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旧事,如今再度谈起,他还是觉得感伤,眼底弥漫着痛惜的光:“是呀,阿浣公子生的很像他母亲,性情却清冷些,这便是不一样的地方了……他母亲是个很温柔的姑娘,待人也和气,从来不会发脾气,相貌又是一等一的出众,求娶她的名门公子那样多……可那时候谁也想不到,这样好的姑娘,到头来却是这般的结局。我看着他,再想一想他的母亲,心里头真是难过……”
他语气沉痛,阮琨宁在一边听着,也觉得心头跟着沉重,微微叹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阿浣才回来,二人自然更不会说这个话题了,王管家适时的建议道:“这几日有文会,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明日便有诸多才子名士在聚贤楼齐聚,二位若是有兴趣,倒是不妨去凑个热闹。”
阮琨宁被他的话勾的有了几分意动,左右阿浣又不管事,便直接拍板道:“也好,那我们明日便去看看。”
说了一阵子话,王管家便请他们去休息了,二人也知晓他的好意,客套了几句,便一道往自己房间去了。
说也奇怪,明明是累了一日,可是等到了夜间的时候,阮琨宁反倒是睡不着了,在床上翻了一个滚儿,便开始同系统聊天。
“真快啊,这就过去半年了。”
【是挺快的,你人生的六分之一,就这么结束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跟阿浣相处久了,系统说话的方式好像也耿直了许多。
阮琨宁沉默的磨了磨牙,又道:“这么久不见,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没怎么提过家中人,此刻一点出来,语气中已经先自有了几分伤感:“我啊,素日无事的时候不敢想,只怕一想起来就伤心,偏又无能为力。心里头其实也是苦的很……”
这一次系统总算是没有泼冷水,而是安慰了两句:【没关系啦,眼下来看,完成任务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不会有问题。】
这个话题一说出来阮琨宁心里面便有些后悔,有些伤疤好容易在外头结上了一层痂,那就不应该再去碰触,她面上笼罩上了一层云雾般的愁意,却忽的想起了韦明玄。
想他温柔看着自己的样子,低头亲吻自己的样子,叫自己为他绣一枝海棠时候的样子。
这些情丝就像是开闸的水,若是不放开也就罢了,可是一旦打开了那个开关,便再也止不住了。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忽然有些明白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滋味了。
“也不知道明玄怎么样了,分开这么久,我甚想他。”
【那还在的时候,你就要对人家好一点嘛……咦,先等等,你确定自己没有沉迷在阿浣小可爱的美貌中不可自拔吗?】
“……”阮琨宁又翻了个身:“睡了。”
一夜再也无话,直到第二日天色终明。
第二日,阮琨宁与阿浣用了早饭,便携手一道出门了。
这里已经是浔阳城,瞧着也是极为安泰的样子,阿浣也就不曾易容,只是同阮琨宁一道戴了帷帽。
街上的人很多,也有一些偏远民族部落打扮的男女,又是夏日,为着遮阳的目的而佩戴帷帽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倒是没什么人觉得奇怪。
街道上热闹的厉害,各种小摊琳琅满目,二人一路看着,很是觉得有些新鲜,他们都喜欢甜食,便各自买了一只糖人慢慢舔,一边四下里看着一边给阿浣介绍外面的东西,一路上倒是兴致勃勃。
王管家派了几个仆从给他们道路,专程引着他们往聚贤楼去,他们到的不算晚,可是聚贤楼的厅堂里头却已经挤满了人,谈笑风生的男女比比皆是,极为热闹,那几个仆从似乎同店老板是相熟的,打了一声招呼便进了二楼的包间,不需要在外面慢慢等。
他们进了包间便摘掉了帷帽,两幅倾城的面容似乎将包间都映亮了几分,阿浣透过窗户瞧了瞧大厅,道:“倒是热闹得很,可是有什么讲究吗?”
身后一个叫王硕的仆从笑道:“公子有所不知,今日是浔阳城有名的文会,各家公子都会在这里一展身手,最后赢的人会得到甄巧阁甄先生亲手所制的一顶宫灯。”
阮琨宁笑着斜睨他一眼,道:“赢到最后才得一盏宫灯吗?你们这彩头,好没意思。”
王硕一见她笑容,便觉得自己骨头酥了,红着脸道:“不是的,甄先生的巧手闻名浔阳城,一盏宫灯要花上几个月才能制成,满城的姑娘没有不喜欢的,赢了的公子也多会将宫灯送给心仪的姑娘,极为风雅。”
阿浣认真的看着阮琨宁,道:“阿宁喜欢吗?你若是喜欢,我便去赢了与你。”
阮琨宁对此倒是不怎么感兴趣,也无意出什么风头:“一盏灯罢了,说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只看个热闹便好,不必去争些什么的。”
阿浣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没有再说什么。
这说话的功夫,外头便热闹了起来,一个身着靛青色衣袍的青年男子立在大厅正中,正提笔在书写什么。
阮琨宁与阿浣的眼力很好,那男子的字写得又大,他们在二楼也能瞧个大概,还不等点评什么,便听见周遭喝彩声与赞誉声不绝于耳。
王硕适时的插了一句:“那一位,是浔阳郡守之子袁屏公子。”
阮琨宁秒懂了。
阿浣认真的看了许久,对于四下里的赞叹声全然不理,只凑到阮琨宁身边问道:“阿宁,他写的……算是很好吗?”
