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然心知自己闯下祸事,一进屋里,便跌坐在地上。若是旁人,他一定会上前赔礼许诺,可面前的这个人偏偏是与自己母亲有苟且之事的人,这让他如何能弯下腰来。莫老爷扶着额头半晌方道:“罢了,罢了。你只说何时把芳儿娶回去吧。”
景然虽然不愿意,但也知道自己一家的前程都握在莫老爷的手里。他可以不要脸,但自己的母亲不能不要,自己宫里头的长姐更不能不要。“一切听从岳父大人安排。”莫老爷长舒了一口气,叹道:“等我了结了手里的事,就为你们办婚事。”
扈味甜糕店里,扈小甜正和海东青为着午饭的事争吵。扈小甜皱眉道:“我急着去前厅卖糕点,才没有时间吃午饭呢。”海东青挡在门口,犟道:“你要是今天中午不吃饭,我这辈子就再也不吃了。”
扈小甜噘着嘴巴道:“你不吃就不吃。反正要是饿死了,你那群兄弟来找我要人,我可不管。”海东青从小就在山寨里长大,没有一个人不向他服软。可偏偏遇见这个扈小甜,他是一点手段都没有。
“甜儿。”他无奈的望着扈小甜长长说了一句道。扈小甜耸着肩道:“好吧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那我们吃什么?”海东青喜滋滋的掀开桌子上的盖子道:“你瞧,我亲手给你蒸的鸡蛋糕。”
扈小甜见到那烂乎乎的鸡蛋上飘着的黑绿色葱花喊道:“念青,去后街帮我买几个烧饼吧。”海东青见扈小甜的淘气样子,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伸手就要去抓扈小甜。扈小甜一躲,咯咯笑着闪进了屋里。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半月有余,扈小甜的收入已经远远超过她的预料。海东青不禁有些汗颜,这收入,比起自己当土匪赚得都多。可扈小甜心里总不大安稳,她总觉得海东青留在这里实在太过危险。虽然每天都只让他在后院行走,连前厅也不许去,可心里却总觉得是个隐患。
而因为手里银子增加了不少,所以扈小甜很快为自己和宋婆婆更换了房子,甚至还请人题上了宋府二字。旁人都不明白素来低调的扈小甜为何如此张扬,只有杜俊知道,她越张扬,人们对她的关注越多,对海东青的关注便越少。
除了宋婆婆,郭婶自然也受到了扈小甜的帮助。她和郭刚的肉摊足足被扩大了三倍,自然卖的肉类也多了不少。就连扈味甜糕店里的小哑巴,也拿到了十倍的月钱。不过,他很快把这十倍的月钱都花在了茱萸身上。
如此的付出自然也换来了茱萸的欢心。她如今反复出入扈小甜的甜糕店,时而给小哑巴送些饭食,时而帮扈小甜做些简单的糕点。扈小甜后来也了解了茱萸的故事,虽说对她无甚好感,可见小哑巴喜欢,她对茱萸便也十分纵容。
除了茱萸,常来常往的还有邱茵。她自从病后,性子便变得没那么欢脱了,只是一味的帮扈小甜做这做那,倒叫扈小甜过意不去。海东青则时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唯恐她伤着了扈小甜。
是夜,邱茵从扈味甜糕店里出来,后头跟着一脸不情愿的茱萸。“邱大小姐,我不愿再如此逢场作戏了。您倒是说说,让我一味哄着小哑巴到底是要做什么?”邱茵望着相貌出众的茱萸道:“你放心,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多久就会结束了。”
茱萸喜道:“您要帮我跟县丞说情了?我能做县丞的义女了?”邱茵心中嗤笑不已,面上却点点头,“还剩下最后一件事,只要你做好,我就让父亲收你为义女。”茱萸自然大喜,连连答应。
邱茵这才说道:“我要你,嫁给那个小哑巴。”茱萸的嘴巴大张,美目圆瞪道:“你说什么?”邱茵拉过茱萸,笑着哄道:“你放心,这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望着茱萸一脸的怀疑之色,邱茵慢慢的解释起来。
几日后,茱萸与胡念青的订婚宴在扈味甜糕店举办。因为海东青的身份特殊,不敢公开露面,所以这次订婚宴海东青并未参加,只在自己的屋里摆弄一只信鸽。
