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黄观面前地这座土堡,便是现今已经升为三等有邑子爵的铁铉的居城。
黄观在大门前下了马,自有士兵前来照料马匹以及接待黄观的扈从们。这伙士兵的头目却是一名土著,还不到二十岁年纪,却已经是有邑恩骑尉了——土著能够升为有邑恩骑尉,那也不知是立了多大的功劳呢!
黄观望着这名留着小胡子、一睨一睥都带着精干神气的土著,不禁咽了一口唾液。(全部小说超速更新说起来,这名土著一开始却是另一名有邑贵族的战利品,却不知铁铉从哪里看出他的潜质,连哄带骗用一匹马把他换了去——现在想来,若当初进行这笔交易的是他黄观就好了。话说一年多来黄观所捕获的土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即便只算精壮,那也至少有三四百人,怎么就没一个象他那么能干呢?
这名土著的衣着外表初看起来已与汉人无异,只是说话还不怎么流利。
土著向黄观行了个礼,这个礼仪之标准简直无可挑剔。
“男爵阁下,”他地字腔咬得很认真,但四声几乎都错了,听起来有点怪。“子爵阁下正在议事厅里。”
黄观点点头,便朝议事厅走去。
有邑贵族们抵达吕宋后一开始都建的是营寨,待
善后,便依据各人的财力和人力修建了大小不一地土。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这些堡垒全都将安全性放在第一位,对舒适性完全不予考虑。铁的居城是面积最大的堡垒,而大厅又几乎占据了堡垒第一层的全部,但其面积,却并不比江南一个较为富裕的土财主地大厅更大。
黄观经常来,守在议事厅门口的侍卫已经认熟了他,因此看到他后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大声通报。(全部小说超速更新
黄观推门而入。
出于安全性考虑,堡垒所开地窗户又深又小。所以虽然此时是大白天,但议事厅里仍然点着蜡烛。又由于吕宋王国正处于发展期,一方面物资还不算很丰富,另一方面有邑贵族们也节省惯了,因此整个议事厅里只点了四根蜡烛。
黄观推门所**的那点风儿将蜡烛的火头吹得摇晃了一会儿。黄观刚从亮处走进来,里面的人物面目都模糊不清,绰绰约约的人影参差。黄观只能通过猜测,判断坐在主座位的那人是铁铉。背灯影儿也看不清铁铉的脸色,只听见他嗡声嗡气地说道:“黄观来了?坐吧……现在人已经到齐了,开始吧。”
“上个月监国广泽王朱允、怀恩王朱允相继病死的情况大家已经知道……”铁铉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压抑地说道:“五天前,敷惠王朱允熙也突然暴毙了!”
这句话顿时如同向平静的湖面投掷了一块巨石一般,掀起了莫大地波澜。
“暴毙?怎么可能!”
“是啊,半个月前我还见过敷惠王,还是好好的。”
“肯定有阴谋!”
“必定是那篡……”
说这话的人却没能说完便已经被身旁的人捂住了嘴。在座之中有乍乍呼呼的人,但同样也有不少是几经人世沧桑,电光石火中翻过筋斗来的人,早已深沉得波澜不惊。(手机WAP浏览)
铁铉只是朝那个方向瞟了一眼,接着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吕宋国王是建文皇帝之子朱文圭,只因国王年纪幼小,因此暂时由广泽王朱允、怀恩王朱允、敷惠王朱允熙代为监国。可如今三位监国都已不在了……这里都是自己人,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黄观沉吟片刻,说道:“广泽王朱允和怀恩王朱允应该是死于水土不服。当日皇上命我等移民均带上观音土,吃了观音土后,对于适应水土不服确实有效果。那广泽王朱允和怀恩王朱允大约是自恃身份尊贵吧,坚决不肯服食观音土,染上时疫倒也并不稀奇。”
“……只是那敷惠王朱允熙明明好好的,又怎么突然暴毙了?子爵阁下,你知道什么内情吗?”
