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糕娘子- 第11部分

　　　　
第18章　土匪！流氓！
　　好不容易从杜俊的医馆里出来，扈小甜已是浑身无力。从扈味甜糕店成立的那天开始，她的生意便从未一帆风顺过。面对莫芳芳一次次的咄咄逼人，她不愿意与之相争，从来都是安然度日，平和相待。
　　可事到如今，她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僵局。频频的退让给她带来的，并不是安稳，反而是节节败退。她也不想放弃，可明日就是佳肴赛的最后一天了，她没有力量再坚持下去了。从夏至到冬至，这么多天以来，她甚至连个安稳觉都没睡过。
　　扈小甜把手里的咸味甜糕扔进臭水塘里，缓慢的往回走着。扈味甜糕店门口，那个大大的“黑”字显得格外刺眼。小白和小哑巴两个人站在廊前，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见扈小甜过来，二人也没有反应。
　　扈小甜越发烦躁，坐在椅上冷冰冰说道：“你们两个，谁把我的咸味甜糕方子送给莫芳芳的？”小哑巴见大门开着，似乎唯恐有人进来听见，连忙过去关门。这个动作却引起了扈小甜的不满，“念青，你给我说实话。”
　　小哑巴关上门的那只手停顿在空中，似乎不明白扈小甜说些什么。扈小甜又一次开口道：“小白跟了我三年了，念青。”小哑巴反应过来，原来扈小甜是怀疑自己。小哑巴心里一急，手上就开始比划起来。
　　小白在旁边抢着道：“我就说店里的甜糕怎么天天丢，原来是出了家贼。亏你还装的老实样子，我和甜姐真是瞎了眼了。”小哑巴比划的速度跟不上小白的速度，越发焦急起来。他又看见扈小甜满目失望，心里更加恼火。
　　屋子里充斥着小白的唾骂声，小哑巴终于忍受不住，泪水噼里啪啦的掉下来，转头就跑了出去。小白犹在添油加醋道：“甜姐你看，他总算是露出真面目了。我这就去把他给您追回来。”扈小甜还是不说话，静静坐在椅子上，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一般。
　　几个时辰过去，小白和小哑巴都不见回来。天色渐渐暗沉，吞没了整个南绵镇。扈小甜没有点亮蜡烛，只是一个人坐在黑暗当中渐渐睡去。梦中，泪水无声的流下，她的面孔变得潮湿起来。
　　身后，忽然冒出一双温润的胳膊，轻轻把她揽在了怀中。“甜儿，你累了是不是。别怕，我来了。”海东青身穿着黑色的大氅，俊逸的面孔上满眼都是柔情。他把扈小甜轻轻抱起，然后自己坐在椅子上，让扈小甜躺在自己的臂弯里。
　　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海东青此刻格外能絮叨。“甜儿，都是我不好。我应该留在镇子里，好好护着你。早知有你，我还做什么土匪呢。甜儿，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累了，有什么事，我都会帮你扛着。甜儿，你可知道我多想你。”
　　他垂下头来，想贴向扈小甜那张精致的小脸。可他还碰到扈小甜的脸，他那满脸的胡子先把扈小甜刺痛了。“啊啊啊啊啊。”扈小甜一声惨叫，从海东青的身上蹦了下来。她的小脸涨得通红，喊道：“土匪！流氓！你想做什么。”
　　海东青顿时手足无措道：“我，我是来帮忙的。”扈小甜狠狠的踩向海东青的脚道：“骗人，上次你给我惹下的麻烦，我可还记着呢。”扈小甜那一脚踩上去，实在一点力气也没有，海东青不禁被她逗笑。
　　“小甜，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说。”海东青的脸上尽是笑容，让扈小甜怎么也生不起气来。海东青走过去拉住扈小甜的手，拉着她一起坐在了长椅上。扈小甜的小手先是往后缩了一下，可海东青的手紧紧的抓着他，让她不能挣脱。
