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得,九哥能明白我这番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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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出,赵构直奔镇安坊。
才一进家门,就直接唤来内侍蓝珪,“立刻去找十九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商量。”
这蓝珪,是赵构的心腹。
此前赵构为康王的时候,为康王府都监,主管机宜文字。
而今赵构虽被罢了康王之位,贬为齐国公,但府内一应配备,却不曾减少。赵桓心里有愧,也没有过于为难赵构。哪怕赵构而今的仪仗不合礼仪,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睬。
蓝珪见赵构急慌慌的吩咐,也不敢怠慢。
忙领命匆匆离去,赵构自登上了醉杏楼。
他在醉杏楼中徘徊不停,忽而起身来回踱步,忽而坐下来唉声叹气。看他这副模样,那些个内侍下人也知道赵构心情不好,所以躲得远远的,以免被殃及池鱼。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赵构侍妾吴金奴命人点上了灯火,不想这东京大了些,惊扰了赵构的思绪,竟被赵构一顿斥责,流着泪跑出醉杏楼。
吴金奴刚走,赵叔向便来了!
一进门,赵叔向就笑道:“九哥今是怎地,火气忒大?”
“十九哥,亏你还笑得出来。”
赵构看到赵叔向,就好像见到了亲人一般,忙上前一把拉住赵叔向的手,轻声道:“出事了!”
“嗯?”
赵叔向一怔,旋即使了个眼sè。
赵构也是惊慌失措,所以才会做出失态举动。
见赵叔向使眼sè,他马上便明白过来,帮下令让楼内的下人们退下,又吩咐蓝珪带着人,在醉杏楼外严加守卫。拉着赵叔向的胳膊,两人便上了二层阁楼坐下。
“十九哥。道君似有些悔意。”
赵叔向闻听,眼睛不由得一眯,闪过一抹冷芒。
“九哥,莫着急,慢慢说来。”
赵构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了内心的慌乱,便把今rì去龙德宫拜会赵佶时。赵佶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最后,他颤声道:“若道君真个反悔,你我只怕会有xìng命之忧。
这件事该如何是好?难不成。咱们便停下来吗?官家知道了,绝不会善罢甘休吧。”
赵叔向显然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一场变故,不由得眉头紧蹙。
“十九哥怎么说?”
“我……我已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叔向站起身,在阁楼中踱步。
半晌后,他轻声道:“方才十九哥也说了,这件事绝不能停。”
“可是……”
“道君反悔,并无大碍。
关键是你我这个时候,更要谨慎小心,绝不能乱了方寸。你说的不错,这件事若走漏了风声……不,肯定会走漏风声。耿南仲唐恪之流,不足以信任。他们可以投奔我们一回。就能够再掉过头来,狠狠咬咱们一口。出了事,道君不会有任何危险。官家哪怕再心狠手辣,毕竟是父子,他都不可能对道君施以任何手段。
但官家可以和道君握手言和。却不会与你我握手言和。
一俟官家知道你我在里面做的这些事情……呵呵,哪怕官家再重新九哥,也不会心慈手软。
想当初,太宗将魏王驱逐西南,做了个涪陵郡公。
难不成今rì,九哥也想效仿当初。流落蛮荒,不仅是九哥郁郁不得志,便连带着子孙,也要受尽欺凌?”
赵叔向拿出了他祖上赵光美的事情做例子,让赵构脸sè大变。
是啊,难不成自己要做第二个涪陵郡公吗?
在外人看来,太宗虽驱逐了赵光美这一支,但毕竟是手足之情,虽驱逐却也颇为优渥。
可赵构却清楚,太宗以后历代帝王,对涪陵郡公一脉的打压。
百余年下来,涪陵郡公一脉可谓凋零,根本无法登入朝堂。同时,历代帝王对涪陵郡公一脉都保持着jǐng惕。哪怕是涪陵郡公一脉不再参政,也会加以提防,一俟出现问题,便强力打压。所以,涪陵郡公一支到了赵叔向这一代的时候,看似风光无比,实际上已落魄至极……
赵构沉默许久,猛然抬起头,凝视赵叔向。
“十九哥,你说该如何是好?”
赵叔向站在栏杆旁,看着院中桃杏争chūn的景sè,并未立刻回答。
良久,他缓缓转过身。
阁楼里的烛火闪动,照在他的面庞上,透出几分yīn鸷。
“九哥,事到如今,你我已没有退路。
退则死,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道君顾全大局,所以才决定罢手。可你我,还有朝中那些盟友,却退不得,退就是死!所以,我们只有继续撑下去才行。”
“可是道君已经反悔了啊!”
“哪有如何?”
赵叔向声音陡然拔高,“想当年太祖在陈桥时,何尝不是被百官黄袍加身,不得已才起兵平乱,打下我大宋江山。今rì你我,也只有效仿当年,与道君黄袍加身。
只要能驱逐了官家,道君重新登基,执掌朝堂,你我……才有一线生机啊。”
赵构闻听,吓了一跳。
他想过无数种应对方法,惟独没有想过,用这么激烈的手段。
想当初太祖陈桥兵变,被黄袍加身……
这是好听一点的说法,难听一点,那就是造反!
