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看起来这钱袋倒是真和这窃贼的行头般配。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沐瑛呼道。
关如眉排开丫鬟,走上前,维持着大家闺秀的四平八稳,“我可以作证,这是我姐妹的钱袋,还请这位公子将钱袋还给我们,此事就算揭过了。”
男子嚷道:“我都说了,这是我的钱袋!里头一共二两银子加六十五个铜板,不信的话大家看看我说的是不是!”
沐瑛脸色一白,“我、我忘记多少钱了!”
“姑娘少找理由!反正钱数我已经报出来了,钱袋是谁的一看就知道!”
“你……”
秦素鸢出声道:“既然都争执不下,不如我来做个中间人。”
她的声音,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凉玉明白秦素鸢的意思,故意不表现出与秦素鸢认识。这么一来,在围观人的眼里,秦素鸢和他们一样,都是看热闹的。
沐瑛转脸瞧见了秦素鸢,讶然道:“素……”
“数目到底对不对,我来替两位检查,我与你们双方素不相识,不用担心我会偏袒一方。”秦素鸢在沐瑛的声音刚出口时,就出言打断了她。
沐瑛明白了秦素鸢的意思,也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对男子道:“把钱袋给这位姑娘吧!”
男子哼一声,递给秦素鸢钱袋。
秦素鸢拿到钱袋,仔细的查看了内里,说道:“的确是二两银子并六十五个铜板。”
男子刚要接口说话,就听秦素鸢又道:“不过这钱袋里还有个夹层,里面有一张银票。”她装作查看夹层的样子,“是一张十两银票。”
沐瑛一愣。
秦素鸢看向沐瑛,“看来这位小姐不知道,钱袋里另有玄机。”
“你……我……”沐瑛急着要辩解,却被关如眉扣住手指。关如眉冲她摇摇头,示意沐瑛先别着急。
秦素鸢又看向男子,男子得意的说:“没错!的确还有十两银票,我刚才故意没说的。现在可以把钱袋还我了吧!哼,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凉玉冷冷笑出声,说道:“贼喊捉贼,还好意思说什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男子挣开凉玉,嗤道:“你个女流氓有完没完?小心我押你去见官!”
“她没说错什么。”秦素鸢看着男子,在他诧异的看过来时,将手里的钱袋拨开,为所有人呈现钱袋内里的样子,“这钱袋里根本没有夹层,方才我是乱说的。”
男子不由一愕。
“另外,钱袋中还有一张花笺,为京城贵族女子追捧的款式。”秦素鸢将花笺取出来,竖在面前,展示给众人,“显而易见,钱袋是这位小姐之物。”
男子脸上开始现出慌张的神色。
沐沉音在此时说道:“送他去见官!”一个侍卫从暗处跑出来,冲过去将男子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押着他就走。
男子这下彻底慌了,歇斯底里嚎叫道:“我错了!饶了我吧,我再也不偷东西了!不要送我去见官啊!”
沐沉音没再理他,这等惯犯,不送进衙门里磋磨磋磨,能金盆洗手了才稀奇。
看着那人被押得远了,沐沉音双眸微睐,俊美的脸庞上重新蕴了笑意,向秦素鸢温和道:“阿素,有一套。”
秦素鸢浅笑:“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沐瑛这方唤道:“素鸢妹妹。”
“秦素鸢见过眉县主、瑛县君。”秦素鸢领着凉玉,给两人施礼。
沐瑛回礼,感激的说道:“谢谢素鸢妹妹!我就说怎么刚才的女侠看着有点眼熟,原来是你的丫鬟!”
