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玩吗?”
“脚痒了。”
“痒的还真是时候。”
到了蹴鞠场,众人都纷纷各自去换了衣裳,蒋文华看到盛睿泽正在绑自己的脚带,不由低声咒骂一句。
“怎么了?”一个身穿藏青色衣裳的男子,他比蒋文华略大个几岁,是王太傅的侄子,唤作王添恭。
“那样样子,盛睿泽也要上场。”
“他蹴鞠很厉害吗?”
“我只看他打过一场,前几年使节齐聚上京,皇上说来一场蹴鞠,让大家看看我们大奉朝二郎的气势。盛睿泽在那场蹴鞠赛里大放异彩,一个人控制了整场比赛,更加得到皇上赞赏,这几年才这这样平步青云。”
王添恭不以为意道:“他好,你也不错,别妄自菲薄。”他转头看了看那边,低声道,“我瞧着你今天好像挺生气的,是不是看海棠和小国公走的近……”
蒋文华顿时打断他的话,“就我穿过的破鞋,他堂堂小国公不嫌恶心就拿去穿好了。”
不远处正在绑着裤腿的盛睿泽闻言手里动作一愣,然后面无表情的继续绑着。
这蹴鞠是用塞满毛发的实心球,分好队伍后就马上开始了。这些世家子弟自小就是玩蹴鞠的,几乎一个个都是各中高手。
“乘风,快,接着。”段晋辰脚下如风,一声招呼,右足一挑,蹴鞠似箭般冲到盛睿泽面前。
盛睿泽一个燕子俯冲,把蹴鞠一勾,冲上蓝天,立马一个回身,头顶着蹴鞠,几个鹞子旋身,头顶猛然一用力,蹴鞠冲到了对方的球门里。
“好球。”周围喝彩声不断。
“盛大人。”王添恭微微喘着气,搭在盛睿泽肩上,“你这可谓是大奉朝的蹴鞠王啊,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他原本还觉得蒋文华有些夸大其词,却没想到这盛睿泽还真的这么厉害。
盛睿泽的额头,渗着细细的一层汗,气宇轩昂。
蹴鞠场上飞扬的沙尘令人呼吸迟缓,汗水湿透了每个人身上的衣服,但这种灼热似乎更加重了场上人的兴奋,众人的奔跑与马场的沙尘一样迅疾,来去如风,让人连眨一下眼睛的空档都没有。
蒋文华的脸色很难看,对方一再进球,他们这边才进了一个,一向自大的他岂能接受?眼看段晋辰这边又要进球时,他脚下一用力,顿时把带球的人小腿给狠狠踩了下,对方痛得顿时抱腿打滚。
众人纷纷停了下来,段晋辰连忙上去查看:“窦兄,怎么样?”
被唤作窦兄的男子痛得满脸是汗,几乎没法说出完整的话来:“痛,怕是……不能……”
段晋辰连声道:“我马上送你去医馆。”
“慢着。”蒋文华道,“自有他家的小厮送他去医馆,何须劳烦小国公,我们这场比赛还没结束呢。”
“人都受伤了,还玩什么啊。”段晋辰冷声道,“蒋文华,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搞的鬼。不过输了几个球,男子汉大丈夫的,这点都承受不起。”
“无凭无据的,小国公还是别血口喷人的好。”蒋文华丝毫不畏惧段晋辰,对方虽是小国公,可他马上就要任这盐运使,还要迎娶千兰长公主,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这边看到比赛暂停,众人都围成一团,海棠心知不妙,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正好听到蒋文华的怒吼:“段晋辰,你一个堂堂小国公,捡我穿过的破鞋,就这点出息?”
一直都是风度翩翩的段晋辰,不知怎的忽然就出手,一个拳风扫到蒋文华,两人顿时就扭打了起来,你一拳我一脚的,打得难舍难分的。
其余人纷纷上去拦住,盛睿泽一边一个拉开了蒋文华和段晋辰,沉声道:“今日的蹴鞠就这样罢,大家都散了吧。”
海棠知道段晋辰这是为自己出气,心里有些暖和也有些感动,她走到蒋文华面前,一字一句道:“蒋小侯爷,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破鞋,我从未觉得自己破,你这般再三强调着,是对我念念不忘吗?”