成了还好,若失败了,那便死无葬身之地。
赵构目光闪烁,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不太赞成赵叔向的这个主意,可他也不得不承认,目前而言,这是唯一出路。
咽了口唾沫,赵构脸sè煞白。
“十九哥,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
赵叔向冷哼一声,“若有其他办法,还请九哥教我。”
“可是……”
“九哥,如今时刻,乃生死存亡之际。
我方才也说了,进则生,退则死……而今这局面已不是你我说放手便可以放手,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我知道,我知道!”
赵构心中已乱成一团麻,在屋中徘徊。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犹豫?”
“昔年太祖黄袍加身,有百官支持。
可现在,你我若想要效仿太祖事,又有谁能赞同?”
“这个嘛……”
赵叔向沉吟片刻,突然道:“若要行事,殿前司便是最大障碍。
王宗濋那鸟厮,素来听命于官家。所以要效仿当年事,就必须要控制三衙禁军……我有一计,可以调走姚平仲和张伯奋。但王宗濋……却需要九哥出面,把他控制。”
“控制?”
赵构先一怔,旋即便明白了赵叔向话中含意。
“若只这般,倒也不难。”
赵构道:“可就算是控制了王宗濋,也无力掌控开封啊。”
“这个……我自有主意。”
赵叔向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赵构根本就无法拒绝。
他想了想,便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何时动手为妙?”
赵叔向道:“此事我还需再找人商议,而后才能做出决定。不过,要越快越好……我听人说,太子亲军已呈报枢密院,准备返回东京。一俟太子亲军返回,官家手中便掌控一支你我根本无法控制的力量,到时候再想动手,只怕会变得很麻烦。
所以,必须在太子亲军返回之前动手,否则你我到头来,只有人头落地。”
赵构听的心惊肉跳,连连点头。
的确,太子亲军若返回东京,势必会令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这是一支只听从太子赵谌调遣的兵马,亦或者说,这是一支完全忠于赵桓的jīng兵。
东京禁军虽然号称是大宋最为jīng锐的兵马,可实际上,武备松弛,战力低下。
之前的高俅也好,而今的王宗濋也罢,都不是通晓兵事的人。若只是对付王宗濋,赵构倒是有些把握。可那太子亲军……方在燕山大败虏贼,其战斗力绝非禁军可以相提并论。这样一支jīng锐兵马若屯驻开封,赵桓皇位也会变得更加稳固。
思来想去,必须要在太子亲军返回前动手。
到时候大局已定,太子亲军没有了效忠的对象,只需稍加安抚拉拢,自可归心……
赵构想到这里,心中大定。
“十九哥,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
赵叔向微微一笑,对赵构道:“九哥不必着急,若有需要九哥出力时,自不会与九哥客气。
这两rì,九哥照常去宫中觐见道君。
不过咱们的计划,却不能与道君知晓,万一道君不同意,便是你我人头落地之时。
我这就去做安排,尽快拿出决议,还请九哥耐心等待两rì。”
赵叔向好一番安抚,总算是让赵构定下心来。
见天sè已经不早,赵叔向便与赵构告辞,离开了镇安坊。
走出齐国公府大门,赵叔向脸上的笑容陡然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yīn鸷之sè。
“郡公,咱们回去吗?”
一名随从上前,轻声询问。
赵叔向摇了摇头,沉吟一下道:“去庆丰楼,顺便再通知下面,让他们做好准备。”
第360章 八方风雨会东京(二)
如赵叔向所言,他们的时间的确是不多了!
太子亲军请求还京的奏疏已经呈递枢密院,虽然被耿南仲扣下,却拖延不得太久。
赵叔向和赵构也都清楚,太子亲军如果还京,除了奏疏枢密院之外,东宫必有报备。毕竟,太子亲军是太子的禁军,一举一动都必须告之太子。一旦太子收到消息,而枢密院迟迟没有上奏的话,那事情必然变大,弄不好会捅到赵桓面前。
谁都知道,燕山之战打到现在,赵桓已经不想再打了!
所以,抽调太子亲军还京,势在必行,任何人都无法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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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丰楼位于开封外城右二厢,规模在开封城里不过属于中等。
随着宋金开战,赵桓对女真的态度rì益强硬,女真使团收到的待遇,也随之降低。
从最开始的内城高阳正店,到而今右二厢的庆丰楼,简直不能同rì而语。
不过,女真使者耶律余睹倒没有太过在意,依旧每天穿梭于开封市井中,积极寻求和大宋对话的途径。短短两个月,耶律余睹几乎遍访开封士绅名流,但得到的答案,都不容他乐观。
耶律余睹不气馁,更没有放弃议和希望,等待时机到来。
正月十五,事情终于发生了转机。
完颜吴乞买下定决心。要与大宋和谈,甚至不惜付出一些代价,为的就是要从宋金之战的泥潭中挣脱出来。而赵桓似乎对这场长达两个月之久的战事也感到厌烦,想要结束战事。一个不能再打,一个不想再打,正月二十二rì,宋金议和终于摆到了台面上。耶律余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与大宋使者燕瑛开始了艰难的谈判。
艰难!