　　“小哑巴是我的人，你知道吗？”海东青的声音轻轻地，像和风一样吹进扈小甜的心里。扈小甜撅着嘴巴点了点头。“我就知道，我的小甜最聪明了。他每次从你这里偷的甜糕，都是拿给我的。”
　　扈小甜瞪了海东青一眼，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海东青却没看她，继续说道：“刚才小哑巴去找我，正好那个小白也追去了。我便顺手细细查问了一番，现下事情的究竟已经明白了。这次把你的甜糕配方偷偷送给莫芳芳的人，是你店里的小白无疑。你放心，我已经帮你处理掉了。”
　　扈小甜一惊，海东青赶紧握紧她的手道：“你放心，我只是把他送的远远地，不让他再害你。甜儿，只要你心里有一分惦念的人，我都不会伤害。”扈小甜心里多少有些温暖，垂下头来继续听海东青说话。
　　“甜儿，你不能轻易的说放弃。宋婆婆在等着你，我也在等着你。小哑巴在等着你。就连那个没头发的杜俊，也在等着你。你是我们手心的珍珠。就算为了我们，你也要活的开心光彩。”
　　扈小甜唾了一口道：“原来土匪也这般油嘴滑舌。”海东青心里一软，往她的身边挤了挤道：“有我陪着你呢，咱们一起想主意。明天的佳肴赛，咱们一定不会错过的。”扈小甜心中虽暖，嘴里却犟道：“你能想出什么主意，就知道哄我开心罢了。”
　　海东青顿时起身道：“你可不能瞧不起人。你以为凭着小哑巴，就能给你做出那么好吃的甜糕啊？”扈小甜一愣，抬眸道：“用肉做馅的主意，是你想出来的？”海东青的剑眉微动，笑道：“我们土匪天天喝酒吃肉，没有肉可活不了。我想了几日，最后想到，要是把肉做进点心里，也许可行。谁知道那个小哑巴手还挺巧，竟然做出来了。”
　　扈小甜原本就猜到小哑巴是海东青的人，只是没想到海东青如此关注自己，竟然连如何做出甜糕新品也替自己发愁。她鼻子一酸，终于投入了海东青的怀抱里。海东青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弄得愣住，抬着双手竟不知放在什么地方。
　　等到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伸出双手拥抱住扈小甜的时候，小甜却猛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道。“海东青，我有主意了。我知道明天的佳肴赛我们该怎么做了。”海东青赶紧收回双手，用咳嗽掩饰了一下尴尬道：“你说，你说。”
　　扈小甜的脸上绽放出光彩道：“你方才说，你们土匪要有酒有肉。既然肉能包进甜糕皮里，那酒为什么不能呢？”海东青望着扈小甜，满脸尽是欣赏之色，虽说也没认真听扈小甜说的是什么，可嘴上却不自觉叹道：“甜儿真棒，甜儿真是聪明。”
　　扈小甜推搡着他道：“你把我的两个活计都弄走了，现下只能抓你做苦力。快去给我买酒来，要镇子东头最好喝的那家黄酒。然后再买上十斤葡萄，我要用葡萄汁液来中和掉酒的苦味。”海东青连连答应，竟一路跑着去买酒。
　　扈小甜心急之下，竟忘了东头的酒家原是莫家的产业。海东青到了那里，自然是一脸冷若冰霜道：“十斤酒。”莫家的小伙计个个是机灵的，见到海东青竟觉得有些面熟，只以为是熟客，便利落的答应了。
　　等到十斤酒拎在手里，海东青才发现自己出来的急，并没有半分的银子。他往身上摸了半晌，见小二的脸色渐渐沉了，便扯下身上的大氅道：“先用衣服抵了，来日再来换。”小二见他人高马大，又见衣服确实贵重，便应承下来。
　　海东青心里焦急，拎着酒便走，却不料身后的酒铺里钻出来一道人影。“方才那个人，好像是海东青。”这位老者皱眉说道。小二恭敬道：“老爷，不会吧。海东青哪有这么大胆子。”
　　莫老爷骂道：“混账。海东青的那张通缉令给你们看多少遍了，你们还记不住。”这样一骂，小二顿时反应过来道：“老爷说的是，确实是有几分像呢。”莫老爷更加怒道：“知道像还不赶紧给我追上去。”