“王府内外都是由皇上派去的人所把持,”铁铉一哂。“我能有掌握什么内情?”尽管口头说不知内情,可他却又偏偏补充了一句。“只是据说专门专门负责敷惠王饮食地太监第二天便‘自杀’了,也不知真是畏罪自杀呢,还是……”
有邑三等男爵景清不禁错愕,瞠目结舌说道:“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皇位都明目张胆地篡了,这点子事有什么不敢的?”至今只是有邑轻车都尉地卓敬满脸的不屑。“别说这些有地没的,如今三位监国都已身故,估计不久后本土那边会在吕宋设立一个都指挥使司来控制这里吧。”
“不成!”景清扫视一眼议事厅。“吕宋王国是建文皇帝遗孤地领地,这一年来,吕宋岛上的汉籍移民已经增加到三万多户。如果再加上我们所俘虏以及控制的土著人口,吕宋王国的总人口数已经接近二十万了。凭什么从帝国本土派一个都指挥使来骑在我们头上?……只要我景清不死,我就在这里等着那个都指挥使来!”
“胡说八道!”铁铉喝道:“当初你若是针对帝国本土的那位成功了,却也没什么好说的。如今针对一个指挥使使用这一套五步溅血的把戏,即便成功了,帝国本土再换一个来就是了,有什么用?!大家还是集思广益拿个章程出来是正经!”
铁铉的爵位最高,而且无论是在靖难之役中还是在吕宋,他所表现的能力也是大伙所公认的。听到铁的斥喝,景清象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个,吭都不敢吭声。
这时黄观慢吞吞地说道:“大家的心愿都是为建文遗孤守好这一片基业,是不是?如果是,那就听我一言。”
黄观是有邑一等男爵,仅比铁铉低一级,在整个吕宋的有邑贵族中排名第二。
在吕宋,基本上是谁的爵位高谁说的话分量就越重。所以,大伙们便静下来仔细听黄观的意见。
“正面硬抗是万万不可的。忽略大明本土的实力不谈,仅就那三个王府的护卫兵就并不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就战士的人数而言,我们全部加起来也只不过比三个王府的户卫兵稍多一点。”
这时低下有人小声反驳:“加上土著,我们可以凑出王府护卫五倍的兵力。”
黄观摇摇头。“那些土著兵打顺风仗还能摇旗呐喊一下,若是和王府护卫兵正面硬撼,他们不反水都谢天谢地了。”
黄观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又说道:“刚才景清说吕宋岛上的汉籍移民已经增加到了三万多户,可是我们这些‘左逆文臣’的老人所控制的人数,却连三分之一都不到。若是正面硬抗,不用大明本土出兵,仅王府护卫兵和后来移民过来的有邑贵族就不是我们能轻松解决的。”
“所以说,我们只能换一种办法。来吕宋之前,大家都看过《移民纪要》那本小册子吧?上面有一段话,说是封建采邑制发展到一定阶段,为保护封建领主的利益,可组建议会。”
“皇上的心思其实很明白。若是吕宋组建了议会,那么无论是吕宋国王还是广泽王朱允、怀恩王朱允以及敷惠王朱允熙这三位监国,对吕宋的控制力都将大为削弱。”
黄观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说道:“然而如今情况特殊,三位监国都已身故。所以,我们只能提前组成议会,用以代替监国的作用,以免皇帝以此为由设立一个吕宋都指挥使司来压在我们头上……既然建议是我们提出的,那么进入贵族院的条件自然必须好好斟酌,使得在座诸位都能够符合进入贵族院的条件……”
“……至于说削弱了国王的权力的问题,只要诸位继续无条件忠诚于建文皇帝的遗孤,那么还有什么问题呢?”()
第二章 还乡
会有什么问题?
