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ù尹忙蹲下身子,“查奴,你醒了?”
“小乙,你休要打岔,先回答我。”
“这个……”yù尹lù出为难之sè。他朝左右看了一眼,耶律习泥烈还在呼呼大睡,鼾声如雷。进树林的时候,也不知是什么原因,yù尹和耶律查奴等人并没有和耶律习泥烈等人靠的太近,而是在树林边缘找到了一个僻静之处,用以隐藏踪迹。
“查奴,你这让我如何回答?
我不是大辽子民,之所以卷入其中,不过适逢其会。四太子是大辽皇子,而今更是大辽唯一的继承者……且不说我的话没有用处,就算是有,说多了也会有喧宾夺主之嫌。”
是啊,会喧宾夺主!
耶律查奴苦涩笑道:“小乙以为,大辽而今可有真主?”
“这个……”
“小乙,我也知道,这样bī你回答有些不妥。可这件事牵扯到我大辽国祚,四太子虽是我大辽唯一的继承人,却无人主之像。我担心,若大辽真个jiāo给四太子,最后也是难以善终。你我曾并肩作战,我也看出来,你虽心怀大宋,可是对我大辽并无恶感,而且一心一意想要帮我大辽延续国祚。你是个好汉,蜀国公主对你也极为看重,所以我希望你能真心回答我这个问题,四太子可堪重任否?”
耶律查奴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让yù尹再也无法回避。
是啊,他来可敦城,不就是希望能够在未来,为大宋的将来,增添一个变数吗?
他而今不过布衣,可位卑未敢忘忧国,yù尹内心里一直期望能改变历史。
大辽,是一个变数!
可如果把这个变数放在一个不靠谱的人手中,到头来还是一潭死水,岂不是和他最初期望背道而驰?
为公,他不想大辽灭亡。
为sī,他也不希望耶律习泥烈执掌朝堂。
想到这里,yù尹叹了口气,苦笑道:“查奴,你这是在bī我。”
朝耶律习泥烈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yù尹压低声音道:“四太子,无人主之像。”
“嗯?”
“四太子看似洪烈,实则小肚jī肠。
看似果决,耳根子却很软,很容易受人蛊huò。如今大辽,实非虏人对手,当务之急应积蓄力量,休养生息。可是令国主在应该死战时却仓皇逃亡,应该收敛锋芒时,却要拼死一战。说好听一点,他是刚强不屈,说难听点,就是不识时务。
四太子在某些方面,和令国主极为相似……若真个把大辽国祚放在他手中,到头来必然是一个凄凉结局。
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查奴莫要再bī我。”
耶律查奴面颊chōu搐了两下,苦笑着点了点头。
“小乙,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请讲。”
耶律查奴咬着牙撑起身子,朝耶律习泥烈六人看了一眼之后,突然把声音再一次压低了一些,几乎是在yù尹耳边轻声低语问道:“小乙,蜀国公主,可堪重任吗?”
yù尹心头一颤,耶律查奴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一路过来,他已经觉察到,余黎燕其实比耶律习泥烈更适合接掌大辽国祚……可问题是,在这个男尊nv卑的时代,可供余黎燕施展才华的空间,实在太小。
如果余黎燕能接掌大辽,那倒是真有可能成为变数。
可问题是,余黎燕是一个nv人……
yù尹不是看不起nv人!
事实上,前世的世界nv权至上。不管是否属实,可动辄男nv平等的口号,着实让nv人的地位提高许多。余黎燕如果生在后世,说不定能够成为一个nv强人。可现在……
yù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若以蜀国公主才具,倒也算得上合适。”
“好了,我知道了!”