　　另一边，心急如焚的海东青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身后多了个尾巴，他一心想帮着扈小甜做出新的甜糕来。等他回到扈味甜糕铺的时候，扈小甜已经和好了面团等他。“你把小白送走也就算了，念青怎么也不回来？”
　　海东青听她把小哑巴叫做念青，不由得笑容满面，只以为这名字是扈小甜取给小哑巴的。“我跟你说话呢，你傻笑些什么！”扈小甜皱着眉头道。海东青说道：“小哑巴大了，有喜欢的人了。”
　　扈小甜一愣，“哦？”海东青却没多解释，只笑道：“怎么，我一个人还不中用？”扈小甜望着这位素日里威风八面的土匪头子道：“那你帮我把那十斤葡萄挤出汁水来，然后兑进酒里。”
　　海东青颇为纳闷道：“明日参赛，你做出几块就好了。为什么要做上几十斤呢？”扈小甜皱眉道：“吃过一次亏，不能再吃第二次。这次我做完甜糕，明日便要在店里卖。我倒要看看，这次还会不会有人抄了我的配料去。”
　　海东青望着那张精致面孔上的倔强神情，心里不自觉就生出慢慢的怜惜，手里也顺势温柔起来。“海东青，你真的是土匪吗？”扈小甜的脸上带着嫌弃的神情。海东青一愣，才发现手里的葡萄连皮都没破。

　　　　
第19章　酒液入喉
　　就这样，两个人打打闹闹，一夜之中，竟然做出了数百块酒汁馅料的甜糕。甜糕以软黏可口的糯米为皮，里面则是温甜的黄酒。第一口咬下，酒液便倾泻入喉，留下甘甜余味。饶是海东青喝了那么多年的酒，也觉得比不上这酒汁甜糕的味道。
　　“甜儿，你等着我。我一定在日落之前把酒汁甜糕送到南郡。”海东青的眼神尽是坚毅，让扈小甜也心生崇拜。“今日佳肴赛上，你或许会碰上莫芳芳。”扈小甜轻声提点道。海东青没有答话，嘴角却微微扯动。
　　南郡正中，钦差一行人坐在上首，下头则是流水般的参赛菜肴。而点心比赛被放在了最后一轮。莫芳芳坐在下头，心里正筹谋着一会如何跟钦差介绍自己，也好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
　　寒樱站在莫芳芳的身后，轻声道：“小姐放心，那杜俊已经让咱们管家吓回去了。”莫芳芳从沉思中反应过来，笑道：“敢跟我抢东西的人，从来就不会有好下场。”不知怎的，茱萸的身影从寒樱的头脑中闪过，她讪笑道：“是呢。我看这扈味甜糕店迟早会倒闭。”
　　莫芳芳不以为意道：“我快和景哥哥订婚了，也没工夫总跟她过不去。不过听说父亲最近好像抓住了她什么把柄。算了，走着瞧吧。只要不碍着我的路就好。”寒樱在身后点点头，脑海中却想起昨天在街上，她似乎看见了茱萸。
　　寒樱想把此事告诉莫芳芳，可见她心情正好，又怕是自己眼花，也就把话咽回了肚子里。这会，佳肴赛中的点心比赛已经开始。钦差带来的小太监瓮声瓮气喊了几声，几道甜点被伶俐的丫鬟们分别捧到几位官员面前。
　　莫芳芳向上瞧了几眼，见都是寻常式样，馅料不过也就是花瓣果酱等，也无甚新奇，心里更加安稳起来。再过一会，等听见小太监喊到自己的名字，她才优雅起身道：“民女拜见知府大人。请大人品尝莫香酸糕店的新品，咸味酸糕。”
　　虽说莫芳芳的配料是出自扈小甜之手，可毕竟她卖的是酸糕，因此只好把这肉馅和进酸糕里。但其实这咸味的肉与酸味的糕点搭配起来，味道却大不如咸味甜糕那般可口。可惜莫芳芳太过自负，竟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瞧见几位官员正要动筷，莫芳芳忽而垂眸笑道：“说起来，我与钦差大人或许有几分缘分呢。”见上头的钦差大人筷子停住，莫芳芳继续说道：“家中有位长姐，是宫里的景贵嫔。”景贵嫔虽说不是盛宠，可也是得脸的。因此钦差大人一听这话，哪里还敢怠慢，赶紧开口道：“原来是贵嫔的妹妹，怪不得如此美貌聪慧。”
　　莫芳芳害羞一笑，抬眸道：“钦差大人尝尝吧，味道如何？”那位钦差果然神色殷勤的夹了一筷子切好的糕点放进嘴里，可这味道却是说不出的复杂。那点心是用山楂水和的面皮，因此颜色倒是格外鲜亮，吃上去也尚算可口。可是加上那咸味的肉馅，却显得格外冲突。