当然会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
封建采邑制度下,每一个领主在自己的领地内都几乎相当于国王,而真正的国王对王国的控制力自然也削弱了。黄观并不知道后世会出现国王基本上只存在象征意义而不掌握实权的君主立宪制度,但他是个聪明人。一旦成立了拥有立法权和司法权的议会,那么王权自然会更受制约。
黄观之所以提出成立议会的建议,其主要目的是为了自保。相较于成立吕宋都指挥使司,成立议会后,自己的命运就会更多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此外,黄观也相信这么做是符合朱棣心意的——要不然,《移民纪要》中为什么会特意提到“议会”这种组织?
至于说建文遗孤是否能够掌握吕宋王国的实权,这便不是黄观所关心的了。正如当时他所说的那样,如果所有的“左逆文臣”们都能够自始至终地无条件服从建文遗孤的意志,那么建文遗孤自然也就能够牢牢地掌握整个吕宋王国。但是这可能吗?
想到这里时,黄观略带讥讽地摇了摇头,不再考虑这个问题,然后将思路放在了此行的目的上。
左逆文臣们的秘密会议结束后,黄观没过几天便带着长子踏上了返回帝国本土的行程。
当时左逆文臣们被流放时皇上允诺,只要升为男爵,左逆文臣的罪孽就算彻底赎清了,然后便可以自由往返殖民地与帝国本土。这一年多来吕宋的有邑贵族们实力增加得很迅速,黄观升为男爵已经很有一段日子了。之前他总是对皇上有种说不出恐惧,因此下意识地没有在升为男爵后立即返乡。但是那天看到无忧无虑却又丝毫不象读书人子弟的长子时,黄观突然意识到必须回家乡一趟了——若是不将黄昌伟送回家乡就读,那么这个孩子很可能就毁了!
中国人有一种优良传统,那便是无论移民哪里,只要条件许可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培养孩子读书。(全部小说超速更新然而在吕宋,却实在没有这种条件。倒不是说找不出读书人来教孩子,而是说周围的环境实在不利于读书。
刚刚抵达吕宋时,为了尽快获得返回大明本土的合法资格,所有的左逆文臣们都努力地发展着自己的采邑。创业之初条件是最为艰难的,大人们固然忙得是焦头烂额,就连十多岁地孩子们也不得不尽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孩子们地适应能力是最强的,没用多长时间,他们便习惯了挽起小弓参与打猎或者监督管理土著奴隶们。
如今条件已经好转,孩子们不必继续参加劳动以及监视管理奴隶劳作了。而且领主们还办了私塾让孩子们读书,条件较好的家庭甚至还给孩子配上了已经驯服的土著仆人。但大人们却悲哀地发现,那些半大孩子们的心已经野了,已经不怎么读得进去书了。
黄观身为状元,自然不能接受。所以,他决定将黄昌伟带回大明本土,将儿子托付给人友人教育。
如今大明本土与吕宋之间来往的船只已经很多了。从本土往吕宋去的船只主要是载人,偶尔也有专门贩卖水牛地,从吕宋往本土去的船只则装载着吕宋地特产以及水稻——吕宋的气候实在很适宜种植水稻,多雨不说,平均气温也高,能够轻轻松松一年两熟。
俗话说近乡情怯,可黄观抵达本土后朝着家乡行进时,却根本没有近乡情怯的感觉。因为他的脑海里已经被别的事所装满了。
受地理气候的影响,吕宋的有邑贵族们大多都种植水稻。(最新最全电子书下载所以,吕宋的有邑贵族们对水稻的价格也比较敏感。第一次丰收时,所有人都高兴得不得了。可是当本土而来地商人们进行收购时,他们的兴奋之情却不约而同地消失了,因为,收购价不仅仅是比他们想象得要低,而且是低多!
