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西寝阁,位于坤宁殿。而坤宁殿,又分东西两阁。
西寝阁原本是太子所居,不过随着太子赵桓长大,便搬出坤宁殿去了。于是,赵佶便把西寝阁改为书房,平日里在此操琴书画,即便是皇后,也不可以擅自打搅。
在西寝阁内坐下,赵佶很烦躁。
只不过,这次他不是为那天祚帝的书信而烦恼,而是为了方才听到的消息而烦恼。
李师师?玉小乙?
虽然张大年已经做出了解释,可赵佶这心里面,还是很不舒服。
还有,茂德帝姬的事情,也让赵佶感到难堪。自家女儿竟然被平民百姓当成了笑料谈论,这让身为大宋天子的赵佶,情何以堪?简直,简直就是丢了官家的脸。
走到《鸳鸯沐春波》图前,赵佶沉思不语。
片刻后,他突然喝道:“张大年!”
“奴婢在!”
“宣茂德帝姬来,朕有事要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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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章 流传在东京的传说(二)
第五五章流传在东京的传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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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流传在东京的传说(二)
西寝阁里,灯火通明。
宋时的夜间照明,多是以灯油为主,而且价格不高,最能为普通百姓所能够接受。
当然,官家不是普通百姓,所以使用的,是由河阳县专造,又用龙涎香灌入烛心,价格及其昂贵。在照明的同时,龙涎香还可以有提神清脑效用。而赵佶本又喜好奢华,所以这西寝阁中,分列一百二十支蜡烛,幽香袭人,更令华丽的陈设生辉。
赵福金本已睡下,不过听说父皇召见,便忙不迭赶来。
烛光下,只见赵福金身穿一件绛红如意牡丹蜀锦薄丝背子,小心翼翼走进了西寝阁内。
“父皇,这么急唤我与姊姊来,有事吗?”
不等赵福金行礼,就见一个少女突然从她身后窜出来,欢叫着便扑到了赵佶怀中。
“嬛嬛……“
赵福金大惊失色,忙出声喊道。
哪知那少女却钻进赵佶怀里,好似扭骨糖般的扭动着,更嘻嘻笑道:“父皇,我有一件礼物要送你。本打算日间便送来,可是……昨夜睡得晚了,竟起不得早来。”
在这西寝阁里,能如此肆无忌惮的,便只有赵多福一人。
柔福帝姬搂着赵佶的胳膊,那模样让赵佶哭笑不得。抬头向茂德帝姬看去,似是在问她:朕要你来,怎地你把这小家伙也带过来了?你们姐妹俩,搞什么把戏?
茂德帝姬忙道:“父皇,昨日嬛嬛便在女儿那边歇息。
今日缠了女儿一天,连女儿练字的功夫都给占去……父皇,你却要好生管管嬛嬛。”
“哼,才不是……明明是姊姊想要赏琴,不肯让我离去。”
“哪有!”
“就是有……哼,要不是我要把琴献给父皇,姊姊说不得就把琴强行夺走了去。”
“嬛嬛!”
这姐妹二人斗嘴,让赵佶哭笑不得。
这可是朕的地方,怎么变成了两个小女孩吵架之地?别看茂德帝姬已经嫁人,可是在赵佶眼里,她始终是没有长大的小孩子。而今两个小女孩儿叽叽喳喳的吵闹,非但没有让赵佶生气,反而把方才心里的那点积郁之情,也一下子驱散干净。
“福金,嬛嬛!”
赵佶抱起赵多福,“休在吵闹,且坐吧。”
父女三人在两张朱漆螺钿椅子上坐下,赵多福倚在赵佶怀里,似乎不肯离开。而赵佶也没有生气,笑眯眯问道:“嬛嬛,方才说送父皇礼物,不知道是什么礼物呢?”
“嘻嘻,父皇一定喜欢。”
赵多福顿时来了精神,从赵佶怀中挣脱出来,跑到了西寝阁门口。
“张大年,把我刚才带来的东西拿进来。”
在西寝阁外值守的张大年,连忙答应一声,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抱着一张古琴走进来。
“这就是嬛嬛送父皇的礼物?”
赵佶笑了!
他宫中珍藏名琴无数,赵多福又能为他找来甚好琴呢?
不过,他还是兴致勃勃起身,来到琴桌旁站下。而赵福金则举着一支蜡烛到跟前,轻声道:“父皇,你好好看看,这琴是什么琴?”
“哈哈,正好好好欣赏。”
赵佶说着话,便弯下腰仔细查看。
突然,他发出一声惊呼,“这莫不就是武德元年所造的仲尼式?”
“嘻嘻,正是……不过现在,它已经换了名字,我与姊姊商量一下,唤它做梅花落。”
“梅花落?”
赵佶眼睛一眯,脑海中突然浮现了那梅花一曲诉衷肠,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传言。抬头看了看赵福金,却发现赵福金面色如常,没有丝毫不一样的感觉。这心里面,才算是多少舒服了一点。本想询问一下,可一来赵多福在旁边,二来又想要仔细欣赏这梅花落,便决定等一下再去询问。
“这琴,又怎生来得?”
