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厢房里换着夜行衣,听得苏嬷嬷在敲门:“乘风,你晚膳没怎么吃,我让厨房给你炖了点羊肉羹。”
盛睿泽已经换好衣服,若是让苏嬷嬷看到自己这打扮就知道要出去办事,白白要担心一番,他开口道:“我不饿,嬷嬷你先去休息吧。”
苏嬷嬷又劝了几句,看他还不开门隐约猜到几分,叹了口气只好折身离去。
盛睿泽弄妥当后就轻功出了盛府,和守在外面的韩平汇合,两人迅速往城外而去。他奉皇命来查贡品之事,巡检司的内应他们已经找到,而外面接应的人也有了怀疑对象,上次和他们交过手,这次一番部署后希望可以一举拿下。
可当两人悄悄到了早已探到的地方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可床褥家居一应俱有,就连灶台上的东西也一样没少,只怕是提前得到消息都遁走了。
盛睿泽和韩平两人将屋子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了一番,看是否有蛛丝马迹可以寻到。
可找着找着,盛睿泽却破天荒的竟然走神了,他想起了海棠靠近时那一缕幽香,她捏着自己手指时那阵酥麻……
“大人,小心!”韩平惊呼一声,可他还是慢了一步,只见盛睿泽一个侧身,虽然避开了第一枚飞镖,却避不过第二枚,那飞镖刺入了他的胸膛。
盛睿泽也不是第一次受伤,立马点住了伤口附近的几个穴道,止住血,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迅速道:“走。”
他们都不知道这附近埋伏了多少人,盛睿泽又受伤了,此刻还是先走为上。
为了防止他们追上来,两人都是用轻功一路回到盛府,待摘下面巾,韩平刚要开口,就看到盛睿泽额头直冒汗,他连忙道:“大人,这飞镖有毒?”
盛睿泽摆摆手,有毒哪里还能活到现在,他气息有些不足,“没毒,但有蒙汗成分。”他一路轻功回来,既要用内力抵住那蒙汗药效,又要保证不落下,从城外到盛府,不算短的拒绝,若是换作常人,早就晕过去了。
盛睿泽在榻上坐下来,果断的拔下飞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再解开夜行衣,本来已经凝住的血因为刚刚那一拔再次流了出来,他接过韩平递过来的小瓷瓶,倒了些止血药在上面,“你去请大夫过来。”
韩平知道自家大人忍痛程度高于常人,没再犹豫,悄声出府去请了平日还算熟稔的大夫。
第二天一早段晋辰就过来了,本是为了商讨下年后太子要过来巡视新皇城的圈地,到了盛府才知道盛睿泽竟受伤了。
段晋辰仔细检查后确定并无大碍后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又皱眉道:“自打你任了这指挥使后就不曾见你受过伤了,怎么,这次对方武功高过于你?”
盛睿泽摇头,韩平轻声嘀咕道:“当时去的时候屋子里没人,不过有埋伏。”
“你没发现那有埋伏?”段晋辰觉得盛睿泽完全不在状态啊,就他这内力和反应程度,人还在两三里外他都能感觉到,“昨晚上你想什么呢,想这么入神,该不会是想哪个姑娘吧?”
被好友戳中心事,盛睿泽有点恼,却又不好承认,只好没好气道:“想你想的分神,行了吧。”他说完就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书,思绪却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段晋辰低低的“啊”叫了声,想起自己妹妹和长芦的话,今天这位还亲口承认了因为自己分神,难不成乘风对自己……他不敢往下想,随意安抚几句正事都没说,又急匆匆走了。
韩平更是嘴巴张的都能塞的下一个鸡蛋了,他咽了咽口水,大人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过就大人这身板,锅里碗里一起吃也不是问题。
盛睿泽一直在府里养伤,养了几天后就是腊八节,大奉朝有个风俗,在腊八这天吃过腊八饭后都会去寺庙祭拜先人,许下心愿。
而坪洲最大的寺庙天元寺在腊八这一天格外热闹,来往香客不断。
海棠也跟着家人一起来了天元寺,杨氏的耳朵经过李老妙手回春的医术,如今已是大好,除了悄声低语听不清外其他倒是没问题。
天元寺前有约莫上百层台阶,海棠挽着杨氏的胳膊,一步一个台阶往上走。
只听得杨氏说道:“经过这一遭我也明白了,如今活在这世道,不是你光想过安稳日子就可以过的。”
海棠笑道:“母亲只管好好养身子便是,别的旁的,就别去想。想来想去,也不是用说了算。”
杨氏拍了拍海棠的手背:“以前母亲只盼着你和丰哥儿平平安安过下辈子就好,什么荣华富贵都不如这来的实在。可是晚娘,没有荣华没有富贵,平安也是奢望啊。”
正文 【105】敲打
海棠一怔,她倒是没想到杨氏这段时间养身子竟把很多事情都看透彻了。
“你若是对小国公也欢喜,那母亲也不拦着你。”杨氏收住脚步,看了海棠一眼,“母亲和你父亲,总会先走一步,若你和丰哥儿出点什么事……”
海棠心里酸涩,做父母的总是一辈子为孩子着想,生怕孩子受委屈,她眼眶有些发胀,“瞧母亲说的什么话,您和父亲都会长命百岁,还没看着丰哥儿娶媳妇呢,还有孙子等着您抱呢。”
这几句话说得杨氏心花怒放,她又何尝不盼着子孙绕膝,儿孙满堂呢,笑着和海棠继续拾阶而上。
“海棠姐姐。”段蝶诗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看到海棠停了下来,她提裙蹭蹭蹭的往上快步而来,她后面一个约莫三十多的貌美女子蹙眉道,“慢点,慢点!”