耶律查奴好像松了一口气,复又躺下来。
“对了,你若是到了可敦城,需小心两个人。
萧乞薛和坡里括……此二人乃陛下心腹。其实陛下此次出兵,还是留了后手,让他二人留守可敦城,只怕也是想有一个退路。萧乞薛骁勇刚猛,在上京时便有赛翼德之名,枪马纯熟,有万夫不挡之勇;坡里括心狠手辣,且诡计多端,需要提防。
这四太子和萧乞薛关系甚好,而萧乞薛和坡里括,素来狼狈为jiān。
我知道,耶律屈突律其实一直对蜀国公主心怀叵测,蜀国公主对你则信任有加,令耶律屈突律很是不满。这一路上,他背地里没少说你坏话,偏他又是粘八葛的继承人,四太子对他极为倚重。若到了可敦城,一旦四太子得势,小乙你必然会面临危险。所以,你最好小心一些……蜀国公主能护你一时,恐护不得一世。”
耶律查奴对yù尹,可谓是推心置腹。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一并说出来,而后眼睛一闭,躺在那里便不再言语……
怎觉着,这耶律查奴是在jiāo代后事?
yù尹嘴巴张了张,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来。
其实,耶律查奴已经说得够多了!
蜀国公主能护yù尹一时,却护不得yù尹一世……潜台词恐怕就是:除非公主能成为nv王。
可问题是,余黎燕可以吗?
+++++++++++++++++++++++++++++++++++++++++++++++++++++++++++
天渐渐黑了,余黎燕四人在傍晚时回来。
她们的收获不小,猎来了两头獐子。忽图黑台和马尔忽思兴高采烈,余黎燕则招呼yù尹,一起处理獐子,而后生了火,烧烤起来。林中,弥漫着一股子浓浓ròu香,耶律习泥烈等人也醒过来,兴奋的跑上前,看着在火上被烤的吱吱冒油的獐子,直吞口水。
yù尹发现,耶律查奴和任怨并没有凑过来,而是躲在一旁窃窃sī语,不晓得再说什么。
眉头微微一蹙,yù尹觉得事情似乎变得有些复杂了!
说实话,当初决定和余黎燕一起去可敦城,本是想着能做出一个变数出来,却不曾想这大辽内部,还有许多周折。还是考虑欠周详,却忽视了耶律习泥烈的xìng情。
一开始觉得这个人tǐng豪爽,可相处下来才知道,此人也是个空心大萝卜,huā把势而已。
相比之下,余黎燕还真是一个继承大辽国祚的合适人选。
而且从耶律查奴的话语中可以听出,耶律查奴似乎也改变了主意,不太希望耶律习泥烈上位。可就如同耶律查奴所言,耶律习泥烈在可敦城还是有一些根基……那劳什子萧乞薛和坡里括,必然会成为耶律习泥烈的臂助,这问题还真麻烦了!
至于那耶律屈突律,yù尹并未放在眼中。
小人一个,成不得大事……
如果这家伙不是粘八葛的王子,恐怕余黎燕根本就不会正眼看他。
但问题在于,大辽若想延续国祚,少不得要拉拢一些盟友。粘八喊是méng古高原西部的一个大部落,实力强横,绝对会成为耶律习泥烈拉拢的对象。可耶律习泥烈如果要拉拢粘八葛,只怕到最后,一定会牺牲余黎燕,来达到拉拢粘八葛的目的。
想到这里,yù尹没由来心里一阵泛酸。
他也说不清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只下意识握紧了腰中楼兰宝刀,看着那正在大快朵颐的屈突律,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杀机。余黎燕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朝yù尹笑了笑,复又低下头,烧烤獐子尹轻轻出了口气,慢慢松开了楼兰宝刀。
大家饱食之后,便又休息。
也难怪,这一路折腾,风餐lù宿,所有人疲惫至极,已经到了极限。
半夜的时候,yù尹mímí糊糊,突然听到一阵呻yín声。他睁开眼睛,却见一旁耶律查奴脸通红,身子不住的chōu搐,看上去好像得了重兵一样。他连忙爬起来,走到耶律查奴身边,伸手在耶律查奴的额头mō了一下,好烫……坏了,这家伙莫不是得了风寒?