凉玉爽利一笑:“女侠二字可不敢当,不过是我家小姐旁边贴身伺候的笨保镖。”
关如眉也盈盈行来,腰身纤纤,柔软如柳条,“如眉也谢过秦小姐帮瑛妹妹讨回钱袋。”
“眉县主不必多礼,我现在是破落户,两位不拜高踩低,我心中已然很是欣慰。”
沐瑛眉心颤了颤,那“破落户”三字戳中了她的心事,她说:“素鸢妹妹,不瞒你说,我这次来觉明寺,就是给秦伯伯和秦屹祈福的。”
第21章 思慕
秦屹,正是秦素鸢的大哥。
他和沐瑛是青梅竹马,年少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秦屹很早就喜欢沐瑛。
但沐瑛不喜欢秦屹,她喜欢才华横溢的儒生,照她自己的话说,就像是绿竹那般的谦谦君子。秦屹对她而言,只是好朋友,好哥哥。
秦屹年少的感情最后无疾而终,今年开春,他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定的是周将军的女儿。
本来准备今年就完婚的,结果秦屹出了这事,而周将军的女儿也和父兄去陇西视察了,还没有回京。
想到这里,秦素鸢耐不住心酸难过,她道:“我也是来为父兄祈福的。”
沐瑛提议:“那就一起吧。”
“好。”
三个女子这便一起走向山门前的台阶,凉玉跟在秦素鸢的后面,沐沉音就在台阶下立着,等着她们。
她们和沐沉音会合的时候,关如眉望向他,目光里含着许多东西,殷殷切切,又哀哀慕慕的,一双眸子里千言万语,五味陈杂。
沐沉音侧了脸,别开她的视线,似是无情。
凉玉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恍然明白了什么,忙给秦素鸢打眼色。
秦素鸢自然也瞧见了的,更明白凉玉的意思,沐沉音和关如眉这两个人之间,看起来不简单。
登上半山腰的觉明寺,沐瑛和关如眉都很疲累,秦素鸢和凉玉因为习武,不觉得什么,沐沉音自然也受得住。
他们进到寺内,于宝相庄严的佛祖面前,轮番上香,跪下祈愿。
秦素鸢许愿父兄能平安归来,秦氏一门重新振作。
凉玉许愿秦家人都能长命百岁,和和美美。
沐瑛也为秦家父子上香祈福。
沐沉音和关如眉的愿望,似乎有些长,两个人并排在佛祖的面前,跪了好久。
秦素鸢记得,沐沉音此来,是为了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送祝福的。
他祈愿罢,对秦素鸢道:“我先回去了,阿素。我会留下一辆马车给你,你回城后,顺便上姹紫嫣红馆,接六弟回府。”
“知道了。”秦素鸢见沐沉音突然这么匆匆,心下一想,就觉得和关如眉有关。
像是要印证她所想似的,沐沉音前脚刚走出佛堂,后脚关如眉便对秦素鸢和沐瑛欠了欠身,“二位妹妹,对不住,我有些话想和敬王殿下说,二位妹妹尽可去后院赏花,不必管我。”说罢便踱着碎步子去追沐沉音。
凉玉心里好奇,也不避讳,问出口道:“瑛县君,这是怎么一回事?”
“凉玉。”秦素鸢制止了她一声,无非是觉得打听这些不甚礼貌。
沐瑛却很想说,不想憋着自己知道的事,她回道:“如眉姐姐思慕敬王堂哥好几年了,只是敬王堂哥,你们也看到了,不接受如眉姐姐。如眉姐姐如今一十八岁,已经过了成婚的年纪,康平郡王急的不行,让她相看男子,她也全都推掉了。她是京城公认的美人,什么样的好男儿都是能嫁得的,诚王堂哥的正妃之位本来属意如眉姐姐,因为如眉姐姐不答应,才娶了汤帝师的女儿。还有孙皇后,也有意让如眉姐姐当她儿媳妇……总之如眉姐姐就是一根筋的想嫁给敬王堂哥,为此,和康平郡王都闹了好几回了,如眉姐姐心里也难受着呢。”
凉玉说道:“恕奴婢多嘴,眉县主如清水出芙蓉,姿色顶好不说,想必才华也不赖,更有家势摆在那里,敬王殿下到底是哪里看不上她?”