而外头院子里,众人吵吵嚷嚷,一片热闹。邱茵也一改往日可爱娇憨之态,身穿艳霞色的长衣,头上佩着紫玉水晶,一条浅白色的绸带绕在腰间,勾勒出完美的腰肢,尽显风韵。扈小甜则要在前厅照顾生意,所以并没有空到院子里来。
第22章 多喝喜酒
小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但却是个能喝酒的。旁边的茱萸也含笑照应着,一杯杯敬酒。邱茵见二人敬完了一圈,才拉过茱萸和小哑巴低声道:“你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多亏了屋里的那一位。”说着,她指了指海东青的方向。
“今天这样的日子,虽说他是不方便出来,可你们不能不进去呀。这壶酒你们拿着,去给海大哥敬酒。”邱茵笑着嘱咐二人道。小哑巴与茱萸对视一眼,茱萸会意道:“邱大小姐说的是,我和念青这就去。”
小哑巴见爱妻这般理解自己的心思,亦是十分欢喜。他拉着娇羞的茱萸就往海东青的房间走去。海东青虽然面冷,可对待小哑巴却从来都不生硬。此刻,他看着小哑巴用近乎张牙舞爪的方式告诉自己要多喝喜酒的时候,他不由得笑了。
茱萸素来不敢看海东青的双眼,纵使他剃去了满脸胡须,她依然觉得他如煞星一般。小哑巴递过了一壶酒,茱萸用大海碗盛了,才恭敬递给海东青。海东青喊了声好,心里却想着若是将来娶了甜儿,一定要风风光光才行。
小哑巴和茱萸交替敬了几碗,海东青已然有些醉意。“这喜酒的味道,果然不一样啊。哈哈哈。”说着,他又一饮而尽。小哑巴不敢再敬,茱萸却斗胆又敬了几杯。如此下来,等到二人离开的时候,海东青已瘫倒在床榻上,醉得不省人事。
茱萸微微一笑,才扯着小哑巴道:“敬完了婆家人,也要敬敬娘家人才是。”小哑巴挠挠头,茱萸点着他的头笑道:“笨蛋,邱大小姐也是我的恩人呢。”小哑巴连连点点头,表示茱萸说的都对。
院里,邱茵如蝴蝶般轻盈运转在桌席之间,时而娇憨一笑,时而举杯畅饮。见茱萸与小哑巴过来,更是喜悦上前道:“你们敬过酒了?”茱萸点头道:“可不是,海大哥直接就睡过去了呢。恐怕现在有人摇他都摇不醒。”
说着,茱萸举起手里的杯盏。三人正要举杯的功夫,茱萸忽然被后头的人挤了一把,杯子里的红色酒浆冲着邱茵便飞了出去,邱茵的身上顿时湿漉一片。茱萸忙歉意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邱茵拦道:“都是自己人,你客气些什么。我回后堂换件衣裳就是了。你们先在这好好吃着喝着。对了,别忘了前头的小甜。虽然她忙着赚钱,可总得吃杯喜酒不是。”话毕,她径直往后室走去。小哑巴的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发毛,茱萸却一把拉着他找扈小甜敬酒去了。
邱茵轻轻推开后室的门,冲着里面低声喊道:“海哥哥?海哥哥?你睡了没有?”见里头毫无动静,邱茵才放心的走了进来,又轻轻拴紧了门栓。榻上,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一件墨色大氅,面朝床里躺着。邱茵只看见那个背影,心里就莫名的悸动起来。
她此刻也喝得微醺,脸色有些泛红。可见桌上还有不少酒,她忍不住又取了一杯一饮而尽。床榻边上还留有一丝空地,邱茵便在那里坐了下来。她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去。“海哥哥,你别怪我,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不这样,恐怕我这辈子都不能跟你在一起。”
说着,邱茵满含深情的躺在了那人旁边,用温柔的手臂揽住了那人粗壮的腰肢。“海哥哥,我来了。你抱抱我好吗?”邱茵颤抖的声音带着畏惧和期待。
邱茵感受到海东青的呼吸起伏,心里渐渐变得安定。“海哥哥,我不是有意对不起你,也不是有意对不起小甜的。我只是喜欢你,我喜欢的东西,我便想永永远远,彻彻底底的拥有。海哥哥,我多想就这么一辈子抱着你。”
说着,她轻轻褪下自己外面的衣物,露出雪白的香肩,身上只留一件半透的小衣。她闭上双眼,伸手摸进了那人的氅衣里。邱茵的手冰凉,那人受冷立刻惊醒过来。“谁?”
