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倏然侧过身子,抬起头,看向盛睿泽的方向,看到远处的男子修长的身躯挺直如松,待他慢慢踱近了,才看清他面色似乎有些不悦。
盛睿泽一身葡萄青四合云纹丝绸直裰,黑发以镶碧金冠束着,他平日穿得大多是公服,或是比较低调沉闷的服饰,今日这样装扮倒让海棠有些意外,却又不得不感叹,这活阎罗生的也是一张好脸。
“你们刚刚在做什么?”话一问出口,盛睿泽就懊恼的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这话这语气,怎么听都好像吃味一样,可他又不是海棠的什么人,凭什么吃味。
段晋辰和海棠都是一愣,前者想到那天盛睿泽说是因为想自己而分神受伤,后者想的是这家伙看到段晋辰和自己关系好,吃醋了。
三人心里各异,表情却都是出奇的保持一致,都是面色淡淡,不将心里的想法表现出来。
韩平眼观鼻鼻观心的在那杵着,心里却在想,这下锅和碗都在了,就不知道自家大人是想先吃哪个了。
最后还是段晋辰先开口了:“你伤都好全了?你不是一向不信这个吗,怎得今日也来了?”
正文 【107】举案齐眉
今日本来是韩平送苏嬷嬷来的,结果刚到山脚下,苏嬷嬷就瞧见了海棠,她想撮合盛睿泽和海棠的心思还没死,就让韩平去知会盛睿泽一声,待她看到这自小不在意外表的人竟是特意一番打扮后才来的,心里的想法更加确定了,却又对盛睿泽的别扭恼怒不已,就这样的性子,活该到现在还娶不到媳妇。
盛睿泽敷衍着:“陪苏嬷嬷来的。”随后又看了韩平一眼,“找我有事?”
韩平本来是找盛睿泽的,被这么一耽搁,是什么事都给忘了,经他这么一提醒,顿时一拍脑袋道:“方丈得知你来了,命沙弥来找你,说上次那盘棋还没下完呢。”
盛睿泽心里叹口气,他每次来老方丈都要拖他下棋,平日里觉得没什么,今天却不是特别想去,不过可惜他还没张嘴,就听到海棠微微行礼道:“小国公,盛大人,海棠就先告辞了,一会还要和母亲回去。”
段晋辰笑着告辞,一转头看到盛睿泽冷冰冰的脸,暗想,难不成他都不给自己和别的女人说话了?
这样想着,回去的时候段晋辰一直沉着脸,看得宝剑胆战心惊的,好不容易才听到自家公子开口,可一开口就语出惊人,把他吓个半死。
“宝剑,如何得知对方到底是不是喜欢男人,或是喜欢自己的?”
宝剑读书少,又是个不懂男女之情的,哪里能回答的上来,绞尽脑汁回答了几句,看主子都不满意,正愁眉苦脸着,忽然想起话本子里看来的戏,不由道:“公子不如带盛大人去……”宝剑的声音低了下去,在段晋辰耳边轻轻说着。
而彼时海棠和盛睿泽二人分别后本打算回去,却意外的看到了青樱,自从上次铺子开张的时候看到过她,就再也没见过,她瘦了不少,脸色也有些苍白。
海棠心里欢喜,上前握着青樱的手道:“没想到竟在这遇上了你,你手怎的这么冰凉?”她连忙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
青樱面色憔悴,却也努力一笑:“小香儿身子不适,我求了夫人好久,她这才同意我来这祈福。”自打上次海棠铺子开张她去过之后,蒋夫人看她一直不顺眼,甚至还找各种借口不让她看小香儿。
“小香儿生病了?要紧吗?”
一提到这,青樱就忍不住落泪,拿起手绢擦了擦眼角,“已经半个多月发烧不止了,吃也吃不下,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这几天几乎都闭着眼,没怎么醒来过。”
小香儿就是青樱的命,病情都这样严重了,她哪里会不着急呢?
想着当初那可爱的小姑娘,海棠也有些心酸:“可找人来看过了?”