海棠还有段时间没见到段蝶诗了,看着她似乎又高了点,不过脸上还是有点婴儿肥,看着格外想捏几下,这样想着她就真的伸手捏了几下,看着杨氏眉眼一跳。
段蝶诗嘟着嘴:“海棠姐姐,我是不是又胖了?”
海棠心里忍不住笑了,小姑娘长大了,也知道要漂亮了,她摇头道:“不胖,这样刚好。”
段蝶诗正要说话,一抬头看到走过来的海丰,顿时有些慌乱的一低头,脸颊微红,说话声音也低了下去:“真的吗?”
海棠看段蝶诗那模样,再看到海丰,心里一动,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瞧这情形该不会看上自己的弟弟了吧?
她又打量了海丰一眼,一身宝蓝色柳叶花纹直缀,再加了件墨色的长夹袄,整个人看起来儒雅谦谦,配着那俊秀的脸,自是可以迷倒小姑娘。
可海丰却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已经被阿姐给惦记上了,他对段蝶诗恭敬的行礼:“郡主安好。”
前段时间段晋辰去上京时带回了皇上的旨意,封段老国公为侯爷,段蝶诗为吉祥郡主。其实这只是皇上的安抚手段,届时迁都之事还要多多仰仗段老国公。
听到海丰那疏离里带着恭敬的语调,段蝶诗心里难掩失落,她不是擅长掩饰情绪的人,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看她脸上的失落表情,海棠只做不知,对海丰道:“你扶着母亲先上去,我和郡主后面跟着。”
“好。”
“阿诗。”那貌美女子走了上来,蹙眉道,“一点规矩也没有,那个姑娘家像你这样走路的?”
本来情绪就低落,被自家母亲责备,段蝶诗心里更不舒服了,眼眶有些发红,别过脸道:“女儿知道错了,以后会改的。”
江氏是的妻子,夫妻二人情深意浓,老国公更是没有纳妾,一心一意守着江氏和两个孩子,一直都是坪洲模范夫妻。
江氏看自己女儿这般乖巧不辩驳的模样,倒是有些意外,正待多问几句,就看到现在自家女儿身边的女子向自己行礼。
海棠微微俯身:“海棠见过国公夫人,夫人安康。”
海棠?江氏想起来了,这不正是上次老国公提起的,要给平治纳的那位妾室吗?模样倒还不错,言行看着也不出格,可是个和离过的,她蹙眉,平治这般才学和家世,就算是纳妾,不少大户人家也都是愿意的,又何必眼巴巴的娶别人不要的?
这样想着,江氏的神色就淡了几分:“姑娘有心了。阿诗还小,调皮之处还请姑娘多多担待。”
海棠七窍玲珑心思,哪里还看不出江氏的心思,她看到周围的人都以她要嫁入国公府为妾室的眼光来衡量和看待她,甚至都认为她高攀,这样的目光让她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
她笑了笑:“夫人说笑了,郡主率真可爱,在海棠心里就和我弟弟一样,小国公仗义执言,对海棠帮助颇多,海棠铭记于心。”
江氏道:“平治这人对谁都好,特别是有不便之处和困难的老弱病残,和一些如姑娘这样的。”
“夫人有所不知,海棠啊只爱捣鼓些辣椒啊酱料什么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物。说句心里话,让我面对男人,可能还没有面对辣椒来得舒心,要不然小侯爷怎么会休了我呢。”
海棠这一番自贬倒是让江氏刮目相看,她脸上这才算是有了点笑意:“姑娘若是有困难,尽管来国公府找我便好,平治平日里也忙,不一定可以及时帮到你。”
这话言外之意就是叫她不要去国公府找段晋辰了,就连一向对这些心思不明白的段蝶诗也听出了自己母亲话里的意思,她刚要张嘴,就发现自己母亲握了握她的手,扫了她一眼,剩下的全数都咽了回去。
海棠只当做听不懂话里的意思,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多谢夫人的关心,海棠牢记于心。”
段蝶诗还想说和海棠说话,却被江氏拉走了,她略有歉意的看了海棠一样,随后才对江氏皱眉道:“母亲,海棠姐姐是个好姑娘,您刚刚怎么无端端说那些话。”
江氏点了点她的鼻尖:“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和她又不是自小就深交的,你和你哥都是母亲的心头肉,母亲总不会害你们。”
这道理段蝶诗自然明白,可她觉得自己母亲太武断了些,“母亲,哥哥对海棠姐姐也是在意的。”
“这男女之事,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明白的,你还小,不懂这些。”江氏心里念叨着,男女之情再好,又岂能当饭吃,更何况她的平治不是一般的男子,以后可是要……
罢了罢了,江氏摇摇头,这些远的事就先不想了,她今日这番旁敲侧击一番,若那海棠是个明事理且真如她表面说的那样不贪慕虚荣,但凡还有点脸面都不会再粘着平治,若是纠缠不清的,刚好可以让平治看清楚她面具下是副什么嘴脸。
“小姐,段夫人这话……”妙竹担忧的看了海棠一眼,却见她一点伤心的表情也没有。
海棠笑道:“段夫人说的也有道理,是我以前不知礼数,以后注意便是了。”
“可小姐和小国公情投意合……”
正文 【106】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海棠笑道:“段夫人说的也有道理,是我以前不知礼数,以后注意便是了。”
