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寿元，他应该早就死了，不过陶鸣曲说，他临死前，还是非常地感激苏婉他们。
“如果报不了呢？又或者有人以报仇为筹码，逼你背叛本门呢？”
苏婉没有多问是什么仇，她只是看着坠入幻境的小姑娘，极缓地问了那么一句。
她的手上拿着一面镜子，从镜子里能看到那个小姑娘所见的幻象，只见她眼前先是急速闪过了血光漫天的场景，很快又褪去，显现出了两个持着刀的人。
他们在狰狞地大笑着，手上的刀已经被鲜血染红。
很快场景又转换，是一些模模糊糊的光，光里有人在说话，也有人在笑。
苏婉隐约能猜到这就是小姑娘幻想中的门派，看着她闭眼落泪的模样，隐约猜到了她的选择。
果不其然，她从幻象中睁开了眼，苦笑了一声，答道：“倘若我因为自己的事，把其他人也变得和我一样悲惨，那我与他们还有什么区别？”
苏婉看着她，沉默半晌，终于还是轻轻笑了下，抛给了她一枚令牌。
一天下来，她已经看了好多人了，不过这还是她丢出的第二枚。
她知道，他们试图庇护那些没有攻击性的凶兽的想法固然对门下弟子会有危险，但是弟子们能从他们身上获得的好处也不会少，所以她不会愧疚，也没想过愧疚。
一连花了三天，四人方才把所有通过前期试炼的人都筛选了一遍。
留下来的人算不上太多，约莫有三十来人，修为最高的筑基期，修为最低的……没有修为。
他们倒也低调，就算是世家出身的，也没有跑去选高处的小木屋，而是统一选了山腰的茅草房。
“因为人少，我们最近也没有闭关的打算，所以你们还是归我们管的。”江祈渊把所有人都喊到了山脚边的演武场上，开始给他们讲最近要做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是他……自然是另外的几个人都不愿意当掌门，这个头衔理所当然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不过有一件事我要提前说明一下，我们四个人，最慢的一个，也是五十岁前就突破了金丹，所以对我们来说，我们未必理解得了为什么你们会修炼得那么慢，传授方式也不一定对，你们要多自己摸索，”既然已经入了门，江祈渊也懒得一口一个“本座”自称着，总觉得喊得自己垂垂老矣，行将就木，“所以，好好修炼，打坐就去小木屋，那里灵气比较充裕。”
江祈渊也没有给他们搞什么入门仪式，反正这个新宗门就那么几个人，不用半刻钟就能认完。
不过他也没有对这些新弟子太过苛刻，交代完毕之后，就把江怀林和苏雨莲给他们留了下来。
虽然不是修士，但他们模拟的修士可是连渡劫期大能都看不出破绽，教导这些小弟子足够了。
不过如果江祈渊能够看到多年以后，这群弟子都养成上天入地无所不敢的性子，恐怕他就不会把这些人交给这两个家伙了。可惜他本事再大，也预见不到未来，所以现在的他非常放心。
这个新的宗门某种程度上是普通门派和散修盟的结合体，除了弟子外苏婉收到的那些命符的主人也相当于这个宗门的人。
苏婉也传了消息给他们，不愿意的可以把命符领回去，愿意的留下，不过最终还是没有一个人把命符要走。
他们傻吗？这个宗门不制约他们，只让他们挂名，除非他们脑子进了水，不然为什么要和苏婉撇清关系？
第134章 霖雨门
霖雨门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派。
说它不大； 是因为它的人并不多，与那些动辄数万人，加上附属城池数十万人的宗门相比； 这几百人的数量实在不够看。
但说它不小； 自然是因为这个门派有着四位大能； 无论是数量还是实力； 都比得上最一流的大宗门了。
但与霖雨门的规模有所差异的是； 它在散修中的口碑可不像大门派那般毁誉参半，而是一面倒的赞誉。霖雨门修士少； 也不会有人打着宗门的旗号外出招摇撞骗，这是多么难得的大门派啊。
除此之外； 世家大族也多站在他们这边。
这些大族本来就不缺底蕴，只是族中少了能帮忙解决任务的人，霖雨门的元婴修士脾气好； 也不拿乔； 更不要别的； 什么等级的任务就是什么等级的灵石价位； 简直是理想中的合作人选了。
更别说还有一个苏婉，一个最顶尖的炼药师； 不仅顶尖而且炼好的丹药都不自留，只要他们和霖雨门保持友好关系，就能内部竞拍； 不需要经过拍卖行。不过相对应的； 苏婉在外面的拍卖他们也不得参与； 将机会留给散修，避免盲目地哄抬价格。
“哎，弟子们能出去接任务，你能卖丹药，我感觉自己一点用都没有。”又是一个夜晚，江祈渊仰躺在苏婉的腿上，看着头上的星空，长吁短叹。
苏婉低头看着他，然后伸手戳了戳他的腰：“有用啊，不是你和师尊师叔，我们哪里敢做这些事？”
“嗯，我和师尊师叔，我才是顺带的吧。”本来就长吁短叹的江祈渊，听到这句更加忧愁了。
苏婉被他逗乐了，怎么修为越高，他越是小孩子心性，这是觉得不用伪装所以放飞自己了吗？“你够了啊！再这样我就真把你毒回元婴期，让你也跟他们一起出任务。”
“这可不行，”江祈渊想也不想地反驳道，“那我怎么保护你。”
他的音量并不高，甚至还带了点漫不经心。
回复元婴期的修为固然好玩，不过霖雨门如今也算是半站在风口浪尖上，他怎么敢轻易削去一大半的修为。
苏婉看着他依然平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表情，戏谑的眼神一下温柔了起来。
江祈渊正好看星星也看累了，翻身就要坐起来，不过还没坐好，一双手就圈住他的颈项，随后轻吻上了他的唇。
“在我眼里，你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人。”苏婉吻的时间并不长，在江祈渊正准备回揽过她的时候就松开了。