她余光看到不远处的千兰长公主顿时变了的脸色,继续说道:“你当初不珍惜我便罢了,待你娶了公主这样好的女人,可千万要懂得惜福。”
公主这样好的女人,盛睿泽挑了挑眉,这话听着挑不出什么刺,可细细一想,公主什么人大家还不知道?面首都不知道养了几个,风流成性的。
正文 【50】活阎罗
蒋文华还真没发现海棠竟有这样伶牙俐齿的一面,他又想到,自从和离后,海棠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难道当初真的这样厌恶自己?可当初死乞白赖要嫁给自己的也是她,还有那样卑鄙的手段。
蒋文华整张脸阴沉下来,表情隐隐有些狰狞,毫不客气道:“海棠,和一些人走的近了些,还忘了自己的山鸡身份了?”
两人之前是夫妻,可到底为何要和离,外人都不得而知,此刻看两人针锋相对,也只好都站在一旁,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窦家的小厮已经扶着自家少爷出了蹴鞠场,往医馆而去了,海棠懒得和蒋文华这样的渣男多费口舌,对着众人微微行礼道:“各位大人,海棠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刚走出两步,就听到千兰长公主喝道:“站住!”
海棠心里叹息一声,这位主又想干什么,饶是再不耐烦,她也不得不转过身,面上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公主还有何吩咐吗?”
千兰长公主上前,扬起手就是朝着海棠的脸颊狠狠一个耳光甩下去,她略懂些武功,力气本就不小,更何况刚刚还是有所准备的,力气都凝聚在右手上。
海棠头被打得歪向一边,脸颊火辣辣的疼,口腔都有些血腥味,耳朵都在嗡嗡嗡的响着,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可别太用力的把耳膜给打坏了,她可不想听力出现什么问题。
眼看千兰长公主扬起手又要再打下去,段晋辰想上去拦住,可对方是公主,皇室的人,他不过是小国公,真要拦,反而会被诟病。
这样一分神,就听到千兰长公主怒道:“盛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海棠本以为另一边脸颊也要被打了,可那耳光一直没落下来,抬头一看却是盛睿泽拦住了千兰长公主扬起的手。
盛睿泽将她的手狠狠一甩,几乎逼得她一个踉跄,深邃的眼睛不带一点温度,说出的话更是带着一种压迫性,让人有些头皮发麻,“还请公主自重。”
在这些人面前,特别是海棠,被盛睿泽这样不留情面的阻拦,千兰长公主顿觉颜面尽失,她稳住心神,一字一字几乎是从嘴巴里蹦出来的:“盛睿泽,我可是堂堂的公主,你敢对公主不敬,不想活了吗?”
海棠忍着脸颊的痛,有些担忧的看着盛睿泽,他虽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罗,可这封建等级森严的地方,皇权是不容挑战,皇家的人更是随意拿捏别人的生死,当今皇上就不是个明君,这千兰也是个娇纵的货,万一……
盛睿泽看到海棠眼里不加掩饰的担忧,心里某一处似觉得有暖流趟过,来时的那种胸闷感一扫而光,但一向都面瘫习惯的他本想回以笑意,可发现好像笑起来有些僵硬,索性就不笑了。
看到千兰长公主还想说什么,盛睿泽直截了当道:“公主莫非忘了我的身份,卫禁军直接归皇上统辖,不听任何人和任何令牌行事,连官吏都可以先斩后奏,难道连阻拦公主都不可吗?”
千兰长公主气得肝疼,可也知道对方说的一点也不错,文武百官都对卫禁军敬畏和恐惧,平日里都是绕道而行,没事谁会去招惹他们?万一生了嫌隙,随便寻个借口一刀了断了自己,人都死了,就是皇上追问起来又有何用?