邱茵没等他回头,立刻紧紧抱住他那粗壮的腰肢道:“是我。邱茵。”那人扯着嘴角绽出一个无声的笑容,并未答话。邱茵紧贴在他身上,心里也不忍心打破这珍贵时刻的寂静。外头的喧哗声更大,似乎又有什么人前来道喜,床榻上的二人依旧不动,仿佛都在享受着。
忽然,那人仿佛听见了什么一般,猛地转过头来,邱茵闭着的眼睛吓得一睁,这才发现面前的这个人竟然是俊哥儿。她立刻收回了大氅下的手,正要尖叫,却被那人紧紧捂住了嘴巴。“别说话,外面有官府的人。”
说着,俊哥儿起身抱起邱茵,赶紧往内室的柜子里躲去。邱茵的脸火红火红,又是羞愧又是着急,拼命的想挣脱俊哥儿,但却比不过俊哥儿的力气。
“安静点。”俊哥儿一边紧紧抱住邱茵,一边捂住她的嘴道。话音刚落,门应声而开,外头走进来几个官兵打扮的人。邱茵透过柜子的缝隙一看,竟然是知府手下的兵士。他们在屋子里找了片刻,似乎没发现什么人,于是便放松下来。
一个黄脸的壮汉从床上捡起邱茵刚才脱下来的衣裳,凑到鼻尖使劲嗅了嗅,道:“嗯,是女人的香味。没准就是那个扈小甜的呢。”另一个长官模样的人用刀柄怼了他一下道:“别胡扯,赶紧给我找人。”
黄脸汉子道:“听说那海东青是扈小甜的姘头。扈小甜在前厅捆着呢,还怕海东青不来?更何况这个院子的前后左右都是咱们的人,谅他海东青插翅也难逃。”长官不耐烦道:“娘的,你还敢顶嘴,赶紧给我搜。”
长官的最后一个字声音颇大,吓得邱茵顿时浑身一凛。俊哥儿扭头见邱茵只穿着一件小衣,不由得咽了下口水。邱茵害怕自己的父亲同知府一道前来,因此自然也不敢出去,虽然对俊哥儿的行为不满,可也不敢言语,只能怒目而视。
俊哥儿束缚住邱茵的手却渐渐放松,把她的双手都解放出来,然后用自己的臂弯将打着寒颤的邱茵揽在了怀里。俊哥儿身穿大氅,邱茵被拥入其中,自然温暖不少。俊哥儿注意到,她的脸越发的火红起来。
等到几人都走了,俊哥儿才推开柜门,有些不忿道:“早知道今天官府的人会找上门来,我就多带些人来了,省得还要躲着他们。”说着,他抖一抖衣服,转头就要离开。“哎,对了,你怎么不走?”他回过头来对邱茵道。
邱茵摇摇头,“我猜我爹一定在外面。我还是躲着吧,等他们都走了,我再走。”俊哥儿见她穿的单薄,心里渐渐有些痒痒。
“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邱茵的脸色绯红,咬着嘴唇道。俊哥儿乐得应承道:“你想问,床上的人明明是大哥,怎么换成了我?”邱茵点点头,俊哥儿笑道:“我这么告诉你,这么多年,就没有能斗得过我大哥的人。”
说完这话,他自己又摇摇头,补了一句道:“哦,不对不对,应该说除了小嫂子,没有能斗得过我大哥的人。”邱茵眼泪汪汪道:“我就不明白,我哪里不好。”俊哥儿说道:“你身上白。”
邱茵一愣,俊哥儿指指自己的胸口,继续说道:“可惜这里,太黑了。哎哎哎,你别哭啊,我可见不得女人哭。得得得,我走还不行么?”
