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拿着窗花时海棠的心好像还在乱跳,她看着面前花式多样的窗户,喜鹊登梅,燕孔雀戏牡丹……
厝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到海棠发呆,不由问道:“阿姐是要贴窗花吗?我来吧。”他从海棠手里拿过那些窗花,又拿过长凳站了上去,“这里好吗?”
被厝仁这样一分神,海棠刚刚乱的情绪也平复下来,指挥着厝仁往这边往那边,期间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盛睿泽从书房出来就听到笑声,寻着笑声而去就看到海棠和厝仁说笑着,还低头品头论足一番,他心里顿时有些不爽了,虽然厝仁还是个孩子,和海丰差不多大,可上京那些高门子弟十三四岁家里就会有人找通房丫头,所以不能小看任何一个男子。
他快步走了过去,等要走到的时候又故意放慢脚步,临近了才问道:“贴窗花呢。”
海棠被这骤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剪刀一歪,顿时刺到了指尖,“啊”的叫了一声,低头一看,指尖已经被戳出血了。
厝仁顿时不满,“盛大人,你怎么神出鬼没的?阿姐,我去拿些纱布。”
盛睿泽也是一脸愧疚,早知道他就不过来了,他急语气里带了些急切:“给我看看。”
海棠刚刚乱的情绪才平复好,哪里肯再次让盛睿泽轻易打乱,她摇摇头:“没什么大碍,不过轻轻刺了下,一会就好了。”
盛睿泽却是不由分说的拉过她的手,看她指如削葱根的指尖上有几滴鲜红的血渍。
海棠急忙要往回缩,却被他修长有力的手握着抽不回来,仿佛有股电流从手上直接蹿入了脑子里,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比刚刚还要快上许多。
海棠的厢房在后面,其他人都在前院忙乎着,此刻这里只剩下两人。
看他还不松手,海棠再次想抽回来,却不想他反而握得更紧了些,他的手指格外修长,手掌温暖干爽,被他握住的手指隐隐有一种酥麻的感觉传来,海棠的手指忍不住开始有些颤抖,然后整个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跟着颤抖。
正文 【115】指尖
这一刻海棠心跳加快,不敢再看眼前身姿如松竹的男子,将头扭到一边,深深的吸了口气,宽慰自己,好歹是来自现代的,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也被其他小伙子握过手的,怎么现在变这么矫情了?
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别太当回事,盛睿泽也只是出于朋友间的关心而已,突然觉得指尖一动,触上了温软的东西,抬眼一看,脑子顿时轰的一声,盛睿泽竟低头吻上了她的手指,那温软的,就是他的嘴唇。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海棠不知从哪里迸出一股力气,用力一挣,手掌脱离了他的掌握,紧紧的握拳背到了身后,盛睿泽怔了一下,抬眼看着琉璃,眼神慢慢变得清明。
海棠只觉得被他吻过的那个指尖就像被火烧过一般,耳边里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想说一句什么,嗓子却紧得根本发不了声。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后,海棠忽然转身提裙离去,背影看起来多了几分狼狈,还在转角处和拿着纱布匆匆赶来的厝仁撞了个满怀,纱布掉落在地。
海棠已经顾不上掉地上的东西了,没一会儿就跑得没踪影了。
厝仁满脸不解:“阿姐,你的手还要包扎下吗?”
盛睿泽却是难掩黯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脑子一片空白,只想吮掉那刺眼的血,等他回过神来时候嘴唇已经含上海棠的指尖了,可她反应这样大,看来对自己排斥极了,若刚刚换成平治这样做,她应该更多的是娇羞吧?
海棠逃窜回自己的厢房,把门关上,背靠着门大口的喘气,心还在剧烈的跳动着,手心出汗,甚至隐隐有口干舌燥的感觉。
那温热的感觉就一直停留在指尖挥之不去,甚至还从指尖迅速蔓延到了她心上,心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因为刚刚盛睿泽的那首词和含指尖的动作,她心乱成这样,算怎么回事?