尽管收购价极低,但有邑贵族们却只能被迫接受。他们移民吕宋的时间还短,在生存压力之下,尽管吕宋岛的林区出产优质硬木,但他们却根本没有发展造船业念头。也就是说,如果不将水稻卖给本土而来的商人,凭吕宋的有邑贵族本身却也没办法将货物运到本土去卖。同样的原因,尽管吕宋岛上的铁矿并不缺乏,但吕宋岛上的采矿业和冶炼业还根本无从谈起,因此吕宋岛上的移民所急需地农业工具以及兵器等,全都依靠从本土进口——既然不能自力更生,那自然也就需要进行商品交换了。
若是不卖掉水稻,哪来得钱购买耕牛、农具以及战斗需要的兵器盔甲?更何况之前为了购买急需地物品,几乎所有的有邑贵族都借过高利贷——即便不再购买任何东西,但债务总得偿还吧?
有邑贵族们最终被迫接受了那低得令人欲哭无泪地收购价格,心中却是无不芥蒂的。商人们低买高卖,运用一切办法追求最高利润地作法自古以来就深受人们的痛恨,因此心思不深的有邑贵族便愈加痛恨商人了。而心思复杂的有邑贵族则怀疑这其中有着皇上的诡计。
在抵达本土之前,黄观自然也曾经怀过水稻价格过低会不会是皇上在其中动过手脚。然而一路走来,黄观对于皇上的怀疑却越来越淡了。
大道的两旁,大牲口随处可见,在黄观的记忆中,大牲口的数量明显增加了。(全格式电子书下载经过询问才知道,原来本土实施了所谓的“无牛税”。为了避税,但凡有需要而且有能力的家庭便都添置了耕牛。一牛
上七八个人,当全国各地都想方设法地逃避“无后,其结果便是大牲口得到了更广泛的应运。而大牲口的增加,便直接导致了地主们对人力资源需求的减少。更何况大明如今实行了新的税法,无田的佃农、长工需要额外缴纳人头税附税,因此导致人工成本也相应增加了。于是最终所导致的结果便是,本土的人均土地占有量竟然呈现出了缓慢上升的趋势——黄观自然不可能获得官方地资料,但他却凭着自己的智力以及收集地相关信息作出了同样的推测。
又由于皇上召开了那个什么所谓的“献宝大会”,因此应用科学得到了飞速的发展。能工巧匠们发明了各种各样的“奇伎淫巧”之物,黄观新眼所见,两头耕牛拖着一新型农具,可将开沟、播种、施肥、覆土、镇压等作业一次完成。黄观尽管在被流放后已经算是“深入群众”了,但对于具体的耕种了解得仍然不深。
看了那种新型农具的表演后,黄观实在估测不出这两头牛再配上一套新型农具能够抵得上多少劳动力,但他却早已下定了决心:返回吕宋时,一定要买上几套这种农具带回去。
这时,即便黄观不去粮店打听也能够知道粮价肯定比往年更低。但为了获得更准确地答案以便安心,黄观便仍旧去了粮店以及询问了路边的农民。得出地结论是:去吕宋收购粮食的商人并不算特别心黑……
不过黄观到底还是犯了一个错误。他所观察以及询问的地点所在是江南地区,产粮区的粮价本来就低,而生产力获得了明显的进步后价格更低自是题中应有之义。(全部小说超速更新但实际上,去吕宋收购粮食的商人并非将粮食运往江南销售,而是被开中盐法所吸引,将之运往边塞之地。永乐元年的上半年,商人以及平江伯陈总是将粮食运往辽东地区。然而“辽东肥沃之地,一年耕有收,足数年之用。数年有收,海运可省”,永乐元年的下半年之后,辽东地区便并不缺粮了,于是海运的终点变成了天津等地。待运至北方地港口后,再以陆运方式运往西北。如果黄观去西北边塞地区进行调查,那便会发现两者之间的差价极大。
回乡的沿途路上,黄观感受最深的便是那些懵懵懂懂的底层人民如今脸上多了一些满足的笑容。通过慢慢的了解,黄观对于那些底层百姓的幸福感不免哧之以鼻。原来,大明本土的底层百姓之所以会对今后的生活充满了信心,居然是因为百姓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