阮琨宁见多了才子名士的字迹,对于寻常自是不放在心上的,这个男子写的字或许还算是入眼,可在她看起来,却还是差了一截,摇摇头,坦然道:“也就是三流。”
阿浣像是找到了共同语言一般,坐回自己的位置,赞同道:“我也这么觉得。”
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傲气,可阮琨宁并不觉得有什么。
在谷底,她是见过阿浣习字的,字迹轻盈灵动,笔法纯熟老练,的确是上上品,并非他太过看不起人,而是他有这个资本看不起人。
两个人挨得近 ,相互说说话也容易,阿浣微微一皱眉,再度道:“我以为外面多好玩儿呢,原来是这样的。不仅人生的难看,武功拿不出手,还没有本事。”
阮琨宁:“……”
仔细想一想,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再仔细一想,真是有一种自己拉高了世界水平线的骄傲啊!
她正想着,却听见自己所在的包间们被敲响了,连忙取过面纱遮住那张极容易惹祸的脸,叫人开门一看,是一个家仆模样的男子,躬身行礼道:“我家两位公子请几位过去一叙,还请务必前往。”
阿浣想也不想,道:“不去。”
那仆从显然是没想到会被拒绝,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又看向另一个像是能做主模样的阮琨宁,道:“我家公子诚意相邀,还请务必要赏光才是。”
阮琨宁懒得动,道:“你可以叫他过来。”
那仆从显然没想到这二人这般的不上道,正不知如何的时候,便听得隔壁有人轻轻扣墙,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阮琨宁听着,似乎也是有内力在身的:“相见即是有缘,我们诚意相邀,二位何妨过来一叙?”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四章就结束这个副本了,么么哒
第187章 第一美人
阿浣下意识的去看阮琨宁; 见她一对修眉微微皱起,便知她心中不是十分快意,便回道:“见都不曾见过; 哪里来的缘分; 既然是有意同我们相交,便到我们这里来,又有何妨?”
阮琨宁心道:“师兄说得好,怼的也好。”
她本以为对方自讨了个没趣儿; 便不会再回话了; 不曾想只不过片刻功夫; 包间的门便再度被敲响; 隔壁的人竟是真的过来了。
来的是两个年轻男子,看面相; 大概同阿浣年纪相当,姿仪出众,玉树临风; 不似寻常人家的公子。
能够不计较自己这边方才的那一点失礼到这边来; 心胸也不算是小气; 阮琨宁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便见左侧俊朗些的男子面上笑道:“二位既然不肯去; 我们只好登门来就一就山了,只请不要嫌弃罢了。”
在此时,素不相识的人相邀一同饮酒是极为风雅之事,阮琨宁原本不欲多生是非; 见他们竟主动登门,神色也是坦荡磊落,并不计较己方之前的失礼,也不好再度拒绝,微微笑道:“哪里的话,二位既然有心,便只管进来一坐。”
说着,又叫王硕去要一桌酒菜,同这二人交谈一番。
那两个男子似乎并不是浔阳人氏,也是一道游历至此,俊朗些的姓木名庭松,清癯些的姓关名慕白,阿浣是不怎么愿意主动搭理人的,还是阮琨宁主动交谈了几句,了解了个大概。
一个人的品行性情往往都是潜藏在谈吐中的,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便是说话也会有一方觉得索然无味,阮琨宁与他们说了一会儿,便觉出他们眼界高低来,倒是志趣相投,愈发的正视起来。
不只是她,便是木庭松与关慕白也是正色了不少。
之前见了阮琨宁,他们也只觉得大概是哪一家的姑娘在外游玩,此时的风气并不拘束,对于女子的束缚也不多,二人也不是什么迂腐之辈,自然不会觉得有伤风化,可到底是女子,心里头还是隐隐的有些轻视。
等到说了一会,仔细见了谈吐仪态落落大方,绝非小门小户出身,再见她面纱之外露出的那一双秋水眼眸极为迷人,神色便愈发尊敬了几分。
阿浣虽是极少言语,可偶然谈一句却也是极为精妙,加上他那张颜值max脸的加成,关木二人倒是真的有了些得见知己的味道。
阮琨宁渐渐的反倒是说的少了,只引导着阿浣开口,同这二人交谈,希望他能够跟同龄人多说说话,而不是闷在那里不吭声。
话头终于说到了今日的文会,木庭松撇撇嘴,道:“方才听得二位的那句话我才觉得相见恨晚,老早便听说今日的文会,这才过来赶个热闹,可是看看这些拿不出手的货色,再好的心情也被败光了。”
他看向阮琨宁,眼底流露出些许赞赏,道:“阿宁姑娘的那句话说的真是对极了,不过是三流水准罢了,竟也敢登大雅之堂。”
阮琨宁这才明白过来他们为什么会过来,原是听到了她跟阿浣的吐槽,她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之色,禁不住有些好笑:“我也以为敢登台的人应当是极为出众的,却不想……”
她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关慕白插口道:“今日来的人较往常年居多,还不是因为那个什么浔阳第一美人,搞得大家都想过来试一试,水准自然也就会降低许多了。”
阮琨宁才刚刚到这里,没听过这样的八卦,事实上,自从她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每日面对着的便是阿浣与舒明子,将她一颗渴望八卦的小心肝压制的死死的,直到今日才在关慕白的话里头冒出了两个火星。
她有点兴奋的道:“第一美人?什么第一美人?我们刚刚才到这里,还不知道其余的事情呢。”
“倒是也没什么,”木庭松懒洋洋的将自己手头上的折扇打开,眼底有些不屑的道:“就是城中一个尹姓小官之女,据说生的有几分姿色,本是与人订了亲的,可是那小官的长女据说傍上了什么大人物做了宠妾,那小官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便替自己小女儿退掉了之前的亲事,想要另找一个高枝,后来吹吹捧捧的,竟也得了个浔阳第一美人的称呼……”
阮琨宁觉得自己手心有点痒,还缺一把瓜子,道:“然后呢,同今日的文会又有什么关系?”