“小乙,发生了什么事?”
余黎燕也被惊醒,忙走过来问道。
“查奴好像得了风寒,看样子病的不轻。”
yù尹说着,还检查了一下耶律查奴的伤口……可是好奇怪,伤口没有任何问题,安道全的金创yào可不是白来的,耶律查奴的伤势,已经大有好转。突然得了病症,恐怕还是昨夜在水中受了风。yù尹把他的猜想说出来,余黎燕也着急了……
“明日天亮,查奴能否好转?”
耶律习泥烈也被惊醒,走上前来,面沉似水。
这家伙,好凉薄!
耶律查奴跟随他一路走来,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地这个时候他不慰问,反而……yù尹立刻反应过来,耶律习泥烈这么问,恐怕是在担心,耶律查奴耽搁了他的行程。
“四太子,怕是不成!”
“哦?”
任怨轻声答道:“若查奴患了风寒,恐怕不是一下子能够康复,需要慢慢调养才成。”
“这怎么可以!”
耶律习泥烈顿时急了眼,“咱们必须要立刻赶去可敦城,怎能为他在这里耽搁下来?”
“四哥,你怎地说话?”
“燕子,我等身系大辽国祚,一切当以国事为重,且不可以感情用事。”
耶律习泥烈说的是大义凛然,余黎燕还想争辩,却被yù尹扯了一下,示意她别再说话。
就在这时,耶律习泥烈身边一个亲信,便是那昨日回答yù尹问题的亲信……此人名叫萧孛要合,萧是姓氏,孛要合是他的名,沉yín片刻后,开口说出一番话来。
!@#
第八七章 任怨与查奴(1260票加更!)
第八七章任怨与查奴(1260票加更!)
1260票加更奉上,期待1350票到来!
++++++++++++++++++++++++++++++++++++++++++
第087章任怨与查奴
“四太子身系国祚,自不可耽搁。书mí群4∴⑧0㈥5
不过查奴身患重病,也的确不适合长途跋涉颠簸。这里距离白达旦部不远,而白达旦与我大辽一向亲密,可以着一人送查奴往白达旦部,请巫医诊治,待身体康复再往可敦城汇合。这样一来,即不会耽搁四太子要务,也能使查奴有妥善安置。
四太子,以为如何?”
萧孛要合一席话,令耶律习泥烈大喜。
“孛要合所言极是,就这么定下……只是,诸君之中,谁愿意送查奴前往白达旦?”
白达旦部,位于远辽倒塌岭招讨司治下,毗邻云内州。
表面上,白达旦是契丹部落,和辽国一脉相承。但实际上,白达旦部是一个由契丹人、汉人和西夏人组合而成的部落,一直以来负责为大辽守御yīn山以北地区。
可问题是,谁愿意护送耶律查奴?
余黎燕目光扫过习泥烈身边众人,除了萧孛要合之外,其他人都把头低了下来。
心里暗自叹息一声,余黎燕刚要开口,却见任怨站出来。
“便由小底送查奴往白达旦吧。”
“怨哥儿,你成吗?”