“嘻嘻,是女儿扑来的。”
“嗯?”
赵多福见赵佶来了兴致,便兴致勃勃的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是说,这琴原本是王黼所有?”
赵佶眉头一蹙。
赵多福撅起了嘴巴,“嗯,就是王相所藏。
据说,这张琴价值十万贯呢……父皇,是不是真的价值十万贯啊。”
赵佶笑着伸手,轻轻拍打了赵多福的小脑袋瓜子一下,“区区阿堵物,又怎比得这好琴?朕倒是没想到,王黼家中居然藏了这好物品,而朕却对此,是一无所知。”
“哼,他那么厉害,当然能藏得好物品。”
“怎地嬛嬛也觉得王黼厉害?”
“何止是厉害,我看啊,这开封府内,没人能比他更厉害。”
“嬛嬛,住嘴!”
赵福金忙出声喝止。
可赵佶却已听出了端倪,蹙眉问道:“嬛嬛,岂能这么说话……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父皇,是这样的……”
赵福金见赵佶板起脸来,忙上前为赵多福求情。
她把昨夜王胜和玉尹斗琴,而后还差一点把赵多福推倒在地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当然了,在赵福金口中,王胜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形象被夸张百倍。
“一个王胜便如此猖狂,也不知那王相,要猖狂成甚模样。”
“够了!”
赵佶突然怒声喝道:“王黼乃朝中大臣,岂是你们这种小女娃可以随便评价?还有你,福金……你说你堂堂帝姬,竟然和一个肉屠琴笛合奏,简直,简直就是……这件事休要再讲,带着嬛嬛下去后,把《女诫》抄写百遍,否则不准你回府。”
“父皇……”
赵多福还想撒娇。
可赵佶却沉着脸喝道:“再啰嗦,朕可真要生气了!”
赵福金连忙扯了一下赵多福,恭恭敬敬朝赵佶行了一礼,而后退出西寝阁。
这偌大西寝阁中,只剩下赵佶一人。
他坐在椅子上,轻轻拍打额头,又突然看着那梅花落琴呆呆发愣。西寝阁中,鸦雀无声。张大年站在西寝阁外,更是胆战心惊,有些不知所措。很少见官家如此发怒,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发了这么大的火?看样子,今天晚上要小心一些。
哪知道,他念头刚起,就见赵佶起身,走出西寝阁。
“官家,这是要歇息吗?”
“不,你叫上人,立刻随我出宫。”
“出宫?”
张大年好生奇怪。
眼看着就要过了亥时,子时将近。
这时候,宫门都已经落锁,官家这好端端,又要出宫作甚?难道说,是要找李娘子吗?
不过,他心里虽然奇怪,却不敢耽搁。
帮着赵佶换好衣服,带着一干侍卫,直奔宫门行去。
在路上,张大年小心翼翼问道:“官家,这么晚,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却见赵佶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抹冷色,“朕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要去拜访一下王相。”
张大年可从未见过赵佶如此表情,心里不由得一寒。
王相?
王黼又怎地招惹了官家,使得官家这大半夜,竟要动如此干戈?
脑海中,陡然浮现出了一个念头:莫不是享了多年恩宠的王相,今夜就要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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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星稀。
在一片疏林中,火光跳动。
玉尹罗德,还有罗一刀、冷飞罗格五人,围坐在一堆篝火边上,正有说有笑。
出了开封以后,玉尹和罗德直奔牟驼岗,等候罗一刀三人。直到午时,罗一刀在冷飞和罗格的押解下,才来到牟驼岗,和玉尹罗德汇合一处,然后踏上了旅程。
刚开始时,玉尹的心情很低落。
临走时,燕奴那殷殷期盼的声音犹在耳边回响,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心痛。
“小乙哥,喝点汤吧。”
罗德端着一个陶碗,递给玉尹。
玉尹接过来,朝罗德笑了笑,拿着手中烙饼狠狠咬了一口之后,又喝了一口面汤。
“冷大哥,这一路前往太原,需几多辰光?”
冷飞喝了一口酒,想了想道:“若路上顺利,走的快时,大约二十余日……不过若不顺利,怕要三十多天才可以抵达。怎地小乙,这刚离家,便想回家了不成?”
罗格哈哈笑道:“哪里是想家,依我看,怕是想那千娇百媚的九儿姐!”
玉尹顿时露出赧然之色,连连摆手,“两位哥哥休要说笑,小乙不过是随便问问。”
“呵呵,非是取笑,不过人之常情。
想当初自家新婚,正赶上一趟解差……不过不是去太原,而是要押解大名府。当时与小乙一样,才出了门楣多久,便惦记家中娇妻,恨不得能立刻回去,与她团聚。
只是做了这行当,就要守这行当的规矩。
自家不必小乙,虽在市井,好歹也能搏个出身;似自家,三代解差,到了我这一代,已是第四代。眼看着儿子一日日大了,说不得将来,也是要继承我这差事。”
有宋一朝,胥吏子弟不得为官。
所谓胥吏,便是在衙门里当差的职事,比如肖堃,比如石三,比如眼前这冷飞和罗格,都属于胥吏范畴。按照规矩,他们的孩子不可以入朝为官,不过第三代不在受此约束。只不过,这需要一个前提,那便是冷飞罗格的孩子,不为胥吏。
可不为胥吏,又能如何?