耶律余睹历经辽金两朝,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燕山之战给了大宋朝太多的底气,燕瑛在谈判时。也显得格外强硬。
耶律余睹有时候甚至想停止议和,不再谈下去……可他也清楚,金国已经无法承受住再一场大战。
屋中的光线昏暗。耶律余睹便坐在椅上,沉吟不语。
在他对面,还有两个人。
一个坐着,另一个站着,显得非常沉闷。
“姨丈,还拿不定主意吗?”
说话的竟然是一个女人,而余都姑旋即抬起头来,看着那坐在暗处的女子,“蜀国,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至少。咱可以解脱出来。”
说话的女子,赫然是耶律余里衍。
值此混乱之时,任谁也没有想到,堂堂西辽国主,有天命女王之称的耶律余里衍。竟然会出现在东京。
哪怕是耶律余睹在 第 458 章 制,也就变得越来越大……
八剌沙兖的同宗,自成一派;那些流亡过来的皇亲贵胄,又个个骄横。
西夏李承乾对咱步步紧逼,这次若不是他们派人威胁,咱岂能放过灭掉粘八葛的大好机会?
说一千,到一万,咱是个女人。
这些人打心眼里,就看不起咱,哪怕咱做的再好,也没有用处……”
余黎燕说着,眼圈红了。
她抬起头看着耶律余睹,“姨丈,咱大辽若想中兴,定要有个强横的人坐镇才成。
咱也是听到风声,那些个番子打算放耶律定重回大辽……耶律定是个什么样的人,姨丈想来也清楚。他若是回了漠北,那些个权臣贵胄势必会听从他的吩咐,到时候咱辛辛苦苦一手打下来的江山,恐怕就要付之一炬,咱又岂能坐视不理?
所以,咱思来想去,唯有禅位于姨丈。
姨丈当年投奔番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朝中文武也都明白姨丈的苦衷。况且姨丈才干卓绝,对漠北事务也了若指掌。如果姨丈继位,咱也可以放心禅让王位。”
耶律余睹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耶律余里衍的这番话,着实出乎他意料之外……
禅位!
蜀国竟然要把她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交给我来打理吗?
耶律余睹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事实上,耶律余睹虽然表面上承认余黎燕,可是这心里……若不然,他何以称呼余黎燕为‘蜀国’,而不是‘王上’?
说到底,他还是不认为,余黎燕能够代表大辽国祚。
她是个女人,堂堂大辽怎可能以女人为王?哪怕是当年承天皇太后萧燕燕统治大辽,也不敢妄自称王。余黎燕打下西州,延续了大辽国祚没错,但还不足以能够执掌大辽。
耶律余睹,心动了!
正如余黎燕所说,他虽然投奔了女真,却并未被辽人所敌视。
当年他背叛天祚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的妻儿被萧奉先所害,若不反叛,便只有死路一条。耶律余睹在大辽,在漠北。自有他的声望。想当初堂堂金吾卫大将军,可不是浪得虚名。即便是西夏李承乾见到他,也不敢对他有半点怠慢之心。
女人,终究做不得真正雄主。
西辽内部派系林立,就如同余黎燕所言那样,也是明争暗斗。
八剌沙兖的辽人同宗,最初虽投奔了余黎燕。可随着西辽的强大,自然就产生了私心。
至于那些流亡过去的权臣贵胄,又怎可能真正臣服余黎燕。
大辽公主?
听上去好大的名头!
可实际上。在这些人眼里,没有半点用处。
更不要说西夏李承乾,也不会坐视西辽壮大。
耶律余里衍作为一个女人。在一个以男人为尊的世界里,本身就没有任何的优势。
“蜀国,你休要说笑。”
余黎燕呼的站起来,“姨丈,咱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今我执掌大辽,能够兵出漠北,已是极致。若没有雄主坐镇,大辽中兴便是一句空话。
难不成,你要我把这大辽权柄,交给耶律定不成?”
这一句话。正说到了耶律余睹的痛处。
脸sè顿时yīn沉下来,他起身在屋中徘徊,久久不语。
耶律定,是天祚帝元妃之子,萧奉先的外甥。
想当初。耶律余睹去了文妃萧瑟瑟的妹妹,和天祚帝是连襟。萧奉先担心耶律余睹反对他扶立秦王耶律定,于是便诬陷耶律余睹勾结萧昱,谋立天祚帝长子,文妃萧瑟瑟所出,也就是耶律余睹的外甥。晋王耶律敖卢斡。最终,天祚帝赐死萧瑟瑟,逼反了耶律余睹,令其投奔女真……耶律余睹对萧奉先和元妃一脉,可谓是恨之入骨。连带着,他对耶律定也非常厌恶,甚至有想要诛杀他的念头。
西辽交给耶律定?
这万万不成!
且不说耶律定没那个本事,就算是有才干,他也