沐瑛无奈的说:“因为敬王堂哥的心太小,已经装了别人,就再装不进如眉姐姐了。”
秦素鸢久不在京城,虽然也和亲朋们通信,掌握一些时事,但这种男女情爱的事,她是没有兴趣跟人写信打听的。所以并不知道关如眉对沐沉音的痴心。
不过,秦素鸢大概能猜到,沐沉音这次上香祈福的那位故友,就是他一直放不下的人吧。
“敬……四公子。”关如眉沿着台阶快步走下,唤着前面同样步履偏快的沐沉音。
沐沉音见躲她躲不过,只得停下,转身对她道:“眉县主,请问有什么要紧事?若是没有的话,在下就先回去了。”
关如眉压下心里那一丝紧张,说道:“自打初春那会儿,您从燕国出使回来,如眉便没再见过您。听二公子提了些你们在燕国发生的事,如眉放在了心上。四公子,近来还好吗?”
“还好。”沐沉音始终是温和的态度。二公子,指的是他的二哥肃王,去年他们两人以及一位郡主共同去燕国出使,在燕国逗留了近一年,方才回来。肃王喜欢美人,什么话都和美人说,他会把出使期间的事讲给关如眉,沐沉音并不意外。
关如眉又小心问道:“燕国的那位夫人,她……还好吗?”
沐沉音说:“她过得很好。”但眼中却分明黯然。
那位夫人,便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却已经嫁做人妇,定居在燕国都城。
她过得好,沐沉音也是欣慰的,只遗憾她选择的人不是他。
“宁……六公子身子如何,可有找到医治的办法了?”关如眉问。
“没有。”沐沉音眼中的黯然加深,“还多亏阿素愿意照顾六弟,阿素的体温冰凉,也只有她受得了六弟那样子的,却是委屈了阿素了。”
“这件事,如眉多少听闻了些。”关如眉柔声说,“秦小姐一个人扛着整个秦家,愿求仁得仁,如眉心里是钦佩的。”
沐沉音半晌未语,少顷,冲关如眉道:“县主还有别的事吗?”
关如眉低声说:“没有了。”
“那我就先告辞了。”
“嗯,只不知下次再见到您,又是什么时候。”
沐沉音听言,眉梢微蹙,语气虽然是温和的,却又严肃了两分:“县主,韶华易逝,青春宝贵,你还是该为自己的未来早做打算。有些人,不值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他注定没法响应你什么,在下告辞了。”
关如眉心中狠狠的一痛,像是有细密的针扎在上面,涌出无数细细的血丝,牵连着痛楚。
有些人,不值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真的不值得么?
她不懂什么是值得,只知道,她的心和沐沉音的心一样的小,都只装下一个人,而装不下别人。
所以,她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极力支撑着唇角得体的笑容,关如眉看着沐沉音越走越远,她眼中逐渐失却的神采,像一捧烧尽的余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一个时辰后,秦素鸢和凉玉乘着马车,回到城里。
马车停在了姹紫嫣红馆的门前。
凉玉跳下车,接了秦素鸢下来,两个人登上姹紫嫣红馆的三楼,来接沐浅烟回去。
进来屋子的时候,沐浅烟正在唱戏。他的身影在碧树红花间穿行,纨扇上细碎的宫绦,应着节拍抖落清凌的响声。
他的妆奁盒子就摆在湖边的小桌上,妆奁盒子打开着,里面的铜镜时不时照出他走过的身影。妆奁盒子旁摆着支胭脂笔,约摸是忽然失了平衡,沿着桌面滚到边缘,软软的坠在地上。
秦素鸢朝着沐浅烟走过去,他看见了她,将遮脸的纨扇挪开半边,露出一半倾国倾城的妖颜。
瓷一样的肌骨,榴花一样的红唇,枫丹白露,烟视媚行。
凉玉找了个蝴蝶多的地方歇息,秦素鸢坐在了小桌旁。
有蝴蝶闻到了秦素鸢发间的夜合花香,悄然落在花瓣上。她未察觉,素手捡起方才掉落的胭脂笔,稳稳的搁在一枚圆圆的玉兰胭脂盒上。
望向沐浅烟,不意发现他换了身衣裳,大红色的云雁细棉,极浓烈的红色,似碧血染就。肩头处一针一线的绣着银杏叶子,和真的银杏一般大小颜色。