任怨到底是宋人出身,余黎燕担心他不了解白达旦的情况。万一闹出什么误会,反而会惹来麻烦。自大辽兵败之后,白达旦的态度就变得有些暧昧,不似从前那般紧随大辽的脚步。这一点,从此次天祚帝出兵夹山便可以看出端倪。按道理说,白达旦也应该派出兵马支援才是,可到目前为止,只听说了谟葛失部落出兵的消息。
而谟葛失部落,还算不得契丹部落,而是室韦人。
任怨笑了,“公主不必担心,小底这些年帮契爷打理外务,走过不少地方,甚至远赴西域诸国。这白达旦的习俗,小底心知肚明,而且在那边还有几个好朋友。
这次护送查奴就医,顺便还可以访友,说不定能够为四太子请来一些帮手。”
耶律习泥烈眼睛一亮,那张极为粗矿的脸上,顿时升起灿烂笑容,连连道:“怨哥儿既然熟悉白达旦,就只好烦劳辛苦一趟。不过怨哥儿前去白达旦,空手前往恐怕不好……这样吧,屈突律,你把那袋子里的东西取一半来,让怨哥儿带去。”
耶律习泥烈离开阳曲时,任老公曾送给他袋子珠宝。
本打算让他献给天祚帝,却不想耶律习泥烈等人中途改变了主意。
屈突律答应一声,立刻转身去取珠宝。
只是他没有发现,站在耶律习泥烈背后的孛要合眼中流lù出失望之sè,似在不经意间,朝任怨点了点头。
发生了这件事后,众人自然再无睡意。
耶律习泥烈和余黎燕商量一下,决意连夜赶路。
能早一日抵达可敦城,便多一分保障,所以他很快下令,收拾了行李,准备出发。
余黎燕则蹲在查奴身边,轻声安慰。
也不知道耶律查奴是不是烧糊涂了,竟然一把握住余黎燕的手,半晌才松开来……
yù尹留意到,余黎燕的脸sè,似乎有些不太好!
“燕子别往心里去,查奴也是烧糊涂了,才有这失礼举动。”
余黎燕强自一笑,却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小乙放心,咱没有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
yù尹心头一怔!
我让你别往心里去,你却回答没有事。
下意识朝耶律查奴看去,却见耶律查奴睁开了眼睛,目光在夜sè中,显得澄亮……看着目光,那像是烧糊涂的人?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yù尹心里咯噔一下。
下午时,耶律查奴还好好的。
说话虽然有些中气不足,但jīng神却极好。怎地这入夜以后,突然便生了病呢?再联想下午时耶律查奴说的那一番话,还要提醒yù尹要注意的事情……yù尹蓦地明白了!
他扭头朝任怨看,见任怨朝他点点头。
yù尹恍然,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耶律查奴看样子是要反击了!或者说,他已经决定,要保住余黎燕进行反击了……至于怎样反击?yù尹猜不出来。但他可以肯定,这必然会引发一场不小的动dàng。
若成功了,余黎燕便可以登上nv王之位。
可若是失败了……yù尹jī灵灵打了个寒蝉,暗自苦笑一声。
他突然发现,自己卷入了一场大辽国祚之争。当初,他出于为大辽延续国祚,可以在未来增添一个变数。可又怎会想到,加入这国祚之争的漩涡?如果余黎燕失败,恐怕第一个丧命的,便是yù尹。哪怕这时候想要chōu身出去,也是要身不由己。
出卖余黎燕?
yù尹没有想过!
其实在他心里,余黎燕也许才是这大辽国祚的真主。
罢了罢了,既然无法独善其身,那不妨争一回……反正自己本就是想要增添一个变数,索xìng便让这变数,再大一些。辽国的变数越大,恐怕于大宋的好处更多。
想到这里,yù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了。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余黎燕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喜sè。
同时,更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
++++++++++++++++++++++++++++++++++++++++++++++++++++++++++++++
yù尹还是骑着那匹老马。
说来奇怪,这匹老马的卖相不好,鬃máo更长的几乎齐xiōng,一副潦倒模样,却极有耐力。
从阳曲这一路下来,回回都落在最后。
可除了最初为配合yù尹学习骑术之外,这匹老马从未掉队。
哪怕是在金河泊,也是它率先冲进水中,泅水渡河。这匹老马的鬃máo发黄,sè泽有些发黑,于是yù尹便极有恶趣味的唤它做‘暗金’,看它样子,好像对这个名字也颇为满意。
一行人准备妥当,yù尹抱着马尔忽思上马,忽图黑台则跟在余黎燕身边。
随着耶律习泥烈一声令下,八人纵马疾驰,冲出树林……目送yù尹一行人离去,直至消失不见。任怨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