前厅,扈小甜被几个人推搡着跪在知府派来的师爷和县丞面前,听着县丞一句句数落她的罪状。“扈味甜糕店的店主扈小甜,勾结土匪海东青,屡教不改,甚至伙同海东青抢夺酒水,实在罪不可恕。根据租约,现收回扈味甜糕店用地,带扈小甜和海东青到大牢接受审问。”
师爷洋洋得意说完,县丞才插嘴道:“扈姑娘,赶紧收拾收拾行李,搬出去吧。当然了,咱们是同乡,我也可给你几分面子。若是你能把海东青交出来,我还可宽限几日。”
扈小甜的眉头紧锁,道:“什么抢夺酒水?谁抢酒了?”县丞仿佛早有准备,立刻推出了一个小伙计。那小伙计毫不畏惧,理直气壮喊道:“那日海东青来我这里买酒,说是要给扈店主参加南城佳肴赛所用。说是买酒,可他却分文不给,于是我拼死和他纷争,还扯掉了他的一条袖子。”
县丞得意洋洋道:“听见了吧。扈店主,这回你还有什么说的?你若是想看那一条袖子,大可去衙门里瞧。本官办事,向来是公公正正,按照证据办事。”扈小甜低下头来,想起那日海东青的确是身穿大氅而去,回来时却不见那大氅。难道真是海东青抢了他的酒?
“怎么?扈店主,你也想起来了?的确有此事吧。而今,人证物证俱在,你罪责已定。若是再敢窝藏土匪,便是罪加一等。”县丞喊道。
扈小甜撅起嘴巴,不由得叹道:“海东青,你又给我惹事。”她的话音刚落,县丞便觉得身后一阵恶寒。他一转头,果然见到一身黑衣的海东青站在背后。
第23章 是谁,让我的女人跪在地上的?
县丞的眼睛和海东青对上的一刹那,他顿时觉得像在冬日里被冷水浇了一头似的,从头凉到脚。可转念想到今日知府派了不少兵士,海东青的小弟们又确实不在南绵镇里,他心里才安稳不少。
但一开口,却还是暴露了他的害怕。“来来来来来,人,把他给我抓抓抓抓抓起来。”知府的兵士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听见前厅异样,立刻从四方围了过来。可高高大大的海东青站在那里,不怒自威,比起知府大人更有气魄。
海东青的眸子里满满杀意,仿佛多看他一眼,便会被那目光吓死。他用手指弹了弹刀尖,冷声道:“是谁,让我的女人跪在地上的?”扈小甜身边的两个官兵顾不得太多,赶紧把扈小甜拉起来,然后用手指偷偷指向县丞。
“原来是县丞大人。对了,方才县丞大人说,我抢了什么?”海东青倚靠在门边,杀意顿显。县丞道:“你抢酒酒酒酒酒酒酒酒!”海东青被县丞逗笑,抬眸道:“我有抢过这么多么?”县丞又气又怕,指着他道:“海东青,我警警警警警告你。这些都是知府的人,你敢跟知府做做做做对吗?”
海东青笑道:“我就要跟知府做做做做做对。你们又敢如何?”县丞继续指着海东青喊道:“还不给我捆了他。”海东青身形一动,一把刀子砍过去,县丞的手指顿时滴溜溜滚落到地上。
那师爷吓得哇的一声跑开,围在周边的兵士也大吃一惊,他们竟然连海东青的刀影都没有看清。海东青走到扈小甜的身边,冰冷的声音顿时变得温暖,甚至还有讨好的语气在里面,“咱们回家,好不好?”
扈小甜用纳闷的眼神看着他,他继续说道:“我让俊哥儿他们在山上给你盖了好大的房子。”扈小甜扭过头去,骄矜道:“我才不要。一座破山,有什么好去的。”海东青也不顾面子,更加哄道:“甜儿乖,别闹。”
众人见到传说中的冷血动物海东青竟然这么轻声柔语的说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们看向扈小甜的眼光也充满了崇拜。这么冷的人,是怎么让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降服的?
这会,扈小甜却在掰着手指头数道:“那我还得把宋婆婆也带着,哦对了,还有郭婶和郭大叔。要不然,有官府的人为难,他们的生意也会不好做。杜俊哥哥就算了,他是这里唯一的神医,谁都不敢给他脸子看的。”
海东青每听扈小甜说一句,就微笑一次,仿佛扈小甜说的每句话都是好听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