她在自己厢房一直发呆到杨氏来唤她出去吃饺子,她努力平复了情绪,笑着挽着杨氏的胳膊去了前厅,不算宽大的前厅此刻显得有些狭小,但更让人觉得热闹和暖心。
大奉朝除夕夜要吃饺子,吃过饺子后,再去沐个浴,洗去这一年的污垢,明年生活必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热腾腾的饺子一份份端了上来,一个个都煮的白白胖胖,粉嫩嫩的饺子皮劲道弹牙,里头的水分足,饺子馅儿鲜软无比。
苏嬷嬷笑呵呵道:“今儿个饺子有白菜馅儿了,吃了明年百财进门,芹菜馅儿的,吃了来年勤勤奋奋的。”
杨氏也跟着笑道:“我和苏嬷嬷还在饺子里加了些特别的料,看谁能吃到那独有的一个铜钱呢。”
海丰几个小子早就吃的津津有味的,可惜吃了大半都还没吃到杨氏说的那个铜钱。
“阿姐,你也没吃到吗?”海丰不由问道。
海棠笑着摇了摇头,她都吃了五六个了,都是正常的饺子。
盛睿泽就坐在不远处,灯光下他的五官深邃俊美,虽然面无表情,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海丰本想问问他,可话到嘴巴想想还是算了。
盛睿泽才吃到第三个饺子,一口咬下去就感觉到那硬硬的东西,自是那铜钱无疑,他趁着众人不注意,将那铜钱吐出收在了袖子里,借口说要去倒些酱料,到了厨房,他从钱袋里拿出另外一枚铜钱,可看着面前的饺子又犯难了,只好扬声唤了苏嬷嬷一声。
苏嬷嬷快步而来,看到盛睿泽递过来的一枚铜钱,她怔了怔,才道:“你吃到了?”
“恩,不过这枚是干净的。你将它包到饺子里,煮好给海棠端过去吧。”他话才开了个头,耳根就又浮现起一抹粉红,别扭的别过头,生怕苏嬷嬷笑话自己。他刚刚看海丰问她有没有吃到铜钱时,她有些期望落空的表情,他不想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
苏嬷嬷在心里大喊声,臭小子总算是开窍了,但她也知道这小子的别扭性子,沉默着接过那枚铜钱,三下五除二的就塞入还没下锅的饺子里,又推着盛睿泽往外走,“赶紧出去,别露馅了,要是早开窍,我连孙子都抱上了。”
盛睿泽红着脸回到了位置上,没多久苏嬷嬷就端了碗饺子过来,“晚娘,你那饺子冷了,吃这碗。”
海棠已经吃饱了,可看到苏嬷嬷那充满期盼的眼神又不忍拒绝,只好端着那碗饺子继续吃了起来,可她才吃到第二个饺子,就愣住了。
海棠低头朝着饺子馅儿里面看了一眼,妙竹很快就反应过来,递了帕子过来。海棠接过帕子,将里头的铜钱取了出来,放到了垫着丝帕的手心。
“阿姐,你吃到这枚铜钱了呢。”海丰简直比自己吃到还开心,“来年阿姐的铺子生意定然兴旺红火。”
海秋闻言下意识皱眉,但碍于盛睿泽还在这,只是瞪了海丰一眼,又低头吃自己的饺子了。
这饺子是苏嬷嬷端给自己的,刚刚盛睿泽和苏嬷嬷在厨房呆了会,难道是……
可海棠却不敢往那方面想,盛睿泽不是一直心里有段晋辰吗?上次还对自己的触碰表现出那么抗拒的表情,又怎么会费尽心思让自己吃到这枚铜钱呢?