千兰长公主拿盛睿泽没办法,只好把气继续撒在海棠身上,冷冷道:“小侯爷现在什么身份,岂是你一个市井妇人可以随意诋毁的。再者说了,你如今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该有的礼一样也不可少。”
这该死的等级森严社会,海棠硬生生将不甘的气咽下去,别说这社会了,就是她前世不也一样,谁有钱有权,就是说话底气足。
她对着蒋文华行了一个大礼,“刚刚是海棠无知,还请公主和小侯爷莫和我这等粗鄙妇人一般见识。”
海棠半张脸已经肿得老高了,五个手指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分外刺眼,不知为何,蒋文华总觉得看得不太舒服,注意到一旁千兰长公主略有不满的眼神,他冷声道:“下次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王添恭笑道:“也玩得差不多了,小国公盛大人,改日一起喝酒啊。”
“当然。”段晋辰一行人往蹴鞠场外走去。
千兰冷冷道:“怎么,看她被打心疼了?”
蒋文华眉头一皱:“别拿她来恶心我,看着就难受。”
看他脸上那嫌弃的表情不似作假,千兰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今日在盛睿泽这失去的颜面总有办法会讨要回来,而至于海棠,她一个长公主还斗不过一个市井妇人?
出了蹴鞠场,段晋辰急着要带海棠去医馆,又觉得医馆大夫的本事还没有自己国公府的大夫好,又想带她回国公府。
海棠看他一脸歉意,宽慰道:“我刚来的时候瞧这附近就有医馆,别忙乎了,就去那看看吧,左右不过是那些消肿的药膏抹抹罢了。”
盛睿泽看看海棠那肿得老高的脸,本也想劝她话到嘴边却成了:“女子最在乎容貌,你倒好,好像这脸不是自己的,你这脸不要了?”
“你才不要脸了。”海棠表情做得夸张些就牵动着伤口,痛得她有些呲牙咧嘴的。
妙竹在一旁看着急得不行了,劝道:“小姐,还是赶紧先去瞧瞧吧。”
段晋辰本来还想送她去医馆,可被海棠果断拒绝了,旁边那位脸都比锅底还黑了,再差使小国公做事,只怕腰间那把绣春刀就要朝自己砍下来了。
一番诊治下来,还好没伤到耳朵,都只是外伤,拿了些涂抹的药膏,可海棠却是犯难了,怎么和杨氏解释呢?
走出医馆,海棠没想到盛睿泽竟然还在,看他那意思,是在等自己?
“盛大人。”海棠微微福了福身,“你是在等我吗?”
盛睿泽从腰间拿出一个绿色的小瓶子丢了过去,海棠一把接住,白色的小瓷瓶,看样子是什么圣药?
果然盛睿泽道:“这药涂着效果比医馆的那些好的多。”
正文 【51】你以后离平治远些
海棠手里拿着瓷瓶,光滑的瓷瓶似乎还带了点温度,他不是一直看自己不顺眼吗?怎的今天这么好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捏了捏瓷瓶,道:“盛大人,是否有什么事要我去办的?若是想劝我放弃那辣椒种子,这我可不答应。”
盛睿泽气得不行,这人怎这么不知好歹,自己给她这上好的药膏,竟然怀疑有什么企图?他若说没有,这小狐狸肯定不会相信,他索性就信口胡诌道:“你以后离平治远些,你没听蒋文华说他和你什么的吗?”
这点海棠自己也意识到了,她本拿段晋辰当朋友,可旁人却不这么看,她点头:“这我会记住的,还有其他的吗?”
“想到再说。”盛睿泽皱眉,“你不涂吗?”
“现在?”