后者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怨念地看着她呢，还是该感动地看着她。
“别想了，我们还有事情做呢。”
苏婉看也不看他幽怨的表情，说完轻推了他一把就跳下了屋顶。
江祈渊默默地叹了口气，感觉修士也不容易。
不是修炼，就是处理事务，明明寿元那么漫长，但也没觉得有多少慵懒清闲的时候。
苏婉口中的“事情”，是去给白途安送一些隐匿气息转换体质的丹药。
灵兽的苏婉还没研究出来，不过那些凶兽的她倒是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
只要那些凶兽能够改变自己的体质，对修士没有重要的用途，那么就算被发现，他们也还有伪装生还的余地，能安安稳稳地突破。不过相对应的，因为丹药中掺杂了灵兽的血，所以服用了这种丹药的凶兽戾气会进一步化解，哪怕日后突破了，也很难生出主动攻击修士的心思。
“谢谢，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万死不辞。”看着手上的丹药，白途安的内心欣喜异常。
不过他也没打算将这东西的作用隐瞒，那些凶兽愿意吃的吃，不愿意吃想保留兽性的就走，他是真没那么大本事长期庇护那么多凶兽了。而且现在主要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是这么多年的安稳全靠苏婉二人照料，他实在不想给两人增添麻烦。
苏婉对他的誓言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看着密林里滚来滚去的那些团子，脸上浮起了一丝温和的笑意：“也不单单是为了你。我查证过了，这些凶兽早年也是到处都有的，后来作用被发现，它们就开始被大肆捕捉、虐杀，为修士成就了一个光辉璀璨的时代。但万事万物，盛极必衰，那个时代结束得很快，之后修士的突破越来越困难，也是他们的报应。
“事已至此，他们还不想着专注自身，好好修炼，反而想赶尽杀绝，如此行径，有违于我认同的道，我才不介意管上一管。
“况且……他们那么可爱，我总归是不希望看着他们整个族群，因为修士的贪欲，最终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所以，不用道谢，更不用许诺我们什么。”
白途安的修为确实不高，但他灵兽的气质在那里，修为再高的人见了，也会忍不住将他当成朋友交谈，何况他们两个是真把他当成了朋友。
他听了苏婉的话，再看这两人，总觉得他们比自己还要像无欲无求的灵兽。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修为高，有无欲无求的资本。
“不管为了什么，我还是要多谢，其他的我也不给你们压力。”白途安想着想着，还是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语气更郑重了些。
苏婉哑然，半晌还是认真地应了。
行吧，他这么想自己也没必要不认。
交代完正事，几人本来还想聊会天，不过一道流光又传到了江祈渊的手上。
他皱眉轻点，那道流光上的讯息便飞速窜入了他的脑海中。
“怎么了？”发觉江祈渊的脸色不太好看，苏婉柔声问道。
前者重新睁开了眼，眉目间有些微隐藏不住的嘲讽。
“有小家伙被欺负了，怀林刚好在，就出手把人捉了，带回了门派里，现在对方的长辈上门讨要。”江祈渊不是气江怀林惹事，而是觉得那些大门派未免太肆无忌惮了一些。
当初道侣大典他们就敢直接发难，如今又没递拜帖直接讨人，完全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又或者并不是不放在眼里，而是又一次借题发挥呢？
“白道友，那我们先告辞。”苏婉听他说了之后，也意识到了对方的想法，干脆利落地和白途安告辞。
白途安自然不可能拦他们，他向两人告别，然后带着丹药往密林里走，一边走，一边抬头看了眼阴云密布的天空。
“修士的世界啊……哎……”
因为陶鸣曲和越昂不在，江祈渊本来以为自己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会是一片狼藉的情况，不过回来之后他发现……自己还真低估了那些小家伙招惹是非的本事。
他们也不跟那试图抢走人的渡劫大能来虚的，直接启动了宗内的阵法，把他困在了原地。
“……阵法启动要灵石的，你们下一个任务的灵石集体扣了。”江祈渊一看这场面，就先来了这么一句。
本来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的一群人瞬间就焉了，“哦”了一声后就把阵法解除了。
那个大能万万没想到这些人敢这么干，阵法一撤就想动手，不过被江祈渊一个闪身把攻击都尽数化解。
“这位道友是想做什么？来屠我们的门派？”江祈渊一看他那扭曲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真的想置那群小家伙于死地，顿时冷哼一声，也不给他留脸了。
这些大门派的亲传弟子都有本命灯，人活着还是死了一清二楚。如果江怀林真把人杀了他上门来找事还说得过去，但如今是对方先惹事，技不如人被捉了，他的师长有什么脸大摇大摆地趁着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上门？