她心里既失落又是欣喜,双重滋味反复叨扰着她,让她坐如针毡,脸色自然也不是很好看。
盛睿泽看她本来还欢喜的表情又渐渐落寞下去,心里有些想不明白她的想法,但他的心情也跟着海棠的心情,起起伏伏的。
吃过饺子,苏嬷嬷又和杨氏低声聊了会,这才和盛睿泽一起离开了海家小院,海棠沐浴过后躺在自己床上,可满脑子都是那首词,还有那指尖的酥麻感,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囫囵穿了衣服,又披了披风,悄悄往后院走去,仰头看看夜色,却没想到看到了树冠上正对着自己尴尬无比的某人。
正文 【116】入骨相思知不知
盛睿泽就在不远处的树冠上,他因为睡不着就出来散步,结果散着散着就到了海棠家的院子外,他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想也没想就跃到到了树上,却没想到竟是海棠,现在还被她抓了个正着。
海棠惊讶不已,刚想开口询问又想起现在已是夜深人静,只怕一丁点声响都会吵醒家人,只好对着盛睿泽做手势,问他怎么在这。
盛睿泽最初的慌乱平复下来了一个掠身就到了院子里,压低声音道:“想不想到更高的地方看月夜?”
海棠看着月色下轮廓分明的俊秀男子,好像被蛊惑了一般,点了点头,下一刻她就听到盛睿泽说了声“冒犯了”,然后人就被他给揽了起来,两人轻轻松松掠出了墙,再几个起落就到了另外一条街。
海棠被他揽着,这是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高手的轻功,比以前做过山车还晕眩,她下意识的搂紧了盛睿泽的腰,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这奇妙的感觉上,丝毫没注意到搂着自己的男子身体僵硬的如一块岩石。
最后盛睿泽搂着她停在了一个屋顶上,将她完全放稳了,他才开口道:“到了,可以睁眼了。”
海棠这才缓缓睁开眼,虽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但这屋顶高,几乎能将大半个坪洲的景色纳入眼底,一片寂静处偶有几处是有灯光的。
海棠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时候的坪洲,又是站在高处,不得不说心里受到了不少的震撼。
明净清澈如柔水般的月色倾洒,清光流泻,意蕴宁融,盛睿泽微微侧头看着身边的女子,粉黛未施的面容上一双凤眸透出云雾般的光彩,整个人纤尘不染,竟让他瞬间觉得高不可攀,又心生起旖念一头墨锦似的黑发垂在肩头,露出宽阔光洁的额头。
海棠正要说话,一抬头就看到正凝视着自己的盛睿泽,那目光可平日里似乎有些不一样,少了淡漠和那迫人的气势,多了点柔和,还有不容忽视的灼热。
两人视线一相碰,海棠又想起了那酥麻的感觉,慌忙侧过头,心如小鹿乱撞,久久没听到盛睿泽说话,她以为他生气了,再一抬头,看他还是如刚刚那样凝望着自己似乎没有半分变过,她不由低垂着头,脸红到了耳根子。
这女人明明是一副野猫般张牙舞爪的模样,怎得此刻乖顺的让他心痒难耐,他袖子里的手蠢蠢欲动,想抬手抚摸她,却又碍于礼仪硬生生忍下。
两人盘膝而坐,海棠指着坪洲的某处大院,道:“那应该是侯府吧。”
“嗯,眼力倒还不错。”盛睿泽含笑道,又想起了什么,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你当初既然这样想嫁给蒋文华,怎得后来又和离了?”自打知道自己的心思后,他就忍不住去了解她的一切,喜好,习惯,还有对蒋文华不知从何生气的嫉妒,毕竟两人曾经是夫妻。
海棠并不介意旁人问起这事,毕竟自己嫁给蒋文华这是众所周知的事,遮遮掩掩的也不是她的性子。
“人这一生总会做错事,遇到岔路走错路,但做错事走错路并不可怕也不可耻,关键是知错就改,迷途知返。”海棠眉眼弯弯的模样,在这月色下显得更是迷人,“盛大人也会抓错人,判错案,特别是遇到皇命难违的时候,对吧?”她也听过不少卫禁军的事,但提起这支众人眼中等同于催命的鬼差一样,总是没什么好话。
盛睿泽一愣,随后不由轻声笑了起来,这话真还是只有眼前这大胆的女人问的出来,他点头:“嗯,不过这话在我面前问问也就罢了,莫再向其他人说起。”
“小国公也不行吗?”海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句。