“你这样回去你母亲不担心?这药涂抹效果很好,你多涂几次,待黄昏时分回去应该没这么明显了。”他刚刚快马回去拿了这药膏又回到这里候着,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眼巴巴的把药膏拿过来,而现在好像更显得有些话多。
海棠可不想顶着这张猪头脸在这街上到处晃荡着,猛的想到这距离德胜楼也不算远,要不就再回去,顺道再和林汉时讨论下五色饭和滚豆腐的事宜。
海棠谢过盛睿泽后就返回了德胜楼,林汉时父女俩自然对她脸上的伤十分好奇,但见她闭口不谈,也不好窥探旁人隐私,好在他们很快就被海棠提出的关于烧菜的心得给吸引过去了。
从德胜楼出来已经是日落时分了,这药膏确实有效,脸颊已经消去了大半,再看着也没那么吓人了,不过回到家还是把杨氏吓了一跳。
今日海棠去德胜楼谈滚豆腐示意,杨氏看她这模样还以为是因为没谈妥被林汉时的人给打了,她转身就拿起墙角的榔头和镰刀:“这杀千刀的,把我闺女欺负成这样,我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海棠连忙拦了下来,只说德胜楼有人打架,她路过不小心被打到了才有了这无妄之灾,看杨氏一脸不信的表情,她连忙从衣襟里把那契约拿出来了:“母亲你看,今日谈得十分顺利。”
杨氏不怎么认得字,海棠就一字一字慢慢地念给她听,杨氏听得也是匪夷所思,刚好海秋和海丰也都回来了,一家人围在八仙桌前细细讨论着,一旁的妙竹退了下去,去厨房准备膳食去了。
杨氏听罢,这才问道:“以后这滚豆腐就不做了?”语气里难掩失落。
海秋比杨氏看得明白,“但这豆腐和酱料,以后只得是我们送去,他们不能受旁人送的?”
“是,我们也不能送给别家。”海棠让海丰去把算盘拿过来,噼里啪啦清算一番后道,“就依照目前计算,单滚豆腐,我们一天可以送两车,这就有一贯钱了,五色饭林掌柜还没开始卖,只怕到时候加上这海天酱,一天两贯钱倒不是什么难事。”
杨氏几乎是有些目瞪口呆了,“一天两贯钱!”怪不得海棠不肯要那五百两,若一天真有两贯钱,两三年时间就可把这五百两给赚到了。
“而且我们以后不仅这么点量,若我真的可以拿到辣椒种子,能种出辣椒,我们还可以做新的酱料,这又能赚一笔。”海棠又把算盘打的啪啦响。
一旁的海丰终于开口,问的却是另外一回事:“阿姐,当初我把这黄豆酱送到侯府去,被那些人嘲笑,你当时说要把这酱料做成他们想买都买不到的,你……”说到后面却有些哽咽的说不下去了,若德胜楼这五色饭做出名堂来,里面最关键的黄豆酱是他们海家做的,这酱料还真的是那些人想买也买不到的。
他本以为那时候阿姐只是为了维护自己,才在那些人面前这样说,他当时也没多想,可谁曾想,竟然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他的阿姐就做到了!
仿佛是猜透他的想法,海棠怜惜地揉了揉海丰的头:“以和,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也有句话就做有志者事竟成,阿姐都能做到,我相信你也更做到!”
看到阿姐眼里那殷殷期望的眼神,海丰只觉得心里被什么塞得满满的,他当然知道家里人对自己的期望是什么,他重重地点头,好像是对海棠承诺,也好像是鼓励自己:“阿姐你放心,明年春闱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海秋仿佛是不认识般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她蜕变成这样,他反而觉得有些心酸,想开口问几句,反而却不知从而开口。
海棠继续道:“母亲,这契约已经签好了,家里酱料不是很多,再加上还要多磨些豆腐,只怕我们三个人是不够的。”
“没事,我多磨些便好。”杨氏开口道。
海棠摇头:“我有个想法,我在南平坊还有间铺子,我去看过,铺子后还连着个小院子,用来做酱料和磨豆腐正好,这黄豆酱我们只能卖给德胜楼,可别的酱我们可以卖啊。”
“对啊,母亲,您不是还会做米酱,做桂花酱吗?”
可杨氏和海秋的关注点却在那间铺子上,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你怎么会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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