这其中的心酸,怕只有冷飞等人自己明白。
玉尹在一旁听着,也不禁随着他二人一阵唏嘘感慨。
眼见天越来越晚,众人便依次安歇。
玉尹睡不着,便讨了个值夜的活计……他怀抱着哨棒,背靠着大树,透过枝桠缝隙,仰望寂寥苍穹。
忽然间,听到一阵悉索声响。
玉尹忙回头看,就见罗一刀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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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章 楼兰宝刀(810票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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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叔,怎不去睡?”
玉尹挪了挪身子,看着罗一刀笑道:“明日还要赶路,再要休息,怕是天黑之后。”
罗一刀笑了笑,没有回答。
玉尹奇怪,但罗一刀不开口,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可以感觉得出来,罗一刀有话要说。索性也闭上了嘴巴,顺手把哨棒顺在身旁,靠着树干上,一言不发……
“小乙怕不会使枪棒。”
“啊?”
罗一刀突如其来一句话,让玉尹愣了。
“小乙这年纪,便是再学枪棒,怕也是难有大成就。
这枪棒之术,还是要从小学来,似小乙如今再学,也赶不及,最多是学一个把式。”
我可是从没说过,要学枪棒!
玉尹被罗一刀说糊涂了,好半晌才笑道:“四六叔,你究竟想说什么?”
罗一刀似乎很纠结,半晌后轻声道:“我观小乙手掌,学刀最合适,不知有兴趣否?”
“学刀?”
“嗯!”
罗一刀看着玉尹说:“可记得当日我教你杀猪,曾说过小乙有天分。
不瞒你说,我家中祖传有一刀谱……我家这大哥,却不指望了!文不成,武不就,从小就不喜欢耍枪弄棒。可这刀法,却真个不想在我手中失传。小乙拳脚不差,又使得好扑,思来想去,唯有你最合适,故而才冒昧一问,不知小乙愿否?”
学刀?
玉尹真有些懵了!
他怔怔看着罗一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牛宝亮可是练过扑的,哪怕是喝多了酒,这武者的本能犹在。勿论是从气力还是体格来看,罗一刀都不是牛宝亮的对手。偏偏这罗一刀竟杀了牛宝亮,而且还从许多泼皮手中保住性命!以前,玉尹没想太多,可而今罗一刀说出这些话来,让他蓦地醒悟。罗一刀能杀了牛宝亮,恐怕不仅仅是因为牛宝亮喝多了酒。
他,也是个武人!
不过在玉尹看来,罗一刀怎地也不像个练过武的。
至于他说的那家传刀法……
“怎么,你不信?”
罗一刀看出了玉尹眼中的怀疑,顿时急了。
玉尹连声道:“信,怎地不信?”
可那模样,怎么看都不是‘信’的表情。
“我祖上,乃折御卿……帐下亲军。”
见玉尹仍一副迷茫模样,罗一刀又说:“你知道天波杨府?”
天波杨府?杨家将!
玉尹立刻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杨家将嘛,我怎可能不知道?
小时候听杨家将演义,可是听得极为痴迷。不过杨家将历六朝天子,自神宗之后便开始衰落。而今老杨家已经破败,天波杨府早已变成一处为人凭吊的遗迹。
虽然水浒传里说,那青面兽杨志也是老杨家子弟,但终究属于演义。
而岳飞传里,更说杨再兴是杨家将后人。可杨再兴世代居汤阴,显然和天波杨府没有什么联系。也就是说,在宣和年间,老杨家基本上已经破败,再无后人……
罗一刀又道:“即知天波杨府,想来也知折老太君?”
“折太君?”玉尹愣了一下,旋即醒悟过来,罗一刀说的折太君,不就是杨家将里,那位老而弥坚的佘赛花,佘老太君的原型吗?于是,玉尹再次点头,表示知道。
“折御卿,便是折老太君的二哥,曾随太祖东征西讨,拜永安军节度使。当年他老人家在子河汊,曾一战灭辽人五千余人,打得辽人望风而逃,不敢正视……”
说到这里,罗一刀又露出落寞之色。
“可惜,折将军死得早,否则焉有后来辽人肆虐?”
玉尹这一回,真听懂了!
这折御卿,原来还是赵匡胤时期的人物……
罗一刀说:“我祖上曾在折将军帐下做事,后来犯了军纪,被赶出折家军,这才回到东京定居。我那祖上回来之后,便郁郁不乐。后来听说折将军病死,他不久后,也追折将军而去!自那时候,我家这刀法便不得全,无真法可以筑基,只能做个屠户。其实那天我教你杀猪执刀之法,便是从我家祖传刀法中脱胎出来。
你家学不俗,又有周教头真法相传,想必能练好我家祖传刀法。
大郎以后,也就是那样子,难有什么作为;我呢,这一去太原,这刀法便失传了……
小乙,你待我姓罗的,没话说。
姓罗的也没什么可以报答,唯有这家传刀法,和一口祖传宝刀,还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