木庭松笑了笑,没有继续说,倒是关慕白接口道:“倒是也没什么,只是前些日子这位尹姑娘放出风去,说是很喜欢那盏宫灯,很想要,话说的很含糊,意思倒是很明显。”
他扬扬下巴,示意大厅里面的男子,道:“多得是傻了吧唧的男子想去赢了给她呢。”
阮琨宁听了个大概,能放出这种话去给别人听,她心里头大概明白了几分——这个尹姑娘大概是个绿茶。
得出了这个结论,她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只有一点点八卦的心思在跳动,兴致缺缺的问道:“那个尹姑娘,生的很美吗?”
木庭松手里头捏着一块点心,神色似笑非笑中带着嘲讽,道:“谁晓得她是圆是扁,能放出这种话叫人为她搅动风月的,能是什么货色。”
关慕白推他一把,扬声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阮琨宁难得的见到两个不为绿茶所动的直男,也觉得有点新鲜,又禁不住有些感叹:“要是能见一见便好了。”
阿浣淡淡的道:“有什么好见的,”他温柔的看着阮琨宁:“管她好看不好看,总不会比阿宁好看就是了。”
阮琨宁想了想,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讲道理的说,她还没有遇见能在颜值上超越自己的妹子,顶多也就是阿浣比她稍逊一筹罢了。
可他是男子,不计算其中。
关慕白与木庭松倒是一惊,他们进来的时候,先见到的便是阿浣,毕竟那张出尘的面容难以令人忽视,阮琨宁周身气质与露出来的眉眼,自然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面纱遮住了大半风光,自然是瞧不见的,闻言禁不住有些意动。
木庭松看着阮琨宁,笑吟吟的试探道:“阿宁姑娘天姿国色,想必是胜过那个什么浔阳第一美人许多了。”
阮琨宁淡淡的看他一眼,不受他激将,倒是阿浣忍不住开口了。
在他心里面,阿宁是世间最好的姑娘,生的极好,性情极好,待他极好,没有一点是不好的。
阮琨宁或许不会去说什么,他却不想叫阿宁的光芒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第一美人遮盖住,便看着那二人,极为认真的道:“我生的好看吗?”
关木二人有些奇怪的对视一眼,一道点点头。
阿浣心满意足的笑了笑,道:“阿宁生的比我还要好看。”
他这话说的轻而易举,却叫那二人面上微微变色。
木庭松看向阮琨宁,笑容里面带了一点好奇,直截了当的道:“这下子,我倒是真想知道阿宁姑娘生得何等国色了。”
阮琨宁淡定的面对围观,道:“别想了,不给看。”
阿浣有点骄傲的看着他们,又看向阮琨宁,道:“阿宁不给他们看,给不给我看?”
自从阿浣渐渐的出师之后,便很少露出这幅呆萌傲娇的样子了,阮琨宁禁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道:“自然是给师兄看的。”
阿浣欢喜的应了一声,随即骄傲的瞥了瞥那二人。
关木二人见他们举止亲昵,倒是想到了另一处去,只以为他们是有婚约的未婚男女,是以才格外亲近,是以阿浣才不想叫别的男子见到面容,当下神色一正,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微笑看着他们。
就在这时,外头忽的传来了一片喧嚣之声,带着杂七杂八的惊叹。
“尹姑娘来了,尹姑娘来了!”
“尹姑娘这般样貌,当真是天仙下凡呢!”
“谁说不是呢,若是能娶了她,这才真是胜过做神仙啊!”
木庭松看也不看,道:“天仙若都是这个模样,那做神仙也没什么意思。”
阮琨宁没见过这个尹姑娘,倒是站起身从窗户往外瞧了瞧。
梨花白的衣裙上用银线绣了素白清雅的玉兰,衬着窈窕的身段十分娇柔,百合髻上斜斜的簪了两支和田玉簪,十分的秀美清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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