这上门的人确实是想试探，顺便借题发挥，所以才看准了几个大能都不在的时候上门。
但谁知江祈渊和苏婉根本没有走远，不仅没有走远，他们门下的弟子还不害怕自己，甚至敢启动法阵，让他一时之间都有些气昏了头。
不过他高高在上惯了，意识到了如今的局面，也只是一甩袖放弃了攻击，要他道歉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看不如这样吧，”苏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对他的实力也有了预估，“这位道友，你与表哥打一场，你赢了，就把那个惹事的小辈带走，你输了，刚才阵法启动消耗的灵石就道友你出，如何？”
苏婉说得分外轻巧，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快下雨了一般。
江祈渊闻言在一旁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荒唐！”如果换了别的渡劫修士，这人未必不会同意这件事，但江祈渊……
谁不知道这位百年前凭借一己之力斩杀了一位入魔屠城的渡劫修士，他是疯了才会跟对方打？
江祈渊对他这个回答很失望，打一架啊，之前也有很多找事的，但都在百年前他和入魔修士打了一架之后消停了，如今再打一架，说不定又能消停上百年，多好的买卖啊。
“那道友想如何？”苏婉看出了江祈渊的失望，但对方大小也是个渡劫大能，自己也不可能逼着对方给江祈渊打，只能接着问。
说起来她突然想起，以前江祈渊不爱打架啊，明明爱打架的是柳宇涵吧。
“给我道歉，给我徒儿道歉！还有……”
“不可能。”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祈渊直接打断。
是，他是可以不在意对方这么做，他也可以忍可以道歉，但是霖雨门不能。
人善被人欺，他们一软，霖雨门日后只会更加艰难。
第135章 未来
那人完全没有料到江祈渊的态度会这般强硬。
根据他收集到的情报； 霖雨门的修士都很好说话，也没有渡劫修士的架子，所以他才会让徒弟挑衅外出的霖雨门弟子，他好借题发挥，到霖雨门内暗查一番。
因为他真的觉得； 霖雨门肯定有秘密； 不然不可能短短四五百年的功夫； 第一批入门的修士就都陆陆续续突破到了元婴期； 之后再收的那一批门人也是各个天资不凡； 让人嫉妒不已。
但他没想到，别说暗查了； 他连这宗门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就被困在了阵法里。
江祈渊看他脸色难看； 也知道事情该到此为止了。
他保持着神色间的倨傲，不过语气倒是温和了许多：“这位道友，霖雨门从来都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不过，看在阁下一心为了徒儿的份上； 我们也不是不能将徒儿还给你； 只是以后莫要再踏入霖雨门的范围内了。”
江祈渊这话听起来看似诚恳，但怎么想都有些微妙的不对。
那个修士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可是他又想不起来。
他寻思着自己确实不想和江祈渊打； 而且反正都查不出什么来； 走不走也都一样； 便迟疑着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不过等他带着徒弟离开了霖雨门，他才蓦然反应过来，这不对啊。
那些小辈把他困在阵法里，完全称得上是以下犯上了，但开始就被江祈渊那么一搅和，他完全忘记了要讨个说法，更别说等到后面，对战、灵石这么一通闹，他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但他现在想起来也没用，难道他还能回去讨个说法不成？因此只能迁怒地瞪了徒弟一眼，转身就回了飞舟内。
话分两头，霖雨门内，参与了此事的弟子都低着头，在江祈渊面前站了一排。
自从江祈渊接手了掌门的位子后，苏婉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温和好说话，万事不管的炼药师。
倒也不是因为忙不过来，而是她特别喜欢看江祈渊明明不生气却要板着脸教训人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有趣。
就像此时，她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江祈渊把这些人吓唬地头也不敢抬，之前因为炼药生出来的烦闷，在看到他认真的表情后，就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她有时候也不太懂这些小家伙怕江祈渊什么呢。对他来说，什么事情没有见过，什么险没有冒过，这群小辈做的事情、招惹出的麻烦，比起江祈渊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生气？有什么好生气？不过是作作样子罢了。
他人好，又温柔，哎……每次两人相处的时候，她一发现对方不说话，就有点想逗他。
苏婉一边想一边感叹现在的年轻人抗压能力真的不行，完全忽视了江祈渊在她面前跟在别的修士面前完全不是同一个性格。
而且她已经突破到渡劫期了，其他人修为最高的也就元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