　　那钦差嘴里味道复杂，脸上的神色却自若，“不错不错。”这会，底下忽然有一个声音喊道：“既然景娘娘是莫大小姐的姐姐，为何你们姓氏不同呢？”
　　这声音自然是来自海东青，只不过他也怕知府认出自己，故而在脸上做了些修饰，把那一脸的络腮胡子尽数刮了去。因此，如今的他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潇洒清高，少了几分痞气。
　　上头的莫芳芳原本懒怠回答，可见钦差也是满脸的疑问，才回应道：“景贵嫔是我相公的姐姐，并非是我的亲姐。”钦差一听，虽说不是亲姐，可倒也说得过去。既然这样，给些面子也是应当。
　　可下头的海东青却依然不依不饶道：“可据我所知，莫大小姐尚未成亲呀。”莫芳芳有些不耐烦道：“虽为成亲，可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海东青打趣道：“既然如此，那敢问莫大小姐，您和景公子定亲了没有啊？”
　　莫芳芳的脸已然通红，上头的钦差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虽说他害怕得罪景贵嫔，但也不愿意落了个偏心的名声，故而也催道：“莫大小姐？”莫芳芳跺着脚道：“回禀钦差大人，虽说是未定亲，可双方父母已经议过亲事了。”
　　上首的钦差大人只哦了一声，便撂下了筷子。莫芳芳听他这语气低沉失望，已知钦差大人的心思，可事实如此，她又不能再如何解释，只盯着下头的海东青咬牙。
　　咸酸的味道尚在钦差大人口里回荡，他心知这样的味道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送到宫里当贡品的，再加上这景贵嫔还不一定知道这个便宜弟妹呢，到时候自己岂不是白送人情。思来想去，他说道：“这些事倒也无关今日的比赛。”
　　莫芳芳开口道：“大人说的正是呢，还请大人决断。”钦差望着莫芳芳那张势在必得的脸，皱着眉头道：“点心的馅料和面皮的味道都十分可口。”莫芳芳听言一喜，钦差继续道：“可惜混在一起，却不成样子。这道点心，不可过关。”
　　莫芳芳闻言顿时一脸的怒意，可她也知上头是钦差大人，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只好把所有怨气都转移到下头的海东青身上来。她咬牙切齿道：“给我好好的查！看看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到海东青一脸坦然的走到中央道：“钦差大人，扈味甜糕店呈上酒汁甜糕，请您品尝。”莫芳芳脸上的震惊之色不言而喻，转头问道：“不是说扈小甜的人被咱们劝回去了吗？”
　　寒樱也是震惊道：“没错啊小姐，管家办事，素来稳妥。”莫芳芳手里拧着帕子道：“一定是扈小甜使的奸计，让那个小白假意投诚，为的就是让我今日出丑。”此刻，下头的人也没注意海东青送上的甜糕，都忙着对莫芳芳指指点点。
　　“还没嫁人就说人家景贵嫔是自己的姐姐，真是不要脸呢。”这句话声音稍大些，就连坐在厅里的莫芳芳也听得一清二楚。她气得满面通红，用力低声道：“还不派人撕了他们的嘴。”寒樱慌忙答应着去了。
　　钦差大人自然没想到面前这个肤白貌俊的男子竟然是南城十八镇最有名的土匪头子海东青，此刻竟沉浸在面前的甜糕里无法自拔。酒液滑入咽喉，而后软甜的糯米香气在口中荡漾开来，细细咀嚼，弹劲亦是十足。
　　他不由笑道：“每家店铺都有自己拿手的本事，所以今日这第二轮比赛要让大家推出新品，不能用旧的菜肴来参赛。原本以为没有什么出彩的菜肴，却没想到能涌出这样的佳品。扈味甜糕店实在出类拔萃，堪称今日的榜首了。”
　　这话说完，人们自然明白这南城佳肴赛的点心状元当属扈小甜了。几位身穿官服的人很快捧出一道匾额来，上面写着一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