“看过了,药一直在吃着,可就不见好。”青樱已经哽咽着,“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海棠宽慰道:“别着急,会好起来的。”她忽然想到了来给自己母亲看病的那位李老,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或许他可以有办法。但她和李老并不相熟,也不敢确定是否能将他请来,此刻也不敢贸然说出来白白给对方希望。
青樱身后的婢女低声催促了几声,她只得含泪告辞,匆匆往寺庙大门那边而去,可没想到刚走到一半,就遇到了从里面出来的蒋文华和千兰长公主。
千兰看青樱虽也不顺眼,但却只是厌恶地扫了她一眼,径直往前而去。
蒋文华转头,远远往海棠这方向眺望了一眼,虽已看不到人影,可他好像还能看到刚刚站在那儿的俏影,身体隐有燥热,恨不得马上就回到闹市,将那阿娜古丽压在身下,那张和海棠有五分相似的脸上露出娇羞,妩媚,那莺鸟般的求饶声。
海棠沿路返回都没找找到杨氏,最后在寺庙大门的许愿树下找到了杨氏和海丰,看两人低头在绢布上写着什么,神情虔诚,她笑道:“母亲写的是什么?”
杨氏将绢布一卷,笑着道:“心诚则灵,看了就不灵了。”
海丰也笑嘻嘻地将绢布卷起,还煞有其事的用绳子绑起来,另一头绑了块小石头,往树上使劲一扔。
杨氏都弄好了也递了小块绢布给海棠:“你也写点你的愿望。”她的愿望?在刚刚拜菩萨的时候已经许下了,她手里拿着杨氏塞过来的绢布,看着树上挂满了许愿的布条,甚至还有不少都是红线绑着的,一看就是许姻缘的,海棠直推脱说不要,但还是拗不过杨氏,提笔写了几笔,再绑起来,往树上一扔。
杨氏双手合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一行人心满意足地往山下而去,谁也没注意到一颗极小的石子弹出,将海棠的那个布条击落,一到墨绿色身影缓缓走过树下,趁着无人注意,捡起地上的布条,再若无其事的塞入衣袖里。
海棠的马车停在了山脚下,这样一天下来,她也觉得有些累了,速度自然没上山的时候快,她和杨氏慢慢地走在后面,等到了山脚都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却不曾想盛府的马车竟也候着,就在海棠的马车边上,苏嬷嬷看到海棠自然是眉眼开心,上前就握着她的手道:“早知道你也来,就寻你一道了,我也好有个伴。”
海棠又赶忙给杨氏介绍苏嬷嬷,听说对方是盛睿泽的奶娘,杨氏顿时多了几分恭敬,毕竟宰相门房三品官,盛睿泽虽冷血无情,但都听他待家中长辈是极孝顺的。
苏嬷嬷已经在心里将杨氏当亲家来交流的,自然是将自家盛睿泽往天上夸,对着海棠又是一番穷夸,只夸得海棠脸红得自己都听不下去了,苏嬷嬷这才作罢。
她环顾四周,还没看到盛睿泽出现,顿时心里不满,正要发作,远远看到那墨绿色身影,连连招手道:“乘风,乘风。”
盛睿泽刚刚明明是提起轻功下来,可到了眼前,又装模作样的慢悠悠地走着,直到了苏嬷嬷跟前,才唤了声:“嬷嬷。”又装出一副刚看到海棠的样子,点点头:“海棠姑娘,海夫人。”
正文 【108】举案齐眉
苏嬷嬷真是急得不行了,上次她听海棠说盛睿泽心里有人,后来他的表现也间接承认了,可她仔细观察了好几日,都不曾见他和哪户人家的姑娘走得近点,反而在套过韩平的话后发现他对海棠的事格外上心,今日这一试,可不试出来了?
