是东文场的第一道考巷,守在巷口的御林军士兵已经瘫在了那里,靠着墙,打出来的呼噜隔了老远就能听见。
胡大志一见之下,肺差点气炸,要不是他想起来这里是贡院,说不定就要叫人把这个误事的士兵军法从事了。
邢行伍指了指天字号考巷里面的几个号房,“大将军,你看,这里的考生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胡大志走进考巷,他看到的情景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一条考巷二三十个考生,竟然没一个清醒的,大多都趴在那里呼呼大睡,极少数几个正在那里摇头晃脑,双眼惺忪,都睁不开了,随时都有可能趴下睡大觉。
胡大志从考巷中退了出来,踹了瘫在地上的那御林军士兵一脚,“去。弄盆冰水来,把这混蛋弄醒。等礼闱结束后,把他拖到校场,抽十鞭子。”
胡大志又到其他考巷查看,发现情况差不多,除了极少数考生保持着清醒,在奋笔疾书之外,绝大部分考生都显得不太正常。慢慢的他又发现了一个规律,距离致公堂越近的考巷,那里的考生不正常的程度越重,等到查看到距离致公堂最远的几条考巷的时候,那里的考生就显得很正常了,一点异常都没有。
还有一点,让胡大志心中起疑,齐子芳、燕九捷、魏旭晨等多位公侯的后辈子侄,竟然没有一个犯迷糊,而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致公堂并不远,与他们同一条考巷的考生几乎无一例外,全都在犯迷糊。
脑海中闪现过一道灵光,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御林大将军虎目如冰,脸色阴沉的可怕,他转身朝着致公堂走去,浑身上下往外散逸着煞气。
“齐虞东,你好大的胆子。”刚刚踏进致公堂,胡大志的目光就如箭一般射向了稳坐钓鱼台的齐虞东。
齐虞东气定神闲,“大将军此话怎讲呀?”
胡大志先把他巡视时发现的状况说了一下,然后指责道:“齐虞东,你不用不承认,这次礼闱一开始就出了这么大的状况,肯定是你搞得鬼。本帅一定要向陛下上本参你。”
齐虞东脸一沉,“大将军,说话可要讲证据。本公刚才都说了,考生们犯困打盹,是因为季节变化的缘故,春困秋乏的俗语,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凭什么说是本公搞得鬼呀?如果你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本公还要向陛下上本参你呢。”
总裁官和总监官之间一下子充满了火药味,总监官不甘示弱,“你以为你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啊?你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本帅都已经猜出来了。问题就出在你给至圣先师进的香上,那香上肯定放有药物,你赶在贡院打开之前,将香点上,使得香中所含药物弥漫到整个贡院之中,等到考生进入贡院之后,正好迷惑考生们的心神,让他们陷入浑噩的状态,不能答题。”
齐虞东冷哼一声,“大将军,你的推理能力可真是一绝呀。不过既然你说我给至圣先师进的香有问题,那么包括你我在内,为什么没事呢?刚才你也说了,外面有一部分考生根本没有受影响吗?这又作何解释?”
胡大志说道:“你我之所以没事,是因为你在一开始,就让我们喝了你带来的茶叶泡的茶。这茶叶既然是你带来的,你在里面放点解药,还不是容易的事情吗?