当他从秦素鸢的身边行过时,花香拂面,令她觉得置身在花海之中。一阕衣角滑过她的肩头,那香味更是浓。她想,他定是拿紫玉兰蒸了暖气将衣服熏了一夜,这般的衣服穿在身上,就仿佛是花香侵入到骨髓里,连沐浅烟自己,都好似成了这碧树红花中的一朵。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他唱起他近来新谱的曲子,举步如和风拂柳,启齿似燕语呢喃。
两汪明眸如魅,一抹黛眉似妖。
他舞动起艳丽的衣裳,五色蝴蝶追逐着他身上紫玉兰的香味,围绕着他构成一幅夺目慑魂的盛景。
他边唱,就着弯腰舞动的动作,合上纨扇,轻轻挑起秦素鸢的下巴,冲着她笑。
秦素鸢也回以一笑,袖子下的手却不由攥紧了袖子,透露出心中的一丝不定。
这个男人太美,美的夺人呼吸,与他这样深深的对视,她能察觉到自己胸口那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沐浅烟轻笑一声,收了纨扇,半遮着脸回过身去。
他唱着“草木摇杀气,星辰无光彩。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秦素鸢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间被词文所感,想到生死未卜的父兄和死在崇州的热血儿郎,不由目光怅惘。
“登台坐水阁,吐论多英音。
片辞贵白璧,一诺轻黄金。
谓我不愧君,青鸟明丹心。
五色云间鹊,飞鸣天上来。”
沐浅烟舞动袖子,转了两圈,在秦素鸢的身边落座。
看着她眼底的怅惘,他浅笑,展臂将秦素鸢搂到怀里,另一手微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与自己平视。
这时,外间传来脚步声。
杨刃跑了进来,衣袂带风,对沐浅烟行了一礼,说:“主子,那个王瀚找过来了,要见秦小姐!”
第22章 掌掴
沐浅烟如若未闻,却缓缓放开了秦素鸢,眼底生出薄凉的孤寒。
秦素鸢的眸子,也在听到王瀚这个名字的瞬间,冷若雪水,她喃喃:“王瀚回来了。”
“请他进来。”沐浅烟对杨刃说罢,又话锋一改,“不速之客,又如何配得上这‘请’字。把他带上来!”
“是!”
杨刃奔出去,凉玉也从蝴蝶丛中站起来,朝秦素鸢这边走来。
秦素鸢对她竖手,示意她不必过来,她起身整理好仪容,冷然往前迈了几步。
没过一会儿,王瀚就被带进来了。
没有顾得上惊叹这楼里的异景,王瀚在片刻的愣神后,看到了秦素鸢。
“小姐!”他踏上白玉桥,快步朝着秦素鸢走来。
秦素鸢只冷冷道:“不要再靠近了,站在那里。”
王瀚停在了桥下,眉目间像是附着了一层轻薄的灰雾,有些不解,目光又有些闪躲。
秦素鸢朝他走去,停在了他面前,说道:“王瀚,我还以为,你要再过几天,才肯出现在我面前。”
王瀚的表情变了变,“小姐,其实我……”
“我有事要问你,请你说真话。”秦素鸢截住了王瀚的话,问道。
她的样子很平静,镇定的近乎漠然。
她就是这样,很会给遇到的所有人划分出利害界限。对有些人,她能浅笑畅谈,但对有些人,她连一个字的废话都不会给。
而王瀚清楚的记得,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有着家人般的亲切;而这一次,她就像是一个活在冰雪雕成的九重宝塔上的人,镇静的看着他,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无比遥远。
“王瀚,我问你,我爹通敌叛国的书信,可是你伪造的?”
王瀚僵住,脸上是挣扎的神色,半晌,道:“是。”
秦素鸢的心一冷。
“帮着官府传信到我师门,唤我回京城自投罗网的人,也是你。”
“是。”
秦素鸢的心更冷。
“引我去刑部卷宗室偷盗书信的,也是你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