海棠看盛睿泽面色淡淡的模样,不知怎的就觉得有点不舒服,好像被什么堵着一样,她暗想或许是上次自己在巷子里故意勾他,惹他厌烦了。
杨氏自是不知道里面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她和苏嬷嬷也算是聊得投缘,看这世间也差不多了,还要赶着回去,当下笑道:“下回有空啊来家里坐坐,虽比不上贵府的宽敞,但茶水果蔬总少不的。”
苏嬷嬷当下连声道:“哪会,就养出海棠这样水灵的姑娘,可见你们家是极好的。”
盛睿泽刚在放生池那边看到海棠还穿着披风,这一下却没了,太阳落山寒风渐起,自然也冷了下来,他此刻又后悔,怎得没多带件披风出来。
待海棠都上了马车走远了,盛睿泽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直到被苏嬷嬷瞪了一眼。
“你啊,榆木脑袋。”苏嬷嬷很是着急,可这是她再急也无济于事,“多走点心,人家姑娘家脸皮薄,有些事就该是男人开口。”
盛睿泽想了想才算体会到苏嬷嬷话里的意思,他没想到自己隐藏这么深的心事竟然一眼就被嬷嬷给看出来了,可她自小看着自己长大,他倒并不觉得丢人,只是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淡淡道:“她心里有别人。”
额,这下轮到苏嬷嬷诧异了,“她心里有谁?”
这下盛睿泽却没再开口,一个蹬脚上了他的马,拉着缰绳不急不慢地往前走着。
行至半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将衣袖里的那个黄绢布打开,看到上面清秀的几个字。
繁华十丈,莲灯回首,举案齐眉。
这是她许下的愿望,是和平治举案齐眉鸣吗?盛睿泽大掌一收,将那绢布紧紧握在手心里,每个字都好像带着滚烫的温度,将他的手心灼烧的难以承受。
既然是她所期盼的,他自会帮她。
今日出城的人不少,回城的时候城门那又出了点事,一时都堵在那里。
在马车里坐了会,还没有丝毫前进的迹象,海棠索性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原是一个老妪被马车给撞倒了,那老妪托着车夫不肯走,必要他赔钱才罢休。
听得有人窃窃私语:“我瞧着是这老妪自己往马车那边冲去的,怎么还讹上了。”
海棠一听,这不是碰瓷吗?她侧了侧身子,看到坐在地上的老妪一身灰白的裙褂,看着倒是简朴,嚎啕大哭不依不饶的。
那车夫显然是个老实人,被这一哭一闹的,老脸涨得通红,想上去扶起老妪,却又碍于她的撒泼不敢上前。
海丰“咦”了一声,再往前走了两步,待看清楚后大步走到那老妪附近,对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少年说道:“厝仁,你怎么在这?”
那个少年听到有人喊他,抬起头,看到海丰的时候,脸上明显有些惊讶,也有些羞赧,手不安地搓了搓衣角,“我……我……”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
海棠此刻已经走近了,看看这情景心里顿时有些明白了,低声问道:“你认识?”
“嗯,是一个学堂的,他是厝仁,是库茨的小王子,也是在大奉朝的质子。”
“关系好吗?”
海丰一愣,随后才说道:“厝仁比较自卑内心,平日里很少和我们一起,但人不坏,和我关系还算可以。”
海棠这边和自己弟弟说着话,那边眼神一直落在那少年身上,他穿的还是库茨的服饰,头发也是编成了很多小辫子,在这熙熙攘攘的城门口显得格外注明,只是脸低垂的几乎要钻进地缝里。
海棠心里叹了口气,让海丰将厝仁唤到跟前,低低说了几句,厝仁又走过去对那老妪说了几声,那老妪虽是不甘心,但好歹站起来让路了。
那车夫感激地对海棠点点头,坐在马车扬起马鞭逃一样走了,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了。
那老妪拍了拍沾了灰尘的裙褂,对海棠伸出手来:“十两银子。”
海棠瞪着眼睛,一脸莫名:“什么十两银子?”