刚才我也问了,在外面负责监视考生的士兵,那些没事的,也都是喝了有人给他们送去的热茶,那些有事的,都是没喝热茶的缘故。
齐虞东,你好狠的心呢,为了让你们的后辈子孙能够考一个好的名次,竟然出这种阴毒的招式。
苏公公,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是见证,你我为礼闱正副总监官,还请你在礼闱结束后,与本帅一起参他齐虞东枉顾朝廷法度,欺君罔上之罪。”
第046章 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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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总监官的激动、义愤填膺,苏培荣却要显得平静多了。“大将军,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要意气用事。你和齐国公同朝为官,又被万岁爷指定共同负责今年的礼闱,理应互相信任才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好好地沟通,没必要非得闹到万岁爷那里。”
苏培荣旁观者清,他虽然也察觉出来了一些东西,却不打算跟着御林大将军把事情闹大,闹到满朝文武,朝廷内外都知道。要是全天下都知道了礼闱上闹出这么大的丑闻,顺德帝也面上无光。所以,就算是要禀报,也得是私下里向顺德帝汇报,而不是公开上本参劾。
“苏公公,没想到你竟然跟齐虞东同流合污,把朝廷的取士大典当儿戏。好,你不跟本帅一起上本,本帅就单独上本参他。”胡大志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
苏培荣暗自摇头,胡大志说到底就是个马夫出身,有些道道是他无法搞明白的。念在他也是一心为国,对万岁爷忠心耿耿的份儿上,苏培荣还是决定点醒一下胡大志,“大将军,你上本参劾齐国公这样的王公大臣,证据何在呀?就凭你的空口白牙,如何让万岁爷相信呢?”
胡大志显然早有准备,“要证据还不容易吗?只要把至圣先师面前的那个香炉中的残香起出来,再把齐国公带来的茶叶以及用茶叶泡出来的茶水,一起送到太医院让有经验的太医进行检查。只要里面有问题,就一定能够查出来。”
齐虞东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屑,不过他没开口为自己分辨,有苏培荣在那里,用不着他亲自赤膊上阵。
苏培荣叹了口气,“大将军,我可要提醒你一件事,国公爷还有你给至圣先师进的香,可是在你的亲自监督下生产出来的。如果那香有问题,那责任就是你的,可不是国公爷的。如果那香没问题,那就更没有国公爷的责任了。”
苏培荣的话点出了其中的关键,胡大志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似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让他从头冰到脚,那心更是冰凉冰凉的。
是呀,御香坊制香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监督,从取料到封箱,他全都看在眼中,如果那香真的有问题,也不会是齐国公的责任,而是他的责任。
致公堂内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谁也没想到胡大志绕来绕去,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看着胡大志呆若木鸡的表情,在场的御林军官兵都心有戚戚焉,想帮大将军开脱两句,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何况他们人轻言微,说出来的话,又有谁肯听?
“这事,我看就算了吧。还请国公爷不要和大将军计较,他也是一心为国嘛,都是万岁爷忠心的臣子,闹到万岁爷面前,大家面上都不好看。”苏培荣这话主要还是为了回护胡大志,毕竟真要是闹到御前,吃亏的只能是胡大志,绝对不会是没有留下重要把柄的齐虞东。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苏公公的话证明了本公的清白呀。看在苏公公的面子上,本公就不和大将军计较了,等礼闱结束后,本公还要请大将军还有苏公公以及诸位同僚吃酒,大家能够共同为今年的礼闱出力,实属不易呀。”齐虞东表现出了超然的高姿态。
胡大志攥紧了拳头,他恨呢!明明看出来了这里面一定是齐虞东在搞鬼,却在证据链上差了最关键的一环,有理也变成了无理。
齐虞东偷觑了胡大志一眼,心中不无得意。
这次为了能够保证齐子芳、魏旭晨、燕九捷等多位贵族子弟顺利地登上金榜,六公十三侯三十一伯史无前例地联起手来,暗中运作了许久。
明面上,推出他来做这次礼闱的总裁官,将考生录取以及为考生排定名次的大权抓在了手中。暗中,四处搜集药物,炼制蛇涎迷魂香,将绝大部分考生放倒。
计划是周密的,但是执行起来却有不少的艰难,最主要的就是蛇涎草不容易找到。就在贵族们都快要绝望的时候,魏国公府在京城的产业,位于百草街上的千草堂竟然收来了半株蛇涎草,竟然还是一个进京赶考举人亲自颠颠地送上门的,这可是瞌睡的时候,有人给送枕头。
整个计划最难过的一环轻松解决。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贵族们暗中收买了御香坊的坊正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