“可小姐和小国公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海棠出声打断,“你们都看出我和小国公情投意合了?”她作为当事人,怎么一点也不知道?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妙竹看自家小姐脸上并无半点恼怒意思,更多的是迷茫不解,不由笑道:“是啊,夫人就和婢子说过好几次了,就连老爷听了也不否认。”
海棠很快就追上了杨氏,一家人进了庙堂,虔诚拜佛许愿。
开春后海丰就要参加春闱,海棠自然是希望菩萨保佑海丰可以一举功名在身,有了功名,至少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都可以欺负到他们头上来。
杨氏上好香后又再给已经过世的胖锤母子上了柱香,只盼着他们能投胎转世为人。
海棠扶着她起来的时候,还听她说道:“胖锤这孩子打小就老实,特别孝顺他母亲,做出这事来,哎。”
海棠也觉得奇怪,人的性格怎么会一下变成两个极端,憨厚本分的胖锤竟是为了钱财陷害自己的凶手,要说完全不怨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人都已经死了,也不用再念叨着这些事了。
海棠还是第一次来这天元寺,这寺庙极大,她出了庙堂看四周古木参天,鸟语阵阵,只觉心情畅快了许多,随即和杨氏说自己随意走走。
虽是寒冬时节,但这几日倒不算特别冷,今日阳光又好,这样的天气在这么好的环境里散步着,海棠不由唇角含笑。
“海棠。”有人远远地喊了声。
海棠听出是段晋辰的声音,站在原地看着他远远朝她走过来。今日他一身深蓝色长袍,衣襟与袖口处都用极细致的银丝绣着翱翔仙鹤图,配上镂空金缕腰带,再饰以通体碧绿竹节佩,看起来风姿潇洒,卓尔不群。
果真是个风度翩翩,容貌养眼的男子。
段晋辰走近了些,对着海棠悠然一笑:“这景色不错吧。”
“嗯,让人心情愉悦,仿佛再多的烦心事也没了。”
两人并肩而行,走到放生池前时停了下来,纷纷都看着池子里悠闲游着的红鲤。
“海棠,刚刚我母亲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段晋辰侧头看着身边的女子,在女子里她的身材也算是高挑的,可还是只到自己的肩膀着,阳光在她脸上投射下一片斑驳的光,让她看起来虚虚明明,他的心就好像被猫爪轻轻挠过,痒得难受。
海棠扬起唇瓣,也笑道:“段夫人不过是为了海棠些家长里短的话,并没什么不愉快的。”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身边的男子朝她走近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海棠仰着头,朱唇微启,看着在眼前不断放大的俊脸,两人彼此对视着,都可以从对方的眼眸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许久后,海棠不由自主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视线,指着池里的红鲤道:“这红鲤虽困在这池里,可到底还有这一池让它自由自在的游。”
“如果有人可以给它更大的池,岂不是游得更快活?”
“小国公又如何知道这红鲤在这小池里游得不快活?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段晋辰心中大震,不由脱口问道:“海棠,你是不喜欢我这人,还是我的家世背景带给你的困惑?”
海棠看着红鲤悠闲的游着,刚刚她和段晋辰对视时,她心跳没有加快,没有紧张,就如同看着自己好友时的情绪,更没有想拥抱他,甚至是亲吻他,那样口干舌燥的感觉。
海棠的沉默让段晋辰有些黯然,风拂过,带起古木独有的味道,也将海棠鬓边的碎发吹了起来,他难自抑地抬手将她碎发拂到耳后,露出小巧而精致的耳垂,让他忽然觉得身体有些燥热,有种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妙竹站在海棠身后,看着小国公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明明知道这样不合规矩,要上前阻止,可偏偏又被闹得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再看。
在段晋辰将她头发拂到耳后时候,海棠又再次不着痕迹的微微后退一步,总觉得这样亲密的动作,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盛睿泽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那一对璧人并肩而立,前几日那指尖带来的酥麻感久久不散,却在这一刻,被他硬生生驱逐。
站在池边的海棠,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那模样让他心动难忍,恨不得上前将她拥入怀里,可念及段晋辰,只能将冲动给压下去。
“大人,您在这啊,让卑职好找。”韩平有远而近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安静。
海棠倏然侧过身子,抬起头,看向盛睿泽的方向,看到远处的男子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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