那老妪骤然翻脸:“你让厝仁和我说,我只要起来让路,十两银子由你给我。”她声音洪亮,言语粗鄙,举止粗俗,让一旁的厝仁更加手足无措。
海棠冷笑:“是你听错了,我可没让厝仁这样说。”
那老妪看十两银子没了,哪里肯轻易放过,就要揪着厝仁发脾气,只听着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道:“厝仁小王子虽是质子,但好歹也是库茨的小王子,怎得一个粗鄙的老妪也敢这样对小王子?”
那老妪一转身,看到盛睿泽,她虽不认识,可看他穿着气质都不凡,也不敢再造作,只恨恨地对厝仁道:“小王子可要随老奴先回质子府?”
厝仁显然怕极了这个老妪,颤着身子退缩了下,“我……”
海棠心里叹口气,虽是来当质子了,但也不至于被一个老妪欺负成这样,也不知道这厝仁吃了多少苦,看他和海丰差不多的年纪,她动了恻隐之心,口快道:“以和,你刚不是还说要请你这友人去家里尝尝母亲新做的菜式吗?”
海丰愣了会,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对那老妪一拱手:“本就打算找三五好友吟诗作对,今日既是遇上了,省得再约,一会再去把如归唤来,正好。”
厝仁听这话显然是松了口气,那老妪再不满,看到有这么多人帮着厝仁,自然不好再坚持什么,懒洋洋道:“既是如此,老奴就先回质子府了,王子莫贪玩。”
那头蒋文华也看到这边的动静了,只是扫了一眼就继续往城内行去,千兰本是很满意他这表现,却不曾想他刚进城门就说还有些公务要去裴府找裴远商议下。
正文 【109】平治很忙
千兰皱眉不悦道:“怎得一回来就这般急着要去商议?明日不可吗?”
蒋文化走到马车边上,看千兰掀开一角车帘,将脸凑了过去,在她唇角落下一吻,低低道:“急什么,晚上有你好看的。”
千兰只觉身子一酥,被这话挑起了难以抑制的燥热,她抛了个媚眼:“早些回来,我候着你。”
蒋文华笑着转身,策马离去时脸上却半点笑意也没,转眼间马就消失在千兰视线里,她悻悻地放下车帘,那日教训过夏云后倒是安分了不少,若是蒋文华不过去,她也不会再找什么烂借口来将蒋文华支走,另一个青樱根本就不足为患,成日里就惦记着自己的闺女,半分争宠的意思都没有。
可是……千兰蹙眉,蒋文华这段时日来在房事上,无论是时间还是硬度,似乎都没之前那般持久,莫不是这段时间房事太频繁,让他身子有些吃不消了?
这样想着,千兰又吩咐喜丸去请大夫开几幅强身健体,补肾的药过来,再采买些壮阳的食物。
彼时海棠让车夫先送杨氏回去,她和海丰等人一起踱步回去。
最后还是盛睿泽先开口问道:“你既是库茨的小王子,怎得被人欺到这地步?”
厝仁本就和海丰还算要好,刚刚又是他们出手相助,此刻也不再隐瞒什么,缓缓叙述着。
原来厝仁是库茨的小王子,也是王后唯一的儿子,却在他六岁那年因病去世,后库茨王迎娶了一位肱骨大臣的女儿为王后,被迷得晕头转向的。
因为厝仁是王后唯一的儿子,很有可能会继承库茨的王位,新王后和她身后的母家多次加害厝仁,但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太好,还是身边有贵人相助,他一次次的避过了这些劫难。
那个老妪是新王后身边的人,新王后刚入王宫就派了她去照顾厝仁,名为照顾,实为虐待,厝仁年纪还小,受了虐待也曾向库茨王哭诉,可他的父王不仅不相信他,半年后还谴了厝仁来大奉朝当质子。这老妪自然是跟了过来,监视厝仁,也让他的日子过得万分艰难。
库茨那边过来的衣物和钱财,都被老妪拦在自己那,他没有半分钱财在身寸步难行,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老妪隔三差五的就在城内没事找事,还总是诋毁大奉朝,却总对别人说,都是得了厝仁王子的吩咐才这么做的。
厝仁说到后面,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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