盛睿泽听了心里顿时有些涩,如酿的还不够醇厚的酒,涩意渐浓,她话里的意思这些隐秘的话题,应该是同平治来探讨而不是自己吗?他只点点头,却没再说话。
海棠心情没来由好了不少,这算是她和盛睿泽之间的秘密了吧?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一想到这唯一性,她就觉得苏的不行,好像这样就离他更近一步。
盛睿泽将自己的披风解下,不由分说的披在海棠身上,系带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光滑的下巴,手到似乎在颤抖,强压着情绪不泄露半分。
海棠捏着披风的毛茸茸边紧了紧,她和一个男人深更半夜不睡觉,吹着冷风坐在屋顶看半夜的坪洲,她却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如果说一开始受自己情绪波动还有些困惑,她此刻却已然是有些明白了,她对这个一开始有些讨厌的指挥使大人,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了。
两人坐着聊了许多,从天南地北聊到各自喜好,和一些不愿让别人知道却愿意让彼此知道的事,似乎聊得都挺开心的。
谁曾想海棠聊着聊着,忽然问道:“盛大人,你有喜欢的人吗?知道相思什么滋味吗?”她问完就一直盯着前方那棵树的树冠,心里却紧张的不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或许是想问清楚,若他心里喜欢的真的是段晋辰或是别人,那她心里这点心思还是趁早掐灭的好。
盛睿泽心里何尝不是一抽,“就是你”三个人差点脱口而出,可结果话到嘴巴却成了:“你觉得相思是什么滋味?”
海棠还真的皱眉细细想着,她前世一门心思都只想着赚钱,生活压力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虽然平日里靠看言情解压,知道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可她到底自己没经历过,自是很难说出那是种什么滋味。
她想了想前世记得的那些诗词,笑道:“我倒是听别人描绘过相思的滋味,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还有什么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就因着这个,我还是挺喜欢红豆的。”聊到后面,她又开始说起红豆的种植的,听得盛睿泽哑然失笑。
盛睿泽心里想的却是他听到过的那几句诗,
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
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月色渐移,沉睡的人再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年,总是期盼着新的一年吉祥如意,却不知这世道,总是心酸参杂着苦乐。
正文 【117】完了完了
到了年初五这天,段晋辰才算是有了自己的时间,他早就想去海棠那了,可最近他母亲看得牢,总是没寻到合适的机会,想着过几日就是元宵灯会,对自己妹妹道:“阿诗,灯会你会找海棠一起游园吗?”
段蝶诗正吃着糕点,随口道:“母亲让我陪她一起去……”半块糕点还卡在喉咙里,被自己猜到的念头给吓了下,“哥,你是想要我帮你约海棠出来吗?”
段晋辰轻轻弹了弹段蝶诗的额头,语气带着十足的宠爱:“还不算太傻,要不要帮哥哥?”
段蝶诗本就喜欢海棠,也很想她做他自己的嫂子,即使是妾室她也觉得只要能进府来,哥哥一定会好好疼海棠的,她连忙点头:“自然是要帮哥哥的,我一会就去找海棠。”
段晋辰很满意自己妹妹的高效率,想了想又吩咐道:“不过你先不要提起我,只说你约她,我不去的。”
“为什么啊?”
“你只管这样说就好。”段晋辰心思细腻,自是知道海棠十分排斥做妾室,天元寺那天被自己母亲隐晦的提了几句,现在恨不得看到自己都绕道走。
哎,任重道远啊。
此刻盛府的书房里,盛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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